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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夜半喧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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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嚇到她了呀。

夜幕深沈,如銀鉤一般的彎月若隱若現。本是安靜的營地裏忽然起了一陣喧嘩,一叢叢火把亮了起來,昏暗的營地頓時亮堂起來。

“有人闖入!”

“在那邊,快,去看看。”

“不是這裏,去,那邊搜一下。”

嘈雜的奔跑聲和呼喊聲充斥在營地裏,讓原本井然有序的營地變得緊張而略微混亂。

“殿下?”營帳外的自小服侍太子的內侍高啟腳步放輕地進了太子的營帳。

進了內帳,卻發現本已安寢歇下的太子李晟已然是衣著整齊地端坐在營帳內。

“什麽情況?”李晟揉了下額角,這兩日他幾乎沒怎麽歇下,等待事情都安排好,以及自家閨女的情況穩定下來了,才勉強歇了一會兒。卻不想這才堪堪入眠,營帳內就是一陣喧嘩,李晟畢竟在行伍中多年,警惕心較之常人要更重些,這些風吹草動,自然讓他第一時間就醒轉過來。

“回殿下,有人闖營,營地裏的衛軍們正在搜查。”高啟躬身回稟道。

李晟皺了皺眉頭,他站了起來,但並沒有走出營帳,低聲問道:“人,找到了嗎?”

“暫時還未,且除了衛軍,似乎沒有人發現有人闖營。”高啟周到地倒了一杯茶水,遞給李晟,又輕聲補充道:“衛軍們在營地裏大肆搜索,但還是未搜到人,目前已經開始查帳了。陳大人和魏大人都醒了,怕驚擾到殿下,現下在營帳外候著。”

“讓人進來。”李晟喝了一口茶,心緒不佳地道。他想了一下,又囑咐了一聲:“派人去嘉樂那邊看看,莫讓人嚇到她。”

“是。”高啟躬身應道,而後慢慢地退出營帳。

“魏大人,陳大人,殿下有請。”高啟從營帳內走了出來,對著帳外候著的兩人恭敬地道。

“謝過高公公。”魏朝輝和陳斯年對著高啟拱手道謝。

高啟偏了偏身子,擺手道:“兩位大人,多禮了。我得先走了,殿下怕這些衛軍們沒輕沒重地沖撞了小殿下,讓人去小郡主那裏看看。”

“那不叨嘮高公公了。”魏朝輝笑著應了一句。嘉樂郡主在太子心中的地位,他們這些下臣自是心中有數,更何況嘉樂郡主那副嬌柔軟綿的性子,也確實需要多多呵護。

高啟拱了拱手,就轉身離開。

陳斯年看著高啟離開的身影,嘆了一口氣,道:“也不知怎的,今晚我這心裏總有點堵。這群衛軍,對殿下的態度不是很好,陛下派來的人,只怕這也是陛下的意思,那殿下的處境可就真的是不大好了。”

魏朝輝面色微沈,心緒紛亂,別說博裕心裏堵,他這心裏也是不得勁,輾轉反側的,歇也歇不下,不止是擔心太子目前的處境,更放心不下連夜帶傷趕路的維楨。只是素來謹慎的他,將這份心思藏得深,就算是在好友面前也未露絲毫情緒。

沈默了一會兒,兩人才默不作聲地入了營帳。

而李雲曦這一頭,正從睡夢中蘇醒過來,用了藥以後,她的高熱退了下去,只是身子嬌弱,乏力地在睡夢中沈沈浮浮。

李雲曦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卻見帳內燭光昏暗,她轉了轉頭,看到靠坐在她床邊的侍女文秀,她的意識慢慢回籠,張了張口,沙啞著嗓子道:“文秀?”

文秀的睡眠很淺,李雲曦的聲音雖然輕微,可是她在這聲音出口的時候就立馬清醒過來,看到醒轉過來的李雲曦,文秀激動地道:“小殿下,你終於醒了。”

說著,她就伸手探了下李雲曦的額頭,感受到掌心下正常的溫度,舒了一口氣。

李雲曦掙紮著起身,抓著文秀的手,急聲問道:“東籬呢?還有沈、維楨呢?”

“小殿下莫急,東籬找回來了,傷著不重,回來的時候人還清醒的,只是磕著腦袋,有點犯暈,太子殿□□恤奴婢們,吩咐太醫去看過一次了,喝了藥現在讓小雲她們看護著了。”文秀小心地扶起李雲曦,利索地將東籬的情況說了個清楚。她和東籬兩人是李雲曦的貼身侍女,打小跟著李雲曦一同長大的,李雲曦待她們的情誼自是不同。

文秀扶著李雲曦靠在床邊,又急忙去倒了一杯溫水過來,給李雲曦潤潤喉,看著李雲曦喝了水後,又接著道:“沈、沈大人的情況,奴婢不大清楚。小殿下您回來後就起了高熱,奴婢一直守著小殿下,對沈大人那兒的情況並未了解。”

文秀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李雲曦口中的沈維楨說的是沈恪沈大人。只是她們做奴婢的怎麽會特地打聽外男的情況,更何況李雲曦那時候高熱不退,她們心中焦慮不已,更無心情去關註他人。

