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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藥青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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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她病起那日,由於她藥人的獨特體質,除了景安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景安更是成了老媽子一般各種忙裏忙外,一個好覺也沒睡過,半夜還需要時不時確定她的體溫。

由於所有退燒藥對她一點用也沒有,除了用冷毛巾敷額頭,蓋大棉被捂汗,他沒有任何其他辦法。藥人的抗藥性此時成了最大的難題。風寒之癥,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偏偏遇上個藥石無用的病人……

看著昏昏沈沈躺在床上的藥青,景安突然有了一種恨,恨她為何是個藥人,恨他們為何讓她成了今日的模樣。這還只是風寒,她以後的日子還長,如果所有的藥都不能用的話,那麽所有的疾病她只能硬生生扛過去。她只是個女孩子,這苦受得太多了……

再一次換了絞好的濕毛巾擦去她臉頰和脖子上的汗水。白色面具早已被摘下放在一邊。那張被毒毀去的面容毫無遺漏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他從來沒覺得她這個樣子醜,因為自己以前初學毒經時也一直因為控制不了毒而不得不天天頂著五顏六色的筋脈,早就習慣了那樣的長相。可是她和自己不一樣……女孩子都是要美的吧,畫中的她那麽好看,現下這般……她的心裏一定不好受。

拿著毛巾小心地擦拭,生怕驚醒夢中的她。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樣照顧人的一天。以前要是有人告訴他說他會像個老媽子一樣服侍一個小姑娘,他一定會不屑地一笑。笑話!我毒聖護法才不會那麽嬌慣女人,我可是個爺們!

可我這是好好照顧我的搖錢樹!心中暗暗勸說著自己,仿佛給自己找了個無與倫比的好理由。我可不想她害死別人,只有我能照顧她啦,家醜不可外揚啊。

一連過了三日,藥青的病情才終於開始慢慢好了起來。好在這三日藥青雖然病重,但還有意識,只是全身無力,頭昏腦脹,所以有些比較男女有別的事情……在她的堅持下還是自己完成的。

“這些天……麻煩景爺了。”現下她的病大好,再也不需要有人守夜了。只是短短幾天,面前的男子就瘦了一圈。

景安心情大好地幫她開窗透氣,終於熬過來了,“知道麻煩我,以後就盡量少麻煩我,知道不?”少生點病,不然除了我,誰能照顧你。

不確定他是個什麽語氣,她乖乖順著他的話,“是,以後會註意的。”

一下坐在了她的床邊,西域來的他一向是不拘小節,“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嗎?”

“沒什麽大礙了。謝謝景爺。”

“那我就放心了!這幾天在你這裏,我都快臭了。不行不行……我回去洗洗了!”他一幅自我嫌棄的表情。

“景爺慢走。”

“不用送啦!你再在床上歇歇吧。”

“嗯,慢走。”

也許就是因為這一次生病,她開始習慣被景安見到自己的面容——他不會討厭自己。不過她還是盡量帶著面具,出門的時候帷帽也必不可少。

他不討厭,並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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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藥青病的這幾日,武林大會也拉開了帷幕。

大會當然有開會……

於是前幾日都是各種年度評比。綠羽教對於江湖的風向問題那是相當的關心。你會發現這幾日來福大客棧的全體員工,上到掌櫃和掌櫃夫人,下到小二和說書先生都是相當有意願和顧客聊天的。好吧,這是一個全民皆兵的階段。

無名教作為大門派參加武林大會,日程自然是排得滿滿當當。更因為那一日的屋頂事件,向梓宸也再沒有來找過藥青。

——這算是說清楚了,斷幹凈了?

以防萬一,景安規定所有人都不許在藥青面前提起任何無名教的消息。她想必是很喜歡向梓宸的,不然也不會就那麽傻傻在屋頂站了一夜。所以傷心事,少提為好。

武林大會開始了,正事自然少不了。

景安每日都會仔細閱讀手下收集的各方面消息,當然也包括八卦——八卦是最容易產生紛爭的,也是最容易有生意的。但這次他關註的是——這裏面說不定會有紅夭的蛛絲馬跡。

每天看大量的八卦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更何況很多八卦並不是那麽有用。

——出雲派這幾年衰落得厲害,在山東的招人情況很不容樂觀。聽說有不少新起小門派都紮住於山東。果然是沒有了壟斷,就有了希望。

——南嶺門最近人員調動頻繁。唉……蠱凰沒了能不找嗎?

——盟主昨日去了青樓,其夫人怒拆招牌。乖乖,真是厲害的女人啊。

……等等

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對……

不是說盟主夫妻恩愛,一雙子女也早已成家立業,完美非常嗎。而且盟主作風一向正得很。怎麽偏偏在武林大會這節骨眼上去青樓呢?

