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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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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搖櫓, 小舟就在水上輕輕飄著, 漫天星子, 俱在他眉目間,閃爍的波光流動, 有訴不盡的深情。

木奕珩是從什麽時候喜歡她的呢?

他這樣的人, 絕不是那麽輕易就用了心。

少時境遇的悲慘, 叫他很難信任別人。也很難讓別人走進他心裏。

木奕珩刮了刮她的鼻子:“瞧什麽呢,瞧得癡了去。自己的相公, 就這麽看不夠麽?”

林雲暖一笑, 把自己埋在他臂彎中。

“是呢。但願將來鈺哥兒與你一般俊俏, 將來迷得姑娘們死心塌地, 不必為追美人吃苦頭。”

木奕珩嗤地一聲笑出來,“可我沒少吃苦吧?你自己算算, 我被你和你哥傷了多少回。幾乎去了半條命。鈺哥兒這事兒可別像我, 太難了。”

“所以呀,為什麽非我不可呢?旁人比我好, 也比我容易追。”

他想了想,緩聲道:“大抵是,是命吧。”

“旁人很好,這樣那樣的目的太多, 我要考量的也多, 也會貪圖別人的好處。和你就簡單多了……”

“是因為我什麽都沒有,沒有你欲圖的好處?”林雲暖苦笑,“這也太傷人了。”

“也有。”木奕珩摸了摸她的下巴, “圖你美貌。圖你的身,你的人。圖和你在一塊兒自在,什麽都不用想。圖你為人簡單沒心機。說實話,這些年我遇到過很多厲害女人,我娘我嫂子們還有別家的夫人太太們,個個兒精明厲害,我怕得很了……”

林雲暖拍掉他的手,眼睛一橫,“你的意思是,覺得我傻好拿捏?”

木奕珩嘿嘿一笑,湊上去親了親她的嘴角:“不是的,我是懶得猜。夫妻倆就該一條心。你這樣很好,什麽情緒都在臉上,不高興了鬧鬧別扭抽我一頓,不會明裏一套背裏一套的玩手段。我信任你,無條件的。我也願意相信,你永遠不會騙我。我喜歡你真實純粹。”

林雲暖確實不是個愛動腦的人。從前在父母呵護下長大,沒經過風浪。後來做了林家七小姐,不受重視,規矩又嚴,多半時間躲在自己小天地裏,怕和人接觸。再就是遇著了唐逸。先幾年為著看錯了愛錯了這人傷心。後來……

不想再隨波逐流。

在衛國公面前她把自己說成了一個偉大的犧牲者。為了木奕珩的前程甘於放棄木九奶奶的身份。

可說到底,她是為了自己能活得更輕松一點。

如果真心要為木奕珩的前程,真心想把他推給陶然郡主,她為何不在臨川王府示弱從命?

她不同意別人肖想她的丈夫是她的態度。

她走,是為了她和木奕珩之間那道永遠無法跨過的鴻溝。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光有愛,不夠。

光是一味的為對方付出,一味的遷就,委屈自己,總有一天,會把這份感情消磨幹凈。

她想得很清楚。

也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失去她愛的那個木奕珩。

不會失去這份愛。

眼下,相比為他考慮,她為自己考慮的更多。

是,她自私。也要容她自私這一回。這回,她想自己選。

只是當木奕珩說出信任她的話時,她心頭難免一澀。

她正在欺騙他,之後會留給他什麽樣的痛苦,她不敢去想。

可即便痛苦,也比兩廂消磨要好得多。

林雲暖撇了撇嘴角,故作輕松地道:“罷了,總之我這人沒什麽好,不過是容貌不賴,性子蠢笨,人又傻。那也不錯。配你這樣自以為是又沖動莽撞的傻小子剛剛好。”

木奕珩被她逗得笑了,伸手捏住她兩頰,“是了,咱倆天生一對。我們就是對方的命定之人。這輩子你逃不開我,我逃不開你,鎖在一起,什麽都不能把我們分開。我須得再申明,我真沒對陶然有想頭。”

林雲暖擡手捂住他的嘴,嬌嗔道:“行啦,我知道!不想聽你說別人的名字,叫得那麽親熱,我不高興。”

木奕珩笑著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湊近她耳畔小聲道:“你今天怎麽這麽招人疼?可惜這船太小又不穩,……你懂不懂水性?”

