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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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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宵煥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沈了下來。

他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的看著站在櫃子一側的嚴敏慧,而嚴敏慧也在望著他。

這時候況穆探著頭輕聲的喊了一聲:“哥?你怎麽不去倒水啊......”

季宵煥這才回過神來,他垂在身側的指尖動了動,頭都沒有回的說了一句:“就去。”

說完就大步繞過了嚴敏慧走了出去。

接水的地方就在走廊的前面一點, 一臺全自動的自動出水機器, 有四五個可以接水的位置, 但是由於這次況穆住的是急癥病房, 不是vip病房,所以這層樓的裏的人多, 接水也需要排隊。

有的人拿著一個大的保溫壺,一接就能接上一分鐘,於是隊伍越排越長。

季宵煥就拿著一個一次性紙杯子走到了最後的位置, 等著前面的人接完水。

嚴敏慧也跟了出來,她站病房的門口看著季宵煥, 將手裏的衣服捏的緊緊的, 連她細長的指甲都陷入了皮肉裏。

接水的位置正好對著窗臺, 窗外斑駁的樹蔭擋住了大半的陽光,正好有幾絲漏下的光投射到了季宵煥的身上,帶著一片片樹葉的折影。

季宵煥穿著一身的校服,上半身的衣服被況穆吐臟了, 現在已經脫下來,裏面是一件純白的高領毛衣, 下面是藍白相間的校服褲子。

他站在光影下, 面容英俊身材挺拔的就像是一顆帶著薄雪的高山松柏,周身泛著一些冷意,但即便是站在人群裏也紮眼的不像話。

連旁邊穿著病號服的老太太都一直仰著頭盯著他看。

嚴敏慧望著季宵煥,眼眶都漸漸紅了。

眼前的季宵煥實在是太不真實了, 這令她有些恍惚。

她都記不清她有多久沒有見過季宵煥了。

好像是四年,又好像是五年.......

她上次見到季宵煥的時候,他還沒有長得那麽高,而是滿臉的少年的青雉,性格也要沖動一些。

他會因為嚴敏慧執意要和季明義離婚,而砸了家裏最貴的古董瓷瓶,然後赤紅著眼睛,手裏拿著一個瓷片指著嚴敏慧,咬著牙對她說。

“嚴敏慧,今天你要是敢跟那個男人走,我這輩子不會再認你!”

那時候季宵煥才十三歲,眉眼還不如現在一般淩厲英俊,他滿臉怒意的模樣像極一個被氣急了小野狼,雖然是一只兇猛的野獸,卻因為年紀尚幼,連說出來的話都沒有什麽氣魄。

他的手裏緊緊的捏著瓷片,那尖利的邊緣割進了季宵煥的掌心,血一滴滴的順著季宵煥的指尖流淌滑落在地毯上。

可是嚴敏慧還是面無表情拉著行李,轉身就走了,然後她就聽見季宵煥將瓷片摔了她的身後,狠著聲音在她的背後說:“嚴敏慧,從今以後你和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關系。”

“你記住了!”

最後幾個字,季宵煥說的咬牙切齒,說完後他又推翻了旁邊的紅酒櫃。

嘩啦一巨響。

那些嚴敏慧收藏的價值不菲的紅酒都碎在了地上,深紅的酒液就像是鮮血一般流了滿地,一陣刺鼻的酒味混雜的季宵煥濃烈的恨意充斥著整間屋子。

嚴敏慧卻連腳步都沒有頓,她拉著行李箱走出了大門,關上了房門,高跟鞋邁下門口的三層臺階,沿著那條她走上了無數遍的走廊走出了花園,然後踏進了花園大門外況家司機開著的黑轎車。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季宵煥了。

