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69章

關燈
孩子?

榮安眨了眨眼睛。

她從沒想過這事。

孩子曾是她此生最大的恥辱。

新婚當夜, 丈夫親手把侍衛送上她的床榻。從此, 嫌她臟汙下賤, 一下都沒碰過她。

她發現自己有了衛子諺,痛苦, 迷茫, 羞恥, 她曾想過要尋死。縱她生來高貴,淩駕於萬民之上又何如, 她到底只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 渴望與心愛的人相守白頭, 孕育他們愛情的結晶。這孽種算什麽?是丈夫留在她身上, 永遠無法泯滅的恥辱。這輩子註定是個悲劇,又何必繼續?

當時衛老夫人還在, 歡天喜地地進宮稟報了喜訊, 之後朝廷的恩賞便下來了,全天下都知道她有了衛臻的孩子。

各方來賀的人皆讚他們夫妻郎才女貌, 一對璧人。衛臻更因這孩子,晉了侯爵。

她被動地給推到中堂,接受無數人的祝賀艷羨,她看到衛臻迎客時, 笑得微僵的臉。

她想到自己平添在身的痛苦, 想到衛臻此刻聽賀的心情,突然覺得暢快。

既然一切是他主導,那他就該與她一道接受這苦果。

轉過頭, 夫妻二人相對,衛臻親自端了藥,逼她喝下去。

她不肯,給她帶來無盡痛苦和恥辱的人,將她從高高的階上拖拽到地獄中的人,讓她美好單純的夢碎掉的人,憑什麽不用承擔後果?

她流著眼淚奔到衛老夫人的院子去。

她哭喊:“夫人救我!雍和他瘋了!”

她當然勝利了。

衛老夫人跪在衛臻面前,聲淚俱下,“……這孩子若失了,皇上皇後必要怪罪我衛家照顧殿下不周,宮裏太醫每日來請脈,脈案皇後娘娘是要親自過目的,你糊塗傷了這孩子,將來能否承擔後果?你好容易走到今天,加官進爵,在朝中日漸嶄露頭角,你難道就甘心,叫這一切毀於一旦?”

衛臻猶豫了。

他便是這樣一個人。

他比誰都冷靜,比誰都清醒。

當新帝向木家動手時,他能面不改色地在朝堂上親數木太師的罪狀。

自己少女時代瘋狂傾慕著的,便是這樣一個冷心薄幸之人。

他既不想娶,為何要接那賜婚的聖旨?

他既不喜她,大可永不見她便是。

如何要這般欺她、毀她、作踐她……

她用肚中這孽種報覆了他。

讓他憤怒,不甘,又無可奈何。

可到底,傷得更多的人,還是她。

為侮辱她,他留著那侍衛,不時拉到她跟前,與她講述那晚她是如何在侍衛身下婉轉承歡。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尖刀,割裂心臟,絞爛肚腸。痛不欲生,恥到欲死。

便在這樣的相互折磨中。

那個夫妻倆用來相鬥相害的孽種,降生了。

如她所願,是個男孩。

立即請旨,封為世子,繼承他苦心經營來的一切,冠他姓氏,時刻提醒他,便是孽種,他也得笑著認下,幫她遮掩,無從躲藏。

她口口聲聲喊孩子的全名, “衛子諺”,前面那個衛字,是他抹不掉的恥辱。

她並未想過,再有一個孩子。

她孤寂得忍不了的時候,也曾想過,走。離開衛家,離開衛臻,去過自己應該過的恣意生活,要嫁一個她能掌握的丈夫,瞧所有人巴結她,捧著她。

可她沒有。

她不想離開。

那個長身玉立,燦若天星的男人,……放眼九州,誰又比他好?

那些窩囊的,巴結的,畏縮的,她不甘心,也不想嫁。

最重要的是,世人皆以為,她是幸福的。驕傲如她,要如何對外人言說,她備受艷羨的婚姻,是場何等可悲的笑話?

