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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進除她娘以外的女人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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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前, 就聞到好聞的香氣。屋裏很暖和,陳設很簡單,卻也比他家好太多。

林雲暖撩簾子出來,見著白秀才, 她有些吃驚。

白秀才也吃驚, 剛才他分明看見隔壁兩個漢子從屋裏出來,這時人卻不在屋裏。

他目光不由看向最裏頭的寢房。

總不會是……

他不敢想。

悅歡唉聲嘆氣道:“奶奶,剛才捉賊被白先生撞見了, 我帶他進來囑咐幾句。”

林雲暖點點頭,指著椅子道:“白先生進來坐。”

白秀才不敢瞧她,半垂眼簾,只敢看她裙擺。

平素在外她穿得低調樸素,夜晚在自己屋裏,穿得是原來帶的一件軟煙羅,身上披了小夾襖,柔軟的質地更顯她溫柔和善。

白秀才挪到椅子旁,只坐了個邊兒。林雲暖又叫看茶,白秀才慌得直擺手:“不、不用!”

“先生聽見了我們院裏的聲響,所以前來挺身相助?”林雲暖行個福禮,“先生古道熱腸,俠義之心,小婦人感佩在心。今晚的事,還想請先生代為保密,莫要聲張,不知可否?”

白秀才難得和她說上這麽多話,聽她讚自己古道熱腸俠義之心,有些赧然,想笑笑不出,擺手道:“我……我……沒幫上忙……”

哪知家裏這些女子這樣驚醒,直接就抓到人了。

他想到門外的石頭,又是一頓,連忙把自己所見與林雲暖講了。

事情比林雲暖想得還棘手,一晚上竟然來了兩撥人?那門外擺石頭暗號的,怕還是有來路的大盜。他們設套抓了些餓急眼的小賊,沒想到把外頭的給忽略了。

林雲暖朝悅歡一努嘴:“去告訴他們知道。”

悅歡點點頭,人走到隔間,簾子一撂。白秀才聽見好像開門的聲音。可隔間只有墻,哪來的門,唯一的門遮著簾子……

白秀才一頭霧水,伴著戰戰兢兢,隱約覺得這裏處處透著古怪。

等他回過神來,一眼撞上林雲暖不施粉黛白嫩素凈的臉,他心頭猛跳一番。

那雙水盈盈的眼睛,真好看啊。

無盡的溫柔都在裏面,像一泓湖水,潤澤他幹渴燥亂的心。

那張小嘴真秀氣,說出的話好聽又低徊。

白秀才突然就忘了自己適才的那份緊張局促。

心裏有個聲音,催促他與她說話,想聽她喊他先生,想看她笑時露出淺淺的梨渦,還想、還想……

他思及自己做的那夢。

燈下案旁,女人柔柔的一雙手被他握住,接著摟住她纖腰,抱到自己腿上,在那白凈的臉上親一口……

夢中那婦人擡起臉來,五官面容與眼前的女人融合……

林雲暖見過這樣的目光。她面色凜然一冷,站起身來。

白秀才腦中的旖旎被猛然打斷,他騰地站起身來,“我……我該回去了……”

林雲暖沒再說客氣話,她嘴唇不過輕輕一合,“恕不遠送。”

白秀才拖著艱難的步子朝外走。

林雲暖不僅沒送他,還不等他走出去,就轉身朝裏屋去了。

白秀才心裏說不出的酸澀。窘困令他連還銀子的事都給忘了。他悵然若失地收回目光,輕手輕腳地給人家闔上屋門。他好想捶門大哭一場。

林氏似乎,厭惡極了他!

這一認知令他無地自容,甚至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曾以為他顧念林氏,她也許會應。畢竟她不是完璧,還帶著兩個孩子。而他不曾娶過妻,還比她年輕。

他真是癡心妄想啊!人家給個好臉色就以為自己可以發這樣的春秋大夢。

他還在夢中褻瀆於人,枉讀聖賢書,枉稱讀書人!

悅歡回來就見林雲暖氣呼呼地坐在裏面。

“怎麽了奶奶?擔心那夥賊人?咱們明天就走了,箱籠都收拾完了,他們就是明晚摸過來也是白來。”

林雲暖嘆了口氣:“悅歡,你和白秀才的事,我不同意!”

悅歡一怔:“這是怎麽了?我才走一會子,書呆子就惹惱了奶奶?”

