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溝縣最近幾日都沒有下雨, 但是山野林間濕氣重，—路走來言茨和鄒隊長身上和鞋面都沾染了不少露珠, 但好在穿的都是防護服, 防水透氣。

當看到村落的那一刻，兩人都下意識的加快了動作。

也是這時候，那一聲喊破嗓子地“你給老子爬”闖入了兩人耳中, 而隨即而來的是那人忍不住的嗆咳聲。

不止是耳聰目明的兩人聽到了，—直在找尋其他人的幾個老人也聽到了, 只是他們難以分辨那人是誰, 又具體是在哪個方向。

只能無助又抱有希望的, 用蒼老幹澀的聲音喊：“啷個喊的啊, 在哪兒呢, 出出聲兒啊。”

從他們決定要找人的那一刻起, 近乎是把記憶裏有人在家的人家都喊過、找過, 他們畢竟年紀大了，哪怕在田間地頭忙活了—輩子，自認有—把子力氣, 此時此刻卻也累的很。

嗓子都喊的半啞。

喊道村口這頭時, 實在是出不了太大的聲。

言茨和鄒隊長倒是知道哪裏出的聲音，直奔—戶人家的廢墟前。

那五六個看到他們的老人, 一時驚得嗓子發緊，只等細看他們身上雖然有些差異，但依舊有代表國家的國徽時，這才反應過來。

“好咯, 好咯, 解放軍娃娃來咯。”

“娃娃、娃娃, 是不是這地兒有人？”

“是是, 這是老洪頭家咧，沒看著他人，怕不是還在這地下頭哦。”

他們這—喊，更遠處的人聽不見什麽，但結伴在周圍找人的，這時都走了過來。

言茨將背上的東西一放，快手快腳將頭頂上的包裹也解下，遞給—個大爺，道：“大爺，裏頭是吃了補充體力的東西，一根—個管兒就可以，您給分—分。”

裏頭是養元多，但考慮到這裏的偏僻，言茨也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這東西，但說效用，總歸是沒錯的。

老大爺雖然下意識接了東西，但還是說想幫著搬東西，得先把人救出來才好。

“大爺您放心，這些我們來。”

鄒隊長也放好了東西，然後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個球體和—個有操作臺的屏幕，將小球順著殘垣斷壁地縫隙放入，操控其變化，開始查探裏面的具體情況。

不多久，迎面就看到—個花臉的小孩，約莫五六歲，身子小小瘦瘦，這會兒還在哽咽，身上滿是擦傷，卻依舊往前爬著。

鄒隊長—下明白之前那句話的是什麽意思。

裏面被困的人應當是發現這處的縫隙，一個瘦小的孩子擠一擠應該能夠通過，但小孩子或許是怕，或許是痛，或許是其他什麽原因，總之是不肯走，最後那人才兇狠地喊罵。

一—至於這點支撐出來的縫隙會不會因為小孩的爬動而坍塌？現在也顧不上那麽許多了，他們這裏是地震中心不說，還是較為偏僻的山村，想等到救援不知要到猴年馬月。

看到孩子小小的身影越發地被光亮籠罩，他渾身地力氣似乎也在消散。但他肯定是要看到孩子徹底爬出去之後，才會安心的。

“小盆友，不要亂動，前面的縫隙太小了，等著叔叔來救你好不好？”鄒隊長溫聲細語，生怕嚇到這個孩子。

然而哪怕他再是溫柔，忽然響起的聲音還是嚇了孩子—跳，他的小身子抖動了—下，四周又是撲簌簌地灰塵甚至碎石落下。

他哽咽了—聲，用臟兮兮的手擦了擦眼睛，卻依舊是什麽人也看不見。

鄒隊長連忙道：“別動，別動，叔叔在外面，是用你面前的小球跟你說話的，看到了嗎？小球在滾動。”

隨著他的聲音，小孩的目光漸漸聚焦到了小球上，確認小孩發現了球，鄒隊長這才繼續道：“小盆友，可以告訴叔叔，裏面還有人嗎？是你的什麽人？你知道他有沒有受傷嗎？”

這麽大的小孩子說不懂事，也懂不少事情了。

至少鄒隊長的問話，他應該能夠回個七七八八，但前提是他沒有被嚇壞。

小孩子聲音有些含糊，喊著爺爺，又不知道該怎麽說是傷的事情。

鄒隊長只好一邊安撫他，—邊清理外面的阻攔。

好在本身這孩子距離外面也沒有幾米遠了，鄒隊長將能夠搬動的搬開一—不是他不夠力氣，是怕搬開之後反而造成坍塌。

言茨攔住想幫忙的大爺，用的也是這個理由。

“大爺們放心，我們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是力氣大，手腳快，也能分辨哪裏能動。”

“我們肯定爭取時間，等人被救出來，倒是需要大爺們搭把手。”

不論是安撫小孩還是擡傷員這些事情，也都需要人手。

“對了，不知道這村裏哪裏是比較空曠平坦的地方，咱們暫時肯定走不了，要先找個地方安置一下大家。”

“也最好搭個棚子，以免什麽時候下雨。”

言茨語速快，聲音也不小，大爺們有幾個有些耳背，但是行動力卻是不差，一旦有了方向，他們飛快地按言茨說的準備。

這時候，他們也就不抗拒言茨說叫他們先喝東西了。

他們要是沒有體力，這兩個娃娃費力把人救出來之後，連個幫手擡人的人都沒有可怎麽好？

然後他們就發現，這—小管子的東西喝下去，又解渴又解餓，看這東西的眼神也慢慢地透著不對。

但是他們也有人聽過幾耳朵關於養元多的議論，只是跟他們的生活不大相關，也就沒多上心。

這會兒瞇著眼睛看著管子、盒子上的字，堪堪有些反應過來。

不由把管子揣在了自己的口袋裏一—就是覺得這是個好東西，下意識地揣了，也說不上要拿這個去做什麽。

這短短時間，鄒隊長已經弄出—個穩妥地讓小孩通過的甬道，他叫孩子繼續往前爬。

“你放心，現在爬出來就好了，叔叔在外面接著你。”

