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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尖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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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皓白蹙眉沈思著, 葉凈楠給他打來電話。

“你在哪裏呢?”葉凈楠問。

“外面。”古皓白回答。

“我今天調休,早上沒事,給你做了點甜點。你過來拿一下, 下午我要去參加一個讀書會,你有空嗎?陪我去唄。”葉凈楠揚聲, 刻意把說話的尾音調得很高, 是在對他撒嬌。

昨晚他們在極光嶺,撞見阮愫被抓去派出所, 古皓白沒有當時去幫阮愫解圍。

葉凈楠就以為古皓白對阮愫這小姑娘沒興趣,心裏想著今天再乘勝追擊的約他。

葉凈楠根本不知道昨晚古皓白將她送回去以後, 又去了局子撈阮愫。

他無法容忍那麽冷的天, 阮愫被關派出所整夜。

蘇禹初在歡場裏, 談笑風生,一擲千金,早就忘了她這個女朋友身在何處。

那種時刻,阮愫能依賴的人只有古皓白。

電話裏, “來嗎?”葉凈楠沒有等到回應,又問了一句。

古皓白看著蘇禹初將阮愫扶上他的車,這才回應葉凈楠, “好。”

掛斷電話,他邁步上前,轉去蘇禹初的車邊,跟已經坐上車的他倆告別。“臨時有點事, 我先走了,你們去吃就行。”

蘇禹初問:“什麽事, 先把午飯吃了再說, 還有昨晚阮愫到底跟誰打架, 你還沒告訴我,我要好好找這個孫子算賬。”

古皓白回答:“那人在醫院,已經要不行了,這事就這麽算了吧。”

蘇禹初磨了磨後槽牙,問阮愫:“小姐姐,這事你說算了嗎?”

阮愫想了一下,說:“暫時算了吧。”

蘇禹初點燃引擎,“去我家吧,今天我媽正好從國外回來了,想見你。”

阮愫搖頭,“不行,我腳摔了,見阿姨多不好。”

“她又不看你腳。”蘇禹初說。

阮愫看了一眼古皓白,他站在車邊,薄唇緊閉,阮愫覺得有點失望。

阮愫悄悄看他,他站的位置正好可以讓阮愫看到他的後頸,那兒有個淺淺的咬痕,是阮愫留下的。

在他的庫裏南車廂內,他們交疊到黎明,阮愫被他抱在懷裏,第一次在雪地裏見到北城的日出。

太陽從雲層裏露出金色的真身,絲絲縷縷的光線從天邊照出。

路邊堆著積雪,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然而,那光芒還是不及男人淩冽的面孔被初升的朝陽照亮,流淌出的情致耀眼。

他抱著在他懷裏軟做一團春水的阮愫,眉眼是那樣溫柔,眼神是那樣認真,阮愫感到自己這一次是真的墜了。

像一廂情願的,墜在長街上的雪,知道最後要化為烏有,也還是無悔的要為長街墜落。

車子朝蘇家在亭臺的別墅開去,阮愫回味著古皓白被日出照亮的臉龐,一點都沒在乎坐在她旁邊的蘇禹初在說什麽。

“你怎麽總是崴腳?上次在西北又摔腳,你跟古皓白是不是八字不合啊,每次見他,你都要多災多難。”

“看到前面那沓地沒有,古皓白他們家的,寸土寸金的地段,他爸又買下來修寫字樓了,他們家的樓在北城也太多了,還在修。老頭子那麽老了,每天拼命的修樓,使勁的圈錢。”

“兒子倒好,心甘情願,長年累月的在西北當個邊防戰士,你知道他們邊防戰士多慘嗎?他這次去蒙古,在邊境上吃雪,為了抓一個小毒販,在雪山上少吃少喝的臥了整整三天,要是讓我去,我肯定原地去世。”

蘇禹初一面開車,一面跟阮愫聊起自己的這個兄弟。

“古皓白這人真的挺沒勁的,昨晚我給他弄那麽大的場面,他來都沒來,幸好昨晚牌局上我贏錢了,要不然,我真的覺得昨晚那局沒攢的必要。”

阮愫輕輕問了一句,“你跟他做多少年兄弟了?”

“多少年?二十年得有了吧。”蘇禹初說,“那時候在航天工程家屬院,我跟他認識,有人欺負我,他幫我打回來,他打架特別兇,論打架,我誰都不服,只服他。我們後來上一個幼兒園跟小學,直到三年級他跟他媽去國外上學了。”

“賀稚他們不是也是你的兄弟嗎?怎麽沒見你對賀稚他們那麽好?”阮愫好奇為何他倆關系匪淺。

“賀稚什麽家境,古皓白什麽家境啊。把我們皓哥稱作北城第一闊少,也不稀奇,我家裏一直讓我跟他多走動走動,說他現在在外面當兵,要是哪天不當了,回北城來,這城裏有一半的熱錢都得從他手裏過。你看我們皓哥排場多大。我能不在乎他嗎?”