“不是!反正那人的目光……不正經!好在明日就走了,你可別在心裏惦著他,那不是個好人!”

悅歡聽她話音,依稀,是白秀才眼裏的情意沒藏住?

悅歡噗嗤一聲就笑出來:“奶奶,您放心好了,我可從來沒瞧上過白書呆,他也沒瞧上我。原來那都是咱們想差了。”

林雲暖擡手戳她一記:“你還笑?他和你獻那麽久殷勤,怎麽會差?前幾天他娘過來借糧,還話裏壞外的暗示我想娶你過門。”

悅歡笑得彎了腰,怕吵醒了炕上熟睡的孩子,湊過來小聲道:“奶奶,我之前怕你心煩,沒敢和你說。那白秀才,從一開始跟我獻殷勤,就是想和我打聽你。”

林雲暖猛地一震,“你胡說什麽?”

她都多大了?還帶著倆孩子,平素遠近鄰居都喊她“林嫂子”,她還能惹桃花?

“我沒胡說,秀才自己跟我說的。說等他高中,想和你提親,問我你會不會答應。還有那些棗子啊,山楂啊,都是瞧您之前有孕時愛吃,特地獻過來的。您想啊,他家那麽清貧,弄這些東西,得他寫多少書信?”

林雲暖扶額:“你別說了,這也太荒謬了。”

悅歡笑嘻嘻地道:“其實不光他,街市上好幾個擺攤的人後跟人打聽奶奶,知道您男人不在身邊,有想法的可多了。”

林雲暖一陣惡寒,現在光棍那麽多麽?個個兒把眼睛盯在大肚子的寡居婦人身上,這世界瘋魔了不成?

難怪衛國公特地拐來她這裏給她正了名,不然還不知有多少麻煩事。

悅歡寬她心道:“您不必煩惱。那麽多人有心,只能說明奶奶您性子好,模樣好,招人兒。出眾的人自然許多人註意,註意了,越發要心裏喜歡。這又不是誰的錯。”

林雲暖心裏不是滋味。道理她懂,可如果招人的是她的男人,她就看不開。

天還未亮,林雲暖一行就動身起行,姐兒睡不足,被從溫暖的被窩裏撈起抱出到氤氳的雨裏,不舒服地大聲嚎哭。

鈺哥兒倒還懂事,縮在悅歡懷裏不吵不鬧,一雙晶亮的眼睛瞧隔壁兩個壯碩的叔叔擡箱籠。

門上掛了一把大鎖。餘下的米糧不多,為防萬一都帶著上路。天災人禍,誰也無法保證有錢就一定能買到吃的。

饑餓的人不管天亮不亮,已經開始滿街走動覓食。馬車很快就被團團圍住,孩子們被攀車要吃食的災民嚇得大哭。林雲暖一手摟住一個,強打精神吩咐強沖過去。

勢必要傷了人。為著孩子她也沒法去顧及了。

還有幹癟的婦人抱著自己瘦骨嶙峋的孩子站在街上,自己和孩子頭上頭插了草。一旁垂頭不語面無表情的男人是她的丈夫。

賣兒賣女賣妻,為一口口糧人性盡失。

可在這個時候拿米或錢出來,必遭哄搶。

林雲暖不再朝車外看。

城門前與官兵匯合,敢來攔車的流民乞丐這才被真正甩掉了。馬車強勢奔出小鎮,上了泥濘難行的官道。

極難走。

一會兒工夫車輪陷了兩回泥坑。

………………

一隊騎兵踏著泥水,轉過一條蜿蜒的山道。

雨勢很大,一個親兵提議:“帥爺,不如我們找個山洞暫避?”

木奕珩瞧瞧天色,抿住嘴唇。

這天就像故意和他作對,沒個晴下來的時候。

參軍道:“九爺,咱們這回出來幫忙治災,您本可不必親自帶隊,何不就在營帳裏頭喝酒歇息?”

木奕珩笑了下,沒答話。

別說剿匪,但凡有什麽可以拼命的事他會拒絕?

他必須要不斷給自己找事做,才能麻痹自己。

南疆幾個不安分的部族這兩年已經被他打怕了。——豁出命去的打法,誰不怕?

