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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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要近，可是倒下去的時刻不會在誰的懷裏，始終是孤獨一個人。
這個世界如果毀滅了，也不壞吧？
明明是這樣想，卻害怕再也見不到的那一天。
繁花落盡，隔絕著光與暗，在水中呼吸著，閉上眼，思緒全部沈下，那句話卻是那樣清晰。
我，一直喜歡著你。
36
整個世界沈淪在靜謐中，高墻的腳下掩埋著無法開口的屍骨。
沈睡的人們，在夢與現實的夾縫中，恍恍惚惚掙紮著，四肢被看不見的力量扯住，無法動彈。
被保護還是被脅持？概念模糊著，延續了百年的夢境，如同螞蟻一樣被踩在腳底，卻渾然不覺，似乎人分貴賤變成了理所當然。
零時早已過去，鐘聲在黎明之前不會再響，而王宮中的舞會卻仿佛才到了盡興的時刻，年輕的守衛著入口的士兵們張望著，有的是想看到國王的臉，有些則對高貴的公主們是否如同想象中那樣美麗深感興趣。
然而他們實在離得太遠，只能看到旋轉到邊沿上，領主以下受封的貴族。
午夜的旋律輕快，貴族沈淪於此，兵團高層卻彼此照應著，不多言語的態度背後暗藏著鋒芒，似乎都意有所指，在混雜著濃烈香水味的大廳裏，和對方周旋著。
“利威爾你去哪裏？”雖然事先已經和利威爾說過，但他似乎沒放在心上，艾維爾只能無奈地註目著他離去的背影。
在打過招呼，不，應該說根本沒有打招呼，只是看了對方一眼之後，利威爾就轉身走開，憲兵團的高層依舊握著酒杯，裝模作樣地和艾維爾碰杯，盡管傷了面子，他卻沒有把不滿表現在臉上，而是摟住女伴的腰，仿佛要用女伴的妖冶來證明他身為男人的尊嚴。
“非常抱歉。”艾維爾禮貌卻也淡漠地說著，一飲而下。
“這次真是辛苦了，不過什麽時候才能從那女巨人嘴裏得出情報呢？”裝作漫不經心卻像是帶著意圖的試探。
“我們正在嘗試各種方法。”艾維爾看著對方的眼睛，對方的瞳孔很小，想要辨別是不是說謊有些困難，按照韓吉和利威爾的說法，巨人的來源，憲兵團和貴族應該是知曉的，那麽他們應該不願調查兵團獲得這樣的進展。
名為慶祝的舞會應該是別有用心。
“這個說法也太暧昧不清了吧。”對方不滿地開口，艾維爾卻只能一笑了之。
“艾倫，跟我來。”利威爾找到了站在出入口的艾倫，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短暫猶豫了一下，讓卻推在他後背上。“去吧，別傻站著，這裏有我看著就足夠了。”
艾倫回頭看了看和過去截然不同的讓，道謝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只能默默地跟在利威爾後面。
他們一直走向舞池的中央，穿著制服左臉上纏著繃帶的艾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在他們走到了目標面前的時刻，更加的引人註目。
“許久不見了，雷斯侯爵。”利威爾帶著艾倫來到了無法在這種場合逃走的侯爵面前。
艾倫怔了一下，他望著那張熟悉的臉，如今穿著剪裁合適的華服，更是突出了男人身上儒雅的氣質。
張開口卻無從招呼，艾倫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叫對方爸爸，在這樣的場合下，如果貿然叫對方父親，會給對方造成麻煩的吧，更何況現在能感覺到那些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他們身上。
結果他只是咬著牙吐出一句話。“您好，雷斯侯爵。”
就仿佛否定了曾經的關系，而侯爵眼裏的光在聽到那句話之後黯淡了下去，讓艾倫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艾倫……”明明已經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他卻聽到利威爾像是初次見面一樣的介紹。
“這位是艾倫耶格爾，我的部下……”男人停頓了一下，仰視著侯爵繼續往下說“同時也是我的戀人。”
聲音雖然不大，卻讓很多好奇的人都停滯下來，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挑釁，侯爵楞了一下，也回應著伸出手，把仆人抱著的小女孩介紹給他們“這是我的女兒，今年五歲了。”
“你的妻子呢？”意識到身邊的少年似乎輕顫了一下，利威爾皺著眉頭反問道。
“抱歉，她已經長辭於世。”侯爵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望著艾倫的臉，而艾倫沒有避開，狹窄的視野裏映出男人有些沈痛的面容，明明在疑惑著，他卻還是倔強地開口“別再裝模作樣了。”
想說的真的是這樣的話嗎？其實現在還是想要保護自己心中那個已經破碎的家，只要對方愛著卡桑，無論怎樣看待自己都無所謂。
在侯爵思考著如何回應的時刻，他卻用餘光看到了走下寶座的國王。
“殿下……”恭敬地低下頭去。
而艾倫卻無措的看著一個仿佛青蛙一樣的男人支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們，這個人是傳聞中的一國之主？
他走來的路上，貴族們都露出了恐慌地表情，也許不是因為他的地位高貴，而是因為他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敢多看。
陳舊的被汙垢掩蓋的金冠戴在滿是枯槁白發的頭上，瘦的皮包骨頭的臉上是如同青蛙一樣凸出的眼睛，渾濁得分不清楚眼睛和眼白，嘴唇是紫色的，而皮膚竟然變成了灰黑色，上面布滿了仿佛屍斑一樣的東西，殘缺的牙齒暴露在外面，黑乎乎的卻也不像是蟲蛀，走路的時候有只腳似乎像被折斷一樣拖著，握著拐杖的手就像是雞爪。
而在國王靠近他們的時刻，即使是濃烈的香水也掩蓋不了那股腐臭的味道。
艾倫一時目瞪口呆，又一次問著自己，這就是君臨這個墻內世界的國王？？
而利威爾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國王的樣貌，他滿腹懷疑地看著那人靠近，沒有掩飾地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太清楚那腐臭的味道了，那是巨人嘔吐出來的殘渣在炎熱的溫度下腐爛的味道。
“他在位已經一百一十年了。”侯爵低聲向兩人解釋著，然而這顯然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不知不覺國王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利威爾用袖口擋住口鼻，不爽地看著來人。
而國王顫顫巍巍地向艾倫伸出手，無法完全合攏的嘴巴上下嘎吱嘎吱移動著，就仿佛下顎骨的關節已經被完全磨損了，黑色的牙齒中間那舌頭卻鮮紅得嚇人。
艾倫完全楞住了，反應之後才雙手握住了國王的手，和看上去不同，國王的手不像老年人那樣冰冷，反而是像發燒一樣滾燙。