摸著那縷山羊胡子,景小爺笑得是怡然自得。這不就是最明顯的線索嗎?

青樓,對有些人來說不是最好地藏身之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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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景安打扮得是風流倜儻——易容後渾然一個紈絝,去了那家盟主光臨過的青樓——嬌月閣。

這名字,看得人真是心癢癢。怪不得盟主也要來?哈哈哈!

逛青樓,必備的是錢不能少。不然怎麽請漂亮的姐兒呢。最好還是所有漂亮的一次性都叫上!對了,最好是最近來的新姐兒。

實打實的金子最讓人喜歡了,眼前花枝招展的老鴇一看到他手上明晃晃的金錠,立馬笑得跟朵向日葵似的,一個勁地喚著,“爺,爺,爺。”

到青樓就是舒暢,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個大爺,看著各種妹子往自己身上粘,那感覺不要太好!

“爺喜歡新鮮的,最近有新貨不?”景安笑得那是一臉淫蕩地坐在剛開的包間裏。

“有有有!最近新來了三個姐兒,個頂個的漂亮!爺要幾個?”老鴇揮舞著那塊小小粉色絲帕,一個勁地“抽”著他。

“今兒個心情好,全包了!”

“好~~~”這下老鴇笑得臉上粉都掉了一層,一聲好更是應得一波三折,拖得餘音不絕。

不一會兒,三個妖嬈的女子就跟著老鴇進了屋,穿得那是一個輕薄透明。

“這是瑤瑤,貞貞,素素。”老鴇蘭花指一翹,美人兒一個個指過來,景安也順著看了一遍。

“快去好好伺候大爺~~”

“是,媽媽。”三個女子的聲音同時響起,有一種酥麻入骨之感,果然是訓練有素啊。

再給了點賞錢,老鴇喜笑顏開地退了出去。剩下身邊三個女子,景安不慌不忙地一一招架。喝點貞貞給的酒,吃點瑤瑤夾的菜,嗯……素素這肩捏得真是舒服。

聽著三個細柔嬌媚的聲音一直討好自己,景安嫖客範做了個足,牽牽這個小手,摸摸那個小臉,好不自在。一直玩到了大半夜,醉醺醺地就倒在了包間裏,倒之前他拉住了貞貞的手,一臉淫笑,“今兒個,就你留下侍寢!”

瑤瑤、素素很識相地拿了賞錢離開。

對著面前媚色橫生的貞貞,景安笑著抱了上去,“美人兒……”

……

春曉帳暖?

春色無邊?

兒童不宜?

……

神馬都沒有……

……

包間裏空無一人,大開的窗戶呼呼地灌著冷風。

……

……

最討厭逛青樓骨拐姑娘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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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正香的藥青,被一陣猛推給推醒了。

一睜眼,只看到景爺笑得賊賊的那一張臉,手上還拿著個火燭。

“快起來!帶你去看好東西!”

這大半夜的……雖然不情願,她還是起了身。

跟著景爺,去到了柴房。進去後,只見他掀起了一塊地磚,露出了長長的樓梯。

“快跟著下來!”

慢慢走下樓梯後是一條細細長長的通道,通道的盡頭有一扇門。景安拿鑰匙開了門,領著她走了進去。

點了燈,可以看到這裏是一個小型的囚室。囚室的一角正躺著一個一身薄紗的女子。

這是什麽情況?大半夜讓我來囚室,還有一個穿這麽露的女的?她狐疑地看了看景爺,難道景爺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癖好?當下,她微微後退了一步。

那邊景爺一臉興奮地就把她往哪個女子那邊拉,“快來看看!快來看看!”

“還是……”算了吧。

“我還不容易帶回來的!”

“……”這個不用告訴我的。

“你可是說你要親手殺她的,現在我把她帶來了,開心吧。”

“……”

!!!

親手殺?我親手殺?

???

紅夭!

她連忙快步走了過去,撥開那女子面上散著的發絲。一張還不錯的臉露了出來,可這分明就不是紅夭那張妖媚的臉。

“別急,她易了容的。”他走到旁邊,從身上拿出了一瓶藥水,抹在了女子臉上。不一會兒,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被他慢慢揭了下來。

那面具下的竟然是一張滿臉皺紋的老婦臉龐。

可那五官和眉眼分明就是那個化成灰她也會記得的紅夭!

這是怎麽回事?

就現在這個老婦樣,與她曾經見過的那個也算得上是“風華絕代”的騷美人紅夭相差了不是一點半點。只是過了大半年,一個人怎麽就老成了這樣?

