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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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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意,看我。”

那聲音比泉水還要幹凈幾分,被山風緩緩送到落在耳邊。

鐘意擡頭,顧清淮站在山路盡頭,像是她的守護神降臨人間。

她突然有些不敢相信,她怕這是自己在極端無助的情況下,想象出的安慰自己的幻影。

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每劃下一根火柴就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和事,火柴熄滅後一切終將歸於虛無。

這一刻,鐘意希望時間靜止,希望月光溫柔,希望顧清淮不要離開。

膝蓋鉆心的疼,她的額角鼻尖都是冷汗,淚水突然開始止不住。

像個手足無措找不到家的孩子,生怕自己邁出一步,她的火柴就要熄滅。

確定沒有嚇到她,顧清淮大步向前。

鐘意模糊視野裏,那個高高瘦瘦的黑影,慢慢有了清晰英俊的五官。

漆黑的劍眉,鋒利的鳳眼,就連鼻尖的那顆痣都能看得清楚。

最後,他站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冷著張俊臉一語不發蹲下來。

顧清淮看到鐘意走路姿勢不對,猜到這傻子肯定是摔了,但是沒想到這麽嚴重。

運動褲已經磕破,膝蓋處血跡滲出,再看她垂著的手臂,因為是短袖,擦傷一片。

如果他沒有剛好來西南執行任務,如果他沒有來找她,她就打算這樣自己回去?

明明距離住處一個小時路程,卻告訴同事自己快要到了不讓大家擔心。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走在山裏有多危險。

就在昨天夜裏,這裏還有毒販逃竄,持槍拒捕和他們開槍對射。

顧清淮慢慢消化掉的所有後怕擔心怒氣,又在一瞬間全部折返。

鐘意垂眸,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一下顧清淮的頭發。

真的是真的!她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來,不害怕了也不難過了,一下子被洶湧而來的開心包圍。

他的頭發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軟,還想再摸摸,可是顧清淮已經站起身。

他居高臨下看著自己,那雙鳳眼本就眼尾像利刃,此時更是冷得嚇人,壓迫感同樣不可忽視。

顧清淮:“還能走?”

鐘意開動了一下小腦筋。

如果顧清淮沒有出現,那她是爬也要爬回去的。

但是!顧清淮在!她肯定就不能走了呀……

鐘意慶幸天黑,顧清淮看不到她慢慢紅起來的臉。

她小小聲說:“不能走啦!”尾音是軟糯的也是害羞的。

怕他不信,她跟個小朋友顯擺幼兒園得的小紅花一樣,伸出腿給他看膝蓋:“你看,膝蓋磕破了。”

而後手臂掰過來,小臉疼得扭曲,軟軟地說:“手肘和掌心也擦破皮了,好疼好疼的。”

每看清一道傷,顧清淮周身的氣壓就驟降十分,他沒好氣道:“你用胳膊走路?”

鐘意聽了,幹巴巴笑笑,嘴角弧度別提多牽強多狗腿:“嘿,嘿嘿,嘿嘿嘿。”

顧清淮語氣沒有什麽變化,凜冽刺骨快到零下,每個字音都冒寒氣:“背還是抱。”

鐘意眨巴眨巴眼睛,還有這等好事?

現在是春末夏初,她就只穿短袖和運動褲……如果背的話就完全貼在他的後背上。

可是抱的話……社交牛逼癥如她,但臉皮厚度還是不夠,誰讓對方是自己喜歡的人呢。

她的聲音含混在嗓子眼兒:“抱……”

公安部通緝犯都扛不住冷臉的顧清淮,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外科醫生。

她見顧清淮撩起眼皮視線掃過來,又可憐兮兮加了個“嗎”,變成“抱、嗎?”