——你就是可以變成巨人的那個孩子啊？
根本分不清楚他口裏發出的沙啞異常的音節，只能聽到骨頭不斷的作響，艾倫望著國王的口形，勉強分辨著，然後有些不安地點頭。
國王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瞇起青蛙似的凸出的眼睛，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笑容，轉而對侯爵開口。
——成功了就該早點告訴我。
侯爵猶豫了一下，回應道。“不，還沒有完全……殿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國王松開了艾倫，示意侯爵跟他離開，就要離去的時候，侯爵卻轉過臉，帶著溫柔卻又遺憾的笑容對艾倫說道。
“艾倫，你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那個，關於舞會的童話嗎？”
“啊，記得。”壓下眼眸，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回應著，那些曾經已經遠去了，他現在卻還是把對方當做自己的父親。
男人重新轉過頭去，沒有說出下文，而仆人抱著的女孩一直望著艾倫，向他伸出手，奶聲奶氣地叫著“艾倫，艾倫，哥哥……”
“哥哥？”艾倫看向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
仆人把女孩放下來，她就甩著內八字的小腳走向他。“這個給你。”
她握緊的手伸向艾倫，在艾倫伸出手的時候松開來，裏面是色彩鮮艷的玻璃球，在大廳的吊燈之下，渲染著浮華一般的金色。
“給我？”艾倫望著女孩的臉，反問著他。
“因為漂亮，所以給你。”女孩一字一頓地說著。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還給你。”大致是明白了小孩子的心理，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喜愛的玩具，但如果真的被搶走又會大哭起來，艾倫微笑著，暫時收下了玻璃彈珠。
女孩轉身走了回去，仆人再度抱起她，主人離去了，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向他們鞠躬之後離開了舞廳。
而此刻他們周圍沒有了翩翩起舞的人，利威爾冰冷地掃了一眼那些好事懶做的人們，讓他們有些惶恐地移開視線。
“真是難聞死了。”利威爾抱怨著。
“啊，國王身上也許是老年臭吧。”艾倫有些無奈而又天然地回應著。
“你還不明白嗎？那是屍體的味道。”利威爾解釋著“而且我說的不是他，是這裏的香水味。”
“可是他還活著啊……我還以為兵長會喜歡香水。”輕輕地靠過去，把彈珠放在利威爾的口袋裏，然後用手指按在利威爾鎖著的眉頭上，向兩邊劃開著，似乎以為這樣的按摩就能讓眉頭舒展開來。
不過第一天在一起入睡時，利威爾的確受不了茉莉的氣味，把窗戶打開了。
“跟我去陽臺吧，在這裏不方便商量事情。”利威爾望著一臉認真地按著他眉間的少年，很少被人碰觸，也以為自己是不願被人碰的類型，現在卻感覺不壞。
艾倫依言和他一起離開了熱鬧的大廳，從側門走入了被月光照亮的陽臺上。
吵雜和音樂都被隔絕，相對寂靜的環境下，艾倫走近了利威爾的背影。“兵長，有什麽事……”
還未說完的話，全部堵塞在口中，突然轉過身的男人糾纏著貝齒之後的柔軟的舌。
“嗚……”間隙之間洩露著暧昧的低吟，力氣一點點失去，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後背已經依靠著冰冷如鏡的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了。
短暫地分開時，舌頭之間粘連著絲線，彼此凝望情迷意亂的時刻，艾倫卻突然意識到這裏根本不是纏綿的地方，一旦有人接近就會被看到。
“兵、兵長不是說有事要和我商量嗎？”猛然地用手抵在對方的胸口，有些慌亂地問著。
此時此刻背對著月光附身凝視著他的男人，卻沙啞地隨意搪塞著“也許是，可是我已經忘了。”
“兵長你騙……嗚……”反問的話語再度被堵上，他抵在對方胸口的手感覺到那裏跳動的心臟，漸漸地松懈下來，卻在利威爾的手從腰部伸入制服內的時候再度驚覺了起來。
——不、不行。
無法發出聲音，只能重新並起被掰開的膝蓋來表示拒絕，利威爾也的確放開了他，在少年拼命重新呼吸氧氣的時候，依舊在按著他的腰部，暗啞地揶揄著對方“是這些天做的次數太多了麽？腰都變細了。”
“應、應該沒有。”慌亂地否認，想要坐起身。
可是利威爾的手在逐漸上移，似乎在確認什麽，呼出的氣息越來越熱。
在被感情埋沒之前，掙紮著開口“這裏會有人來。”
“然後？”利威爾看著少年的眼眸，繼續問著，對方卻一時啞然，半響才紅著臉別過眼看向另一側輕聲說道“會被看到。”
利威爾沈默了一下，俯下身舔著少年露出的脖頸，在對方猛然緊張起來的時刻，低沈地責備著“露出這樣的表情卻還想讓我忍耐嗎？不想被看到的話，就順服一些，快點解決。”
似乎是不能挽回的局面，少年唯有默默地轉過臉來，再度和男人唇齒交纏，他的手臂越過結實的臂膀，擁抱著對方。
聽不見彼此以外的聲音，沈淪在情愛之中，根本無法意識到靠近的，有些遲疑的腳步聲。
長靴停滯在入口處，一動不動地如同被釘在地板上。
幾分鐘以後才失神地離開，一步一停，像醉了未醒一樣。
旖旎的景象映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自己喜歡的人，在他所愛的人面前，竟然是那樣不堪淩亂。
摩擦在大理石地面的制服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金屬扣清脆地碰撞著，交.合的水聲粘稠地混合在撞擊軟肉的鈍響裏，男人有些難耐的呼吸之間是少年口中溢出的仿佛小動物一般的低吟，支離破碎，卻有著柔/媚而貪求的尾音。
而此刻映入眼簾的，自己心慕的人用手臂遮擋著眼眸，潮紅一片的臉上滿是汗水，口中連綿下來的津/液粘連著，似乎是有些難受的神情，渾身都在顫抖著，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卻擁抱著男人，繃直的腳也交疊著勾在對方後背上，後仰的時刻用力深吸著，向著對方迎上腰部。這分明是甘心情願的，與對方融為一體的表現。
空氣裏微鹹的氣味，讓目睹這一切的女孩再也無法忍受，轉過身，卻連如何走路都忘記了。
明明不想去聽，不想去思考，想要快點逃走，腳卻變得不像自己的一樣，緩慢地擡起，向前邁下，站不穩一樣又再次停下，背後隱約的金屬扣的聲響叮呤當啷胡亂地，零碎地響著，那傳入耳中沖擊著大腦的，被按捺住的低吟，此刻變得更為難耐，間斷得更為淩亂，仿佛被炙烤一般疼痛，但卻是甜膩的。少女捂住耳朵，蹲了下來，頭痛欲裂，圓睜著眼，淚水在滑動著，她卻拼命忍耐著。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在心裏一遍一遍念著自己專屬的咒語，此刻視線內卻有一雙做工很好的皮鞋從她身側走過。
等一下！！那邊不可以去！！
