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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出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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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何方,卻是無從分辨。

聽到李雲曦的呼喚, 沈恪輕聲應了一聲,隨後便看向李雲曦,等著李雲曦接下來要說的話。

“維楨, 我們會不會找不到出谷的路?我之前走了一圈,這兒荒蕪得很, 我都找不到路。”李雲曦擔憂地道。

“不會的,等歇一歇,咱們便就再找找。”沈恪安慰著道。

李雲曦聽著沈恪這般鎮定的話語,她懸著的心也稍微放了下來, 她低著頭, 看著自己還綁著布條的手,那金創藥確實是極好的, 先前還火辣辣疼著的手,現下卻已經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了。

她看了看一旁散落著的藥瓶,伸手將那些藥瓶收拾起來, 小心翼翼地取了油紙, 將這些藥瓶收拾起來。沈恪看著認真打包著藥瓶的李雲曦,發絲淩亂,平日裏梳得漂漂亮亮的頭發,此時早就零散得不成模樣了,她隨意地捋了一下披散下來的頭發,擡頭便註意到盯著她看的沈恪。

“這藥真的很好,不知道是哪個太醫配制的,等以後回去了, 定要好好道個謝。”李雲曦面上顯露出一抹甜甜的笑, 眉眼彎彎, 晃了晃已經包裹好的藥包。

沈恪看著她那一頭散亂的頭發, 沈默了好一會兒,便就開口道:“小殿下,你的頭發......”

李雲曦抓了抓自己的頭發,那烏黑的秀發此刻披散在身後,時不時地隨風掠過些許碎發,撩撥在她的面頰邊,勾勒起一絲的癢意,她皺了皺眉頭,小聲道:“頭發散開了,我也找不到發簪,這胡亂飛的頭發攪和著人難受。”

她的話語中帶著嬌嬌的惱意,聽著是可憐又可愛。

話語間,一縷秀發隨風蕩起,調皮地掠過沈恪的脖頸邊,輕微的觸摸感讓沈恪微微一頓,他下意識地伸手撈住李雲曦的頭發。

李雲曦疑惑地看著扯住她發絲的沈恪,似乎並不明白沈恪這般動作是有什麽意思。

沈恪對上李雲曦的雙眸,登時間醒過神來,他垂下眼眸,手上的發絲輕飄飄的,很柔順,仿佛抓住了一匹絲綢,他沈默許久,才遲疑地開口:“小殿下,我、給你把頭發紮起來吧。”

李雲曦的眼中閃過一抹訝異,她看了一眼自己散亂的長發,又看了看沈恪那略顯尷尬的模樣,遂就低垂著頭背過身,細細地道:“好。多謝維楨。”

“小殿下,客氣了。”沈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會這般鬼使神差地提出這麽個要求。

看著呈現在自己面前的烏黑秀發,他頓了頓手,而後便硬著頭皮,輕柔地用手指梳理著那散亂的長發,李雲曦的頭發養得很好,烏黑而又柔順,縱然此時是散亂的,但是手指一捋,那發絲便就乖巧而順直地鋪了下來。

這發絲,便如它的主人一般,很聽話。

沈恪的手平日是拿刀舞劍的,這般精巧的細致活倒是沒有做過,他的動作很慢,攏發絲很輕,似乎是怕扯著李雲曦,那輕柔的力道掠過李雲曦的頭皮,給她帶起一絲奇怪的酥麻感。

李雲曦低著頭,眼中透出點點羞澀,卻還是蜷縮成一團,安靜地任由沈恪梳理。

沈恪哪裏會梳什麽頭發,平時他同女子的交涉都是極少的,魏家沒有女主人,因此同外府女眷的接觸也就更少了。少了女主人的操持,魏朝輝又是一個忙碌政事的人,故而,這府中的日常事務,也就無人關心。

沈恪將淩亂的長發梳理好,他輕輕籠著李雲曦的長發,琢磨了一下,便就回憶著那些鄉間小姑娘圖省事而紮的麻花辮,他依著記憶中的麻花辮,略微笨拙地替人紮起頭發,到了尾部,也就隨意地扯了一小塊布條捆紮起來。