顧清淮穿著一件寬大的炭黑色牛仔外套,當即扯開扣子脫下來。

他裹粽子似的把鐘意一裹,卻還不忘小心翼翼避開她受傷的位置。

鐘意聞到冷香,像是雪後初霽的空氣也像新雨洗過綠植,像他這個人。

她不明所以,春末冬初的夜晚雖然有些冷,但不至於穿外套。

還沒等她想明白,顧清淮已經彎下腰,一手墊在她背後一手小心翼翼穿過她膝窩,把她抱了起來。

猝不及防的公主抱,鐘意的心臟跟著雙腳懸空,穩穩當當落在顧清淮懷裏。

這才明白,為什麽他的衣服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此時此刻明明如此親昵如此靠近,肌膚沒有一寸相貼。

她受傷的手臂緩緩抱住顧清淮脖頸,清晰感到他僵硬了下,低頭看她一眼又很快移開視線。

那修長白皙的脖頸正中她紅心,喉結冷淡地滾動,她甚至能感到他頸窩清冽幹凈的氣息和溫度,一點一點燙紅她的臉頰。

“顧清淮。”

鐘意柔軟的小卷毛掃在顧清淮下頜,他懶得理她,又聽見小姑娘慢吞吞道:“還有好遠呢……”

本來走夜路沒有什麽,受傷摔一跤也沒什麽,甚至在同事打來電話的時候她還嘻嘻哈哈表示很快就回去、要給她留飯,她餓得要死要吃兩個大饅頭。

可是當她看到顧清淮,她就想像塊狗皮膏藥一樣粘在他身上,柔弱不能自理、手無縛雞之力,雖然她第一次被喜歡的男孩子抱著,害羞得睫毛撲閃撲閃,都快不敢看人。

鐘意仰起臉,一雙眼睛像清泉水裏倒映的月牙,濕漉漉的又明亮:“你會一直把我送回去嗎?”

她呼吸的熱氣全部掃在顧清淮的下頜和喉結,因為仰起臉的動作,額頭輕輕蹭過他的下巴。

顧清淮喉結滾動線條清晰,連帶心尖都像被羽毛輕輕掃過。

那些中學時代的小男生,喜歡一個女孩又想靠近又不敢靠近,他現在的樣子跟那些小男生比起來也沒有什麽長進。

因為這位帥哥此時又兇又冷地說道:“不說話,我送,再說話,扔回去。”

鐘意瞪大了眼睛看從山上到山腳的距離,想象自己在空中滑出一道拋物線“砰”地砸到山下,她趕緊抿緊嘴巴。

明明打電話的時候,顧清淮還沒有這麽兇的,她看著他明顯不高興微微向下的嘴角,腦袋更低:“那我不說話了……”

可憐兮兮委屈巴巴,像只被兇的警犬幼崽,想親近又不敢,就拿那雙濕漉漉的狗狗眼盯著你。

所以那些時候,顧清淮都會把崽崽抱起來哄,但是鐘意不是狗狗,他繳械投降,無可奈何。

鐘意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錯了,小小的委屈像是鹽水,浸泡著她身上的每道細小傷口。

顧清淮細小的發茬冷硬刺在她手背,她緊緊攥住自己的手腕。

她的心裏又是酸澀又是甜,混在一起,到底是甜多一些。

這是她離他最近的時刻,顧清淮的呼吸落在她發頂,隔著那層短袖的棉質布料,她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

在西南的夜空下,在他故鄉的土地上。

她被喜歡的人抱著,自私地希望山路沒有盡頭。

可是今天的顧清淮好兇。

所以她又想,還是短一點好了,她不想讓他為難。

溫柔如他,深山老林,遇到受傷的小姑娘,不管是鐘意還是北風,估計都沒有區別。

他抱她,不是給鐘意的專屬待遇,而是給一個受傷的女孩子的待遇。

所以,在能看到學校那棟樓的時候,鐘意就松開顧清淮的脖頸:“放我下來吧,謝謝你呀。”

聲音是委屈的,也是酸澀的,分不清是因為受傷,還是因為他冷冷淡淡的態度。

魏寒遠遠看到她,快步迎出來。

“怎麽打你電話你都不接了?”他焦急問道,看見鐘意的手肘和膝蓋,“受傷了?嚴不嚴重?”