在心裏喊著，卻沒有出聲，她不想艾倫知道她看到了，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雙皮鞋沒過多久又重新折回，她沒有擡眼，估計是不相幹的人吧。
她重新定了定神，而那聲響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也許是結束了，她必須迅速地離開。
陽臺上，壓低著蒙上了水霧的眼眸，艾倫和利威爾擁抱著，彼此都在調整著呼吸，感受著對方的溫暖，在這樣的時刻，微小卻甘甜的幸福，讓這對戀人連世界的殘酷都全然忘記了。
被夜晚的風吹著，終於醒了過來。
無論陷入怎樣殘酷的境遇，這個世界依舊在轉動著，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面具，笑著的，哭著的，淡漠的，熱情的，被現實桎梏著，在追求什麽的時候，卻往往是真實的。
夢也好，渴望也好，幸福也好，一直一直仰望著，無論是多麽遙遠，都舍不得忘記。
（待續）
37
桎梏
37
——夜半三點的時刻，公主們紛紛起身，走到客人的床前，客人發出了熟睡的鼾聲，她們便安心地嘲笑著來客的愚蠢，轉身離開了。
意識到衣裙的遠離，裝睡的客人從床上躍起，披上披風跟在她們的身後，走入了地下。
“大概是這樣的故事吧。”艾倫坐在韓吉和利威爾的中間，結束了剛才所講述的，格裏沙曾經對他說的關於舞會的童話。
而艾維爾坐在他們的對面，三毛站在旁邊歪著嘴，他比別人都要靈敏的鼻子已經快被大廳裏的香水弄的中毒了。
“能得到什麽提示嗎？”艾維爾交疊著手背，把下顎抵在手背上，前傾著看著三個人，他在心裏已有答案，卻還是優先考慮別人的意見。
“說是鞋子磨破了，跳了一整夜的舞，這個並不足以讓國王擔憂吧，這個故事既然是被流傳下來的，原本指的是公主們和男人偷/情吧？”韓吉一臉奇怪的笑容，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也許是這樣，可是重點錯了吧？”艾維爾有些無奈地看著韓吉，她到底是天才還是變/態，真的很難定義。
“重點應該是床降下去之後，有通往地下的門吧？”利威爾看著馬車外寂靜的街道，淡然地開口。
“我也這麽想，重點應該是，地下還有一座宮殿。”艾維爾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你的意思是，王宮的地下有什麽東西？”韓吉終於認真了起來。
“可以這樣認為，但是現在連雷斯侯爵是敵是友也分不清楚，姑且只能作為一個可能。”
如果這場戰爭是一盤無法和棋的棋局，那麽在陷阱面前，不僅要有前進的路，還要有退後的路。
清一色的棋子，哪些是黑的，哪些是白的，沒有被標明出來，唯有一個一個地驗證。
“我一個晚上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二三十貴族，他們都說國王沒有生育，那些漂亮的公主們都是從貴族的孩子裏挑選出來的。”韓吉轉移了話題。
“這能說明什麽？”一想到那對凸出的青蛙眼，利威爾就覺得不爽。
“會不會是沒有生育能力呢？就像巨人一樣。”韓吉繼續說著。
“他身上倒是一股被巨人吐出來的味道。”利威爾回應著。“你的意思是他能夠變成巨人？”
韓吉卻像想起什麽一樣，看著利威爾問道“艾倫有生育能力嗎？”
“你什麽意思？”利威爾皺起眉頭，而隔著韓吉的艾倫一臉無措和尷尬，為什麽不是問他而要問利威爾兵長呢。
“你能把艾倫身體裏的那種液體取給我嗎？”明明是嚴肅的話題，一掃剛才認真的樣子，韓吉又露出了揶揄地表情。
“不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根本無法探知眼前好奇心旺盛的分隊長的思維是如何跳轉的。
“現在猜測得不到答案，潛入王宮看看吧，為了不被認出來，就拜托剛畢業的新兵吧。”艾維爾重新轉回正題。
“真的能信賴他們嗎？女巨人就在他們之中啊。”韓吉說出的事實，讓馬車裏的人都安靜下來。
的確，很可能還有敵人潛伏在內部，穿著一模一樣的外套，戴著似真似假的面具。
“試試看吧，說不定能一網打盡。”利威爾倒是肯定了艾維爾的意見，這並不是樂觀，而是如果不去做，就得不到結果。
“那麽這一次就由你負責了。”艾維爾長舒一口氣，但他未料到男人之後的回答。
“萬一錯了，就當作是我的獨斷吧。”利威爾說完就下了車，艾倫怔了一下，也跟著跳下去。
“你，不做挽留嗎？”馬車內，韓吉睜大眼看著一臉陰郁的團長。
有些犧牲是必要的，所以利威爾才會主動充當身先士卒的棋子，但是說不清的感覺讓艾維爾不能遵從他的判斷，這種感覺換個詞，大概就是所謂的感情吧。
“如果是你會怎麽做？”最後還是把問題拋回給了對方。
“如果是我，就同仇敵愾地戰到最後，他們要是被抓了，就想辦法救他們回來。”韓吉沒有遲疑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這麽做吧。”艾維爾始終沒有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想法。
在清晨的時候，利威爾和艾倫前去了訓練兵所住宿的酒館，舞會已經結束，今天他們就要返回露絲之壁，然而這正是一次機會，宮殿的守衛被撤去，今天夜裏大概是防守最為薄弱的時刻。
打開門卻看見意外的景象，昨夜侯爵的女兒此刻坐在酒吧的桌子上，圍著她的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看到艾倫進門，薩沙興高采烈的招呼著“艾倫！這女孩說你是她哥哥吶……”剛說完又看到利威爾跟著艾倫推門進來，她突然臉紅地說了一句“抱歉打擾了。”然後轉過視線，讓艾倫十分不解。
三笠扭頭望了艾倫一眼，卻也別過了視線，墨色的瞳眸低垂著。
“艾倫！艾倫！哥哥！艾倫！”女孩也跟著叫他的名字。
“這是怎麽回事啊？”艾倫走上前。
康尼解釋道“昨晚被尤彌爾抓住帶了回來，真奇怪那貴族沒追過來。”
克裏斯塔一臉擔憂地輕聲說著“我說過沒有必要抓這孩子，我沒有恨過他們。”
“說起來，你是雷斯家族裏，一個小妾生的孩子吧？”利威爾看著金發的女孩，已經沒有了印象，但當年確實有一個被趕出去的5歲孩子的確是金發。
“嗯，是的。”克裏斯塔代替尤彌爾道歉著“我也沒想到她會是艾倫的妹妹，我們不該……”
“這種行為應該是綁/票吧？”利威爾不客氣地說著，高個麻子臉的女士兵沒有畏懼地瞪了他一眼。
“說起來尤彌爾這個名字，和傳說中的巨人一樣。”利威爾看向他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今晚行動之前，把這孩子送回去。”
“行動？”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利威爾，這裏已經是希娜之壁了，舞會也結束了，還會有什麽需要調查兵團出動的嗎？
在聽完安排之後，更是難以置信。
“如果說國王是巨人的話，我們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麽？腹背受敵，為了成為給巨人們的口糧而活著？”讓惱火地開口，阿明卻勸說對方冷靜。“只是推測罷了，我們也從未見過國王。”