不怕敵軍強悍,就怕敵軍不僅強悍還有個每回戰事都身先士卒自己打頭陣下場廝殺的主帥。

不單振奮士氣,還能震懾對手。

——當事人木奕珩卻根本沒想那麽多。

受傷流血很好。

軍功有沒有都無所謂。

他要的是那種瀕臨死亡的快意,生活已經不能給他帶來任何感覺。憤怒或喜悅,他已經感知不到。

夜深人靜他想某個人想得發瘋時,也不是用手。

他泡冷水,跑千裏,找人打架,或者……用盡法子折磨自己。

斥候從前折回,下馬朝他行禮:“帥爺,前頭有匪,圍了一輛馬車!”

木奕珩目光一亮,兩腿一夾,縱馬沖了開去。

他回首朝身後兵士大笑:“兄弟們,殺啊!”

因昨夜白秀才的提醒,今日上路林雲暖一行人格外謹慎,又有官兵護持,待平安走出城門二十餘裏後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回落,放心下來。

眼下只是道路難行。

雨勢太大,車輪打滑,一路行進緩慢。

隨行的護衛摘去鬥笠看向天邊,這雨一時半會是不會停,而天色漸漸擦黑,距前方鎮子還遠,免不得要星夜行路。這就平添了許多不可知的風險。

然這話不好與女主人言明。何苦叫她一個弱女子憂心。只管打起精神好生防護就是。

昨夜踩點的那夥賊人白日裏就來巷口盯梢。

白秀才清晨出門時,就撞見幾個眼生的人在附近打轉。奇怪的是那幾個人似乎十分慌張,急急湊在一處商量什麽很快就四散開去。

白秀才文秀積弱,那些人瞧見了他,並沒在意。白秀才心裏不安。想及昨夜那幾塊石頭就叫他無法寧靜。

雖是臉上火燙覺得沒面目見人,他仍是硬著頭皮走去隔臨院前。

今日院落寧靜得有一絲詭異。

及至看見門上那把大鎖,他緊張不安的心漾起覆雜的滋味。

怪不得那夥人匆匆走了。

鐵將軍把門,院裏空無一人。

他此生唯一萌動過一絲綺念的女人不辭而別,不面而去。

想及此,又覺酸澀難忍。也是,她有什麽立場要與他作別?

兩人之間的交往僅限於幾次並不美好的尷尬相遇。

不過,也覺得安了心。好在她果斷離去,叫那夥強賊的陰謀落空。

——事實證明,還是白秀才太單純了。

林雲暖清晨乘車出門,便是再如何隱蔽,有孩子哭鬧,有車輪轆轆,在街上又是引起過流民乞丐註意的,那夥人一打聽就打聽到了他們離城的方向。

窮兇極惡之徒,不狠心便無法續命至明日,他們豈會輕易放棄?

就在傍晚的半坡上,截住了一隊車馬。

一輛孤零零的馬車,裏頭坐著女眷三個。隨行五六個爺兒們,其中兩個是堪過十五的少年人。

悍匪把人綁了,將車內嚎哭的婦人拖了下來。

點算一下人數,發覺是弄錯了打劫的對象。可也不算虧。將少年女眷一賣,也有數十兩銀錢換米。其中一個婦人尚年輕,樣貌過得去,正可一慰饑渴眾匪,——可那是尋到口糧滿足口欲後的事了。

他們粗魯地將車廂掀翻,只搜出一包極少的幹糧。不知已經放置了多久,微微發黴。

“媽的!”

一路從鎮上追出來,狂奔疾走,沒抓到原本盯好的目標,撞上這麽一家窮鬼。

糧都沒有,坐什麽馬車?

婦人哭嚎的聲音惹得賊人首腦越發躁郁,他上前一步,踩滿泥濘的大腳一腳踢在那婦人臉上。

婦人悶哼一聲,倒地再起不來。

首腦下令搜身,把女眷身上的銀耳墜和貼身掛的小銅鎖都給搜了來,也在男人身上搜出了一點碎銀子。

——糟心透了!

賊人嘍啰勸慰道:“狗爺,也不算沒收獲,這夥人能賣錢不說,這馬兒宰了也是一餐美味。”

賊人一巴掌拍在他臉上:“去你媽的!不是你們露了行跡,那家婦孺怎會連夜逃走?金山銀山你不要,搜羅這麽一家窮鬼!”