她不是不想要見季宵煥,只是每每想起他的時候,便會想起當年季宵煥說的那幾句充滿了恨意的話。

尤其是到後來,季明義死了。

她就更不能見到季宵煥,她生怕會看見季宵煥見到她的時候,看著他的親生母親時眼裏的恨意卻像是在看著一個殺父仇人。

而現在嚴敏慧望著那個站在光下,身材挺拔,容貌英俊的孩子,第一次意識季宵煥這些年變了太多。

也長大了很多。

他不光長相出眾,學習也好。

剛剛在禮堂的講臺上時,他發言的時候自信又從容,可謂是萬丈光芒於一身,所有的家長都在看著他,都在羨慕這個孩子。

她甚至依稀的聽見臺下有的人對自己的兒子說:“你看看人家,長得好學習好,也不知道人家的父母是怎麽教,再看看你,唉.......”

那時候嚴敏慧才意識到,那是她的孩子。

是她生出來孩子......

她是他的家長,是他的母親。

他沒有人教,也沒有人管,經歷了很多的風雨,卻依舊像一顆挺拔的小樹苗,不歪不斜的長大了,生成現在這種出色又耀眼,另人人都羨慕的模樣。

這時候季宵煥接完了水,轉過身對上了嚴敏慧的目光。

他的目光早已不似嚴敏慧所想的那樣充滿了恨意,而是淡淡的看著嚴敏慧,沒有任何的感情,沒有任何的情誼。

“煥兒。”嚴敏慧走到了季宵煥的面前,攔住了季宵煥前進的步伐。

季宵煥擡起眼睛,看著她沒有說一句話。

“煥兒,我......”嚴敏慧的嘴巴抖了抖,那雙畫著淺棕色顏色的眼睛淡淡的看著季宵煥,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況夫人,請叫我的全名。”季宵煥比嚴敏慧要高很多,他面對嚴敏慧的連眼眸都懶得垂下看她一眼,只是一字一句的說:“我姓季。”

嚴敏慧聽見季宵煥這樣說嘴巴抖的更厲害了,她擡起手想要去抓一下季宵煥的手腕,卻又指尖顫了顫將手縮了回去,最後也只是喉結滾動了一下說:“煥兒,我想和你談談。”

季宵煥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說:“我還有事,您有什麽事情就現在說。”

季宵煥身上的冷淡與不善如同撲天的海水,幾乎可以將嚴敏慧推到千米之外,嚴敏慧握緊了拳頭,深深吸了一口氣問:“你和小穆,你們現在是和好了嗎?”

季宵煥聽見這句話才垂下了眼,他那雙黑的如同深寂的眼睛望著嚴敏慧,嘴唇輕動了兩下說:“和你無關。”

說完季宵煥又要繞過嚴敏慧就要走,季宵煥的步子大,嚴敏慧需要小跑兩步才能追上季宵煥。

於是她在病房的門口又抓住了季宵煥的手臂,壓低了聲音喊了一聲:“煥兒,你想要什麽?”

季宵煥眼睛猛地一沈,一把甩開了嚴敏慧的手,定定的看著嚴敏慧。

兩個人所在的位置距離況穆的病房有些近,若是聲音大一點,他們兩個人說話的內容就能被屋子裏的況穆聽見。

於是嚴敏慧將聲音壓得很低,繼續說:“煥兒,你想要什麽可以直接告訴我,但是況穆他......他和你不一樣,你如果是想要從他身上拿到什麽,你可以直接跟我說,如果你和況穆現在這件事情,要是讓況進山知道,他一定不會放過你。”

嚴敏慧太久沒有和季宵煥說過話,猛然一下的和他說話,尤其是在面對著季宵煥冷然的目光下,她生怕季宵煥轉身就走,說還有些語無倫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是什麽話。