“把自己變成巨人有什麽好處？”薩沙突然覺得胃痛。
“變成巨人應該不是目的。”阿明繼續說著。“他看中的應該是巨人的不死之身吧。但是並不成功，雖然不會死，卻阻止不了身體的腐朽。是這樣吧，艾倫？”
阿明的視線掃向坐在對面的艾倫，小女孩已經爬到了他的身上，而利威爾在他的身邊抱著雙臂一言不發，只是淡漠地觀察著每一個人，104期之中是否還有背叛人類的間諜？
交代清楚了任務，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對手不是巨人，而是統領這個封閉高墻之內全部領/土的人，如果弄錯了，可不止是口頭或書面的謝罪所能解決的事，必須有人為此負責，自裁也是其中一種。
一些士兵的目光停留在利威爾的身上，新兵是連謝罪的資格都不具備的，如果真的是弄錯了，那麽唯有在調查兵團的高層人中選出負責的人。
可是若是正確，這個國/家的體/制會完全崩潰，就像頂梁的柱子突然崩斷一樣。
公布真相的話，必定迎來另一場腥風血雨，這是他們不願見到的，人類與人類的爭奪。
然而時間緊迫，不能想得徹底，只能從迷茫中找出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每個人都沈默地坐在原位，思考著不確定的未來。
“我還是退出吧。”
“我也是。”
一個又一個膽怯地開口，小心地看著利威爾。
“隨便你們，要退出的人回去寫份書面報告就可以了。”利威爾淡漠地回答，他不會留下沒有戰意的人，艾倫跟著他走出酒吧。
回首的時候就接觸到三笠的目光，他遲疑了一下，再度回過頭。
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下午的陽光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明媚，天氣明顯比艾倫第一次來到希娜之壁要冷，等到難熬的冬天來臨，又會有很多人因為得不到糧食而變成強盜，小偷，乞丐，或者為了保留尊嚴而餓死在路邊，如果今天的行動真的得到結果，那麽就不僅是這樣，會變成全部人的動亂，讓更多的人流離失所。
可是要活下去，就唯有戰鬥，蝴蝶唯有飛在空中，才能不被螳螂捕食，很累很累，可是停下來的時刻，就是死亡。
這是生在這個世界上，殘酷的命運。
就算如此，野獸也找到了，比萬花鏡更為絢爛的光芒。
心變得柔軟也變得堅硬，不需要保護自己的硬殼，而是為了守護自己所愛，而變得堅強。
利威爾帶著艾倫再次走上那通往墓地的小路，茉莉已經開過了最繁盛的時刻，逐漸雕謝了。
小女孩粘在艾倫的身後，讓他沒有辦法。
“你叫什麽名字？”嘗試著和女孩溝通，卻發現侯爵沒有介紹她的名字。
“名字是什麽？”對方就反問著。
“比如說我叫做艾倫，那麽你呢？爸爸……嗯，你爸爸是怎麽叫你的呢？”
“他沒有叫過我。”不知為何女孩反而抓得更緊了。
“如果我有私生子的話，你會怎麽做呢？”利威爾向後看著艾倫被小孩子纏得一臉無奈的樣子。
“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艾倫望著利威爾的眼眸，似乎想要分辨真假。
“我是說如果。”利威爾繼續說著。
艾倫咬住下唇，該不該說實話呢，那是利威爾想要聽的嗎？
“我或許會……殺了對方吧。”暗啞地開口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淡淡地勾起嘴角。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謊言吧，然而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呢？下不去手，卻也不願面對。
小路盡頭的墓地裏，有十多個新的墓碑。
利威爾在其中一塊的面前停了下來，方形墓碑上刻著四個名字，犧牲的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是艾倫所知曉的，屍骨無存，卻留下了忠誠的信念。
艾倫把右手握緊，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向著已然離去的戰士們敬禮。
至死不渝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對夢想的執著，對自由的渴望，即使是這個世界將要毀滅，也想要守衛著什麽。
女孩看不懂生死，不明白石碑的意義，只是好奇地去摘墓碑前花束的花瓣。
全部放在小小的手心裏，站起身來的時刻，風卻吹散了花瓣，她著急地去追，卻摔倒在地上，膝蓋在粗糙的石板上擦破了皮。
“不要緊吧？”艾倫想要上去扶起她，可是此刻女孩的身體周圍卻突兀地升起了水蒸氣。
“怎麽回事？”正感到疑惑的時刻，手卻被拉住了。
“退後！艾倫！”利威爾拉過少年的手臂，狹窄的小道兩人倚靠著墻壁，根本無路可退。
為什麽沒有名字？因為沒有愛著她的父母，給予她最初的祝福，被生下來，僅僅是作為犧牲品罷了。
最先出現的是巨大的頭部，然後是脖子，前胸，肋骨，四肢，一個大約七米高的巨人就這樣幻化一般地出現，那巨大的頭扭轉了過來，只是一瞬間而已，艾倫在那雙眼眸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仿佛是夢境，隱約聽見了女孩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叫著他哥哥，什麽也不懂。
此刻他們眼前的巨人也仿佛一個巨大的洋娃娃，平衡失調，兩臂向旁邊擺著，腦袋和眼睛的比例都很大，可是只要她轉向這邊，然後邁進一步，估計就會被踩扁吧。
“該死，難怪她總是被抱著。”利威爾凝視著回過頭看著他們的巨人，咬牙說著。
那些舉動並不是出於對女孩的疼愛，而是不想她無意地暴露了在她身上所做的實驗，她的的確確是艾倫的妹妹，在不同的意義上。
或者應該換一個稱呼，後續的實驗體，這樣更加合適。
“餵……”到了這個時刻，卻連可以呼喚對方的名字也沒有，艾倫摸向了自己的腰側，不在，他們兩人都沒有帶著立體機動，要從這裏逃離只有一個辦法，然而他還是希冀著眼前的巨人能變回原來幼小的樣子。
那個巨人看著他們，卻又再度看向前方，大步地跑了出去。
兩個人是安全了，但是那邊卻是居民居住的街道。
“那邊不行，快點叫人攔住她。”利威爾匆忙地說著。
“是！”艾倫立刻跑了出去。
“……我沒叫你不等我啊。”腳上未愈的男人無奈地看著少年沖出去的背影。
然而無論如何，這個孩子都不會得救了。
等調查兵團終於制服這個闖入街道的巨人的時刻，夕陽已經低沈，104期的新兵們圍在道路兩旁，掩飾著內心的慌亂，明明等到落日就是執行任務的時間，突然出了這樣的意外，計劃必定有所改變，可是他們現在還毫無頭緒。
躺在道路中間的女孩渾身是傷，閉著眼，氣息微弱，手心裏還拿著不全的白色花瓣，她只是追著被風吹走的花瓣罷了。