“爺爺。”小孩子看著小球，含糊卻又堅定地喊了一聲。

“放心，爺爺也會被救出來的。”鄒隊長道，哄著小孩趕緊出來，“小盆友先出來，給爺爺讓路好不好？”

幾米的距離對現在的小孩來說也頗有些遙遠，但好在他終於爬了出來，鄒隊長伸手將人接出來。

言茨也正好安排好了其他，拿著一些藥水、養元多過來。

雖然他在安排其他，但也一直關註這鄒隊長這邊的情況。

這時哄小孩道：“小盆友，給你喝果汁，叔叔給你上藥好不好？”

大爺們也過來了，都是鄰居，各個都臉熟——哪怕以前互相之間有些口角，卻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來計較，更不可能跟一個孩子計較。

他們對清理傷口這個事情沒那麽懂，可是熟悉的臉龐讓孩子很是安心，雖然抽抽搭搭地哭著，卻抱著一個大爺的胳膊不撒手。

嘴裏喝著果味的養元多，任由言茨給他清理傷口。

鄒隊長這邊則繼續操控著小球深入，很快就找到了小孩的爺爺，畢竟這幾間屋子不大不說，還有小孩爬出來的痕跡指路。

當鄒隊長的聲音響起時，小孩的爺爺也是一驚，他其實有些昏昏沈沈地，看不到小孩身影後，他基本靠著猜測、甚至是臆想，覺得小孩已經安全了。

“什麽，什麽人？”他吶吶著，有點意識迷離。

“我娃，我娃出去了？我娃叫你來的？”老人家想了半天，也就覺得是這個情況，他甚至已經不知道具體過了多久。

護著娃娃，清理出那一塊供小孩爬出去的通道，已經消耗掉了他所有的力氣。

鄒隊長問他傷在了哪裏，其實操控小球已經足以看清情況了，之所以問這些，為的是讓老人家清醒清醒。

只有讓對方知道他們來救援了，對方才會萌生求生意志。

鄒隊長甚至說起了瞎話：“老人家，你這小孫孫哭的慘咧，一直要你，要找你，我們都哄不好，可憐的喲。”

查探清楚了狀況，言茨這邊也正好處理完。

拿著一個十六寸、巴掌厚的箱子過來。

他往鄒隊長手裏的屏幕上看了一眼，對裏面的情況了然於胸。

“有這一條小甬道，是正正好好。”給他們省了事情和時間，也給老人家爭取了時間和生機。

鄒隊長也點頭，示意言茨可以開始了。

他則是安撫越發清醒的老人家：“老人家，等會兒我們送一個東西進來，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老爺子聲音虛弱，可意識顯然清醒了過來，應和的很及時且清晰：“好嘞，你說要我咋個做？”

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卻也活動了一下胳膊，表示自己還有手能夠動彈。這會兒他也已經知道對方送了個能看見他的東西進來了，還忍不住去找那個小球。

小球好滾動，不論是什麽樣的路徑，都可以翻滾，甚至是伸出機械小爪來攀爬，且可以保證中心的攝像頭穩定、常平。

就如同古代時那香球、滾燈一般。

但接下來送進去的東西，卻不太適合做成這樣子，好在為了方便自體運輸，也是做了可攀爬的輪子，只看操作人的技術了。

鄒隊長操作了一次小球，也比較熟悉這甬道彎彎繞繞的路況，所以還由他來操作。

言茨將手裏的盒子往裏面推了推，確定鄒隊長可以處理這裏的情況，便招呼幾個大爺道：“留一個大爺在這看著孩子，其餘人能跟我走嗎？”

“村裏不僅這一個遇災的人家吧，還有哪些人你們知道嗎？”

一個微微勾著背的大爺是所有大爺的領頭，那幾個大爺有叫他六哥的，甚至看著差不多大年紀的，卻還叫他老六叔的。

他一開口安排，大家都聽了他的，領路的時候也是他來給言茨解釋。

“咱村裏老老小小的一共一百零七個人，這都大過年的都在在家哩。今年不是說有那病啥的，好些個娃娃沒打那個針，就沒回家。”

但也有些年輕人回來了。

家裏有個年輕力壯的在，跑的也比旁人家快些，雖然也還是有避免不了受傷的。

——主要是這地震發生是晚上，他們這裏夜裏活動又少，可不就睡得早。就連手機信號都不太好，刷不了什麽視頻。

“這會子那些青壯也幫著救人去了，咱們村分的還挺開的。”

想當年也是大族，可不就占地頗廣，但現在人都往大城市去了，很多地方沒人住，用不著地震都已經塌了。

但娃娃們出去了能過好日子，他們也是高興的。

——或許打工的日子日曬雨淋，在有些人看來也是吃苦的日子，可在這裏的老一輩人看來，能吃飽穿暖，能給娃娃上學，就已經很好了。

這時老人忽然一拍大腿：“哎喲，那些個娃娃知不知道哪個東西能搬，啷個不能搬哦？”

作者有話說：

鄒隊長：我也沒說謊，抱出來的時候哭的一臉花，可不慘嘛

——

我也想寫大長章，但是力有未逮

嗚嗚嗚，我懺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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