鐘意笑笑:“手機沒電了,就是摔了一跤,沒有什麽的。”

現在倒是不可憐了,乖巧懂事,像個大人。

顧清淮輕輕揚眉,嘴角有些想要彎起,被他面無表情抿回去。

到底是醫生,魏寒去找常備藥箱,鐘意在院子裏的小凳子上坐下來。

她仰起臉看高高大大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你累不累呀?”

顧清淮:“還好。”

“你一直不回來,可是把我們擔心壞了,電話也不接,”幾個同事給鐘意熱了飯菜,端過來,又看到她身邊沈默不語的大帥哥,不著痕跡多打量幾眼,“這位是?”

鐘意差點脫口而出“是我喜歡的大美人”。

她抿了抿嘴巴,含蓄道:“是我的房東,我們剛好遇見。”

同事意味深長沖著鐘意眨眨眼,臉上寫著:就只是房東?

鐘意小臉一紅,說明所有問題,她們笑嘻嘻走開,不忘回頭給她做個加油的手勢。

魏寒拿了藥箱來,想給她上藥。

鐘意擺擺手:“我自己可以的!”

魏寒看著滲出運動褲的血跡,蹙眉,鐘意語氣輕快:“多大點兒事。”

魏寒還想說些什麽,一直站在鐘意身邊不說話的年輕男人,直接在她面前蹲下來。

那人來時穿的外套披在鐘意身上,身上是白色短袖黑色運動長褲,肩寬卻清瘦,手臂有清晰的肌肉線條。

身上冷淡肅穆的氣質,像軍人,又或者是警察。

魏寒嘴唇動了動,想要拿走顧清淮手裏的棉簽,不得不以身份說事兒:“我是醫生,我來。”

顧清淮撩起眼皮,視線冷淡,那瞳孔明明是淺色的,此時卻黑森森的。

原來,跟陌生人在一起的顧清淮是這樣的嗎?冷著臉好嚇人啊……

毫無技術含量的上藥,鐘意不想給人添麻煩:“魏醫生,我自己來就好,你早點休息吧!”

等魏寒走開,顧清淮拿棉簽沾了碘酒,鐘意心臟發緊,他要幫自己嗎?

他的手真漂亮,手指細直、關節幹凈沒有突出,簡直是手控福利。

顧清淮:“把褲子挽起來。”

鐘意乖乖聽話,傷口和運動褲的布料黏連在一起,分離瞬間忍不住抽了口冷氣。

他看她,她又癟了癟嘴角:“疼……”

顧清淮眉梢微擡,跟別人客客氣氣,跟他就知道撒嬌。

他放低了聲音哄人,鼻音淡淡的,說的確是:“疼死你算了。”

所有的疼痛在他柔軟的聲線裏瞬間遠離。

月光落他一身,他好像天生就應該在這片天空下,在這片土地上。

顧清淮低著頭,頭發柔軟蓬松,大狗狗似的,手裏的棉簽輕柔又小心,帶過她的傷口。

擦藥的間隙,會擡頭看她表情,看她有沒有疼有沒有皺眉。

每一次對上那雙清亮柔和的瞳孔,鐘意的心都砰砰砰,看他低垂下眼睫,心動得天崩地裂。

好像又從冷漠的顧清淮變回溫柔的顧清淮了,鐘意吸吸鼻子:“顧清淮。”

顧清淮懶得擡眼,鐘意又說:“剛才抱、抱著的時候不讓說話,現在可以說了嗎?”