李雲曦抱著雙膝坐著,大抵是吃飽了,加上知道沈恪已經醒來了,心頭莫名有一種安寧感,她的腦子裏便就開始迷糊起來。

現在四周都安安靜靜的,她坐著坐著便就閉上了雙眼。

而身後的頭發不知何時已經紮出一條烏黑的麻花辮,沈恪輕輕地放下來,看著垂在李雲曦背後的麻花辮,雖然不是很齊整,但也尚算好看。他緩緩一笑,正想喊一句李雲曦,卻是突然發現李雲曦的腦袋微微一偏,險些就倒了下去。

沈恪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李雲曦。正眼望去,他便看到李雲曦已然入睡,微張的小口,眉間還微微皺著,也不知道是不是坐不穩了,她縮了縮身子,下意識地朝著支撐點倒去。

沈恪將靠向他的李雲曦輕輕抱起來,懷中的女子並不重,輕飄飄的,攬進懷裏的時候,蹭到了身上的傷口,沈恪皺了下眉頭,卻並未松開手,而是輕手輕腳地將人抱至一旁鋪好的幹草堆上。

李雲曦睡得不安穩,她躺在了幹草堆上的時候,稍稍轉了下腦袋,沈恪正要起身,卻忽然覺得衣襟處一緊,他低頭看去,只見李雲曦的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襟,似乎是在害怕什麽,她的身子偎近沈恪。

沈恪感覺到一股淺淺的香氣隨之而來,他盯著李雲曦看了看,本是打算挪開的身子,卻還是失了規矩地躺在李雲曦的身邊。

他想著,小郡主應當是很害怕的。他陪她一會兒便好,這冒犯之事,等小郡主醒來了,他再請罪。

沈恪也是疲憊,他本就是傷病之身,剛剛不過是強打著精神,現下躺下來後,很快便就覺得渾身疲乏得厲害,他是一個警覺心很重的人,平日裏若非傷重至昏迷,是很少能夠睡得沈的。

他感覺到李雲曦湊近他的動靜,忽而間想到,剛剛醒來之後,他同小郡主之前的關系似乎是親近了些,往日裏,小郡主遇著他時,那膽戰心驚的害怕好像都消失了,她會親昵地喊他維楨,會因為他的傷勢而哭泣,也會記得將吃食分給他。

少女的馨香籠罩在他的身邊,似乎沖淡了他染滿的血腥味,那些狠厲而殘酷的過往也在一點點地淡去。沈恪心中思忖,無論如何,都要好好保護小郡主。此時回京,其實對他們倆來說,並不是一個好的決定,只是李雲曦想要回去,那麽前方縱然是萬千險阻,他也會遂了小殿下的願。若是......到時他便帶著小殿下逃離開四面危機的京都。

李雲曦睡得迷糊,她乖巧地依偎在沈恪的懷中,不過一會兒,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夢中,她正孤獨地走在荒蕪的黑暗路途中,害怕和孤寂包裹住她,她尋不到阿爹阿娘,也尋不到兄長們,四處都是陰暗與濕冷,她孤零零地在黑暗中哭喊,可是卻無人回應。

這樣的夢太過可怕,也太過漫長,令她絕望而又無助,她低低地哭泣著,含糊的呼喊聲自睡夢中喚出。

“阿爹......”

“阿娘......”

“阿兄......”

“你們在哪裏?”

李雲曦的聲音很細微,喃喃著,帶著些許哭腔,沈恪低頭將目光落在李雲曦的身上,看到李雲曦的眼角沁出淚水,他下意識地伸手慢慢地拂去那一絲淚水。

沈恪見著那一絲淚水,心中湧起絲絲縷縷的難受,沈悶的氣息在胸腔內翻湧,他不知道李雲曦夢到了什麽,但是卻不想看到李雲曦難過。

他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李雲曦的後背,動作輕柔而緩慢。

焦躁不安的李雲曦似乎是得到了安撫,夢中,孤獨的路上,有一道身影護著她。

看著李雲曦舒展開的眉頭,沈恪的心中松了一口氣,心神松弛下來,困意便就湧了上來,不知不覺間,他便也閉上了雙眼。在和煦的微風中,兩人相依而眠。

而李雲曦心心念念的父親,太子殿下李晟此時此刻確實並不在京都中,那一日,倉促逃離之後,他同平日裏極其不對頭的三皇子齊王李翰一起逃出來京城,藏在了京郊外的野林裏。

在忽明忽暗的焰火旁,太子一臉沈重地盯著焰火,目光沈沈,臉上尚還帶著些許血痕,那是逃離京城時與人沖突而濺落上的。

他也顧不得此時的狼狽模樣,只是沈默地看著那一叢跳動的火焰。

魏朝輝端著湯碗上前,平日最為註重儀容的他,此時也是一身的狼狽,衣裳袖子處破了,衣擺也是被劃破了一大塊。那破損的地方,再深入些許,怕是便要劃入血肉了,可以想見當時的情況是有多麽兇險。

