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來這番話直接將世家推到了前面。

如果世家還阻攔,就說明他們是想走和前朝一樣的老路。吸天下的血，去供養世家的繁榮。

雖然他們一直也是這麽幹的，但是真的拿出來說,那就是赤裸裸的了。

所有世家出身官員這一刻也是怒目看著謝來。卻是敢怒不敢言。

司馬丞相立馬道，“陛下，微臣倒是覺得謝侍郎此言甚是，此策是為了天下安寧昌盛。”

眼看著世家落了下風,皇帝站出來當裁判了，“既如此，此策當在天下施行。由戶部來主持,既然是謝愛卿提出,便由謝愛卿來主持。”他看了看朝中眾人，將眾人眼神收在眼底，然後警告道，“任何人,不得阻攔。”

又交代司馬丞相，“丞相,此事你有監管之權。”

這是要讓司馬丞相和世家對上。好歹也給謝來擋擋來自世家的明槍暗箭。

司馬丞相此時也用不著掩飾自己心中的歡喜，畢竟他和世家一直明爭暗鬥，如今得償所願,高興一下在所難免。“微臣領旨。”

謝來也趕緊上前領旨。

此刻，他能感覺到自己腦袋上面壓著很多殺氣。

但是他心裏卻很喜悅。因為很多人會因此得到賴以生存的希望。

散朝之後，謝來就要回戶部去著手擬定細則。畢竟一項政策的施行關系到方方面面,每個地方都要細致的規定好。讓下面底層辦事可以做到有理有據。這也避免下面官員胡鬧鉆空子。

司馬丞相走在他的身邊，替他擋住了來自世家的目光。

“多謝丞相大人，我不怕。”謝來道。

司馬丞相聞言，摸著胡子笑了笑,“本相是聽從皇上旨意，和你無關。”

謝來：“……”

“謝侍郎還是趕緊回去辦事吧，此次可是關系天下百姓。”

謝來裝模作樣的拱手，快步走了。

說是無懼，其實還是有點怕的。怕這些世家到時候不講武德，當場圍攻他。

世家的人還真有沈不住氣的想這麽幹的，但是被雲太傅喝住了。

“有辱斯文。”

“太傅大人，此人實在是過分，竟然將前朝的事情拿出來說，簡直是誅心之舉。”

雲太傅道，“你們做了嗎？”

“……”

“沒做，何必怕人說？”雲太傅道，“越是生氣，越是讓人覺得心虛。”

眾人更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們確實心虛。

就是因為做了才生氣啊。要是沒圈地，那這政策自然和他們無關，用得著生氣嗎？

他們確實也學不來太傅大人的定力。

他們不知道的是，雲太傅現在也是氣抖冷。

要不是這些年在學堂裏面休養得好，此時說不得還得中風。

他真是被謝來剛剛的行為傷到了。這些年來，他從未想過，來兒會和他有今天這個狀況。

他閉了閉眼睛，步伐穩定的朝著門外走去。絲毫不讓人看出自己內心的想法。

謝來自然知道如今的情況，但是他顧不上許多。

為了盡早讓政策通傳天下，他甚至直接住進了戶部裏面。白天公幹，晚上依然挑燈加班。他手底下那幫子人也是咬著牙跟著後面幹活。

劉連青如今也在戶部擔任文書，雖然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是跟著謝來一起做事，就是驚喜不斷。

這不，才回虞都就要辦這麽一件大事情。

這一通傳天下的政令必定是要記載在本朝史書之上的。

光是想想就令人激動不已。

經過幾個日夜的伏案，謝來終於寫好了細則，交由戶部尚書和司馬丞相審核，再給皇帝批閱。

若是沒問題，這一政令將會通傳天下。

忙完這些事情，他才一身疲憊的坐著馬車歸家。

杏花一直不放心他，哪怕是知道是要有公務在身也不放心，一直在家裏等消息。可算把人等回來了。

見謝來滿身疲憊，她趕緊道，“你趕緊洗漱休息去。”

“我不累，杏花姐，我很高興。我終於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實現自己當年的當官的夢想。”

謝來是真的很高興。他最開始當官，就是希望自己有一天可以夾帶私貨。

真的能為全天下的百姓做點什麽事情。

杏花道，“你忙什麽事情去了？我是聽說什麽政令，好像是要給人獎勵荒地？”

“是給出生的孩子獎勵荒地。”

謝來心情好，精神興奮，想找個人分享一下自己的喜悅。

他說起自己的理念，安排。

杏花聽著也是雙目發光，特別是聽到生女孩子也獎勵土地的時候，她眼含淚光。

“以後女娃兒也是在家人的期盼下出生了。

也會安安心心的養大了。

“來弟，這一切都是真的嗎？真的會在全天下施行嗎？不是做夢吧。”

“不是，這幾日我就忙這些，大局已定。”

杏花頓時激動的抹眼睛。

“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要是全天下多一些你這樣的官就好了。”

謝來笑道，“會的，會有更多我這樣的官員的。”