“這孩子是……”韓吉遲疑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舞會上雷斯侯爵身邊的小孩，僅憑這個證據就可以給雷斯侯爵定罪了吧，可是這樣一來只會放走背後真正的大魚。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一輛馬車穿過堵塞的人群，停了下來，青蛙眼的國王杯攙扶著下來，不僅嚇退了圍觀的群眾，韓吉也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女孩是國王的遠親，必須帶回去治療。”侍從傳達著國王的旨意。
開什麽玩笑，那麽多人都看見了巨人，這豈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目的暴/露？
韓吉背後全是冷汗，而圍觀的人群也明顯騷動起來。
“這個女孩可以變成巨人，並且無法控制，不想被壓扁的話，就讓我們一同前去。”利威爾卻擋住想要抱起女孩的侍衛，事到如今也只有反過來利用這個意外了。
侍衛看向國王，似乎在咨詢他的意見，群眾也安靜下來。
國王點了點頭，侍衛表示同意，但是只允許調查兵團的七個人進去。
艾倫向前站了一步，把左眼的繃帶拉了下來，勉強地睜開受傷的眼睛，和右眼的光感不同，視野完全是灰暗的，只能看到物體的輪廓，而沒有色彩，但是多少能起一些輔助的作用，如果真的遇上惡戰，多少能有些幫助。
而三笠沒有猶豫地也站了出來，墨色的瞳眸裏掩蓋著所有的情感。
阿明考慮了一下，也跟在三笠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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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如果毀滅了，也不壞吧？
明明是這樣想，卻害怕再也見不到的那一天。
繁花落盡，隔絕著光與暗，在水中呼吸著，閉上眼，思緒全部沈下，那句話卻是那樣清晰。
我，一直喜歡著你。
36
整個世界沈淪在靜謐中，高墻的腳下掩埋著無法開口的屍骨。
沈睡的人們，在夢與現實的夾縫中，恍恍惚惚掙紮著，四肢被看不見的力量扯住，無法動彈。
被保護還是被脅持？概念模糊著，延續了百年的夢境，如同螞蟻一樣被踩在腳底，卻渾然不覺，似乎人分貴賤變成了理所當然。
零時早已過去，鐘聲在黎明之前不會再響，而王宮中的舞會卻仿佛才到了盡興的時刻，年輕的守衛著入口的士兵們張望著，有的是想看到國王的臉，有些則對高貴的公主們是否如同想象中那樣美麗深感興趣。
然而他們實在離得太遠，只能看到旋轉到邊沿上，領主以下受封的貴族。
午夜的旋律輕快，貴族沈淪於此，兵團高層卻彼此照應著，不多言語的態度背後暗藏著鋒芒，似乎都意有所指，在混雜著濃烈香水味的大廳裏，和對方周旋著。
“利威爾你去哪裏？”雖然事先已經和利威爾說過，但他似乎沒放在心上，艾維爾只能無奈地註目著他離去的背影。
在打過招呼，不，應該說根本沒有打招呼，只是看了對方一眼之後，利威爾就轉身走開，憲兵團的高層依舊握著酒杯，裝模作樣地和艾維爾碰杯，盡管傷了面子，他卻沒有把不滿表現在臉上，而是摟住女伴的腰，仿佛要用女伴的妖冶來證明他身為男人的尊嚴。
“非常抱歉。”艾維爾禮貌卻也淡漠地說著，一飲而下。
“這次真是辛苦了，不過什麽時候才能從那女巨人嘴裏得出情報呢？”裝作漫不經心卻像是帶著意圖的試探。
“我們正在嘗試各種方法。”艾維爾看著對方的眼睛，對方的瞳孔很小，想要辨別是不是說謊有些困難，按照韓吉和利威爾的說法，巨人的來源，憲兵團和貴族應該是知曉的，那麽他們應該不願調查兵團獲得這樣的進展。
名為慶祝的舞會應該是別有用心。
“這個說法也太暧昧不清了吧。”對方不滿地開口，艾維爾卻只能一笑了之。
“艾倫，跟我來。”利威爾找到了站在出入口的艾倫，示意他跟自己離開。
短暫猶豫了一下，讓卻推在他後背上。“去吧，別傻站著，這裏有我看著就足夠了。”
艾倫回頭看了看和過去截然不同的讓，道謝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只能默默地跟在利威爾後面。
他們一直走向舞池的中央，穿著制服左臉上纏著繃帶的艾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在他們走到了目標面前的時刻，更加的引人註目。
“許久不見了，雷斯侯爵。”利威爾帶著艾倫來到了無法在這種場合逃走的侯爵面前。
艾倫怔了一下，他望著那張熟悉的臉，如今穿著剪裁合適的華服，更是突出了男人身上儒雅的氣質。
張開口卻無從招呼，艾倫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叫對方爸爸，在這樣的場合下，如果貿然叫對方父親，會給對方造成麻煩的吧，更何況現在能感覺到那些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他們身上。
結果他只是咬著牙吐出一句話。“您好，雷斯侯爵。”
就仿佛否定了曾經的關系，而侯爵眼裏的光在聽到那句話之後黯淡了下去，讓艾倫不禁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做錯了。
“艾倫……”明明已經叫出了少年的名字，他卻聽到利威爾像是初次見面一樣的介紹。
“這位是艾倫耶格爾，我的部下……”男人停頓了一下，仰視著侯爵繼續往下說“同時也是我的戀人。”
聲音雖然不大，卻讓很多好奇的人都停滯下來，豎起耳朵聽著他們的對話。
不知道這是不是所謂的挑釁，侯爵楞了一下，也回應著伸出手，把仆人抱著的小女孩介紹給他們“這是我的女兒，今年五歲了。”
“你的妻子呢？”意識到身邊的少年似乎輕顫了一下，利威爾皺著眉頭反問道。
“抱歉，她已經長辭於世。”侯爵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望著艾倫的臉，而艾倫沒有避開，狹窄的視野裏映出男人有些沈痛的面容，明明在疑惑著，他卻還是倔強地開口“別再裝模作樣了。”
想說的真的是這樣的話嗎？其實現在還是想要保護自己心中那個已經破碎的家，只要對方愛著卡桑，無論怎樣看待自己都無所謂。
在侯爵思考著如何回應的時刻，他卻用餘光看到了走下寶座的國王。
“殿下……”恭敬地低下頭去。
而艾倫卻無措的看著一個仿佛青蛙一樣的男人支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走向他們，這個人是傳聞中的一國之主？
他走來的路上，貴族們都露出了恐慌地表情，也許不是因為他的地位高貴，而是因為他的樣子實在讓人不敢多看。
陳舊的被汙垢掩蓋的金冠戴在滿是枯槁白發的頭上，瘦的皮包骨頭的臉上是如同青蛙一樣凸出的眼睛，渾濁得分不清楚眼睛和眼白，嘴唇是紫色的，而皮膚竟然變成了灰黑色，上面布滿了仿佛屍斑一樣的東西，殘缺的牙齒暴露在外面，黑乎乎的卻也不像是蟲蛀，走路的時候有只腳似乎像被折斷一樣拖著，握著拐杖的手就像是雞爪。
而在國王靠近他們的時刻，即使是濃烈的香水也掩蓋不了那股腐臭的味道。
艾倫一時目瞪口呆，又一次問著自己，這就是君臨這個墻內世界的國王？？
而利威爾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國王的樣貌，他滿腹懷疑地看著那人靠近，沒有掩飾地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他太清楚那腐臭的味道了，那是巨人嘔吐出來的殘渣在炎熱的溫度下腐爛的味道。