為了顏面,為了少時的感情,她自我折磨,在這個家裏,一耽便是二十六年。

她未曾品嘗過情愛滋味。

有的,只是無盡的痛苦恥辱。

為排遣寂寞,每當她受不住時,便喚來門外的侍衛。

任誰都好。

只要有寬厚的懷抱。

只要將她空虛的身體填滿。

她享受過片刻,想象那是衛臻,她在上,給他□□。

李聰是第一個,翻身將她壓下的人。是第一個,親吻她冰冷唇角的人。

是第一個,毫不懼怕,大膽喊她”榮安“的人。

是第一個,說想要與她一輩子,希望她生個他們的孩子的人。

她大概開始懂得,被人愛著時,是怎樣的甜蜜滋味。

李聰有英俊的臉,年輕又健壯,定有無數的少女傾心於他,可他說,自從他遇到她,眼裏心裏就再也容不下任何人。

榮安起初是不信的。

她雖單純,可二十六年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足夠她見夠了人性的惡。

但不可避免的,她又向往他所描繪的那種愛戀。

便是欺騙,若能騙她一輩子,待她好一輩子,她便蒙蔽了雙眼,又如何?

這輩子活得太苦了。

她貪戀這溫暖。

李聰邊喘息邊道:“榮安便想一輩子與我這般見不得人麽?我每晚來,遲早給人疑心。我倒沒什麽,你們婦人家,免不了給人指摘。況你是帝女,今上註重名聲,國公又是國之重臣,禦史言官的嘴下,不知要把你說什麽什麽。”

他的手指在她身上點火,榮安已經戰栗到無法思考。

李聰埋頭下去,她僵直了身子,發出難耐的聲音。

像在哭泣,緊緊抓住他的頭發,仰頭喘道:“有了孩子……不是更要給他們說……”

李聰聲音模糊,噴著熱氣,“衛國公瞧起來再怎麽年輕,他年歲在那擺著,怕是早就不中用了,否則也不至叫你獨守空房,無可奈何喊我進來……你既然一心在我身上,我又如何甘心你頂著別□□房的名頭?你離了他,與我一起。咱們養育自己的孩子,成自己的家。”

榮安身子猛地一震。

她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啟,盯住帳頂。

男人接下來說些什麽,她全然沒聽進去。

有人告訴她,想和她過日子。

李聰,想和她做正經夫妻?

她腦中一團亂麻。

底下的女人半點反應都無,叫林聰有些掃興。

三十多歲的女人,本就不是他喜歡的那種嬌軟的小姑娘,若再添了木訥,根本叫他提不起興趣。

前所未有的快。

他坐起身,披上衣裳,回身把女人蓋在被子裏,背對她穿靴。

“我這就去瞧瞧世子。你別擔心,世子鐵定會平安無事。你倒要好生將養自己,莫再把自己身子不當回事。”

榮安不能孕育他的孩子,他前面的一切努力便都付之東流。

榮安朝他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她喜歡他用這樣的語氣和她說話,似乎根本每當她是個帝姬,而只當成他的女人。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乖巧地“嗯”了一聲。

李聰拿起床畔的劍,踏步從裏頭出來。

邱嬤嬤守在外面,聲息一停,就叫人端水進來。李聰看見她手裏捧的藥碗,目光一沈,陰陰掃了邱嬤嬤一眼。

這老不死的,上回將他押去柴房,想給他教訓嘗……

邱嬤嬤擡眼迎上他的目光,他立刻換了笑臉,垂頭與她客氣地道:”有勞嬤嬤。“

邱嬤嬤哼了一聲:“伺候殿下,乃是我們為奴的本分。”