但是她依舊一字一句的竭力的說著話,尤其在提到況進山的時候,她連聲音都是抖得。

“煥兒,要是被況進山知道你在況穆身邊,他是真的不會放過你.......”嚴敏慧又急切的說了一次。

季宵煥卻在嚴敏慧的這番話中一點點的陰沈了臉色,他的手指很用力的捏著紙杯子。

啪的一聲。

那個一次性的杯子被季宵煥徹底給捏碎了,滾燙的開水順著季宵煥的指縫中流了下來,絲絲縷縷的水流流到了地上,染濕了一片的地面。

而季宵煥就像是完全感覺不到一樣,目光沈冷的看著嚴敏慧。

嚴敏慧目光頓了一下,她垂下頭看著季宵煥被燙的通紅的手,輕吸了一口冷氣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她拉住了季宵煥的手說:“煥兒,你的手,我去找醫生。”

季宵煥卻用力的撫開了嚴敏慧的手,五指狠狠的捏成了拳頭,插進了衣兜裏,手腕都用力的暴起了青筋,他一步步的逼近嚴敏慧,身上散發著淩厲逼人的氣場。

嚴敏慧仰著頭看著季宵煥臉上的寒氣,一時間也有些害怕了。

她壓低了聲音叫了一聲:“煥兒。”

季宵煥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一步步的朝嚴敏慧走近,一直到將嚴敏慧的逼到了靠墻的位置,他才歪著頭嘴角勾起低笑了一聲。

“我確實有個想要的東西,只要你能幫我辦成,我可以離開況穆。”

嚴敏慧皺著眉問:“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季宵煥笑著湊近了一些,聲音又低又狠的說:“我要你去殺了況進山,我要他死,然後你去坐牢.......”

季宵煥的聲音沈冷的灌入嚴敏慧的耳朵裏,就像是滲透了寒氣一般,嚴敏慧被凍的渾身一抖,立刻一把推開了季宵煥。

嚴敏慧被氣的瞪大了眼睛,她擡手指著季宵煥說:“你在說什麽?!”

“做不到?”季宵煥被推的身子歪歪的笑了笑,然後他的臉色驟然沈了下來說:“做不到就閉嘴,嚴敏慧,你是我什麽人?你有什麽權利來要求我?!”

嚴敏慧聽見季宵煥這句話,原本帶著怒氣的臉立刻就垮了下來,她被季宵煥堵得心口發慌,卻又壓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這時候正好配好藥的醫生推著小鐵車走了門前,他站在門前狐疑的看了兩個人一眼,季宵煥正正了身子,收起了身上所有的戾氣,對醫生點了一下頭。

醫生轉身進了病房,季宵煥也面無表情的也跟了進去。

房間裏況穆半坐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倚在床頭。

他先是看了醫生一眼,然後目光在觸及到醫生後面的季宵煥的時候,臉上才有了表情的變化。

他擡起了手想要讓季宵煥牽他的手,嘴唇顫抖的叫了一聲:“哥........”

季宵煥立刻兩大步走到了床頭。

他的右手插在衣兜裏動了動,最後卻還是沒有把手給拿出來,只是向後退了一步對況穆說:“先讓醫生給你打針。”

況穆就乖乖的將手給縮了回去,然後醫生就開始拿著他的右手給他擦酒精棉。

酒精棉擦在手背上又冰又涼,況穆望著那又尖又利的針頭,又開始害怕了起來。

他吸了吸鼻子,朝季宵煥又喊了一聲:“哥,你過來好不好.......”

季宵煥這才朝前走了兩步,他坐在床邊,左手摸了摸況穆的頭,掌心遮住了況穆的眼睛,對醫生說:“打吧。”

況穆渾身抖了一下,顫巍巍的閉上了眼睛,害怕的睫毛都在不安的抖動。

直到醫生打完了針,收拾東西走了。

況穆緩了一會,才紅著眼睛擡起了小腦袋,他輕輕的說:“哥,你剛剛說出去兩分鐘.......”

“恩。”

況穆咬著嘴巴說:“那下次你不要讓我等太久好不好,我......等的有點害怕.....”