顧清淮嘴角翹了下:“不可以。”話音裏,已經有清淺的笑意,月光一樣柔軟。

鐘意搭在腿上的小手攥成拳:“謝謝你送我回來……如果你不想替我擦藥,我自己也可以的。”

顧清淮手裏的棉簽一頓,聲線清冷:“我沒說不想。”

喜歡一個人,情緒就會如此反覆無常嗎?

他冷一下臉她就要為之忐忑一整個晚上,他溫柔一下,她鼻子就泛酸。

鐘意耷拉著腦袋小小聲說:“你今天好兇……是因為我太重了嗎?”

她的膝蓋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慘不忍睹,顧清淮繃緊的下頜線冷厲。

他蹲在她面前,仰起頭看她:“鐘意,你有沒有想過,深更半夜,一個女孩子在荒山裏走,會發生什麽?”

顧清淮低垂著長長的睫毛,頓了下,柔聲開口:“我不是兇你。”是……擔心。

後半句話,即使他不說,鐘意也能自己一點一點猜出來,所有委屈“咻”地一下升上夜空,變成煙花炸開。

她不再緊繃著自己,也不再小心翼翼,撒嬌不自知:“你就是兇我,我明明都好疼好疼了,你還說要把我扔下山……”

顧清淮開始反思自己,自己遇到她之後說了幾句話,哪句話是兇的。

可是饒是市公安局禁毒支隊的智商天花板,他也沒反思出個所以然。

他無可奈何又不知所措,蹲在小姑娘面前,仰著頭看人家。

手肘搭在膝蓋,一手是棉簽一手是碘酒,從沒這樣伺候過誰。

月光掃過他眼睫,落下弧形的陰影。

鐘意看著那張俊臉,心尖發癢:“說話呀你!”快哄哄我嘛。

顧清淮自己消化掉所有情緒。

他看著她,像看一個鬧別扭需要人哄的小朋友。

鐘意看見顧清淮嘴角牽起,弧度無可奈何漂亮上揚。

這次是真的笑了,睫毛微微遮住一點眼睛,唇紅齒白,月光下柔軟得讓人心動。

——麻煩轉告鐘意醫生,等她回來,顧清淮會笑給他看。

而他伸手揉亂了她頭發:“鐘意,是我錯了。”

那個瞬間鐘意知道自己徹底完了。

她可能這輩子再也沒有辦法喜歡上任何人。

翌日,鐘意起了個大早。

是個周六,有幾個同事想要去看千戶苗寨,所以買了下午的機票。

但她為了和顧清淮一起,買了上午的機票,去春游的小朋友一般激動,等他來接自己。

等一輛陌生的黑色越野車開過來,鐘意預感就是他。

膝蓋完全不疼,受傷全部忘記,顧清淮還沒停車,她就已經笑出一口小白牙。

在去機場的路上,鐘意坐在副駕駛,扒著窗戶往外看。

她忍不住幻想這次來不是義診,而是和顧清淮一起出來玩,現在要回家。

“對啦,昨天忘了問你,你怎麽會在那?”

可當她問出口,下個瞬間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

顧清淮母親忌日就在明天,而他母親的墓碑就在這座山上。

顧清淮還是很認真地回答她:“來看媽媽。”

他的語氣很輕,沒有半點悲傷,就好像媽媽還在。

鐘意老老實實閉上了嘴巴。

如果在清遠,她會帶他出去玩、帶他去吃好吃的,而不是輕飄飄說一句“節哀順變”。

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兩個小時。

鐘意:“告訴我你的身份證號,我值機,你想靠窗還是靠走廊?”

顧清淮下頜弧線漂亮得不像話,他開車目視前方:“隨便。”接著,抱了一串數字給她。

鐘意把數字輸入手機,原來他和自己同一年出生,年份後面就是生日。

“顧清淮,你生日是六一兒童節!”她覺得可愛,笑眼彎彎。

顧清淮淡聲:“農歷,每年都不一樣,今年是碰巧。”

鐘意悄悄翻開日歷,找到他出生那年的6月1日,農歷四月二十。

嗯,人間四月天,是個好日子。

可是當她再看那串數字,心突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顧清淮母親的忌日……所以媽媽是在他生日那天去世的嗎?