李雲曦聽到東籬並無大礙的時候,剛剛焦灼的心才稍稍舒緩了些許,可是聽到不知曉沈恪的情況時,她的眉頭秀氣地擰了起來,腦海裏浮現起那時候看到的猙獰傷口,他傷得很嚴重的。

“文秀,你、你幫我去打聽一下他的......情況。”李雲曦的聲音小小的,帶著一點點沙啞的軟糯感覺。

“是,小殿下,奴婢這就去辦。”文秀並沒有多問李雲曦為何要打聽沈恪的情況,主子的吩咐她們照辦就是。

只是文秀才起身,忽然營帳的側方撕開一道口子,有什麽東西撞了進來,重重跌在地上,從口子裏沖進來的寒氣混雜著濃郁的血腥味。

“來人、唔——”文秀的反應很快,她甚至沒有看清楚進來的是什麽,就直接尖聲叫喚起來,並且第一時間就擋在李雲曦的面前。

進來的黑影反應也很迅速,在文秀的第一聲尖叫聲響起來的時候,就立馬沖了過去,一把捂著文秀的嘴。

“唔唔唔——”文秀可勁兒掙紮著。

那道黑影低低地開口道:“別嚷,別嚷。”

文秀瞪大了雙眼,看清眼前的人的樣貌時,動作便停了下來。她認得眼前的人,這人是陳斯年大人的兒子陳紹楠。陳紹楠的模樣和性子討喜得很,和太子府上的二殿下交情甚好,因而常常出入太子府。久而久之的,她們這些奴婢也就認得陳紹楠,而且府中的奴婢中還有不少人對陳紹楠傾心不已。

或許是堪堪醒轉過來,李雲曦的反應要比文秀慢上幾拍,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並沒有驚叫出聲,不是因為認出了陳紹楠,而是讓倒在地上的人給吸引了註意力。

那人是沈恪,這是她第二次看到這人這般狼狽地出現在她面前。

沈恪無聲無息地倒在地上,在昏暗的燭光下可以看到他慘白的面頰,不過這麽一會兒,沈恪躺著的地方已經隱隱滲出了些許血色。

李雲曦慌亂地轉過頭,這才看清楚捂著自家侍女的人是陳紹楠,她哆嗦著道:“明、明旭哥哥?他、沈、沈維楨,怎麽了?”

李雲曦來不及細想,也不再多問陳紹楠怎麽會和沈恪一同以這般模樣跌進她的營帳裏,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手指緊握在掌心,迅速開口道:“文秀,快去請太醫來。”

陳紹楠見李雲曦和文秀兩人都冷靜下來,他才松開手,整個人脫力一般地癱坐到地上,聽到李雲曦的吩咐,陳紹楠攔了一把就要按吩咐行事的文秀,喘了一口氣道:“不能這般傳太醫來,先想法子把太子殿下請來。”

“胡鬧!你們這般,還不緊著先找太醫!”李雲曦見沈恪始終無動靜,也顧不得什麽避嫌,掀了被衾,連鞋都沒穿就往沈恪那邊去。

陳紹楠知道沈恪的情況很糟糕,可是他們現在沒法就這麽找太醫來,這事兒一時半會兒地也說不清,而且剛剛文秀那聲響,不知是否引起了衛軍們的註意?

大抵真的是好的不靈壞的靈,李雲曦走到沈恪身邊時,營帳外忽然出現了窸窸窣窣的嘈雜聲,而後就聽到帳外有人高聲道:“小郡主,小郡主,剛剛聽到您帳中有呼聲,請問是有什麽事嗎?”

那呼喊的聲音是一名男子的,甚是陌生。

陳紹楠臉色一變,來的是衛軍。他可以肯定,現在營帳外定然是圍著一群衛軍。

對於此刻的情況,李雲曦心中嚇得厲害,手腳綿軟,眼圈發紅,她雖然不明白現下是怎麽回事,但卻也知道陳紹楠這般帶著人在夜半時分闖進她的營帳,定是不想讓人發現,而且她覺得營帳外的人應就是沖著陳紹楠兩人來的。

不能讓人進來!李雲曦心思一轉,咬了咬牙,對跟過來的文秀,輕聲道:“文秀,就說我剛剛做了噩夢,驚醒了,沒有大事,不要讓他們進來。”

文秀看著害怕得臉色發白的小郡主,心中也咚咚地跳得厲害,卻還是鎮定地點了點頭,轉身往帳外走去。

帳外確實是站著一群衛軍,嚴肅的氣氛幾乎讓人站不住腳。在這群衛軍的最前方站著一個小內侍,剛剛的喊話就是這小內侍喊的。

“小郡主無恙,剛剛不過是做噩夢,受了驚嚇。”文秀挺直身板,站在營帳外,將帳門擋得嚴嚴實實的。

禦庭衛軍的衛長梁青上前一步,板著一張臉,冷聲道:“今夜營地裏闖入了賊人,為著小郡主的安危著想,臣下需入內查看一番。”

文秀看著高大而又一臉不善的梁青,她抿了抿唇,往前跨了一步,道:“郡主已經歇著了,帳內一切安好,就不勞煩這位大人了。”

梁青眼中神色微冷,那張看起來英武的臉莫名顯出一抹戾氣。

“臣下是職責所在,還請見諒。”說罷,梁青便要強行入帳。

文秀見著這般,心下一狠,一把抱住梁青,驚聲道:“大膽!郡主已經歇下,這般闖入,驚擾了郡主,你擔得起責任嗎?”