“剛剛排隊的人有點多。”季宵煥摸了摸況穆的頭發。

況穆就靠在床頭,看著季宵煥又不說話了,而季宵煥也側坐在床邊,望著病房窗外的景色,目光幽沈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況穆四處看了一圈,突然感覺有些不對勁,他擡起眉眼問季宵煥:“哥,你倒的水呢?”

季宵煥目光頓了頓,他回過頭來看了況穆一眼,又看了看床頭櫃,像是才意識到這一點一樣,站起身說:“我現在去倒。”

“哥。”況穆一下喊住了他,他看著季宵煥插在衣兜裏的手皺了皺眉頭,然後不由分說的拉住了季宵煥插在衣兜裏的手腕。

他坐起了身子,仰著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卻格外固執的看著季宵煥說:“哥,我手冷,你牽著我的手好不好?”

“好,等一會。”說完季宵煥轉過身就要走。

況穆卻沒有松開手,只是手指更加用力的拽緊了季宵煥,不肯放季宵煥走。

季宵煥也回頭看著他,說:“聽話。”

況穆的手抖了抖,眼裏的光緩緩的暗了下去,垂下了眼眸。

這個時候嚴敏慧帶著醫生進來了。

況穆表情瞬間就僵住了,而季宵煥的臉也黑了下來。

嚴敏慧走進了房間,也不看季宵煥和況穆兩個人的臉色,只是指了指季宵煥的低聲的朝醫生說了一句話,然後她就拿著包坐到了病房裏的凳子上。

醫生立刻走到了季宵煥的身前說:“你好,剛剛這位女士說你的右手被燙傷了,需要包紮,請你把手拿出來讓我看一看。”

季宵煥的手在衣兜裏狠狠的捏成了拳頭,聲音沈冷的說:“我沒受傷,不需要看。”

說完季宵煥冷著臉就要走。

這時候一只冰涼的手探入了季宵煥的衣兜裏,握住了季宵煥被燙的發燒的手,那種涼意就像是一個小冰塊,正好澆滅了季宵煥掌心的滾燙。

季宵煥低下了頭,看見況穆明明自己還很不舒服,卻很努力的傾著身子,沒有打針的左手很努力的往季宵煥的衣兜裏探,就像一只正在探著手扒拉東西的小貓。

況穆摸了摸季宵煥的手,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季宵煥,眼尾紅紅的問:“哥,你的手怎麽被燙了啊.......”

季宵煥擡起左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說:“我沒事。”

“那你給醫生看一看啊......”

眼看著況穆聲音又變了調,季宵煥沈沈的嘆了一口氣,坐回了病床上,無奈的將手從衣兜裏伸了出來。

季宵煥的手被燙的紅彤彤的,從手背到手心全部都紅的厲害,而指尖的位置還燙出了水泡,看起來情況觸目驚心。

況穆看著心裏一陣絞痛,他朝季宵煥的位置挪了挪屁股,差點牽連到手上掛著的吊針,季宵煥立刻按住他的腿說:“別亂動。”

況穆身體難受,心裏更難受,又被季宵煥給兇了這一下,眼淚一下就溢出了眼眶,他看著季宵煥委屈的眼淚一滴滴順著臉龐往下落。

季宵煥立刻朝他坐近了些,讓況穆可以清楚的看見自己手上的情況,他擡起沒受傷的手,擦了擦況穆的眼淚,放低了聲音對況穆說:“不哭。”

“你剛剛就出去了一會,怎麽就把自己給燙傷了啊.......”況穆聲音帶著哭腔問。

“我拿水沒有拿好。”

“那痛不痛啊........”

“不痛。”

醫生聽見季宵煥說不痛,擡起眼睛看了季宵煥一眼,又低下頭看著季宵煥的傷痕皺緊了眉頭,下意識的就要開始匯報病情;“燙傷的面積有些大,並且.......”