這個“我們”咬的很重。是在提醒李聰,他再得寵,在殿下面前,也不過是個奴才。

李聰微微一笑,側身閃過。

他大搖大擺的在榮安屋前的長廊上伸個懶腰。

如今在這院落裏,他與榮安的事無人不曉。

他刻意弄出動靜,叫榮安喊他的名字。

他就是要告訴全世界,他的身份不一般。

唯此才能保命。

衛國公肯放他,也是因為榮安。

榮安是他唯一的護身符。是他眼前唯一的指望。

他踏步到衛子諺的院子。

重換了一批新的下人,原來那些死的死,傷得傷,被發賣的發賣。衛子諺的荒唐殘暴,在衛國公府裏,是個令人驚懼的傳說。

連妾侍黃氏,都給他一劍挑斷了指頭,再也無法撫琴。

李聰從前是懼這世子的。

可如今,他不怕。

他手持榮安的玉牌,順利走進衛子諺的屋子。

熏了香的屋子,掩不住濃濃的血腥氣。

衛子諺閉著雙目,小丫頭爬在床上替他換衣。

適才那件衣裳,給他嘔血弄臟了。

太醫不敢與榮安說實話,衛子諺害了咳血之癥,怕是難好了。

李聰上前,無禮地挑開簾子。對著小丫頭一揚下巴:“你出去,殿下吩咐我,有話要與世子單獨說!”

小丫頭連忙退下。

李聰居高臨下望了衛子諺一會兒,回身拿起茶壺,將熱茶盡數淋在衛子諺頭上。

衛子諺醒了,睜開虛弱的眼。

認清面前人是誰,他變了臉色。嘴角猙獰地裂開,呼呼喘著粗氣,像暴怒的野獸。

…………

木奕珩的袍子去哪兒了,他說不清,就含糊其辭。

林雲暖不願多加猜度,可木奕珩模糊的態度叫她有些心寒。

兩人如今正親密,他尚有事瞞她,多半是不怎麽見得光的事。

她就想到不少他從前輕浮胡鬧的事。

這樣的小心眼,讓她自己覺得赧然。

早過了那種撒嬌發癡的年歲,木奕珩比她年小五六歲,她也不好意思,總和他鬧,和他矯情。只得悶著,把許多的小敏感悶在心裏。

二十四日,木奕珩休沐,事先安排好,要帶她出去玩兩天。

這時節悶熱,其實林雲暖興致不高。

不過木奕珩細心安排了,又覺得不好掃興。

沒帶鈺哥兒,就夫妻兩個,乘車出城。

郊外,山巒,田莊,竹林,清溪。

林熠哲和錢氏,阿倩和幾個姐妹,皆是她的熟人。

另有幾個湊趣的人,皆是木奕珩的好友。

何廣義,朱彥光,各帶了妻妾們,一處聚宴。

竹林裏頭排開一溜烤架,山豬野兔,魚蟹河鮮。

光是治廚的婆子就有七八個。

女眷們歇息的地方圍了圍屏,等男人們打獵回來,她們已經聽了好一會兒的戲文說好一會兒話。

午後各自去山上院子裏歇息。

木奕珩帶著林雲暖,往林子深處信馬由韁。

背著人,木奕珩就難免不規矩。

林雲暖給他親得面紅耳赤,前襟扣子不知何時都給解散了。

就聽見一聲熟悉的輕笑傳來,林雲暖身子一縮,按住木奕珩的手。

木奕珩將馬拴在樹上,把林雲暖抱下來。兩人躡手躡腳地尋笑聲摸過去。

一棵樹下,一個男子和阿倩並立在那兒。

林雲暖認得,那人是朱彥光的弟弟,朱彥寬。

就見阿倩紅了臉,扭頭朝前走。

朱彥寬急了,一把扯住阿倩的袖子。

“好阿倩,你別生氣,我、我不說了!”

木奕珩“嘿”地笑了一聲,給林雲暖掐了一把,拽住他快步離去。

木奕珩道:“我好心給人做了月老,不得找他們要個媒人紅包?”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明天上午老地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