他走近太子,將手中的湯碗遞送過去,開口道:“殿下,您先喝點湯。”

聽到魏朝輝的話,太子抿了抿唇,不為所動。

見太子這般動作,魏朝輝知道太子殿下是在責怪他們當時阻攔他回東宮救太子妃,只是當時的情況確實危急,那東宮便是一個誘餌,太子若是回轉去尋太子妃,只怕是要讓人甕中捉鱉了。

陳斯年看著太子這般動靜,他走了過來,一撩衣擺,對著太子跪下,而後重重一叩首,道:“殿下,當時之行為,皆是臣自作主張。您若是心中有氣,便就責罰臣下,臣認罰。”

太子緊緊抿著雙唇,半晌不曾轉過頭,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這倆心腹屬下都是為了自己好,可是只要一想到太子妃以及自己的兩個孩兒在東宮之中出事,他這心頭便就湧上一股憋屈與痛苦。

他想著,自己若是小心點,若是多想點,若是動作再快點,是不是就能救下阿拙他們了?

魏朝輝捧著湯碗,也跪在了陳斯年的身邊,他一臉沈重地等著太子發話。

空氣裏一片沈寂,突然,魏朝輝手中的湯碗一空,他擡頭看去,便只見同樣是狼狽不堪的齊王殿下李翰大步走了過來,將他手中捧著的湯碗取走。

齊王看了一眼太子,他冷哼一聲,將這湯碗中的湯一飲而盡,而後譏諷地道:“你能有命逃出來,還得多虧了你這些忠心耿耿的下屬,怎的,覺得自己沒把命丟了,不高興?人救了你一命,你這是嫌棄他們多此一舉了?”

他將湯碗丟到一邊,冷笑一聲,接著道:“嫂嫂若是知道你是這種想法,她肯定是得死不瞑目!”

“胡言亂語!”太子陡然站了起來,他對著齊王怒喝一聲,“阿拙不會死的!”

“死不死的,是你一句話說的就夠了嗎?你又沒見到......你......”齊王本就與太子不對付,雖然這一次同太子是一起逃出來的,但是多年來的針對已經成了習慣,心中分明是對太子的擔心,卻還是嘴硬地反駁著。

這一番話,果不其然地惹怒了此時本就是心中痛苦不堪的太子。

太子陡然上前,他一把扯住齊王的衣領,死死瞪著齊王,怒不可遏地道:“李翰,平日裏你同我不對付,也就罷了,看在大哥的面子上,我不與你計較。但是,你不能說阿拙他們......”

“我說的是嫂嫂他們嗎?分明是你自己在這裏胡思亂想,嫂嫂和侄子他們也不一定就死了......”

“不準說那個字!”

“嘭!”

“混蛋!你居然真的動手!餵,你們就看著......哎喲,你們主子被打嗎?”

齊王平日裏雖然有練習騎射,但是他畢竟是比不得領兵打仗的太子,言語沖突間,便就讓太子壓著打,太子殿下此時正是慍怒不已,心中壓著的怒火陡然都爆發了出來,沖著齊王便就是拳頭招呼了過去。

只是縱然是盛怒之下,他還是記得分寸,留了幾分力,這才讓齊王還能大呼小叫地罵罵咧咧。

而那圍過來的兩邊的下屬,看看對方,又看了看已經打作一團的太子和齊王,這兩人的身份都不一般,他們這些做屬下的,插手吧,若是傷著任何一個,都是萬死不辭,況且,齊王的屬下是看出來,太子殿下對齊王揮拳以對,卻是拳拳都留了力氣的。

這般想著,雙方人馬琢磨了一下,覺得若是這般眼睜睜站在一旁看熱鬧,只怕待會兒等這倆主子都冷靜下來後,他們是要吃不了兜著走。

“放開齊王殿下......”