鐘意再次來到這座省會城市的機場,顧清淮也是。

九年前,她無數次回頭,找不到他,他無數次想要上前,終究錯過。

九年後,他們一起走向廊橋,她在他身邊笑得眉眼彎彎,說不完的話。

只是命運兜兜轉轉沈迷於開玩笑,兩個人都不知道罷了。

鐘意找到靠窗的位置,乖巧坐好,突然有些感慨:“顧清淮,我曾經喜歡過一個男孩子,也是這裏的人。”

顧清淮問空姐要了條毯子,遞給她,沒有搭話,卻是傾聽者的姿態。

鐘意自顧自往下說:“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在做什麽,我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希望他前程似錦。”

顧清淮背靠在靠背,人高馬大的,微微偏過頭看她。

鐘意臉頰的細小絨毛柔軟,像她說話的音色。

“那他喜歡你嗎。”他若無其事開口。

鐘意輕松道:“不喜歡啊!”語氣裏沒有半點難過。

如果他喜歡我,還有你什麽事兒呢?你就偷著樂吧你!

飛機升上萬米高空,鐘意扛不住困意,慢慢閉上眼睛。

從西南飛向東北方向,她的腦袋一點一點,把自己猛地驚醒。

顧清淮的手就在這時伸過來,沒有像上次拎小貓後脖頸一樣把人拎回座椅。

他俊臉清冷面無表情,手伸到鐘意身後,而後把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她寫給媽媽的卡片,現在在他的襯衫胸口的口袋,像一顆小太陽,燙著他的心臟。

鐘意氣兒都喘不順了,在繼續裝睡和從他肩上起來二者之間,選了前者。

她忍不住抿起嘴角笑,忍不住悄悄把眼睛睜開一道縫,看顧清淮是不是又紅了耳朵。

嗯,一切如她所想。

窗外是厚厚的棉花糖一般的雲層,他的耳朵在光線裏紅得近乎透明,看起來很軟也很薄。

顧清淮,我耳垂厚,我可以把我的福氣分給你。

他的鼻梁真的好高,山根挺拔,近看臉上都沒有任何瑕疵。

顧清淮垂眸,剛好看到鐘意輕顫的睫毛,牙齒咬著嘴唇,在偷偷笑。

他小男孩惡作劇一般、微微靠近她耳側,惡魔低語:“裝睡?”

他溫熱的呼吸、身上清冽的味道都存在感十足,她甚至就靠在他鎖骨的位置。

鐘意小臉瞬間爆紅,半晌磕磕絆絆說不出個字,抿了抿嘴巴懊惱極了。

完了完了,大美人不給靠了……

顧清淮放低座椅、同時也把自己放低,好讓她舒服些:“靠著吧,不收你錢。”

鐘意悄悄看他一眼,臉埋在他肩上笑,最後手都捂在臉上,笑得像朵太陽花。

顧清淮靠著真舒服,她可真喜歡他啊。

鐘意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只知道心跳快得可怕。

半夢半醒間,顧清淮的聲音清晰又遙遠:“是他有眼無珠。”

——那他喜歡你嗎。

——不喜歡啊。

——是他有眼無珠。

飛機在下午抵達。

翌日周日,鐘意還有一天時間修整,睡得很飽。

顧清淮大清早的就不見蹤影,只留下黃豆粉糍粑和燕麥粥。

飯後,鐘意和南博萬大眼瞪小眼。

今天是顧清淮的農歷生日,也是顧清淮媽媽忌日。

不適合大張旗鼓慶祝……

禁毒支隊的各位依舊忙得飛起,他們在緝毒現場、在路口設卡、埋伏在毒販周圍等待抓捕,連夜審訊帶回來的犯人,但是仍然沒有忘記他們支隊裴狗狗的生日。

同事熱情道:“如果晚上不加班,一起吃個飯嗎?”

