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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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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不止一次設想過她以自己真實的姿態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時候會是怎樣的情景,她看到的風景會不會有所不同。

但是這一天真的降臨的時候,她卻忽然覺得莫名地有種空虛的感覺。縱然所經歷每一道風景線都和印象中的完全相同,但她還是覺得有什麽東西改變了。

一直以來,她一直以千葉葵的身份生活著。無論做了什麽,說過什麽,最終會變成另一個人的人生,甚至與忍足的這段感情,最終也不是她能涉足的。然而現在卻變成了她本人來面對這些,她再也不能說這一切都是虛偽的——忍足第一眼就認出了她,並且毫不遲疑。他甚至沒有追究那些他本應該知道的東西,接受了隱藏著許多秘密的她。

“忍足少年,”葵躺在枕頭上,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像是融進了這個世界上最璀璨的光景,“你到底是怎麽認出我來的?”

忍足偏著身子用手撐著頭望著葵,聽到葵直接傳入腦海的聲音,他微微一楞,這才意識到葵的聲音也是直接傳入意識的:“因為你的眼神啊……這個世界上哪裏會有人像你一樣在置身其中的時候還露出事不關己的眼神呢?”

置身其中卻仍然像事不關己一樣……麽?葵望向忍足,蒼藍色發的少年的雙眸裏既有玩世不恭的驕傲,也有面對她時獨特的溫柔和認真。她閉上眼睛,聲音緩緩低下去:“那是因為,我的確不認為自己置身其中啊……我也一直,把這當做是別人的事情。”

“啊咧?”忍足有些驚訝地挑著眉,等待葵的下文。

“其實我並不是那種很熱情的人,也可以說很冷漠吧……”葵有些自嘲地彎起唇角,“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就經歷太多吧……”

經歷太多……這並不是葵的托辭或者自大的話。私生子的待遇就一定比名正言順誕生的孩子差麽?事實也並不盡然。葵出生於一個相對偏僻的城鎮,在那裏重男輕女的觀念一直存在於人們的思想中。葵作為長子的長女,她的出生並不被族人看好。相反的,因為父親外遇意外生下的孩子是個男孩子而備受父親喜愛。就算是為父親生下男孩的女人也在父母尚未離婚之際就堂而皇之地出入家門,並且祖父母對此視而不見甚至有意縱容。因此一旦那個女人來到自己家,葵就必須跟著母親去母親娘家的親戚那裏住。

那個時候葵還小,根本不知道為何母親為何每日以淚洗面,也不懂為什麽那個年輕漂亮的阿姨一來到自己家自己就必須去親戚家,甚至對於親戚們的明嘲暗諷含沙射影也一概不知,等到她知道的時候,事情卻已經遲了整整兩年。

她八歲的時候,眼睜睜地看著母親一次又一次地在生死的界限上徘徊。最終在喝下了一瓶安眠藥在醫院被搶救過來的第二天,穿著病服的母親像一片落葉從醫院的頂樓飄搖而下,短短的幾秒鐘與她而言卻像是漫長的幾個世紀。她想叫喊,嗓子卻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她發不出任何聲音。她想哭,眼睛卻痛地睜不開。她甚至連挪動腳步都覺得痛得難以呼吸,是的……一個人在死亡面前,只能如此無能為力。

但是母親去世不過半個月,父親就迫不及待地將新人迎進門。她冷眼看著喜慶的氣氛將哀傷的過去沖淡,從此之後對所謂的親情徹底失去概念。

“葵……”忍足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不光是因為她的遭遇,也因為她變大了不少的身體。

註意到自己的變化,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是感覺卻沒有任何不適,她也就沒有往心裏去。反而是對身上的衣服也跟著一起變大而覺得意外,不過她隱約覺得這衣服應該是她的意志或是靈魂凝結的產物,會有這樣的變化也是情理之中的。

葵偏了偏頭,看著忍足的眼神幹凈又純粹:“所以,你覺得我的目光澄凈,是因為它沒有映進任何東西。你覺得我對事情淡定自若,是因為我從不認為那是我的事情。你覺得我自然開朗,說白了也只是沒心沒肺到一定地步了而已。”