“醫生。”季宵煥直接打斷了醫生的話。

醫生擡起頭來看向季宵煥,卻看見季宵煥望著他時,瞳孔微微的朝況穆那邊掃了一下。

“並且什麽啊.......”況穆仰著小臉,甚至顧不上擦臉上的眼淚,急切的問。

“哦,沒什麽,燙的不怎麽嚴重,等會我帶他出去上一點藥就好了。”

說完醫生又走到了嚴敏慧的身前,開始小聲的和嚴敏慧匯報情況。

季宵煥的燙傷情況並不向醫生和況穆說的那麽輕。

他的手上起了水泡,所以要將水泡挑破,將裏面的濃水擠出來,然後每日定時的上藥。

至少需要要過一個月才能好,並且還不能確定到底會不會留下疤痕。

嚴敏慧一邊聽著醫生小聲的給自己覆述情況,一邊看著病床上的兩個人。

季宵煥受傷的手攤在膝蓋上,那只手又紅又紫的看起來是很疼,連醫生都和嚴敏慧說燙傷很疼,可是季宵煥去依舊是淡淡的表情,仿佛傷的不是他的手一樣。

倒是況穆,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難過的厲害,看起來傷的好像是他一樣,

他探著小腦袋左右的看著季宵煥受傷的手,恨不得把臉趴在季宵煥的手上。

或許是他太心疼了,眼睛紅紅的朝季宵煥的手上呼呼的吹氣,像是一只小狗一樣,吹了兩下又擡起頭看了看季宵煥,眼淚汪汪的問他:“疼嗎.......”

季宵煥就垂著頭看著況穆,目光隨著況穆的動作而動。

瞧著況穆那個不安分的樣子又快要撞到了吊針瓶,他擡手用手掌按住了況穆纖細的腰側,將況穆的上身按在了懷裏,擡手擦了擦他的眼淚,說:“不疼,不哭。”

嚴敏慧看見這一幕,感覺紮眼的厲害。

季宵煥和況穆現在樣子像極他們兩個人小時候,一樣的親密,一樣的和諧,但是卻又不像是那個時候.......

中間好像有些東西變了......

嚴敏慧也說不清是哪裏變了。

她閉上了眼睛腦子裏一片的紛亂,之前的很多事情後都慢慢縷清了脈絡。

例如況穆為什麽非要去洛雅高中讀書,再例如況穆為什麽突然對她和況進山那麽冷淡.......

小時候的況穆和季宵煥之間,是有很濃烈的情感的,那種情感持續了近十年,很單純很無暇。

可是現在況穆和季宵煥之間早就和之前不一樣了,他們兩個人之間該是有仇恨的。

況穆可能沒有,但是季宵煥一定有。

如果嚴敏慧她是況穆的親生母親,看見況穆現在這麽全心全意又傻乎乎的對待季宵煥,她一定會上去把況穆給拽起來,告訴況穆你要遠離這個人,他不可能真心對你,然後不顧況穆的吵鬧把況穆給帶走。

但她不是況穆的親生母親,她是季宵煥的親生母親。

可是如果她現在不是況穆的繼母,她也會拽著季宵煥氣急敗壞的說,那個人是你仇人的兒子,你和他那麽親密想做什麽?你忘了他的父親是怎麽對你嗎?

而現在呢,這種情況她嚴敏慧又能說什麽,做什麽?

“嚴女士,嚴女士?”醫生叫了嚴敏慧兩聲,嚴敏慧才將將的回過神來。

她垂下頭淡淡的嘆了口氣,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你去處理吧。”

醫生走到季宵煥的身前,讓季宵煥跟著他一起去診療室治療。

況穆手指拽著季宵煥的衣服,目光不舍的看著季宵煥,一雙眼睛寫滿了“他不想讓季宵煥走”,但是礙於季宵煥手上的傷,最後況穆還是緩緩松開了拉著季宵煥的手。

季宵煥則扶著況穆的後背先讓況穆安穩的躺了下來,然後轉過身就走了。

房間裏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只有嚴敏慧和況穆兩個人。

嚴敏慧踩著高跟鞋走到了況穆的面前,叫了況穆一聲:“小穆。”