林雲暖騰地紅了臉,兩手把臉捂住趴在他肩膀上,“木奕珩,你怎麽隨時隨地能想到那事兒?真不要臉!”

笑聲低低的,像今晚拂在水面上的清風。

小舟輕搖,淩亂了波紋,湖面像揉皺的深藍緞子,輕輕托著一對相擁親吻的人兒。

……………………

回去後,木奕珩和其他幾個同來的友人去喝酒。林雲暖在屋裏疊一件衣裳,她女紅極差,說起來還沒為木奕珩做過衣裳鞋襪,這件不一樣,這件她努力學著剪裁、縫制的寢袍,從頭到尾都沒讓別人動手。

沒有繡花,只在最內層不易發現的隔層裏面,繡了一個字。

其實是兩個字。

木在上,林在下,合成了一個森。

放在枕頭下面,一遍遍壓平了褶皺。上頭被針刺傷染上的血珠子是她親手洗幹凈了的。針腳歪歪扭扭很不好看。可她相信,是她做的,他就會穿。

外頭傳來咕咕的夜鳥鳴聲。

林雲暖知道是時候了。

她什麽都沒帶。

走到門邊,又回身環顧這間屋子。

在木家他們住的嵐院裏,她已經作別過。

眼前這間屋子,留下的多是兩人荒唐的回憶。

也一樣的甜美。

林雲暖沈默地走出去。

侍婢都被早早支開,每次過來這清幽幻境,都不帶身邊的人,就為了能有一兩天無拘無束的神仙日子。因有人在接應,她很順利地就從後園走到了前面那條鋪滿了花的小徑。

下了山,就有一頂不起眼的小轎等在那。

什麽都不用說,她無言坐進去。

簾子放下,視線被黑暗吞沒。她的眼淚瞬間落了下來。

才剛分開,她就開始思念木奕珩了。

這漫長的一生,要怎麽熬過去?

………………………………

木奕珩被灌了不少酒。

這回本想就和林雲暖兩個人出來散心的,何廣義他們不知從哪知道消息,非要跟著。適才他和妻子溜出去幽會,惹得那幾個無聊得不行,一回來就被他們拉去喝酒劃拳賭骰子。喝了兩大壺才罷休,銀子也散了不少去,這才得了特赦似的放了他。

木奕珩想到適才船上她的溫柔嬌俏,跟他說的那些軟話,不免心裏頭熱火火的,竟有些急不可耐。

近來兩人過得極荒唐。她縱著他,他就不管不顧。他這年紀,沒有知足的時候。

也不全怪他,似乎從陶然的事情過後,她就格外的主動又粘人,是怕他給人家奪了去麽?

木奕珩笑得傻兮兮的,跨步進去,只聞到屋子裏她常熏的那香味就覺得心猿意馬。

他反鎖了門。搓著手朝裏去。

“小嬌嬌兒,爺來啦!”

笑嘻嘻的,沒個正經。嘴裏喊著最近膩歪時常喊的稱呼,一掀帳子就往裏撲。

可是,被子底下,沒有那個香軟的身子。

空的。

床上,床下,裏頭,外頭。

是空的。

木奕珩怔怔地爬起來,嘴裏似笑非笑地“嘿”了一聲。站起身,從屏風後,隔間兒,一路找過去。

踢開門,院裏的溫泉池子,旁邊的秋千架,石頭凳子,廊下欄桿,後院兒花圃裏,都沒有她。

若是平素,他會猜測她無聊找誰說話去了,或是閑了,帶著人去後山散悶。

可這時候,不知怎地,他心裏頭揪成了一團,害怕得嘴唇都在打顫,不得不將薄唇緊抿住,才能不讓牙齒發出不安的“咯咯”聲響。

她也許走了……這念頭才冒出,他就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他要翻遍屋前屋後,翻遍這山頭,翻遍這世界,把她找出來。

她想走去哪兒?她想逃到哪兒去?

