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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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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含月上二樓來通報說不苦大師在樓下候著了時,小郡王正在喝湯,一不留神被嗆到,差點噴了滿桌。

“姐姐和那個禿驢……一起過節?”玉止霜勉強止住咳嗽,艱難地問。

“別這麽叫他,宮裏的禮節都忘哪兒去了,”沈水板著臉教訓了句,放下了手中玉箸,“姐姐去辦正經事,你乖乖在宮裏待著,那神秘人若再來找你,千萬小心,別我回來時候這樓也給燒了。”

玉止霜還用帕子捂著嘴,不安地道:“姐姐,他不是什麽好東西,你要小心。”

沈水莞爾一笑,摸摸他的頭:“知道,姐姐心裏有數。”便起身下樓去了。

十四歲小孩都看得出來的問題,她一個骨子裏浸滿血淚的亡國【縱橫】之君怎會看不出?沈水擺出一副心無旁騖的微笑,迎著看上去有些緊張的天逍走去,心裏卻在暗笑——跟不了他,還防不了你?有鬼沒鬼,今晚便可見分曉。

030、下元

天官賜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因而分別有上元、中元、下元三節,四國雖習俗不同,卻都有過三元節的傳統。

在祥國,三元節的最顯著標志就是燈,上元節賞花燈,中元節燒魂燈,下元節放河燈,天色才將將黑下來,整座王都的所有河道就都飄滿了熒熒的河燈,若是從望天塔上俯瞰下去,就好像是天空中的銀河落入了凡塵,美不勝收。

沈水一身妃色紗衣,一道碎玉流蘇帶將月白色的鱗紋羅緞裙束在腰間,二八年華的少女身段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看上去窈窕而又不失矜持,嫵媚而又不失端莊,便是不言不語地往人群中那麽一走過,也引來了無數人的側目。

她的眉眼尚未完全長開,但仍然看得出天生的美人胚子,而這略帶青澀的少女矜雅之美,恰好是她最吸引人之處。

養在深宮,眾星捧月,卻又不被嬌慣得放肆任性,只是那麽素凈,那麽剔透,眉宇間甚至透出一股淡淡的怯意,讓人不由得想要將她擁入懷中,保護起來,不受濁世的玷汙。

沈水並不在乎路人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擔心自己看上去過於柔弱的外表會引來不懷好意之徒的窺覬,因為在身後不到兩步遠的距離,還跟著個尾巴似的貼身護衛。

和錦衣華服的她相比,天逍的打扮可算得上是十分磕磣了,從沈水第一天睜眼見到他到現在,翻來覆去,也就只見他穿過那麽幾身粗布僧衣,顏色早已洗舊,紮緊的袖口也磨得起了毛邊,但舊歸舊,卻是從來都一塵不染,就連腳上那雙幾乎磨破的僧鞋也是幹幹凈凈,沒有半點邋遢之感。

行人看到沈水,就不免多留意幾眼,待看到緊隨其後的天逍,卻又訕笑搖頭,意味深長。

沈水只顧著跟蹤走在前面不遠處的樂非笙,並沒過多在意身後的天逍,一直到樂非笙進了一家賣黃紙的店,一時半會兒可能不會出來,她才借著路邊一小攤販的遮掩停下腳步,回頭去看,卻發現天逍落後了老大一截,正蹲在一處地毯上翻撿著什麽。

“你做什麽拖拖拉拉的,一會兒跟丟了怎麽辦?”見他這麽不在狀態,沈水有些惱火,沖過去質問道。

天逍擡起頭抱歉地笑了笑,道:“就買雙鞋,一會兒的功夫。”說著揚了揚手裏的一雙灰色布鞋。

沈水這才註意到他腳上穿的鞋已經豁了個大口,套著襪子的腳趾都露出來了,不免為自己的不分青紅皂白後悔,語氣也放溫和下來:“挑好了嗎?”

“嗯,稍等一下,”天逍轉過頭,灰布鞋拿在手裏拍了拍,對小販講起了價,“施主,再便宜點兒吧,二十個銅板太多了,你這鞋不值這個價。”

小販差點氣笑了,食指一晃一晃:“我說這位僧爺,二十個銅板買一雙百納布鞋你還嫌貴了?這可是我老婆一針一線辛辛苦苦做的,小本經營,本來就賺不得幾個錢,這價兒已經到底了,不買拉倒。”說著一把從他手裏把鞋搶了回去,撣撣灰,放回了原處。

天逍一把沒撈著,不由的不滿起來:“哎哎,我也沒說不買啊,施主何不當做積德行善,便宜點兒賣給貧僧,貧僧定會對施主感恩戴德,早晚誦經時,替施主向佛祖禱告,保佑施主早登極樂世界。”