“他在位已經一百一十年了。”侯爵低聲向兩人解釋著，然而這顯然不是正常人所能做到的。
不知不覺國王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利威爾用袖口擋住口鼻，不爽地看著來人。
而國王顫顫巍巍地向艾倫伸出手，無法完全合攏的嘴巴上下嘎吱嘎吱移動著，就仿佛下顎骨的關節已經被完全磨損了，黑色的牙齒中間那舌頭卻鮮紅得嚇人。
艾倫完全楞住了，反應之後才雙手握住了國王的手，和看上去不同，國王的手不像老年人那樣冰冷，反而是像發燒一樣滾燙。
——你就是可以變成巨人的那個孩子啊？
根本分不清楚他口裏發出的沙啞異常的音節，只能聽到骨頭不斷的作響，艾倫望著國王的口形，勉強分辨著，然後有些不安地點頭。
國王似乎滿意地點了點頭，瞇起青蛙似的凸出的眼睛，露出了有些奇怪的笑容，轉而對侯爵開口。
——成功了就該早點告訴我。
侯爵猶豫了一下，回應道。“不，還沒有完全……殿下，我們還是換個地方吧。”
國王松開了艾倫，示意侯爵跟他離開，就要離去的時候，侯爵卻轉過臉，帶著溫柔卻又遺憾的笑容對艾倫說道。
“艾倫，你還記得我跟你講過的那個，關於舞會的童話嗎？”
“啊，記得。”壓下眼眸，盡量用平靜的口吻回應著，那些曾經已經遠去了，他現在卻還是把對方當做自己的父親。
男人重新轉過頭去，沒有說出下文，而仆人抱著的女孩一直望著艾倫，向他伸出手，奶聲奶氣地叫著“艾倫，艾倫，哥哥……”
“哥哥？”艾倫看向那張似曾相識的面容。
仆人把女孩放下來，她就甩著內八字的小腳走向他。“這個給你。”
她握緊的手伸向艾倫，在艾倫伸出手的時候松開來，裏面是色彩鮮艷的玻璃球，在大廳的吊燈之下，渲染著浮華一般的金色。
“給我？”艾倫望著女孩的臉，反問著他。
“因為漂亮，所以給你。”女孩一字一頓地說著。
“好的，我明白了，明天還給你。”大致是明白了小孩子的心理，喜歡向別人炫耀自己喜愛的玩具，但如果真的被搶走又會大哭起來，艾倫微笑著，暫時收下了玻璃彈珠。
女孩轉身走了回去，仆人再度抱起她，主人離去了，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向他們鞠躬之後離開了舞廳。
而此刻他們周圍沒有了翩翩起舞的人，利威爾冰冷地掃了一眼那些好事懶做的人們，讓他們有些惶恐地移開視線。
“真是難聞死了。”利威爾抱怨著。
“啊，國王身上也許是老年臭吧。”艾倫有些無奈而又天然地回應著。
“你還不明白嗎？那是屍體的味道。”利威爾解釋著“而且我說的不是他，是這裏的香水味。”
“可是他還活著啊……我還以為兵長會喜歡香水。”輕輕地靠過去，把彈珠放在利威爾的口袋裏，然後用手指按在利威爾鎖著的眉頭上，向兩邊劃開著，似乎以為這樣的按摩就能讓眉頭舒展開來。
不過第一天在一起入睡時，利威爾的確受不了茉莉的氣味，把窗戶打開了。
“跟我去陽臺吧，在這裏不方便商量事情。”利威爾望著一臉認真地按著他眉間的少年，很少被人碰觸，也以為自己是不願被人碰的類型，現在卻感覺不壞。
艾倫依言和他一起離開了熱鬧的大廳，從側門走入了被月光照亮的陽臺上。
吵雜和音樂都被隔絕，相對寂靜的環境下，艾倫走近了利威爾的背影。“兵長，有什麽事……”
還未說完的話，全部堵塞在口中，突然轉過身的男人糾纏著貝齒之後的柔軟的舌。
“嗚……”間隙之間洩露著暧昧的低吟，力氣一點點失去，等到回過神的時候，後背已經依靠著冰冷如鏡的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了。
短暫地分開時，舌頭之間粘連著絲線，彼此凝望情迷意亂的時刻，艾倫卻突然意識到這裏根本不是纏綿的地方，一旦有人接近就會被看到。
“兵、兵長不是說有事要和我商量嗎？”猛然地用手抵在對方的胸口，有些慌亂地問著。
此時此刻背對著月光附身凝視著他的男人，卻沙啞地隨意搪塞著“也許是，可是我已經忘了。”
“兵長你騙……嗚……”反問的話語再度被堵上，他抵在對方胸口的手感覺到那裏跳動的心臟，漸漸地松懈下來，卻在利威爾的手從腰部伸入制服內的時候再度驚覺了起來。
——不、不行。
無法發出聲音，只能重新並起被掰開的膝蓋來表示拒絕，利威爾也的確放開了他，在少年拼命重新呼吸氧氣的時候，依舊在按著他的腰部，暗啞地揶揄著對方“是這些天做的次數太多了麽？腰都變細了。”
“應、應該沒有。”慌亂地否認，想要坐起身。
可是利威爾的手在逐漸上移，似乎在確認什麽，呼出的氣息越來越熱。
在被感情埋沒之前，掙紮著開口“這裏會有人來。”
“然後？”利威爾看著少年的眼眸，繼續問著，對方卻一時啞然，半響才紅著臉別過眼看向另一側輕聲說道“會被看到。”
利威爾沈默了一下，俯下身舔著少年露出的脖頸，在對方猛然緊張起來的時刻，低沈地責備著“露出這樣的表情卻還想讓我忍耐嗎？不想被看到的話，就順服一些，快點解決。”
似乎是不能挽回的局面，少年唯有默默地轉過臉來，再度和男人唇齒交纏，他的手臂越過結實的臂膀，擁抱著對方。
聽不見彼此以外的聲音，沈淪在情愛之中，根本無法意識到靠近的，有些遲疑的腳步聲。
長靴停滯在入口處，一動不動地如同被釘在地板上。
幾分鐘以後才失神地離開，一步一停，像醉了未醒一樣。
旖旎的景象映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自己喜歡的人，在他所愛的人面前，竟然是那樣不堪淩亂。
摩擦在大理石地面的制服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金屬扣清脆地碰撞著，交.合的水聲粘稠地混合在撞擊軟肉的鈍響裏，男人有些難耐的呼吸之間是少年口中溢出的仿佛小動物一般的低吟，支離破碎，卻有著柔/媚而貪求的尾音。
而此刻映入眼簾的，自己心慕的人用手臂遮擋著眼眸，潮紅一片的臉上滿是汗水，口中連綿下來的津/液粘連著，似乎是有些難受的神情，渾身都在顫抖著，可是他的另一只手，卻擁抱著男人，繃直的腳也交疊著勾在對方後背上，後仰的時刻用力深吸著，向著對方迎上腰部。這分明是甘心情願的，與對方融為一體的表現。
空氣裏微鹹的氣味，讓目睹這一切的女孩再也無法忍受，轉過身，卻連如何走路都忘記了。
明明不想去聽，不想去思考，想要快點逃走，腳卻變得不像自己的一樣，緩慢地擡起，向前邁下，站不穩一樣又再次停下，背後隱約的金屬扣的聲響叮呤當啷胡亂地，零碎地響著，那傳入耳中沖擊著大腦的，被按捺住的低吟，此刻變得更為難耐，間斷得更為淩亂，仿佛被炙烤一般疼痛，但卻是甜膩的。少女捂住耳朵，蹲了下來，頭痛欲裂，圓睜著眼，淚水在滑動著，她卻拼命忍耐著。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站在艾倫的那一邊。
在心裏一遍一遍念著自己專屬的咒語，此刻視線內卻有一雙做工很好的皮鞋從她身側走過。
等一下！！那邊不可以去！！
在心裏喊著，卻沒有出聲，她不想艾倫知道她看到了，也不想任何人知道。
那雙皮鞋沒過多久又重新折回，她沒有擡眼，估計是不相幹的人吧。
她重新定了定神，而那聲響似乎已經平靜下來，也許是結束了，她必須迅速地離開。