景安看著那張臉,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她真的是許久沒有吸人內力了,都不能維持自己的容貌了。”多可惜啊,就這五官來看以前應該是個大美女。紅夭,這麽出名的人物,我還沒見過她好看的時候什麽樣呢。

“她多少歲了?”藥青試探著問出了聲。從來不知道紅夭的年齡,只是大家都知道她是個妖女,而且還是在江湖上“紅”了許久許久的一個妖女。

“武林盟主現下是五十有三,當年他的未婚妻只比他小上個半歲。你說她多大?” 景爺厭惡地皺了皺眉——一想到,剛才自己抱著這麽個老太婆叫美人,就經不住起雞皮疙瘩。

五十三不到一點……

所以為了保持自己的容貌,她就通過合歡方式吸取男子內力嗎?真是……她也不知道怎麽形容。人總會有自己執著不願放棄的東西,紅夭在乎自己的面貌勝過一切。她能做到這個份上,也著實不易。最近風聲這麽緊,紅夭可是忍了不少時間啊。

“好了,交給你了。你想怎麽殺就怎麽殺!”景安一臉邀功的表情。

問題一下回到了自己身上,藥青蒙了。

怎麽殺……

她沈默了。

一直恨著,可真正能報仇的一瞬,卻突然發現不知如何下手……

殺人,她做過。而且是二十幾條人命,可不是她自願的。殺紅夭是她的願望,可有些事情做起來永遠比想象中要難上很多。

如果只是一刀將其斃命,藥青總覺得自己會後悔讓她這麽容易就死去。變態了?確實,經歷了這麽多,她的心早已變態了……可是真讓自己動手,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如果回到剛變成藥人那會,有人把紅夭送到自己的面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拿刀子把紅夭紮成個篩子……可已經過去大半年,有些事情不接受也已經接受了,不習慣也已經習慣了。仇恨依然存在,但卻沒有了那麽一份你死我活的氣勢。然而放過紅夭也是絕對不可能的,自己心裏這關就過不去。

於是,問題又回來了……怎麽殺,才可解心頭之恨?

解恨的那些殺法,自己下不下得了手。

自己敢不敢……

“怎麽了?”看著藥青站在那裏不聲不響好半天,景安有些奇怪地湊了上去,“要不要我幫你?”她是不是沒殺過人?那樣的話,第一次確實會怕。

“不用!”在頭腦反應過來景爺的話語前,她的聲音已經替自己做出了回答。有些事情一定要自己親手了結才行。

“我……自己來,你能不能出去一會?”

“哦?”景安懷疑地看了看她,“也好。她中了我的毒,一會就會醒過來。不過她動不了的,你就放心地動手吧。”說完,他離開了房間,隨手還幫她帶上了門。綠羽山莊做生意,包您滿意!

囚室裏的通風很不好,有一種潮濕的黴味,待久了渾身都不舒服。地上更是陰冷得很,站得人腳都發涼。

藥青就蹲在紅夭的身邊靜靜地等著她醒來。都等了這麽久了,不差這一會。

過了一會,薄紗下的身體略微動了動。這是要醒了吧……

果然,帶著些暈眩後的迷茫之感,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慢慢地睜了開來。看到陰暗的房間,和自己面前的這個奇怪的帷帽人,紅夭一下警覺了起來,忙想起身,卻動彈不得。心中大驚,開口就問,“你是什麽人!為什麽抓我!”那嗓音還是少女的聲音,配上這樣一張皺紋密布的臉龐,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你……醒了。”

“你是誰!你把我怎麽了!”為什麽我不能動!

“別擔心,只是一點藥。”藥青的聲音竟然聽上去異常的誠懇,“你……聽不出來我是誰?”

“你是誰?”紅夭似乎顯得有些畏縮起來——故人?她的故人都不是什麽“好人”。

“也難怪你聽不出來我是誰,我們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一天都不到……可就這一天都不到的時間,卻……”藥青收了話頭,“你想不想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紅夭一瞬不瞬地看著她,眼中含著一絲恐懼。

慢慢地摘下了帷帽,青灰的膚色在燭光灰暗的囚室並不明顯,只是不夠白皙。緩緩撫上了白色面具,輕輕移開。藥青微笑著看向了那個改變她一生命運的人,“現在你能認出我是誰了吧。”

紅夭的眸中一片驚恐……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結局。無論你逃多遠,註定你欠我的,我總會討回來。你說,你欠我太多,我該怎麽討?

藥青沒有發覺,她自己的臉上浮起了殘忍的笑意。

藥人其毒,入皮入骨,入心入肺。

我,人不人,鬼不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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