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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見。這便來了興致,與婦人打聽她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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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雲暖並不知道自己面相如何,買夠了吃用的,和鄰人一塊兒往回走。

巷口遇上隔院的書生,老遠就躬身拱手,垂頭避讓在墻邊,鄰人與書生打招呼:“白先生,幹什麽去?”

那白先生漲紅一張臉,悶聲道:“送、送信。”

等離得遠了,在林雲暖家門口,鄰人噗嗤一聲笑出來,“妹子,你說這老秀才是不是讀書讀傻了,見個人兒連話都說不順溜,就這還教書?”

林雲暖抿嘴一笑,把今天買的糕點分出幾塊給她,“何大姐,拿去給你家墩兒娃吃。”

鄰人連忙擺手推辭,謙讓幾番才伸手接了。沒一會兒,叫墩兒娃過來送兩個雞蛋,禮尚往來。

林雲暖喜歡市井人的淳樸。

托腮坐在窗下瞧墩兒娃在院裏逗弄曬太陽的鈺哥兒,覺著這日子過的很慢,很簡單。自由的氣息撲滿整個院子。

如今,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帶鈺哥兒在河邊玩水,玩泥巴,自己做風箏,和悅歡跑到林子裏去放。陽光好的時候在院子裏擺張桌子,畫點小畫,配上臺詞,自制連環畫給鈺哥兒瞧。

她沒做甚轟轟烈烈的大事,只是悠閑自在的過活。她的院子裏不必講規矩,不用請安問候,討好巴結,不用費盡心思,博取歡心。不必註意形象,想笑就笑。不必守在一塊四角天空下面,出個門都要聽許多難聽的閑言。

她只怕夜晚。

怕夜深人靜輾轉難眠的時候。

心裏頭又要揪痛起,惦念那個人怎樣了。

………………

亂七八糟的一個月。

木奕珩蹲了十二天大牢,在陶然的眼淚攻勢和臨川王的勸服下,今上免了木奕珩犯上作亂罪責,木奕珩在出獄第二日就上了一道辭官的折子。

半途被衛國公攔下來,替他告了病假。

木奕珩縱馬,朝城外沖。

守門的兵衛都已認得他,恭敬道:“九爺莫為難我等,公爺吩咐,不準您出城。”

木奕珩便抽刀。

午後,木奕珩被人五花大綁,送到衛國公面前。

衛國公在寫字,淡淡瞥他一眼,“丈夫頂天立地,為一個婦人要死要活,臉面還要不要!如今人人皆知你因被婦人所棄,成了沒魂的鬼,你究竟還要瘋到什麽時候?”

木奕珩不語,被綁著,也不掙。

是了,並無錯。林雲暖走的那天就已經把他的魂魄帶走。

如今被困在此處的,不過是一具碎了心的軀殼。

張勇在衛府門外接他,天已擦黑,木奕珩無聲無息從裏面出來。

他不騎馬,順著長街往最熱鬧的去處走。

河岸上的畫舫樓牌,點起無數暧昧的紅燈。

人聲笑語裏,木奕珩無聲鉆入一艘不起眼的小舟。

張勇躑躅片刻,沒有跟上去。

船兒蕩開,那船娘問他:“公子愛聽什麽調兒?奴家會唱的許多。”

木奕珩從腰裏摸出一把碎銀子,扔在小案上頭。

船娘見他不語,知道是他心情不佳。揚聲唱了一段歡快明朗的船調。

歌聲裏,鮮魚粥送上來。

木奕珩捧著粥碗喝了一口。

淚水,一串串的,滾進熱氣騰騰的粥裏。鹹的苦的,辨不出滋味。

…………

白秀才在屋裏看書。

他娘白老太今兒迎客。

好容易求了鎮上最有名的湯媒婆給她兒子說親。——二十六七的人了,還在死磕書,十六那年中了秀才,成了遠近聞名的神童,鎮裏的官老爺都對他另眼相看。靠著這點功名,每月能免費領一小兜黃米。白老太便因此瞧不上尋常人家的閨女。

誰想白秀才再想往上考,竟是屢試不第。蹉跎十來年光陰,媳婦兒沒說上,倒開始聽見許多難聽話傳出來。

白老太雖然相信自家兒子是真材實料,可奈何她年紀越來越大,支應家裏事漸漸力不從心。

她有病,瞞著兒子。想在自己活著時抱孫子,這婚事這才提上日程,用兩尺花布和一兜豆陷兒饃請得湯媒婆過來。

白老太絮絮叨叨說自家兒子的好處,什麽才比天高,註定是要揚名立萬光宗耀祖的料,誰若嫁到他們家,那勢必是要跟著雞犬升天、將來要做官太太的。

湯婆子聽得暗翻白眼。

——白秀才是讀書讀傻了,誰不知?

每個月那麽一小兜黃米,能養活誰?全靠白秀才給人寫家書,白老太替人補衣裳換幾個家用。

那白老太更是迷之自信,覺得他兒子應該娶了皇家帝女才不虧。誰嫁進來誰倒黴。

湯婆子幾番想走,被白老太扯著走不脫。

聽見外頭脆脆的說話聲,喊“白大娘。”

從窗口看去,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姑娘,臉蛋兒尖尖的,笑起來眼睛彎成一對月。

“白大娘,您家的阿福又鉆去我家院子了,我姐姐讓我給您抱回來。這兒有一點吃的,姐姐說給阿福吃,一塊放您院兒裏了!”

白老太胡亂點點頭,罵門外那只瘦骨嶙峋的狗,“再亂跑,打瘸你的狗腿!”

悅歡有點尷尬,忙從白家院裏退出來。

湯婆子眼睛滴溜一轉,問白老太:“這是誰家閨女?說親了沒有?”

白老太不耐煩地道:“趙瘸子家的遠親,搬來不久,誰知她?咱們接著說我兒……”

湯婆子想及那天在街上撞見的林雲暖,心裏頭貓抓似的,非常想再仔細瞧一瞧她的面相。

白秀才隔著半道墻,聽見湯婆子問道:“白大娘,您可見過那丫頭的姐姐?據說她男人是個行商的?可知底細?她姐姐究竟是正頭娘子,還是外室做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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