陽臺上，壓低著蒙上了水霧的眼眸，艾倫和利威爾擁抱著，彼此都在調整著呼吸，感受著對方的溫暖，在這樣的時刻，微小卻甘甜的幸福，讓這對戀人連世界的殘酷都全然忘記了。
被夜晚的風吹著，終於醒了過來。
無論陷入怎樣殘酷的境遇，這個世界依舊在轉動著，每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面具，笑著的，哭著的，淡漠的，熱情的，被現實桎梏著，在追求什麽的時候，卻往往是真實的。
夢也好，渴望也好，幸福也好，一直一直仰望著，無論是多麽遙遠，都舍不得忘記。
（待續）
37
桎梏
37
——夜半三點的時刻，公主們紛紛起身，走到客人的床前，客人發出了熟睡的鼾聲，她們便安心地嘲笑著來客的愚蠢，轉身離開了。
意識到衣裙的遠離，裝睡的客人從床上躍起，披上披風跟在她們的身後，走入了地下。
“大概是這樣的故事吧。”艾倫坐在韓吉和利威爾的中間，結束了剛才所講述的，格裏沙曾經對他說的關於舞會的童話。
而艾維爾坐在他們的對面，三毛站在旁邊歪著嘴，他比別人都要靈敏的鼻子已經快被大廳裏的香水弄的中毒了。
“能得到什麽提示嗎？”艾維爾交疊著手背，把下顎抵在手背上，前傾著看著三個人，他在心裏已有答案，卻還是優先考慮別人的意見。
“說是鞋子磨破了，跳了一整夜的舞，這個並不足以讓國王擔憂吧，這個故事既然是被流傳下來的，原本指的是公主們和男人偷/情吧？”韓吉一臉奇怪的笑容，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也許是這樣，可是重點錯了吧？”艾維爾有些無奈地看著韓吉，她到底是天才還是變/態，真的很難定義。
“重點應該是床降下去之後，有通往地下的門吧？”利威爾看著馬車外寂靜的街道，淡然地開口。
“我也這麽想，重點應該是，地下還有一座宮殿。”艾維爾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你的意思是，王宮的地下有什麽東西？”韓吉終於認真了起來。
“可以這樣認為，但是現在連雷斯侯爵是敵是友也分不清楚，姑且只能作為一個可能。”
如果這場戰爭是一盤無法和棋的棋局，那麽在陷阱面前，不僅要有前進的路，還要有退後的路。
清一色的棋子，哪些是黑的，哪些是白的，沒有被標明出來，唯有一個一個地驗證。
“我一個晚上裝作不在意地問了二三十貴族，他們都說國王沒有生育，那些漂亮的公主們都是從貴族的孩子裏挑選出來的。”韓吉轉移了話題。
“這能說明什麽？”一想到那對凸出的青蛙眼，利威爾就覺得不爽。
“會不會是沒有生育能力呢？就像巨人一樣。”韓吉繼續說著。
“他身上倒是一股被巨人吐出來的味道。”利威爾回應著。“你的意思是他能夠變成巨人？”
韓吉卻像想起什麽一樣，看著利威爾問道“艾倫有生育能力嗎？”
“你什麽意思？”利威爾皺起眉頭，而隔著韓吉的艾倫一臉無措和尷尬，為什麽不是問他而要問利威爾兵長呢。
“你能把艾倫身體裏的那種液體取給我嗎？”明明是嚴肅的話題，一掃剛才認真的樣子，韓吉又露出了揶揄地表情。
“不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根本無法探知眼前好奇心旺盛的分隊長的思維是如何跳轉的。
“現在猜測得不到答案，潛入王宮看看吧，為了不被認出來，就拜托剛畢業的新兵吧。”艾維爾重新轉回正題。
“真的能信賴他們嗎？女巨人就在他們之中啊。”韓吉說出的事實，讓馬車裏的人都安靜下來。
的確，很可能還有敵人潛伏在內部，穿著一模一樣的外套，戴著似真似假的面具。
“試試看吧，說不定能一網打盡。”利威爾倒是肯定了艾維爾的意見，這並不是樂觀，而是如果不去做，就得不到結果。
“那麽這一次就由你負責了。”艾維爾長舒一口氣，但他未料到男人之後的回答。
“萬一錯了，就當作是我的獨斷吧。”利威爾說完就下了車，艾倫怔了一下，也跟著跳下去。
“你，不做挽留嗎？”馬車內，韓吉睜大眼看著一臉陰郁的團長。
有些犧牲是必要的，所以利威爾才會主動充當身先士卒的棋子，但是說不清的感覺讓艾維爾不能遵從他的判斷，這種感覺換個詞，大概就是所謂的感情吧。
“如果是你會怎麽做？”最後還是把問題拋回給了對方。
“如果是我，就同仇敵愾地戰到最後，他們要是被抓了，就想辦法救他們回來。”韓吉沒有遲疑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就這麽做吧。”艾維爾始終沒有肯定那是不是自己的想法。
在清晨的時候，利威爾和艾倫前去了訓練兵所住宿的酒館，舞會已經結束，今天他們就要返回露絲之壁，然而這正是一次機會，宮殿的守衛被撤去，今天夜裏大概是防守最為薄弱的時刻。
打開門卻看見意外的景象，昨夜侯爵的女兒此刻坐在酒吧的桌子上，圍著她的士兵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看到艾倫進門，薩沙興高采烈的招呼著“艾倫！這女孩說你是她哥哥吶……”剛說完又看到利威爾跟著艾倫推門進來，她突然臉紅地說了一句“抱歉打擾了。”然後轉過視線，讓艾倫十分不解。
三笠扭頭望了艾倫一眼，卻也別過了視線，墨色的瞳眸低垂著。
“艾倫！艾倫！哥哥！艾倫！”女孩也跟著叫他的名字。
“這是怎麽回事啊？”艾倫走上前。
康尼解釋道“昨晚被尤彌爾抓住帶了回來，真奇怪那貴族沒追過來。”
克裏斯塔一臉擔憂地輕聲說著“我說過沒有必要抓這孩子，我沒有恨過他們。”
“說起來，你是雷斯家族裏，一個小妾生的孩子吧？”利威爾看著金發的女孩，已經沒有了印象，但當年確實有一個被趕出去的5歲孩子的確是金發。
“嗯，是的。”克裏斯塔代替尤彌爾道歉著“我也沒想到她會是艾倫的妹妹，我們不該……”
“這種行為應該是綁/票吧？”利威爾不客氣地說著，高個麻子臉的女士兵沒有畏懼地瞪了他一眼。
“說起來尤彌爾這個名字，和傳說中的巨人一樣。”利威爾看向他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今晚行動之前，把這孩子送回去。”
“行動？”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看著利威爾，這裏已經是希娜之壁了，舞會也結束了，還會有什麽需要調查兵團出動的嗎？
在聽完安排之後，更是難以置信。
“如果說國王是巨人的話，我們一直以來都在做什麽？腹背受敵，為了成為給巨人們的口糧而活著？”讓惱火地開口，阿明卻勸說對方冷靜。“只是推測罷了，我們也從未見過國王。”
“把自己變成巨人有什麽好處？”薩沙突然覺得胃痛。
“變成巨人應該不是目的。”阿明繼續說著。“他看中的應該是巨人的不死之身吧。但是並不成功，雖然不會死，卻阻止不了身體的腐朽。是這樣吧，艾倫？”
阿明的視線掃向坐在對面的艾倫，小女孩已經爬到了他的身上，而利威爾在他的身邊抱著雙臂一言不發，只是淡漠地觀察著每一個人，104期之中是否還有背叛人類的間諜？
交代清楚了任務，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對手不是巨人，而是統領這個封閉高墻之內全部領/土的人，如果弄錯了，可不止是口頭或書面的謝罪所能解決的事，必須有人為此負責，自裁也是其中一種。