顧清淮:“算了。”

另一個警校同窗湊過來:“吃飯的事兒怎麽能算了,對了,叫著‘鐵窗淚’一起啊,那小姑娘太好玩了。”

路過的同事湊熱鬧不嫌事大:“這樣,我們自備幹糧,就去你家屬院的房子。”

鐘意收到顧清淮微信,問她晚上同事來家裏吃飯、可不可以的時候,鐘意有種自己是女主人的錯覺。

但是她謹小慎微地回:【你們吃飯,需要我回避嗎?】

【顧清淮:如果你不想,就不讓他們來了。】

這是要她一起的意思?

鐘意又有種要被男朋友介紹給朋友的錯覺。

她牙齒咬著下嘴唇,笑得眼睛都看不見:【沒關系的,那我等你們一起吃晚飯。】

午飯後,鐘意沒敢睡午覺。

家裏平時都是顧清淮收拾,幹幹凈凈不怕任何人突襲。

她想著,自己是不是應該稍微做幾個菜意思意思?

但是她怕把人毒死,而自己醫術還沒有那麽高明。

思來想去,她決定給顧清淮做個蛋糕,從網上找了教程、去超市采購食材,擼起袖子,開始!

她本來以為,做蛋糕就跟做實驗一樣,面粉黃油精確到克,應該沒有失誤的餘地才對。

當她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晚飯時間,她卻從烤箱裏拿出一張烤焦的雞蛋餅時,整個人是崩潰的。

切掉烤糊的部分,鐘意嘗了一口,味道是對的,就是挺有嚼勁毫不松軟。

時間已經來不及,她皺著小臉給面餅刷上奶油、擺滿水果,看起來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市公安局下班,禁毒支隊的小夥子們手裏提著不一樣的外賣,在顧清淮家門口集合。

鐘意已經從餐廳訂餐,擺滿餐桌,站在門口跟大家笑著問好。

哈!都是熟面孔!眼前不正是聽她唱《鐵窗淚》的那幾位嗎?!

既然,顧清淮不是那種職業,那他們也肯定不是……

鐘意那臉紅得跟西瓜瓤似的,顧清淮覺得好笑,不動聲色把她拉到身後:“你們先坐。”

同事ABC不傻,他們看裴狗狗那護犢子的架勢兩兩擠眉弄眼。

這何止是室友?預備役兄弟媳婦兒吧!

有女孩子在,他們連酒都沒帶,飯吃到一半,同事A喊:“是不是忘記買蛋糕了?”

同事B低頭扒飯:“小裴不喜歡吃甜食,更別提蛋糕了。”

同事C從桌子下面拎出個挺小的蛋糕盒子:“可是我買了!”

顧清淮淡淡開口:“你們吃。”

鐘意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顧清淮本來就不喜歡吃蛋糕,她還做了一個那麽劣質的,就在廚房擺著呢。

顧清淮端菜的時候,肯定看到了……

算了,等大家都撤退,她看劇的時候自己吃。

蛋糕切開,點了蠟燭,鐘意在昏黃燈裏和顧清淮對上視線。

“許個願?”同事提議。

顧清淮輕哂:“小孩才信。”

他坐在鐘意身側,鐘意輕輕揪了一下他的襯衫袖子:“你試試嘛。”

顧清淮冷淡地垂著眼皮,對上鐘意充滿期待的、哄小孩似的視線。

同事三人齊刷刷看向這倆,而後就見裴狗狗微微蹙眉,乖順地閉上了眼睛。

雙標狗!

預備役兄弟媳婦實錘!