只要他活著,她就必須和他在一起。

她想走,除非,一刀豁開他胸口,把那顆好不容易暖起來的心臟,血淋淋的帶著一同離去。

不死不休。

從一開始,他就警告過了,她怎就敢忘?

………………

西城門前,悅歡坐在一駕馬車前邊,遠遠見著一頂小轎飄來,她跳下車,走過來掀了簾子。

林雲暖滿面淚痕,哭了一路,慌忙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啞聲問她:“沒給人知道吧?”

悅歡點頭:“沒有,爺跟奶奶剛走,奴婢就抱了小少爺出來,家裏以為是與奶奶同去,沒問什麽。院子裏事多,正亂著,也顧不上咱們。”

林雲暖點點頭,扶著她的手乘上馬車。

鈺哥兒在裏頭睡得正甜。

林雲暖伸手撫了撫孩子的臉,輕聲道,“寶寶,咱們去過逍遙日子了。”

話是這樣說,險些又掉下淚來。

外頭傳來齊刷刷的腳步聲。

林雲暖抹了把臉,低聲道:“國公見諒,民婦形容狼狽,無法下來見禮了。這回多謝國公相助之恩。我答應國公的事,我不會忘。”

衛國公眸子輕輕一閉一合,已有無數的念頭和掙紮從裏面閃過。

他其實想過,趁機奪了孩子。

可是,之後呢?

一輩子與木奕珩糾纏不休,爭搶這孩子?

好容易木奕珩對他態度有了松動,這番值是不值?

且如今榮安雖閉在宮裏,聖上處置於她,不過是做給他看。能關多久?大抵沒兩日就要做個和事老,勸他忍下這口氣。

天家帝女,別說不貞,就是公開養諸多面首的,也不是沒有。

他是臣,就得忍。

榮安又能否放過這孩子?

衛子諺這個人質如今下落不明,也許早已死了。榮安還有什麽豁不出的?

能無聲無息的動了他的那些棋子,能悄悄地聯合了威武侯,能暗中給服侍他那些女人下絕子藥。

她有什麽不能做的?

從前他很有自信,能掌握榮安,掌握衛國公府。如今,連身邊跟的老人兒他都不敢信。

將來奕珩娶了陶然,還會有子,他又急什麽?慢慢緩和關系,不僅能得孫子,還能得回一個出色的兒子。

若奪了鈺哥兒,多半就奪了這女人的命了,若有一天奕珩知道她死在他手裏,父子之間,又要成仇。

衛國公這時還沒察覺,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優柔寡斷。年輕時他怕過什麽,什麽時候猶豫過

衛國公點點頭:“我安排的人手很可靠,家人子女都在我手裏,不用擔心他有二心。等事情定了,我會抽空去瞧鈺哥兒,適當時,也會安排教養嬤嬤和先生照料於他。”

一句話,——鈺哥兒和林雲暖是他安排送走的,將來的一切,也都要在他掌控中。

這是林雲暖許下的承諾。

衛國公很有信心,鈺哥兒早晚會認祖歸宗,冠回他的姓氏。

林雲暖的馬車出了城門。

沒有走官道。

抄小道往西南,原來那邊山匪多,木奕珩在西營時帶兵剿了五六回。有衛國公的護衛一路相送,也沒那不長眼的敢來造次。非常迅速又平靜地過了崗。

…………

叫做“清幽幻境”的別莊,原本是多戶人家的田莊,為著木奕珩寵妻,想有個兩人獨處的世外桃源,軟硬兼施地逼迫人賣了給他,打通連在一起,雕山琢水,造就一副雅俗共賞,精巧又富野趣的幻地。