梁青身子一僵,嬌小的文秀對他而言,算不得什麽阻攔,他依舊是不為所動地往前邁步,沈聲道:“小郡主若有責罰,臣下一力承當。”

“你擔得起什麽?郡主金枝玉葉,你這等莽夫如何相提並論!”文秀氣惱地吼了回去,看著周邊傻呆呆站著的內侍和侍女,急聲連道:“主辱臣死,你們這些伺候郡主的,都忘了自己的身份?這般看著人冒犯郡主?”

這一句話,似乎驚醒了場中的內侍和侍女們,他們登時沖了過來,用自己弱不禁風的身子紛紛攔在孔武有力的衛軍們的身前。衛軍們因著這些人是太子殿下府中的人,倒也不敢下重手,因此一時間倒也真讓人攔住了。

剎那間,營帳門口亂成了一團。

營帳外是亂糟糟的,營帳內卻也是手忙腳亂的。

陳紹楠看了看營帳內,無奈地發現要在這個營帳內藏下他們兩個大男人且還得瞞過即將沖進來的衛軍們,只怕是癡心妄想了。

李雲曦蹲下來,看著地上昏昏沈沈的沈恪,聽著門口的聲響,急得淚珠子不斷掉下來。

“明旭哥哥,怎麽辦?文秀她們攔不住人的。”李雲曦素來都是在李晟的呵護下成長的,何曾遇到過這般境遇,此刻是慌得手足無措。

“他大爺的,這群衛軍屬狗的嗎?怎麽就這麽咬著不放!”陳紹楠抓了抓腦門,暴躁地自言自語道。

“走……”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從李雲曦的耳旁響起。

李雲曦轉過頭來,看到剛剛還昏迷著的沈恪不知何時醒轉了過來。

沈恪的情況委實糟糕,身子一陣一陣地發冷,冷到微微打顫,呼吸之間的窒息感越發明顯,傷口上疼痛感並不明顯,這對於沈恪來說不是什麽好事,這種情況要麽是痛得麻木了,要麽是由於失血過多感覺不到痛了。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黑霧,沈恪吃力地眨了眨眼睛,掙紮著起身,模糊的視線裏看到的是哭的雙眼紅撲撲卻還在掉金豆豆的小郡主。

又嚇到她了呀。

沈恪不知道自己怎麽會出現在小郡主這裏,但卻知道自己此時此刻不能也不該在這裏。若讓人在這裏逮個正著,不僅會給太子添麻煩,更是於郡主的清譽有礙。

沈恪努力地想爬起來,可是身子綿軟得無法動彈。在這般嚴重的傷勢下,他還能恢覆意識,純粹是靠著自身深厚的內勁提著這口氣。但更多的動作是做不得了。

撐著的手一軟,整個人就倒了下去,李雲曦眼疾手快地扶住人,只是她那麽一點力氣,壓根就撐不住人,便抱著人一同跌坐在地上。

還是及時回轉過來的陳紹楠搭了一把手,才沒讓兩人一同癱倒在地上。

“維楨?”陳紹楠見沈恪恢覆意識,心中一喜,可是聽到那簡單的一句‘走’,他懊惱地道:“咱們現在就是甕中之鱉,走不掉啊!”

“咳咳……”沈恪低頭嗆咳出一小口血,那血濺落到李雲曦的手上。

李雲曦只覺得手背上一陣滑膩冰涼,她低頭就看到這一片的紅艷艷,啪嗒啪嗒的淚珠子掉得更厲害了。

“走!”沈恪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被什麽拉扯著要墜入黑霧,昏昏沈沈間,他聽不清陳紹楠說什麽,可是卻感覺得到身邊的這位小貴女應該是嚇壞了,那淚珠子落在他的手上,讓他心口堵得慌。他不知道要說什麽,只是重覆了這麽一句‘走’。

“這外邊估計是一圈兒的衛軍,走是走不得的!”陳紹楠怎麽不知道現在要馬上離開,可問題是走不開了。這營帳外,肯定是一圈兒的衛軍圍著。他敢冒個頭,立馬就能被人當賊人給逮著,運氣好點,是活抓,如果有人想來個失手,只怕就是畏罪自盡。

李雲曦努力得扶著沈恪,紅撲撲的雙眼已然看到從沈恪胸口處透出來的箭頭,心中是說不出的害怕,這傷,他很疼吧?

李雲曦側頭看了一眼面上透著青白色的沈恪,緊緊咬著唇,唇邊的刺痛,讓她慌亂的心勉強鎮定下來,掃了一圈略微空蕩的營帳裏,她的腦海裏忽而冒出一個念頭,急急地開口道:“我們,要不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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