顧清淮閉上眼睛,同事手上已經悄無聲息沾了奶油。

就在他們準備偷襲的時候,顧清淮睜眼、偏頭躲了過去:“不要浪費糧食。”

大家不再玩鬧,切蛋糕吃蛋糕。

其實也不是非來顧清淮家裏,是知道他一個人孤身在外,生日一個人多淒涼。

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已經可以放心了,他們隊裏的保護動物裴狗狗已經有人陪。

禁毒支隊的小夥子們早早吃完晚飯,甚至走之前收拾幹凈餐桌帶走所有垃圾。

然後以一種鬧洞房環節結束、要把新人送入洞房的架勢退出顧清淮家門。

剛才鬧鬧嚷嚷的家裏,只剩鐘意和顧清淮兩個人。

不知道是那空氣裏的甜香,還是剛才氤氳在眼前的暖黃燭光,暧昧絲絲縷縷卻又無跡可尋。

“鐘意。”送同事回來的顧清淮,站在玄關垂眼看著她。

鐘意:“嗯?”

顧清淮挑眉:“你的蛋糕打算什麽時候給我啊。”

鐘意很是有些自知之明在身上的,她抿了抿嘴唇:“雖然我看起來挺溫柔挺賢惠,但我其實是個黑暗料理輸出機,你可能不知道。”

顧清淮修長手指蹭了下鼻梁,嘴角微微上翹,很是配合:“的確不知道。”

鐘意難得有些扭捏,去廚房把那個不像蛋糕、倒像一坨奶油的不明物體端出來:“你不是不喜歡吃蛋糕嗎,而且我第一次做,蛋糕胚還糊掉一部分……”

顧清淮走近一步,陰影落在她的頭頂,壓迫感隨之而來:“我的確不喜歡吃蛋糕。”

鐘意小心臟一提,見他目光落下來,心裏的不安更重,卻聽見他說:“但是,我沒說我不喜歡你手裏那個。”

這一下子給她整不會了!鐘意眼睛驀地亮起來,心裏開始甜得冒泡泡。

蛋糕放在桌子上,她眉眼甜甜彎起,看著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心已經軟成一片。

“又長大一歲,兒童節快樂啊。”

不祝你生日快樂,因為是你母親的忌日。

這樣的日子,你應該很想念媽媽吧?

所以祝你兒童節快樂,百歲無憂。

顧清淮低垂的睫毛柔軟:“謝謝鐘意。”

鐘意惡作劇心起,總覺得這麽好欺負的顧清淮不多見,食指沾了奶油,想要給他抹一次。

而後想起,他的同事都不敢,他的同事想要抹他被他偏頭躲開。

對上那雙冷冽的眼睛,她的底氣不足,伸到半空的手僵在原地。

顧清淮雲淡風輕挑了挑眉:“你想幹嘛。”

鐘意眼睛清亮像有小溪流過,可到底是不敢去碰顧清淮的臉。

這樣的動作太親昵,這樣的氛圍太暧昧,空氣都是微微發燙的,她的心尖正在無可救藥發顫。

有根神經一點一點收緊、抻直,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掉。

顧清淮漂亮的嘴唇動了動:“你來。”

鐘意腦袋裏那根弦被撩撥得快要斷掉,視線從他柔軟的嘴唇移開。

她的手又擡高一寸,遲遲不敢動作,顧清淮懶懶散散說了句:“就這麽點本事。”

他修長手指攥住她擡高的手腕。

手指細直、修長,因為膚色白皙,手指關節甚至顯出淡淡的粉色。

鐘意瞬間像是被燙到,他的體溫無障礙,順著她的腕骨傳至四肢百骸。

顧清淮清俊的眉眼在眼前無限放大,淺色瞳孔深處繁星滿天月色溫柔,引人沈溺。

往下,挺直鼻梁上那顆淡色小痣,勾人不自知,讓人很想要抓住他的領口吻上去。

她心臟快要跳出胸口,他攥著她的手腕擡高伸向他自己。

下一秒,顧清淮垂下濃密的眼睫,乖巧馴順俯下身,用鼻尖輕輕貼上她沾了奶油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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