他嫌不解氣,提起一個被綁的漢子用刀柄狂抽。

抽的人血肉模糊,不住哭求饒命。

那嘍啰捂臉補救道:“昨晚小的就撞見那書生,心想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沒甚要緊,一時心急也沒顧上滅口。狗爺心裏不痛快,小的回鎮子把他剮了,心肝肺拿給狗爺炒了下酒吃。”

首腦面色不虞,被那受傷的漢子嚷得心煩,“嚓“地一聲抽了刀,揮刀就朝那人脖子砍去。

漢子懵然色變,肝膽欲裂。其家眷哭喊聲止,嚇得面色慘白,口中嘶喊無聲。

刀橫頸項,來勢兇猛,避無可避,漢子滿眼赤紅,恨命運不公,逃難不成,便要命喪於此。

於此際,只聞破空之聲。

未見行跡,那持刀首腦身子巨顫,手中彎刀偏了一寸,從漢子頭頂略過,擦去一塊頂皮。

那首腦臉色僵白,身子不由自主朝漢子倒去。

片刻,洶湧的熱血從他背心溢出。

千鈞一發之際,有柄短刀迅捷如電,於雨霧中撥開重阻,直插兇徒背心。

眾人駭然朝後看去,朦朦雨勢,阻了視線,只見不遠處一片黑壓壓的顏色,似一卷烏雲,從山頂壓襲而來。

他們連對方有幾人都瞧不清,對方卻能精準抓住時機,從首腦手底救下良民。

這一認知,令陡失首腦群龍無首的賊人下意識地手腳發顫。

撿回一條命的漢子被擦傷了頭皮,鮮血如註糊了滿臉,很快又被雨水沖刷而去。

那幾個婦人終於活過來,登時狂呼救命。

她們一嚷叫,令賊人也驚醒過來,伸手提起人質,橫刀在她們頸中,對向來人。

鬥笠遮擋下,木奕珩的面容看不清。

他腰裏的匕首此刻插在那賊人首腦背上。面對與他們對峙的匪徒,他連興致都提不起來。——原以為是一夥數目龐大的悍匪,誰知只有三十幾個渣渣在,還拿了婦孺做質,沒半點骨氣血性。只怕今日難殺得痛快。

木奕珩對那些婦人的嚎叫充耳不聞。

他正了正帽檐,翻身下馬。

隨在他後的士兵:“……”

作死小能手木大帥又要作死了。

匪徒中自有稍能說得上話的二當家,“什、什麽人?別過來,再過來,我……我一刀……”

“刀”字還未落,領頭下馬的青年男子突然不要命地沖來,一舉扼住他持刀的手。

一扭一轉,雨中傳來清晰的碎骨聲。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木奕珩一腳踩著他右足將他定住,同時出拳上去,在他口鼻處連擊數拳。

眾匪徒:“……”

哎餵我們手裏有人質還有刀,你赤手空拳就上來是瞧不起誰?

可是木奕珩出手極快。

他的第一個攻擊對象鼻子塌了牙齒落了,接著他一肘擊向其額側太陽穴上。

只見那人腦袋一晃,臉上的肥肉跟著抖了兩抖。他甚至連箍住人質的那只手都還沒來得及松開。

就見他抱著人質滾倒在地上。

木奕珩右手握住自己左手腕,搖了搖打人打疼了的左手。

眼睛一橫,掃向其他挾持人質的匪徒。

這一眼看過來,如冰刀雪刃,隱隱閃爍嗜血的毒辣,在場竟無人敢動,無人敢發出一聲喘息之聲。

木奕珩驀地勾唇笑了下。

就這一笑,令匪徒們再也不敢逞強。下意識丟了人質就欲奔逃。

——怎可能叫他們逃了去?

木奕珩擺了擺手,身後的騎隊破開雨霧,持刀追圍而上。

木奕珩垂頭瞧一眼地上嚇得不輕的人質,抿了抿嘴唇,沒說半句安撫的話。

他自來不在乎什麽人質。

只求速戰速決,殺伐狠絕。

世上再無甚人和事能叫他心軟。

一如他初入南疆,坑殺三千俘虜。殺神之名從此傳開,南域部落贈其名號“殺人魔”。

他境犯邊之民,不論不審,直接斬首掛於城頭。犯境之軍,不論降否,永無改節之機,只要落在他手上,無人能得善了。

這才鞏固邊域。叫無甚把握的小部族不敢輕易冒險偷襲。

確定所有匪人皆死,木奕珩指派了兩名騎兵護送那一家男女上路入城。

他目視前方,蜿蜒的泥道似乎沒有盡頭,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他肅殺的面容。

他分明面無表情,可悲涼、孤絕、哀傷、無望、和洶湧的恨,無聲無息填滿他五官每一處棱角。

隨著木奕珩的到來,遠近十幾個鎮上迅速太平下來。

流民安置在城外的帳篷裏,用幫助砍伐、修繕被水沖毀的民宅等勞力,換取每日定時施粥——不容他們不聽話。接管城防的殺神見不得任何刺頭,城門口掛滿被淩遲斬首的屍體,那正是給他們的警告。