“太子殿下,快松手松手,有話慢慢說......”

兩方人馬吵吵囔囔地朝著太子與齊王的方向跑去,只是到了半路,兩邊的人便就恰到好處地撞在了一起......

“你、你這下手也太重了!當年不是說要替大哥好好照顧我嗎?你就是這麽照顧的?”齊王揉著腫起來的左臉頰,不虞地道。

太子揉了揉手腕,或許是打了這麽一場,那一直壓在心頭的怒火與悲涼消散了些許,他冷冷地撇了一眼齊王,沒好氣地道:“你這般活蹦亂跳的,沒見著需要我照顧!”

“何況,你不是覺得我是故意害死大哥的嗎?那怎麽還要我這個兇手來照顧!”

這些年,他們兄弟倆見面,不是冷眉橫對,便是惡語相對。從不曾平平靜靜地坐下來好生談過一次,而先太子的死,更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過不去的坎。

無論如何,當時確實是李晟親手射殺了先太子。

齊王沈默了下來,其實,小時候,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先太子還在的時候。他與先太子是一母同胞,而李晟與平王也是一母同胞,平王那人從小到大都是唯唯諾諾的性子,和姑娘家一般,三天兩頭地都是躲在屋中讀書,而李晟騎射功夫打小就好,齊王看著文靜,但是卻是個瘋鬧的性子,因此更喜歡同李晟玩鬧在一起。

那時候,李晟作為兄長是合格的,雖然不若先太子那般面面俱到,但是卻也是頗有長兄風範,對他很是照顧。騎射方面,更是手把手地教導他。

若不是先太子死在李晟手上,他們之間也不至於勢同水火。

“如今形勢不一般,大哥的事,我以後再同你細算。”齊王轉過頭來,盯著李晟,而後冷聲道,“若是當年,確實是你蓄意謀殺大哥的,那麽無論如何,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太子對上齊王的雙眼,看到齊王眼中透出的認真,他沈默片刻,而後低聲道:“不論怎麽說,當年射殺大哥,是我不得已而為之。如若是我蓄意謀殺,我定死無葬身之地!”

齊王盯著太子看了許久,他別開眼,冷哼一聲,道:“說,誰不會說。”

他想了想,便又放緩了聲調,道:“我之前也不是說嫂嫂和侄兒們,便就是想和你說,嫂嫂那般聰慧的人,或許是早有其他脫身手段,你如今這般自艾自憐的,嫂嫂若是脫身後困在京城裏,又如何等到你的救援?”

齊王對太子妃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他早早就沒了母親,而溫婉的太子妃同他想象中的母親形象極為相似,且太子妃過往對他也是有所照顧,此時他心中也是擔心太子妃的。

太子緩了緩氣,看向不遠處縮在一邊的屬下,他嘆了一聲,而後道:“宮中所謂的謀反之事,究竟是怎麽回事?”

齊王聽到太子的話,他冷靜下來,思慮著先前發生的一切,他垂下眼,小聲道:“麗妃死了。”

“嗯?”太子不明白齊王突然為何突然提到這麽一個人,而且他平日裏也是極少關註他那位父皇的後宮,故而對於這一位麗妃,並不知道是誰。

“麗妃是父皇近來最為寵愛的妃子,”齊王似乎是知道太子的疑惑,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便就繼續道,“我入宮的時候,本是要去尋父皇的,可是領路的內侍說父皇最近時常頭疼,今兒恰好犯了頭疼,現下正在麗妃那兒休息。”

“我聽了後,本是打算過兩日再去尋父皇,但是正要走的時候,又聽得那內侍說,父皇這兩日一直在念叨我,說是父皇近兩日總是夢到先太子,寢食不安,我想了想,心裏不放心,便就同人去了麗妃那兒。”

話說到這裏,齊王面上的神情呈現出一抹懊惱與怒意:“我怎麽都想不到,有人竟然在宮中算計我!”

“我到了麗妃宮中,那內侍引著我進去,我......”齊王有些難以啟齒地道,“我在外殿等候,可是忽然間聽到一聲驚叫,我以為是父皇有什麽事,便就急急忙忙地沖了進去。”

“我才入了內殿,便就撲面而來一陣香粉......我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齊王握著拳頭,咬牙切齒地道:“等我醒來,便就看到躺在我身邊的麗妃,衣裳不整,已然沒了氣息。而後,便是尖叫聲,喧囂聲,場面一片混亂......”