本來知曉的人並不多。

此刻他坐在纏著花枝的籬墻外一塊山石上頭,雙眼毫無焦距。眼底映襯著山腳連綿的長長火龍。——連夜發急信,用了最高戒嚴時才能用的七星竄天響箭,不足半個時辰,他手底下能調用的所有人手都到了山下。

千來人。

他自己手裏一直沒人知道的底牌。

他這些年來不斷做生意爭地盤,買女人籠絡各勢力,賺許多的錢,用來養這些私兵。

不到確認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他絕不會露出的底牌。

寧丟一條手臂,也不曾輕易動用的底牌。

獨自奔逃兩萬裏,去投奔臨川王,多次險象環生,都不曾想到要顯示人前的底牌。

今夜,為一個女人,為他的妻。他動用了。

絕望地踏遍前山後水,尋她不到時。張皇無措,又恨又怒時。

其實他是顧不上去思考了。

此刻他如一頭獸。

發出稍粗的喘息聲,腿上不知何時勾破了一塊,他自己都沒察覺。

感不到痛。

有什麽比被自己全心愛著信任著的人背叛更痛。

前一秒他還與她耳鬢廝磨互訴衷腸,轉眼她就不辭而別下落無蹤。

心已經木掉了。

覺不出痛。

覺不出累。

他此刻只有一個念頭。

要找到她。

木奕珩騰地站了起來。

近旁的侍衛在院落前後搜了兩遍,何廣義和朱彥光兩個也被驚動了,——這麽大的陣仗,即便醉的再厲害,也不得不醒酒了。

他們不敢上前勸木奕珩。

此刻木奕珩平靜沈默得令人害怕。

他低垂眼,一句話都不說,周身卻是殺氣騰騰,銳氣逼人,叫人無法靠近。

山底下的一只小隊在下搖晃火把。用火光畫出斜線,是他們自己的暗號,意為無功而返。

這片山,沒有林雲暖。

木奕珩面容沒一絲表情。他垂下眼。只嘴角牽了牽。

此時,張勇氣喘籲籲地縱馬急狂奔來,他飛身跳下馬,邊躬身行禮,邊道:“公子爺,奶奶不在木宅。且……小少爺也……不見了……”

何廣義和朱彥光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麽。

夫妻倆白天還膩膩歪歪,這是吵了多大的架,能讓林雲暖半夜出走還無聲無息帶走了兒子。

連留在家裏看顧孩子的侍衛都不知情!

木奕珩依舊是眼眸半垂的模樣。若不是嘴唇抖動了一下,幾乎以為他是睡著了。

他不曾驚愕訝異半毫。

心裏有了預感,一件件,一樁樁,早有預示。

這幾天她的溫柔深情是假的。是為了麻痹他迷惑他。

前些天她說和離的那些話才是真的。是鐵了心的,要與他生離。

可憐他傻兮兮的,以為守的雲開,以為她終於肯坦開心懷與他並肩而立。

木奕珩無言地朝山下走去。

他腳步很快,瞬間就越過張勇、朱彥光等人。

火光聚攏而來,山下的各隊人馬均集在他必經的路徑盡頭。

木奕珩走下來,距他約十步遠的距離,數不清的人單膝跪下去。

“主公!”

雷鳴般響徹山谷。

“主公!”

山那邊回蕩著,千百人的稱喚。

木奕珩左手擡起,沒有看那些人。他隨意打個響指,有人牽來馬,木奕珩飛身跨上。

提起韁繩,他年輕的面孔微微揚起。

不見半點的青澀稚嫩。

朱彥光是受長輩所托,這回才厚顏跟了來,他著實很怕,怕木奕珩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事。

事實上,這些人無聲無息快如閃電般出現在山下時,他已經被嚇呆過一次。

現在他不得不飛奔追上來,連喊,“奕珩,奕珩!”

