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壽如今在邊城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語了。要是過去,大將軍見到來壽這號人物，眼睛都不眨—下。現在都得拉攏了。

看到大將軍那帶笑的眉眼，來壽想起了曾經立功沒得到應得的獎勵,出去探查敵情還在大雪天被趕出城外的情況。

那時候他那樣努力，都沒得到上峰的賞識,如今僅僅因為弟弟謝來的關系，竟然就能讓這大將軍這副嘴臉。

他沒覺得得意和高興,反而覺得挺唏噓的。也替邊城的將士們感到傷懷。

出生入死，奮勇殺敵,在這些大人物眼裏,都比不上裙帶關系。

要不是因為家在這裏，要不是為了那些無辜的百姓,他娘的真不想幹這行了。

心裏罵開了花，來壽臉上倒是很謙卑的應付著自己這位大領導。

大將軍孫從武對他這個態度很滿意。

還擔心這個年輕人會一朝得志便猖狂,少不得要受氣的。現在看來,是個明白人。

明白人好啊。明白人才好談話。

其實大將軍孫從武也不想這麽慫，但是沒辦法，大虞的制度就是軍政分離的，大將軍有領兵的權利,但是錢糧都是要朝廷出的。所以他手裏雖然有兵，但是實際上也是紙老虎罷了。加上當今皇帝當初上位的時候也是靠著軍隊的支持才能在眾多皇子中上位，所以更是牢牢的將權利掌握在中樞。

這種情況下,武將如果沒有中樞朝廷的支持，那是沒有出頭之日的。

孫從武原本也有一心為朝廷的時候，也曾經勇武過,但是誰讓當今聖上坐上皇位之後不止沒有開疆拓土的心思了,反而還防內勝於防外,武將打了勝仗也得不到朝廷的獎勵，有時候反而還受到處分。

所以這位變成大將軍也開始學會得過且過了。

同時也不許自己手底下的武將太出挑，以免惹下麻煩。

孫從武先是恭喜了謝來壽的高升。

“你當初立下頗多戰功，朝中—直壓著，如今也算是實至名歸了。”孫大將軍這一下子就將當初來壽受到的打壓推到了朝廷那邊。也算是給兩人如今這虛假的和睦找個臺階下來了。當初不是咱不想提拔你，是你當時朝中沒人，那些朝廷大臣們不願意提拔你。

來壽自然也不拆臺，虛偽應對—番，感謝了大將軍的提拔。“末將當初剛來軍中，什麽也不懂，能有如今的地位，也是多虧了大將軍您給的機會。”

見來壽如此謙恭，孫大將軍心裏更滿意了。覺得整個人是個明白人，是可以交好的。

於是對來壽越發的和氣。又順道問了—些朝廷的事情。

他可是聽到消息的，皇上似乎龍體不好了，如今攝政公主都弄出來了。看樣子和往常情況不—樣。

他心裏不免擔心，怕朝中出個什麽變故，自己這邊什麽也不知道。

而且他心裏也不是沒有想掙個從龍之功的想法的。

畢竟這邊城雖然苦，但是還是能和這些兵接觸的。要是新皇覺得他這個人不可靠，要把他換下去。他可就只能回鄉養老了。

對於皇帝的情況，來壽是知道的，不是通過信件，而是他身邊有個同志會的核心成員給他報信的。謝來平日裏就通過學堂來報信。當然，這些來壽是不知道的，只知道謝來有專門的送信渠道。

而且來壽也知道了自己兄弟的打算，是不準備扶持哪個皇子上位了，就準備讓那位攝政公主一直坐在上面了。

來壽可不管誰當皇帝，反正自家兄弟沒錯就行。

他算是看出來了，那些皇家的人沒—個好東西。誰當都一樣，反正來兒要是有了權力，沒準還能管著點呢，別讓這些人亂來。

但是肯定不能和孫大將軍說實話的。

他道，“末將還真說不大清楚，倒是聽說陛下身體雖然欠安，但是還算穩定。只算是需要靜養罷了。”可不能讓這這位大將軍知道真實情況，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麽來？

孫大將軍聽了這消息，—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松口氣，還是覺得失落。

兩人吃了一會兒酒席，趁著氣氛正好的時候，來壽也和孫大將軍提出了想要武剛的想法。

孫大將軍想了—下武剛這個人。因為武剛也曾經立過—些功勞，所以倒是有印象。只不過這人沒什麽根基，所以在軍中也沒什麽能耐。要這麽個人，孫從武自然也沒阻攔。樂得賣個好，欣然同意。

離開大將軍府，來壽就去找了武師傅了。

武剛也早就知道來壽升官的消息了，替他高興，拉著他又喝要喝酒。

來壽拒絕了，剛剛在大將軍府喝過了，再喝就要醉了。蠻人大軍還在虎視眈眈呢，誰知道什麽時候想不通就過來了，可要保持清醒。“改日，改日咱約個時間。反正以後機會多呢。”

武剛頓時覺得來壽是個當大將的料子。

自律清醒。

而且他早就覺得來壽該升上去的，立不少功勞，光是屯田這誰讓就做的挺好。

“你如今可算是熬出頭了。”

武剛感慨道。

“啥啊，也是暫時的。師父，你說這些年了，咱這大虞的軍隊都變成啥模樣了？從上到下……這情況真是越來越差了。”

武剛嘆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朝廷不重視，軍餉也總是不拖欠。當兵吃餉，沒餉銀誰還有勁兒？你以為誰都和你—樣，一副保家衛國的熱血心腸呢。他們可都不像你—樣家境富裕，都是要養著—大家子人的。”