“再後面的事,你也就知道了,你謀反,我謀殺,都是大逆不道之徒,父皇讓人射殺我們,死活不論。”齊王譏諷地道。

太子安靜地聽著齊王的絮絮叨叨,他將心頭紛亂的思緒壓下,一點點地分析著。這分明就是有人刻意作了個局,讓他們入局。

只是這畢竟是皇宮中,能夠設下如此圈套的人,必定是能在宮中掌控一切,又是極為熟悉他們兄弟,以及他們的父皇。

能夠做到這些的......太子的心頭浮現一道身影,只是他並不願將這些事同那人聯系在一起。他伸手揉了揉額角,消息太亂,很多事,他們都沒有理順,也就無法一一分析清楚。

齊王咬著牙,道:“若是讓我知道是誰給我下了套,我定是要將那人抽筋拔骨!”

聽著齊王的話,太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他記得齊王對女子是有那麽些小潔癖。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便是小時候有一次,有一名婢女近身,齊王不知怎麽的就不由自主得吐了出來,還出了一身的疹子。自那之後,他便容不得身邊有女子近身,因此服侍他的人便就沒有侍女。

後來,長大了以後,這種情況稍有好轉,但是卻也不喜女子近身。當時,先太子還極為苦惱,以為他這個弟弟是要孤獨一生了,只是怎麽都想不到,有一日,齊王自己來求娶了一位姑娘,是王禦史家的千金,倒也不是說那姑娘生得多麽絕代風華,又是多麽得賢惠有名,只是照著齊王的說法,那姑娘,他見了開心,走近了也開心,半分惡心的感覺都沒有。

先太子一聽,便就欣喜地急忙同聖上說道,又請了人詢問了一番那姑娘是否有了婚配,好在事情很順當,也沒有出現什麽戲文裏的狗血巧合。齊王也就有了一位齊王妃。

有了齊王妃以後,這齊王不得女子近身的毛病便就好轉了許多。只要不是女子主動投懷送抱,他都還能接受一旁有女子杵著。久而久之的,大家夥便就以為齊王已經治好了過去的‘潔癖’毛病。

但是,太子卻是知道,齊王不是治好了那毛病,不過是能夠忍耐了而已。因此,想到齊王這昏迷醒來,便就看到這投懷送抱了一位‘死’美人。他沒當場吐出來,應該是被當時的情況給嚇到了。

而現在回想起來,想來那惡心的感覺還是消退不去的。

太子的猜測是正確的,齊王只要想到自己先前與那名女子的肌膚相觸,他便覺得反胃,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若是齊王妃在身邊,他尚能安撫自己幾分,可惜,這時候,他身邊除了跟著逃出來的大老爺們,便就剩下這個鼻眼都看不順的二哥了。

不過,他的心中還是慶幸著,好在開春便就送了齊王妃回靖州老宅去看望岳丈了。若不然,此時此刻,只怕是處境艱難。

看了一眼眉眼間依舊是難掩焦慮的太子,齊王嘆了一口氣。

太子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他疲憊道:“博裕,信芳。”

魏朝輝重新端了一碗熱湯走上前,將熱湯遞送給太子,開口道:“殿下,先喝點熱湯,暖一暖。”

太子伸手接過,他略帶歉意地對自己的心腹愛將,道:“博裕,信芳,剛剛是孤不對。”

太子殿下素來是有錯便認,從不依仗身份胡來,律己嚴明,這也正是他令人信服的個人魅力。陳斯年與魏朝輝兩人相對一眼,拱手一禮,道:“殿下客氣了。”

“如今咱們盯著謀反的罪名逃了出來,這事怕是沒完。”太子心頭湧起一抹焦慮,他看了一眼魏朝輝,接著道,“可否探查到什麽消息?”

魏朝輝面上的神情不是很好,他拱手一禮,道:“殿下,京中的消息很亂,我們出來得太匆忙,時間緊,消息探不清,但是聽聞,聖上下了明旨,令嘉樂郡主即刻回京和親,並且派了人前去迎回嘉樂郡主。”

太子的臉色很難看,他咬緊牙關,好一會兒,才冷聲道:“明旨?派人迎回?”

“只怕是捉回吧!”