沒想到葵會直白到這種地步,就算是忍足一時也覺得不知道該說些來開導眼前的少女。剛剛才知道葵的童年有那樣的經歷,雖然她本人是草草地一語帶過,但是從她冷漠到此的語氣裏忍足也能想象得出現實的境況難堪到何種地步。他不自覺地蹙眉,最後只能嘆息似地倒在了枕頭上:“讓我來替你在乎吧。”

忽然聽忍足說這樣的話,葵倒忍不住去安慰起他來:“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個人而已,我只是和你說清楚而已。不要多想啊,那些過去早就過去了,我也擁有了新的人生,沒必要把我當成什麽悲情戲女主角來同情……”說到這裏她的身體大小已經完全恢覆到真人大小了。

她話未說完,忍足的唇就覆了上來。在被吻地七葷八素失去意識前,葵一直在想的是為什麽她明明是意志卻能觸碰所有現實的東西……等到忍足放開她的唇時,她已經沒有餘裕去思考其它的東西了。忍足的吻還在繼續,等葵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神智時忍足的手正在她的腰上徘徊,過於陌生的觸感讓她止不住地顫抖起來。握住了忍足的手,葵努力找回吐槽該有的語氣:“這是要上演人鬼情未了的節奏麽?”

聞言忍足只好滿心不情願地放開她,他又將葵抱住好久,才長長地松了口氣:“你不知道,這幾天找不到你我都快急瘋了……”

銀色的鏈子從忍足的睡衣裏滑出來,葵註意到這是忍足生日那天自己送他的生日禮物。本來是一對,但是她的那一條一直沈睡在東京房間的抽屜裏,忍足會隨身帶著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還沒等葵驚訝完,忍足又從床上離開。他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遞給葵:“前天是你生日,但是我們所有人都聯系不到你……就算到了你家得到的回答也只是你很好,然而心情煩躁不想見客……”

因為忍足的動作葵從床上跪坐起來,她的生日?葵雖然很想說不是,然而忍足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徹底失去了語言。原來他察覺到了她的消失,原來他也費盡心力地找過她……可笑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具身體的生日,忍足卻記得還準備了禮物。葵捂住臉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她哽咽地望著忍足,淚水沾濕的眼睛看人時近時遠,清晰又模糊的景象讓她的淚水怎麽也止不住。

忍足楞楞望著眼前這一幕,葵的身體依舊泛著溫和的微光,半透明的軀體顯示她並不同於平時。透明的液體一離開眼眶就慢慢變成虛無,沒有絲毫痕跡可循,就算忍足想去擦也無從下手。而葵那雙盈潤著水汽的眸就像是一個魔咒,它在不經意間潛入人心,一旦沈迷就無可自拔。

很久以後忍足還能記得葵第一次在他面前在他床上在他身邊泣不成聲的樣子,那種與平日完全不同的虛弱又柔軟的樣子讓人身體裏沈睡的本能徹底地覺醒。在崗位上見慣了生離死別的忍足不止一次地覺得,如果說還有什麽是他不能淡然以對的,那只能是哭泣的葵。

但是眼下有著天才之名的少年,只能看著自己的戀人無聲地流淚,他站在床前,手中的盒子被大力握緊後掉落到了床上。而原本那雙因為緊張而控制不住力道的手溫柔地攬住難得脆弱的戀人的肩膀,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是攬住了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藏。

葵喜歡這種擁抱的感覺,她安心地卸下支撐自己的力量。輕松的感覺讓她覺得眼皮很沈,她安然地闔上雙眸,任由世界陷入黑暗之中。

等到忍足發現葵止住哭泣已經是很久之後了,葵呼吸均勻地睡著了。忍足哭笑不得安置著她睡下——事實上意志的休眠與形體的狀態如何完全沒有關系。他拿起床上的小盒子將她放在了桌子上,唇角的笑容有些無奈。

“還真是太過緊張,連她現在不具備身體都忘記了……”忍足扶額,還是等葵自由之後再交給她吧,並不急於這一時。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考完最重要的綜英就好了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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