他的學堂裏面已經培養了種子了。

種子總會發芽的。

晚上，謝來就去了學堂了。不是自己那學堂，而是老師的學堂。

要面對的，總要面對。

雲太傅果然在學堂裏面閉目養神。

謝來進了課堂的時候，他沒睜開眼睛，“忙完了？”

“學生忙完了，也來晚了。”

“也不算晚了，不管何時來，已經都無法更改你的想法了。不是嗎？”雲太傅睜開眼睛看著他，“你能不能告訴為師，你是如何想世家的？”

“為師記得曾經問過你，你說你沒有門第觀念。也不會像寒門一樣，仇恨世家。”

謝來鄭重道，“學生到現在也沒改變這個想法。學生並沒有仇恨世家的每一個人。學生只是無法容忍明明吸著百姓血液，卻又將百姓當牛馬一般的人。不管是寒門出身，還是世家出身，我都是這樣想的。”

雲太傅聽完，沈默了片刻，然後笑了起來。“竟然是為師自作多情了。那時候為師還以為……你心懷大志，心向世家。看來來兒你心懷天下，心向百姓。”

謝來道，“學生並不想和老師作對，老師教學生知識，為人處世之道。這些年來，學生也確實受益匪淺。學生想問老師，難道世家一定要吸著百姓的血，才能活嗎？”

雲太傅閉著眼睛，“為師只知道，要讓世家長存，萬世長青。”

“那如果天下亂了呢，那如果異族打進來了呢？”

“異族的鐵騎進來了，世家還能活嗎？”

“不會，世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雲太傅道。

謝來卻笑了，“老師真能保證嗎？當初邊城和蠻族勾結的案子，還是學生發現的呀，那個時候學生還不知道老師們的身份。但是老師應當是知道的吧。那時候老師知道那些消息的時候，作何感想？”

“您是如何處理的？”

“您對世家的信任就沒動搖過嗎？”

雲太傅被謝來的質問，問得說不出話來。

他胡子抖了抖，渾濁的眼睛也充滿了掙紮的神色。

他不知道嗎世家出了敗類嗎？

但是他心中最重要的還是世家的存亡。

謝來道，“當異族的鐵蹄踏破山河，你們是還要餓著肚子的百姓沖在最前面嗎？”

雲太傅質問道，“難道你要讓為師犧牲世家嗎？千年的世家不能毀在為師的手上。”

謝來聞言笑了，他想到了自己上一輩子，那個腐朽的王朝，最終不也是完蛋了？

一切腐朽，必定會被新事物滅亡。

“學生不求老師犧牲什麽，學生只求為百姓求一線生機。荒野逃難上的流民，那場景學生再也不想見到了。”

雲太傅道，“看來你心意已決。”

謝來一看他這樣，眼睛一紅，“老師，您是要對學生下手了嗎？學生不願意走這一步。在學生心裏，您永遠那是學生的老師。”

雲太傅看著他那傷心的模樣，於心不忍。

他一直以為，謝來是世家的機會，對謝來是用了很多心思的。甚至比對自己的小輩更疼愛。他還曾想過，若是來兒和他的孫女成親，日後是要引領世家，承擔起重擔的。他會排除萬難，扶持來兒。

如今……這孩子是要挖世家的根啊。

沒錯，天下百姓的供養就是世家的根基。

但是對謝來動手……他也是不願意的。這是他一手栽培的學生。

而且雲太傅也明白一點，那就是，自己如果對來兒動手。徐宗元和司馬那兩人，那是要和他不死不休的。屆時對世家來說，也許是滅頂之災。

他無奈的站起來，指著謝來，“你真是給為師出了一個好大的難題。你走吧，為師現在不願意見你。”

謝來擡頭看看他，心裏也是很難過。雖然早就預料到會走到今天，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也難受。

謝來給雲太傅磕了幾個頭，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雲太傅頓時長籲短嘆的。

過了一會兒，徐宗元過來了。

看著雲太傅這個樣子，他就冷笑，“我早就說過，你們世家的心就是黑的。”

雲太傅：“……你懂什麽，我千年世家若是毀於一旦，日後如何見列祖列宗？”保護世家，這是他從記事一來就接受的教育，也是這一輩子的信念所在。

徐宗元道，“你該想的是，日後若是真的天下大亂，你該如何以死謝天下。不過你這老頭子大概看不到了。到時候別被人扒了墳。”

雲太傅：“……”

“剛才還想嚇唬來兒吧。”

“你倒是試試看，別以為老夫不管事了，就使喚不動人。我青雲書院也不都是沽名釣譽之人，也不缺心懷天下之人。”

雲太傅黑著臉，“你亂說什麽？我何時嚇唬來兒了？當老師的難道還不能對學生發脾氣嗎？你還體罰學生。”

“那你說說，若是來兒真的再朝著你們世家動手，你會如何？”

雲太傅：“……”

徐宗元道，“天書研習，我已經有所成就了，你不是也想研習嗎？一把年紀了，何必要管那些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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