況穆就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

那雙眼睛剛剛在面對季宵煥的時候還充斥著滿滿的情誼,又哭又黏人的軟不像話。

可是在看向嚴敏慧的時候,即便眼裏的眼淚還在,卻泛著冷冷的寒意。

“肚子還疼嗎?”嚴敏慧問。

況穆搖了搖頭。

嚴敏慧也懶得和況穆繞彎子了,她閉上眼睛,沈沈的嘆了一口氣說:“你等會跟我回家。”

況穆這才轉過頭看向了嚴敏慧,他眉頭微蹙著,嘴巴張了張說:“我.......”

“我不告訴你爸。”嚴敏慧直接打斷了況穆的話,然後她洩力般的閉上了眼睛說:“但是你如果今晚不回家,孫姨和司機可能就會知道這件事情。”

況穆一聽嚴敏慧這樣說,就不再反駁了。

過了一會季宵煥包紮完回來了。

嚴敏慧看了季宵煥一眼,轉過身坐回了病房的椅子上。

季宵煥就坐到了況穆的床邊。

況穆一看到了季宵煥,眼睛又亮閃閃的亮了起來,他拉著季宵煥受了傷的手腕,先是仔細的看了看,然後不知道他又紅著臉和季宵煥說了什麽。

季宵煥摸了摸他的臉,又擦了擦他的眼淚,然後將沒有受傷的那只手探進了況穆的被子裏給他揉肚子,像是在撓一只小貓的肚皮一樣。

況穆拉著季宵煥手開心的眼睛都是彎彎的,他安穩的閉上了眼睛,開始昏昏欲睡。

一直等到天黑了,況穆打完吊針又睡了一覺,他們三個人才出了醫院。

況穆依舊有些虛弱,季宵煥扶著他的肩膀走在前面,而嚴敏慧一個人走在最後面。

等是三個人走到了醫院的大門口該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季宵煥停下了腳步,側過身將況穆的衣服拉鏈給拉好。

況穆拉著季宵煥的衣角,小步的朝季宵煥邁了兩步,又淚汪汪的叫了一聲:“哥.......”

季宵煥看出來況穆想要往他懷裏蹭,但是礙於嚴敏慧在他有些不敢。

於是季宵煥擡手一把將況穆抱進了懷裏。

他輕輕拍了拍況穆的後背,在他的耳邊說:“明天就回家了,不許哭了。”

況穆縮在季宵煥的懷裏,季宵煥的體溫炙熱,在有些冷的春夜裏令他感覺安心了不少。

況穆雙手捏著季宵煥腰邊的衣服,乖乖的點了點頭,努力的發出了一聲:“恩......”

季宵煥便松開了抱著況穆的手,轉過身朝對面走。

醫院距離況穆家有些遠,況穆和嚴敏慧要打車回去,而季宵煥想自己先出去走一走,他就一個人就沿著小路向前走。

那條小路來來往往的人不多,路兩邊的樹也還沒有來的及發芽,現在看起來光禿禿的,一條道路幽深又僻靜。

季宵煥只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身影從遠處瞧著有些孤寂又有些單薄,腳下的影子在路燈下拉的很長很長。

周圍的人都是三兩成群的一起走,只有他是一個人,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嚴敏慧看著這一幕,不知道怎麽的就眼睛就有些酸了。

她站在原地靜靜的看著季宵煥的背影,卻看見季宵煥在走到人行道時候,被一個在道路上猛跑的小男孩給撞了一下。

那個小男孩撞到了季宵煥的腿上,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季宵煥頓住了腳步,彎下腰想要將小男孩給扶起來,可還未等他的手觸摸到小男孩的身體,小男孩的母親立刻趕了出來,一把推開了季宵煥的手,把小男孩給抱了起來。

她一邊拍著小男孩的後背,哄了小男孩兩聲,一邊氣的漲紅的臉也不知道對季宵煥怒氣沖沖的說了什麽,然後就要跺了跺腳要向前走。

人行道有些窄,季宵煥垂下眼眸,側過身讓了步。

明明是很尋常的一幕,但是這一幕卻像是一把刀一樣插入了嚴敏慧的心臟。

嚴敏慧的手緊緊的捏在了身側,她紅著眼睛站在路邊,喉頭滾動了兩下,忽然大喊了一聲:“煥兒!”