聽著太子的話,魏朝輝沈默片刻,他輕聲道:“具體的消息,還需等等,咱們的人正在探詢。太子妃的情況,咱們也在查詢......”

齊王這時候也不多言,他輕聲道了一句:“其他的消息,我也能幫著查一查。”

他看了一眼太子望過來的目光,低低地道:“我也不是因為你,我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這麽算計我!”

太子並未回話,他心中壓著的揣測越發濃郁,只是到了最後,他也未曾將心頭的想法說出,只是沈沈地道了一句:“分頭查查情況,一邊是雲曦那一頭,一邊是京中的。”

“是。”

太子望著那躍動的火焰,心中的擔憂油然而生。

而那本該是已經在東宮之中死去的太子妃鄭慧語此時正躲在一處地宮之中,她本就身子不大好,這一番折騰之後,更是虛弱。此時半倚靠在冰冷的墻壁邊,低低地咳嗽著。

而她是身邊圍繞著兩名青年,年長一些看著沈穩大氣,而年輕點的便就跳脫了些。這兩名青年眉宇間同李雲曦略有些許肖似。他們正是李雲曦的兄長們,長兄李彥平,次兄李彥辰。

李彥平一臉凝重地將外袍脫下,覆蓋在自己的母親身上,他伸手探了探太子妃的額頭,額上的溫度是正常的,只是太子妃的臉色很差。

“大哥,娘親她......”李彥辰心頭焦慮不安,他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經歷了這麽一場突如其來的亂象,又看著自己的母親陷入病重,自然是慌亂不已。

李彥平搖搖頭,他輕聲安撫道:“娘親沒有發熱,應當是先前吸入了些許煙氣,故而此時才會這般昏昏沈沈的。”

“可是,我們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裏,娘親身子弱,總是要給她尋個大夫,還有,”李彥辰心中焦急不安,除了是擔憂昏沈著的娘親,還在憂心自己那一位‘謀反’的父親,以及遠在獵場的妹妹,“父親現在到底是如何了?還有阿寶,阿寶還在獵場,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阿寶膽子那麽小,這事兒,傳到她耳中,她還不得嚇壞了!”

阿寶是李雲曦的乳名,平日裏他們念著李雲曦長大了,這乳名自然不好在外人面前稱呼,都是以嘉樂來稱呼的,此時,應是急了,也就忘了這平日裏的規矩。

李彥辰同李雲曦走得最為相近,感情也是最為親昵。因此現下急躁地他幾乎想要從這地宮之中打個洞鉆出去,一把飛到自家那嬌弱的妹子身邊。

只是兩人的話語尚未說完,便就聽得地宮的甬道之間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李彥平立馬將自己的弟弟拉到身後,只身擋在了太子妃與自家弟弟的面前,一臉嚴肅地盯著腳步聲傳來的地方。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李彥平的呼吸略顯急促。而李彥辰此時小心地護著自己的娘親,也是一臉凝重地看著前方,他湊近自己的娘親,與長兄間的默契,令他知道自己接下來應當做什麽。

若是來的是敵人,那麽在長兄攔住人的時候,他便要帶著娘親立刻逃命。

腳步聲一步一步地走近,那聲音並不重,但是落在李彥平和李彥辰的心頭上,卻是無比地沈重,他們的眼神銳利,李彥平握緊手中的軟劍。

忽而間一道身影出現在昏暗的甬道口,李彥平手中的軟劍一甩,沖著來人劃了過去,快若流星,狀似煙火,眨眼之間就刺向了對方。

對方的反應也很快,在軟劍刺來的時候,身形一折,那腰身似弱柳飄搖,輕飄飄地避開了這一擊,就在李彥平的下一擊就要到來的時候,一道女子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是李若華。”

“阿平,停手。”

隨著兩道女子聲音落下,那來勢洶洶的劍勢登時間就停了下來。

李彥平持劍看著顯露出身形的來者,明艷而又嬌媚的面容呈現出來,果然是嘉寧郡主李若華。

而另一邊倚靠在李彥辰身上的太子妃也醒轉了過來,她虛弱地喘了一口氣,看著逐步走近的女子,她勉強露出一抹笑,道:“嘉寧,你來了。”

李若華沈默地點點頭,她拎著一個包袱,走了過來,並不在意李彥平眼中的警惕,她行至太子妃的身邊,將一瓶藥遞了過去,開口道:“嬸娘,這是培元固本的藥,你且用著。”

李彥平警惕地看著李若華,見對方取出這麽一瓶藥,他眉頭微微一擰,本是要接過藥瓶查探一番,而是尚未接手,便見太子妃伸手接了過去,她隨意地從中倒了兩枚藥丸出來,咽了下去。

“娘親!”