說完這些,蘇禹初自嘲的笑了一下,含了根煙,想點,摸了一陣,沒找到打火機,最後就那麽含著玩了,他嘟噥著說:

“其實不是,是我覺得他可憐。天天悶聲悶氣的,那麽大歲數了,還在跟這個世界對抗,跟我一樣過點快活日子不是挺好的嗎?家裏那麽多錢,都留給他一個人,他幾輩子都花不完,他偏要選擇苦哈哈的過日子。”

“他怎麽可憐了?”阮愫問。

“古皓白他啊,真的很慘……”蘇禹初正要說,他公司的人給他來了電話,請示他下個禮拜比稿競標的事。

“他們的稿我看了,我怎麽看的,這還用說嗎?當然是花錢。這世上有錢辦不到的事嗎?真沒有……沒什麽新意,比不過咱們的設計,就照我們原來的方向去做就行了。”

蘇禹初忙著去說公事去了,再也沒有就著古皓白這個話題為阮愫講下去。

阮愫陷入了沈思,為什麽蘇禹初要說古皓白可憐。

他可憐嗎?當然不可憐。

他把他兄弟的女人上了,還要被他兄弟心疼。他真的一點都不可憐。

此時此刻的阮愫其實還根本不知道古皓白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就悶頭喜歡上了;

更不知道她的這些所作所為,對蘇禹初跟古皓白那多年的兄弟感情會造成什麽樣的傷害。

葉凈楠的讀書會被安排在北城玉海區的一個美式鄉村俱樂部裏,來出席的都是一些高階知識分子。

他們有一個微信群,平時有空就在線上跟線下,約聚在一起分享文學作品跟閱讀心得。

這是葉凈楠這種名媛喜歡的解壓方式,也是一種社交手段,上周,這個讀書會裏就官宣了一對情侶。

葉凈楠帶著自己親手做的甜點來給大家分發,他們今天聊的是俄國作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白癡》。

古皓白跟葉凈楠一起坐在討論桌邊,葉凈楠問:“怎麽不說話?”葉凈楠發現他今天有點特別的沈默。

他昨天剛風塵仆仆的從西北回來,葉凈楠昨天下午見他的時候,覺得他沒有什麽不妥,猜一定是晚上出了什麽事。

古皓白淡淡回答:“我沒看過這個小說。不了解。”

他平時也看很多書,但是都是實用類型的,世界各國的軍事作戰技術,金融經濟解構等等,虛構小說他從來不喜歡看。

被中國文藝青年廣泛推崇的陀老對古皓白來說,他並不感到熟悉跟欣賞,但他知道有人喜歡看這個書。

在魯沙爾的時候,有人在他房間裏睡覺,扔過這個作者的書。

“你大學在部隊裏上,接受的是軍事化訓練,可能對文學作品接觸得少。”

葉凈楠笑笑,為他講解,“其實就是個三角戀,一個女人背叛了愛他的對他好的男人,跟一個花花公子私奔了,最後被這個花花公子殺死了。”

古皓白聽完,沒有做聲。眸色漸深。

“怎麽了?不喜歡這個故事?其實還真的不討喜,但是就是變成經典了。”葉凈楠娓娓道來自己對這個故事的評價。

這時候,有人過來找葉凈楠說話,“呀!楠楠,坐你身邊這男的誰啊?”說罷,湊唇到她耳邊,悄聲跟她求證,“這麽絕的長相,剛交的男朋友?”

葉凈楠於是給古皓白介紹:“這是陳榆,我在讀書會裏認識的最好的朋友,做新媒體的。”

說完,她又問男人一句,“她問我,你是不是我男朋友?”

葉凈楠溫柔又渴望的看著古皓白深不見底的眸,期待他的回答。

“不是。”古皓白很快做了否認。

葉凈楠眼裏希冀的光一下全都散去。

陳榆覺得尷尬,迅速打圓場道:“楠楠你男朋友真愛開玩笑,明明是,還說不是。老羅說了,等一下讀書會結束,他請吃飯,叫你男朋友一起去唄。”

“我問他去不去好了。”葉凈楠說。

古皓白沒說話,等陳榆走了,他說:“我出去抽根煙。”

蘇家別墅裏,布置奢靡,擺件矜貴,處處透露出鐘鳴鼎食之家的厚重底蘊。

阮愫乖乖坐著,今日,蘇禹初真把阮愫帶來家裏了。

阮愫到現在還有點兒懵,作為一個來自小縣城的南方姑娘,還真來了北城一方富甲且背景深厚的蘇家做客。

“愫愫坐,想吃什麽?我讓廚房給你安排。”而且,蘇禹初母親竟然不是電視劇裏演的那種惡婆婆,不僅長得漂亮鮮麗,個性還溫良賢淑,對阮愫特別熱情周到。

“阿姨,不用麻煩了,我腳崴了。事先也不知道蘇禹初今天真的就帶我來見你了,我都沒給你帶禮物。真的特別不好意思,我就不吃飯了,我先回學校去了。”