可是季宵煥已經走到了路的對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但是他卻沒有回頭。

正好有一輛出租車停到了他們的面前,按著喇叭示意讓他們上車,可是嚴敏慧卻繞過了出租車向前跑了兩步。

她穿著高跟鞋,跑起來很不方便,周圍馬路上來來往往疾馳的車也很多。

嚴敏慧卻眼含著眼淚,那些淚光讓她看不清周圍的車,眼裏只有無數閃爍的光暈,還有那個孤單的背影。

那個背影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向前走,他從十三歲那個小小的身影,一直走到了如今。

嚴敏慧跑著橫穿過馬路。

路邊按著喇叭的聲音滴滴作響,甚至還有司機的怒罵聲。

“不想活了啊!”

“媽的,趕著去投胎啊!”

“艹!”

.......

嚴敏慧壓根聽不見周圍的話,她跑到了路的對邊,一路追在季宵煥的身後,聲音帶著哭腔的喊著:“煥兒!煥兒!”

這次季宵煥一定是聽見了,可是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嚴敏慧就咬著牙,崴了兩下腳,卻還是很用力的跑到了季宵煥的身前,將季宵煥給攔住。

季宵煥這才頓下了腳步,目光冷冷的看著嚴敏慧。

在季宵煥的記憶裏,嚴敏慧雖然表面柔柔弱弱的,但是很少會哭有的時候。

尤其是她當年和季明義離婚的時候,季明義痛不欲生借酒消愁的時候哭了好幾個日夜,可是嚴敏慧卻冷著一張臉,未落一滴淚。

即便是她得知季明義去世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哭過。

可是現在的嚴敏慧卻哭了,她眼妝都被眼淚給沖花了,眼睛又紅又腫的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煥兒。”她叫著季宵煥,嘴唇顫抖的想要說些什麽,卻哭的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這近六年來,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孩子,那份悵然的情緒來的突然,幾乎要將她壓垮了。

嚴敏慧望著眼前這個比她高出了很多的少年,下意識的擡起顫抖的手想要撫摸季宵煥的臉。

季宵煥卻冷著臉向後退了一步,問:“況夫人還有什麽事情嗎?”

嚴敏慧被他這個“況夫人”喊著心如刀絞,在這一刻什麽樣的情緒都朝她襲了過來,她內疚痛苦悲傷,這些覆雜的情感就像是如同排山倒海的巨浪一般,幾乎要將她淹沒了。

她哭著擡起雙手想要摸一摸她的兒子,可是她的兒子卻冷冷看著她不讓她碰。

她又轉而看向了季宵煥穿著單薄的衣衫,她仿佛是今天才見到了季宵煥一樣,哭著問他:“煥兒,你冷不冷啊,你怎麽穿的那麽少啊.......”

說完,她低下頭眼淚淚一滴滴往下落,然後她抹了一把眼睛,連忙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就像是季宵煥還小的時候一樣,她想要披在季宵煥的身上,替她的孩子遮風擋雨。

可是等她真的脫下自己的外套時,高高的擡起自己的雙手,要將衣服披到季宵煥的肩膀時才發現,原來她的孩子已經長得那麽高了......

他不再是那個童稚的孩子了,也不再是會在冷的時候躲在她身後的孩子了。

她的衣服他再也穿不下了。

而他也不再需要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224 21:11:47~20211225 21:58: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2738796 3個;老幸、fairy’'rui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曜熾 10瓶;46077053 8瓶;52738796、46949633 2瓶;吃胖整個世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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