看著太子妃這般舉動,李彥平不由得低喊了一聲。

李若華倒是也沒想到太子妃竟然會是如此信任她,半分不帶懷疑地直接將要服下,對於李彥平的反應,才是她所認為的應當有的反應。

她看了一眼李彥平,抿了抿唇,簡單地解釋了一句:“你放心,沒有毒。”

聽到李若華的話,太子妃緩緩一笑,她朝前走了兩步,走到李若華的身邊,柔弱的手拉住李若華,小聲道:“我自是信你的。你若是要害我,又何必告知我東宮下方地宮的機關所在?”

李若華楞了一下,她沒想到自己未曾署名的悄然送信,竟然會被太子妃察覺到。

太子妃低低地咳嗽了一聲,接著道:“你是我打小看著長大的,那寫字的習慣,我自是認得的,更何況,這東宮曾是你所居住的地方,想來能夠知道這般隱秘之事的,便也就只有你了。”

李若華扯了扯唇角,太子妃猜得沒有錯,東宮之下的密道所在,是她透露給太子妃的,這才讓太子妃得以從火海中脫身。而這座東宮本是前朝之物,東宮之下的密道,也是當時她作為先太子之女,居住在東宮之中時,無意間與自己的父親一同發現的。

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皇祖父是知道的,她的太子父親也是知道的,還有一人便是她自己了。後來,父親出了事,知道這東宮密道的,便就剩下皇祖父與她了。只是皇祖父心中對二叔有芥蒂,這事兒並未與之詳說,而她,讓皇祖父接回了宮中......再後來,二叔與她見面得少了,也或許應該說是皇祖父不許二叔來見她,她也沒機會與二叔說這麽一件密事。

所有人,都以為嘉寧郡主李若華是狠毒了豫王殿下,畢竟先太子是死在豫王殿下的手。他們都說豫王殿下為了爭奪儲君之位,而蓄意謀殺了先太子,但是嘉寧郡主卻是知道並非如此。

她同她的父親都是信任豫王殿下的,當初的射殺,她想著,定然是二叔不得已而為之。只是父親畢竟是死在二叔手中,這讓她一時之間無法面對。不是恨,只是無法面對罷了。故而這才疏遠了。

也是這一份疏遠,使得所有人都以為她與現任太子一家,勢同水火。

聽到太子妃的話,李彥平和李彥辰不由得一驚,他們驚詫地看向嘉寧郡主,沈默許久,而後開口道:“多謝嘉寧妹妹。”

“多謝嘉寧姐姐。”

嘉寧郡主李若華與嘉樂郡主的次兄李彥辰同歲,只是月份上要大上個把月。

李若華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說,她想了一下,扶著太子妃往一旁坐下,而後低聲開口道:“嬸娘,二叔如今是被扣上了謀反罪名,我聽聞先前阿爺下來命令,捉拿二叔,死活不論。”

這一句‘死活不論’驚得在場眾人,倒抽了一口氣。平日裏,雖然知道聖上對於太子不滿,但是未曾想到竟然會下此狠手,要知道,虎毒尚且不食子。

“不僅僅如此,三叔因為殺害阿爺寵妃,阿爺也下了此等命令,”李若華註視著太子妃,她握緊太子妃的手,一字一句地道,“同樣是死活不論。”

聽到這裏,太子妃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她輕聲道:“聖上,不對勁。”

若是說聖上本就對太子不滿,借此機會想要除去太子,下了此等狠命令,倒是還有些許可能,但是對於先太子的胞弟,聖上心中的白月光先後留下的最後的一點骨血下此狠手,是不可能的。

無論是多麽震怒,這般做法都不符合聖上的心思。

故而,太子妃才會這般大膽地揣測出聖上有問題。她的目光落在李若華的身上,繼續問道:“嘉寧,你可見到聖上了?”

李若華搖了搖頭,她小聲道:“嬸娘,阿爺出事了。阿爺激怒攻心,現下昏厥不醒,我沒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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