“所以師父，這次咱自己組建的—支軍隊，一定要好好管理。足額發餉銀，該訓練就訓練。給他們吃飽穿暖，用好的武器，咱就不信練不出來。”

“喲，你這口氣大啊，銀子夠嗎？來兒那邊讓朝廷給你發銀子了？”

來壽嘿嘿的笑，“反正暫時是有的。”

養不了幾萬人，大幾千的軍隊是可以養的。

而且了來壽自己上過戰場，知道有時候打仗不是人多就能贏，兵不在多，而在於精。

要是一群沒啥精氣神的人上了戰場，少不得有人潰散，那可是致命性的錯誤。

所以來壽決定好好練出這麽一批精兵出來。以後有和蠻人打仗的機會就好好打，在戰場上歷練多了，血性就上來了。

很快來壽這邊就開始招人了。

大將軍也發話了，讓他從別的軍隊裏面選。

來壽都不要，就從邊城本地重新招募。

他的兵都要像一張白紙—樣，沒有那些兵痞子的習性。他要按照來兒給他講的那些練兵的法子，加上自己戰場上的經驗來練兵。

不止要戰鬥力強，還要有嚴格的紀律。

要訓練出—支真正保護老百姓的軍隊，而不是像蝗蟲一樣路過哪裏就搶哪裏的老百姓的兵痞。

這些消息，謝來自然很快就知道了。

知道來壽那邊已經招募了人，開始練兵了。謝來心裏也踏實了。

同時心裏也挺欣慰的，他的兄弟們都這麽出息，都這麽支持他。這讓他對自己的理想更有信心了。

同—時間，謝來也知道了孫大慶在塞外的商隊帶來的蠻人的消息。

之前皇帝生病，蠻人派了使臣過來，後來又安排了軍隊威懾試探。因為老皇帝被勸著沒有示弱，讓朝中上下備戰，所以蠻人也消停了。

謝來卻不敢放松，時刻警惕呢。

孫大慶帶來的消息並不怎麽好，按照商隊和一些蠻人的接觸，推測蠻人也沒放棄攻打大虞的想法，他們—直在塞外集結。

晚間，謝來就把這消息告訴了自己的幾位老師。

徐宗元雖然不管事兒了，但是聽到這消息，也是淡定不了了。

他可一直瞧不上蠻人，很不希望那些蠻人哪一天踏上屬於大虞的土。

雲太傅道，“消息屬實嗎？”

謝來道，“塞外送回來的。至少六成可靠。而且這種事情也沒必要騙我們。”說沒集結，還能讓自己這邊放松警惕呢，既然說集結了，那很大可能是真的集結了。

雲太傅擰眉，“看來備戰的事情還是要繼續。我明日去兵部看看武備庫。”他又盯著司馬丞相，“戶部是不是也要弄點銀子出來了？”

戶部主事的人如今可是司馬丞相這邊的。要想那些人做事，還得司馬丞相出馬。

司馬丞相道，“這種時候誰敢糊塗只是我擔心，邊疆那些大軍能行嗎？”他這些年一心只管著朝內的事，倒是對邊疆那邊的軍隊沒怎麽關註。

雲太傅道，“前幾年不是還打過勝仗嗎？”

“那也是偶然。”

雲太傅冷笑，“如何，你這是怕了？”

司馬丞相翻白眼，“誰怕了，我只是覺得還要多做準備。得安排個得力的人過去看看。”

雲太傅立馬道，“老夫倒是有人選。”

司馬丞相笑道，“世家的人吃軍餉倒是確實挺厲害。你們的人過去了，只怕是要把大軍都給吃幹凈了。”

雲太傅道，“難不成你想派你的人去？這不可能。”

這種時候，誰說得準對方是不是要去接管邊疆的大軍。

之前皇帝好好的，自然沒人敢擅自和那些將軍們接觸。以免被人懷疑。

現在皇帝眼看著要變成先皇了，這種時候自然是最容易在軍中安插自己人選的。

這—點，他和司馬丞相都清楚。所以兩人互相之間都不會退讓。

謝來看他們兩人鬧起來了，頓時有些頭疼。得了，自己這個徒弟只能犧牲自己了。“要不學生去？”

徐宗元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只覺得這兩人真是本性難移，都這時候還要搞黨爭，鬧性子，實在不懂事。

“我看來兒去也是合適的。”

司馬丞相和雲太傅頓時都沒說話了。

徐宗元道，“都不知道你們爭什麽，真要是讓蠻人打進來了，你們就是罪人。”

“那些蠻人可沒受過咱們中原教化，野蠻粗俗，他們要是真的打進來奪了這天下，百姓會怎麽樣？聖人留下來的典籍還能傳下去嗎？至於天書，老夫可不願意傳給他們。老夫更不想後世子孫跟著茹毛飲血。”

謝來咳了咳，“學生的兄長在那邊，學生過去了也能照應。正好看看邊軍的情況。只是不知道皇上這邊會不會答應。”

雲太傅和司馬丞相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的各退—步。

“來兒去也好，”雲太傅摸摸胡子，“只要不上前線就行，至於陛下這邊……你倒是不用操心。他如今病情只怕要更嚴重了。神志不清，也管不著你了。朝中有公主攝政，也不用擔心朝中不穩，司馬，你說呢？”要辦成這件事情，還是需要司馬丞相的支持。

司馬丞相閉著眼睛微微點頭。如今有公主攝政，倒是不用擔心皇帝去了之後，寒門和世家之間失去平衡了，皇帝自然也沒之前那麽重要了。

謝來—聽，心道好家夥，雲老師這要是要讓皇帝病得更厲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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