一些士兵的目光停留在利威爾的身上，新兵是連謝罪的資格都不具備的，如果真的是弄錯了，那麽唯有在調查兵團的高層人中選出負責的人。
可是若是正確，這個國/家的體/制會完全崩潰，就像頂梁的柱子突然崩斷一樣。
公布真相的話，必定迎來另一場腥風血雨，這是他們不願見到的，人類與人類的爭奪。
然而時間緊迫，不能想得徹底，只能從迷茫中找出對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每個人都沈默地坐在原位，思考著不確定的未來。
“我還是退出吧。”
“我也是。”
一個又一個膽怯地開口，小心地看著利威爾。
“隨便你們，要退出的人回去寫份書面報告就可以了。”利威爾淡漠地回答，他不會留下沒有戰意的人，艾倫跟著他走出酒吧。
回首的時候就接觸到三笠的目光，他遲疑了一下，再度回過頭。
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下午的陽光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明媚，天氣明顯比艾倫第一次來到希娜之壁要冷，等到難熬的冬天來臨，又會有很多人因為得不到糧食而變成強盜，小偷，乞丐，或者為了保留尊嚴而餓死在路邊，如果今天的行動真的得到結果，那麽就不僅是這樣，會變成全部人的動亂，讓更多的人流離失所。
可是要活下去，就唯有戰鬥，蝴蝶唯有飛在空中，才能不被螳螂捕食，很累很累，可是停下來的時刻，就是死亡。
這是生在這個世界上，殘酷的命運。
就算如此，野獸也找到了，比萬花鏡更為絢爛的光芒。
心變得柔軟也變得堅硬，不需要保護自己的硬殼，而是為了守護自己所愛，而變得堅強。
利威爾帶著艾倫再次走上那通往墓地的小路，茉莉已經開過了最繁盛的時刻，逐漸雕謝了。
小女孩粘在艾倫的身後，讓他沒有辦法。
“你叫什麽名字？”嘗試著和女孩溝通，卻發現侯爵沒有介紹她的名字。
“名字是什麽？”對方就反問著。
“比如說我叫做艾倫，那麽你呢？爸爸……嗯，你爸爸是怎麽叫你的呢？”
“他沒有叫過我。”不知為何女孩反而抓得更緊了。
“如果我有私生子的話，你會怎麽做呢？”利威爾向後看著艾倫被小孩子纏得一臉無奈的樣子。
“請不要開這樣的玩笑。”艾倫望著利威爾的眼眸，似乎想要分辨真假。
“我是說如果。”利威爾繼續說著。
艾倫咬住下唇，該不該說實話呢，那是利威爾想要聽的嗎？
“我或許會……殺了對方吧。”暗啞地開口的時候，卻發現對方淡淡地勾起嘴角。
這毫無疑問是一個謊言吧，然而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呢？下不去手，卻也不願面對。
小路盡頭的墓地裏，有十多個新的墓碑。
利威爾在其中一塊的面前停了下來，方形墓碑上刻著四個名字，犧牲的每一個人的名字，都是艾倫所知曉的，屍骨無存，卻留下了忠誠的信念。
艾倫把右手握緊，放在自己的左胸上，向著已然離去的戰士們敬禮。
至死不渝的，不僅僅是愛情而已，對夢想的執著，對自由的渴望，即使是這個世界將要毀滅，也想要守衛著什麽。
女孩看不懂生死，不明白石碑的意義，只是好奇地去摘墓碑前花束的花瓣。
全部放在小小的手心裏，站起身來的時刻，風卻吹散了花瓣，她著急地去追，卻摔倒在地上，膝蓋在粗糙的石板上擦破了皮。
“不要緊吧？”艾倫想要上去扶起她，可是此刻女孩的身體周圍卻突兀地升起了水蒸氣。
“怎麽回事？”正感到疑惑的時刻，手卻被拉住了。
“退後！艾倫！”利威爾拉過少年的手臂，狹窄的小道兩人倚靠著墻壁，根本無路可退。
為什麽沒有名字？因為沒有愛著她的父母，給予她最初的祝福，被生下來，僅僅是作為犧牲品罷了。
最先出現的是巨大的頭部，然後是脖子，前胸，肋骨，四肢，一個大約七米高的巨人就這樣幻化一般地出現，那巨大的頭扭轉了過來，只是一瞬間而已，艾倫在那雙眼眸裏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仿佛是夢境，隱約聽見了女孩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叫著他哥哥，什麽也不懂。
此刻他們眼前的巨人也仿佛一個巨大的洋娃娃，平衡失調，兩臂向旁邊擺著，腦袋和眼睛的比例都很大，可是只要她轉向這邊，然後邁進一步，估計就會被踩扁吧。
“該死，難怪她總是被抱著。”利威爾凝視著回過頭看著他們的巨人，咬牙說著。
那些舉動並不是出於對女孩的疼愛，而是不想她無意地暴露了在她身上所做的實驗，她的的確確是艾倫的妹妹，在不同的意義上。
或者應該換一個稱呼，後續的實驗體，這樣更加合適。
“餵……”到了這個時刻，卻連可以呼喚對方的名字也沒有，艾倫摸向了自己的腰側，不在，他們兩人都沒有帶著立體機動，要從這裏逃離只有一個辦法，然而他還是希冀著眼前的巨人能變回原來幼小的樣子。
那個巨人看著他們，卻又再度看向前方，大步地跑了出去。
兩個人是安全了，但是那邊卻是居民居住的街道。
“那邊不行，快點叫人攔住她。”利威爾匆忙地說著。
“是！”艾倫立刻跑了出去。
“……我沒叫你不等我啊。”腳上未愈的男人無奈地看著少年沖出去的背影。
然而無論如何，這個孩子都不會得救了。
等調查兵團終於制服這個闖入街道的巨人的時刻，夕陽已經低沈，104期的新兵們圍在道路兩旁，掩飾著內心的慌亂，明明等到落日就是執行任務的時間，突然出了這樣的意外，計劃必定有所改變，可是他們現在還毫無頭緒。
躺在道路中間的女孩渾身是傷，閉著眼，氣息微弱，手心裏還拿著不全的白色花瓣，她只是追著被風吹走的花瓣罷了。
“這孩子是……”韓吉遲疑著，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是舞會上雷斯侯爵身邊的小孩，僅憑這個證據就可以給雷斯侯爵定罪了吧，可是這樣一來只會放走背後真正的大魚。
就在她猶豫的時候，一輛馬車穿過堵塞的人群，停了下來，青蛙眼的國王杯攙扶著下來，不僅嚇退了圍觀的群眾，韓吉也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女孩是國王的遠親，必須帶回去治療。”侍從傳達著國王的旨意。
開什麽玩笑，那麽多人都看見了巨人，這豈不是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目的暴/露？
韓吉背後全是冷汗，而圍觀的人群也明顯騷動起來。
“這個女孩可以變成巨人，並且無法控制，不想被壓扁的話，就讓我們一同前去。”利威爾卻擋住想要抱起女孩的侍衛，事到如今也只有反過來利用這個意外了。
侍衛看向國王，似乎在咨詢他的意見，群眾也安靜下來。
國王點了點頭，侍衛表示同意，但是只允許調查兵團的七個人進去。
艾倫向前站了一步，把左眼的繃帶拉了下來，勉強地睜開受傷的眼睛，和右眼的光感不同，視野完全是灰暗的，只能看到物體的輪廓，而沒有色彩，但是多少能起一些輔助的作用，如果真的遇上惡戰，多少能有些幫助。
而三笠沒有猶豫地也站了出來，墨色的瞳眸裏掩蓋著所有的情感。
阿明考慮了一下，也跟在三笠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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