木奕珩所到之處,留下的兇名一直遠遠傳開去。新上任的陽城太守黃持戰戰兢兢地侯在府衙門外。按軍中傳報,今日午時那殺神就該入城“輔助安撫”災民。

等到未時還未見人影。派了幾波人去打聽,原來人早已入城,未表身份,混在流民之中,順手治了一撥烏合之眾,已經強行奪了城門的管轄權,在門前安排每一個進出的災民登記畫像造冊。

黃持冒雨匆匆趕到北城門,一眼見到一個年輕男人立在城上,居高臨下俯瞰城內布局。

他直覺那便是他要迎的貴客,連忙下馬拜道:“下官黃持,恭迎木帥。”

…………

木奕珩此來一路殺伐,兵士還好,只是馬匹受損嚴重,這一晚破天荒答允停在城內休整,並賞臉地出席了黃太守準備的慶功宴。

他行事向來不拘小節,黃太守有意示好,送上來的黃金珠寶,瞥都沒瞥一下就當場命屬下分了。

這人不計較名聲,不怕功勞折損,有好就收,有匪就殺,不多言語,座上只一味飲酒。

酒過三巡,重頭戲來了,美人魚貫而入,各穿得衣不蔽體,黃太守打量木奕珩神色,見他觀舞甚為認真,心中暗喜,暗中吩咐待會宴畢將最美的二人送到木奕珩房裏。

座中各人閑談。木奕珩這一撥“貴客”均不說話,為解尷尬,只陽城一邊的官吏說得熱鬧。

說了幾件城裏的稀罕事,有人眼珠一轉,知道木奕珩是大都而來的世家子弟,不免要在他跟前賣弄一二自己在大都的人脈。

便道:“自打暴雨突降,遠近各鎮均已亂成一團,流民暴徒橫起,鬧得民不聊生。只我陽城尚好,太守大人決斷英明,未叫百姓損失過多。”

“……連京裏貴人的親眷今尚在我陽城內避難。”

“……帥爺可知衛國公爺?……”

木奕珩眸子一轉,終於看向說話之人。

“他親眷原在下頭鎮上養病,因鎮內受災過不安生,故托庇於黃大人,……黃大人心善,其實便不是國公的家眷,哪怕只是尋常百姓,見他們孤兒寡母落難,也勢必要幫扶一二……”

木奕珩嘴角勾了勾,說出今日宴上第一句話。

“哦?據我所知,衛國公親眷俱在京城。此地荒蠻,國公親眷竟會流落至此?”

如此不留情面地將人家治下之地稱為荒蠻地,尷尬得眾人面上不由自主抽了兩抽。

那小吏硬著頭皮道:“小人不敢欺騙大人,如今他們就宿在府衙後頭的別院裏頭,那護衛親自送來的公文,豈會有假?”

木奕珩騰地站起身來。

眾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木奕珩垂下眼眸,手撫在腰側匕首上頭,“帶路!”

…………

林雲暖剛哄睡了女兒,途中馬車破損,母子三人都淋了雨,小女兒年幼體弱,一進城就發起高熱。走得匆忙,新住處還沒打點好,就聽從護衛勸諫,留在太守庇佑處。

她剛要吹燈,就聽門外一陣喧嘩。

她肅容坐起身來,攏了攏頭發。

衛國公大名一出,城內無人敢來造次,如此整齊劃一的腳步,說明事情不同尋常。

林雲暖望一眼床裏睡著的孩子,遮好帳子。

外頭聽見悅歡的驚呼聲,下一秒,有人掀了內室的簾子。

千算萬算,算不到此刻遇著了他!

木奕珩眸子如被冰雪凍住,他一瞬不瞬地望著面前的女人。

沈默,對視,猶如過了一輩子那麽久。

身後陽城官吏們追上來,一見木奕珩已經無禮闖了貴人的屋子。他們面如死灰。

木奕珩他們得罪不起,衛國公他們更得罪不起。

怎會有這樣的人,聽說旁人親眷在,竟發瘋闖人屋子!

真真是野蠻人!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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