“你說什麽!”小販頓時暴跳如雷,“你這禿驢,沒錢買鞋也就算了,還在這兒咒我早死,我呸你個積德行善,我先送你去極樂世界吧!”說著掄起扁擔就要打人。

站在一旁的沈水簡直要哭出來了,心說這笨蛋不會說話還是怎的,笨成這樣。

她勸了幾聲,沒被聽進去,靈機一動,從荷包裏摸出一錠小銀錠子,往那二人中間一伸,小販的眼頓時直冒綠光,馬上把扁擔藏到了身後,滿臉堆笑:“嗳喲,對不住啊這位小姐,小的這……不、不太懂規矩,沖撞了您,您可千萬多擔待點兒,對不住對不住!”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沈水彎下腰去隨便撿了一雙黑色的棉布鞋,然後把小銀錠子輕輕拋了過去:“不用找了,就當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剛才那些話,就請當做他沒說吧!”

小販握著銀錠子滿臉發光,點頭如搗蒜:“小姐哪兒的話,是小的沒眼色,您二位別生氣才是真的。”

天逍還想說點什麽,沈水已板起臉,狠狠一把擰在他胳膊上:“還不走,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硬是將人拖遠了去,留發了橫財的小販在原地歡送:“回頭再來啊!”

回到那家賣黃紙的店門口時,樂非笙果不其然已經走了,沈水氣得半死,掄起手裏的鞋就想拍死他:“你是故意的吧!故意跟小販吵架好讓我跟丟了,是不是?”

“我沒……”

“還說沒有!那人呢?人呢?”沈水原地轉了轉,兩手打開,怒不可遏地問,“天逍,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你居然笨成這樣,你以為這樣能夠幫他脫離我的視線?就算有陰謀,也用點高明的手段來蒙我吧,啊?”

天逍“唉”地長長嘆了口氣,一手叉腰一手捂臉,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沈水怒氣難消,正要再尋話來罵,肩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轉頭,竟然是抱著一疊七七八八東西的樂非笙站在背後,霎時就啞了。

樂非笙一臉好奇地來回看著他們倆,問:“你們為何事爭吵?”

依照過去的經驗,這種時候都是天逍出面解釋,她是不用管的——想管,也搶不到說話的份。

但現下的情況卻是天逍掐著鼻梁一言不發,沈水怔了怔,竟也不知道該怎麽扯謊把事情蓋過去。

“怎麽了,你們……”樂非笙更是困惑了,話才說了個頭,沈水已經勾上他一邊胳膊,用力把他朝後推搡:“你要燒紙祭祀?正好我也想去,前面有個僻靜處,我們上那兒去吧。”不由分說地就將人連拖帶拽著朝長街那頭走去。

樂非笙眉頭不覺一皺,想是不大情願,但眼見倆人鬧得這麽僵,權衡利弊,還是覺得沈水這金主不能得罪,便由得她拿自己做擋箭牌,逃離了天逍身邊。

這會兒時辰還早,人們多半都去放河燈了,年輕的姑娘也都挽著如意郎君在月老廟前燒香磕頭,祈禱能有三生三世的纏綿愛戀,沈水雖是挽著樂非笙,一路上卻是各懷心事,彼此不言,與身旁經過的情侶眷屬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二人穿過長長的街道,來到接近城郊的護城河畔,官府在這處設了一道竹籬笆,攔住沿河飄下來的燈,待下元節過了再派人來打撈收拾,於是這僻靜無人的城郊野地被一水的各色河燈照得明如白晝,燭火搖曳,令周遭的一切都籠罩上一層輕薄的夢幻色彩。

樂非笙自蹲在一旁避風處點火燒黃紙,沈水便靜靜佇立在護城河畔,望著那密集的河燈,久久出神。

城裏遠遠傳來的撞鐘聲,唱戲聲,和眼前的美麗景致,都好像不能吸引她的註意力,眼前晃來晃去,都是臨別時天逍覆雜的神色,和過去任何時候所看到的都不同,不是那種輕佻的玩世不恭,也不是那種刻意的嚴肅認真,而是一種冷冰冰的敵意。

當然不會是針對自己,那麽,就是針對那時被自己硬拖走的樂非笙了。

她曾經在飲鴆毒之前,在叛徒的眼中看到過類似的神色,那個已經記不清是誰的人,看著自己時眼裏就蘊著這種無法掩蓋的敵意,恨意,所以她知道,在自己無措地逃離那一刻,天逍對樂非笙是真的動怒了。

若他們是同夥,任意一個贏得自己的信任,都是成功,犯不著爭風吃醋,而且看樂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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