木奕珩已經箭一般彈了出去。

座下寶馬,一日千裏。

朱彥光大聲喊他:“奕珩,你要幹什麽,不要做傻事!她只是鬧個脾氣,女人是要哄的,你這樣只會嚇壞了她。”

木奕珩聽得這話,沒有停留。

風在耳際呼嘯。

他牽起嘴角,什麽聲音都發不出。無法回答摯友的話。

他要幹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她不是鬧脾氣。她是真的不要他了。

留他一個人,孤絕在這世上,無望又空虛。

他不去找,她不可能回來。就算是綁縛住她,也要把她留在懷裏。

便是地獄,也得同去。

這一夜,踏破馬蹄。

木奕珩迎著狂風,在各個官道奔馳不歇。

各處均有驛站和駐兵的點,沒人發覺過林雲暖的身影。

她就這樣消失,倒像是藏在了什麽地方。

她是個弱女子,林熠哲那邊都不知情,她還能托庇於誰?

木奕珩腦子想不出什麽。他只能從最近發生過的事情著手。她如果被人藏起來了,會是誰?誰會幫她?她能使得動誰?

黎明。木奕珩在前,後面跟著浩浩蕩蕩的騎隊。

這種情形,城樓上早已看到,飛報與城內禁衛。

不料城下人,卻丟出一塊龍禁衛的金色令牌。

躑躅間,木奕珩下馬,踏著城墻飛躍而上。

幾百弓石對準了他。

守城把總是他相識。

上前來一把抱住他,擋住大半箭頭。

低聲問:“九爺,出了何事?”

木奕珩的人馬出城時從四面八方無聲無息,這會匯聚在一起,勢力驚人,若威武侯在,怕是要直接動用宛平駐軍在後夾圍,先繳獲下再嚴審。

木奕珩丟下龍禁尉的牌子,嘴唇一勾,拱手道:“王兄信得過木某,便請開城。我是皇家禁衛,我能作甚?奉命辦差,是日歸城。”

那把總十分為難,正欲再說,木奕珩不動聲色鉗住他手臂,陰惻惻道:“王兄,我袖中,有暗器。吩咐開城門,來日我們還是兄弟。”

把總變了臉色,想掙,掙不脫,木奕珩手似鐵鉗,恐怖至極。

他當然想呼救。可他沒信心,是他手底下人的箭矢快,還是木奕珩動手快。——木奕珩距他更近。他還是不冒險吧……

把總哭喪著臉,暗恨自己運氣不濟。今日本不是他當值,臨時替了旁人一晚,不想就遇到這種事。

把總揮了揮手,啞聲道:“開門放行!”

城門大開。

木奕珩的人湧入進來。

張勇騎馬遠遠綴在後面。他想勸。可他知道,事關林雲暖,誰勸都沒用。

公子爺這回,要惹大亂子了。

浩浩蕩蕩的隊伍,直跨長街。

夜巡城防被驚動,各處緊急戒備。

西城門把總咬牙點了信號,呼應城內戒嚴。

木奕珩的人不吵不鬧,安安靜靜在直打哆嗦的巡防營大帽子兵衛跟隨下,穿過半個城池,於黎明時分,到達臨川王別苑。

這種規模的軍隊靠近,臨川王不可能還睡得著。

早早有人飛報於他,集結闔府力量準備應敵。

萬萬想不到,坐在他王府石獅子邊上的,是木奕珩。

淡紫的晨霭中,木奕珩臉色蒼白得嚇人。

他的兩只眼睛沒有半點光彩,黑眼圈大大的印在上面。

嘴唇幹裂,崩開細小的傷口。血已凝固,染了灰塵,看似像顆痣,點綴在發白的唇上。

臨川王怒不可遏。

木奕珩簡直不識擡舉!

可當著人面,他只得強吞怒火,用一貫禮賢下士的和藹面容,微笑道:“奕珩這是何意?”

木奕珩終於擡眼,看向臨川王。

他拱拱手,聲音沙啞難聽。

“王爺,無意冒犯。我想求見王妃和郡主,打聽一個人的下落。”

臨川王深吸口氣,暗暗咬牙,嘴角的笑容幾乎繃不住。

“你可知你在說什麽?”

求見王妃和郡主?用兵馬逼見?

可有將他這個堂堂親王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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