阮愫怪不好意思,心裏想著自己也不是真心喜歡人家的兒子,何來資格做對方的座上賓。

蘇禹初母親楊瀾淑是個外交官,今年48歲,保養得宜,穿著典雅,看起來卻只像三十出頭。

“來都來了,就好好吃完飯再走。”楊瀾輸挽留小姑娘,今天第一次見面,此前就聽蘇禹初提起過她多次的楊瀾淑對阮愫特別滿意,舍不得她走。

“走什麽走?”蘇禹初抽完煙,走過來說,“今晚就在這兒睡,不準走,睡我臥室裏。”

“我回去還要寫論文。”阮愫忙不疊的找借口,“早上都被教授單獨談話了。”

“哪個教授?就是靜心口服液?”蘇禹初冷哼,“這事你得叫楊老師幫你安排,靜心口服液是她校友。她們關系可好了。要是楊老師親口告訴靜心口服液,你是咱們蘇家媳婦,可能你這論文不寫也能過。”

楊瀾淑在一旁聽完,斥蘇禹初道:“瞎說什麽呢?你這孩子,能不能尊重一下學術。愫愫成績這麽好,張教授是在提領她,愛才,單獨對她重點保護。還有什麽靜心口服液?瞎喊什麽,你念那EMBA管理班,張教授給你上課的事,你是不是都給忘了?”

“呵……我還真不記得我上那EMBA班哪些老師給我上過課,我那時候去他們外經貿上課,眼睛裏就只看到這個鬼靈精的小丫頭了。”蘇禹初說著,用纖長的食指刮阮愫的鼻子。

阮愫躲了一下,沒躲開,被蘇禹初刮疼了,阮愫嗔怪。“你弄疼我了。”

“哪裏疼,讓你男人給你吹吹。”蘇禹初湊近了,輕佻的對她鼻子噴了一口他口裏還含著的煙霧。

“蘇禹初,你討不討厭?”阮愫被嗆了,嗲著聲音跟他吼。

蘇禹初笑得更開心了。

這互動在楊瀾淑的眼中坐實了打情罵俏。

楊瀾淑看出來,這次蘇禹初是認真的了。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蘇禹初這一路交的那些個女朋友,沒一個能登大雅之堂。

如今這個阮愫,楊瀾淑今天在她來之前還專門給外經貿專門帶她的張靜心打了個電話,仔仔細細的聊起她。

浙省的文科高考狀元,在校期間成績績點一直是年級第一,不僅長得漂亮,還一直沒交男朋友,蘇禹初是她到北城來上學後,交的第一個男朋友。

光憑這是阮愫第一次談戀愛,楊瀾淑就很讚成他們在一起,現在再親眼見到阮愫這個人,楊瀾淑很放心。

二十歲剛出頭,風華正茂的阮愫讓楊瀾淑愜意的聯想起五月荷塘裏,從墨綠的荷葉田田中竄出來,才露尖尖角的蓮苞,潔白小巧,含蓄著,靜默著,不爭不搶,藏起了來日盛放的力量,是如此美好又清新的存在。

著一件奶白色針織連衣裙的小姑娘身材纖秾合度,純黑色及腰長發披在肩頭,像一緞質地精良的綢。

五官小巧精致,眼眸清澈得能照見正在看她的楊瀾淑的人影。

跟楊瀾淑說話的時候,一直是乖巧的,膽怯的,禮貌的。楊瀾淑越看她越喜歡。

“好了,蘇禹初,你不要再欺負愫愫了,她腳不方便,你別趁機為難她。”楊瀾喝止一直在逗弄阮愫的蘇禹初。

蘇禹初平日裏對誰都是不屑的,對著阮愫,倒還有點特別上心的舔。

阮愫反而不會主動配合他。

楊瀾淑懂了,他們之間,是阮愫在牽扯著蘇禹初在走。

“蘇禹初,你也有這種時候。”楊瀾淑喟嘆。

“年輕真好,看到你們啊,我就想起以前我,靜心,還有菱雲一起的時候。”楊瀾淑剛從國外回來,今年她們部門主要在尼泊爾跟印度一帶做外派,下半年要換地兒了。

她成天在異國他鄉,眨眼都四十八歲的楊瀾淑此次回到故裏,忽然覺得此生有點顛沛流離。

不過,顛沛流離的人生也還好,好過不得善終。

“菱雲真可惜。”楊瀾淑悲從中來的感嘆。

阮愫不知道楊瀾淑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見她一下子情緒消沈了,阮愫也收住了,還以為自己做什麽了,心裏開始害怕。

“媽,能不要這麽傷春悲秋麽,愫愫在這兒呢。”蘇禹初知道,楊瀾淑是又想起古皓白他媽了。

可惜是真可惜,可人都沒了,再可惜能頂啥用。

楊瀾淑笑笑,起身告訴他倆:“你們好好聊,我去廚房安排一下。愫愫別見外,就把這裏當自己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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