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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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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蘭馨手裏把玩著一支梅花簪,喃喃念道。身後子佩一言不發地替她卸下釵環,認真而沈靜,仿佛沒有聽到蘭馨說的話。

是啊,一家人,碩王、福晉、假貝勒皓禎、真格格白吟霜,的的確確是碩王願意承認的一家人吶!她和側福晉、皓祥都不過是外人!

想那側福晉翩翩,入府時專房專寵,還一舉得男,生下了王府唯一的子嗣,不想被福晉偷龍轉鳳的一個假貝勒給壓了二十年,上了玉牒的親王側福晉卻過得像個下人,二十年裏幾乎就是守著活寡。聽說,福晉大庭廣眾之下說出皓禎並不是貝勒時,皓祥不忿,碩王居然打了自己唯一的兒子,說什麽寧可有一個假的好兒子也不要一個自私自利、尖酸刻薄的混賬東西做兒子。皓祥傷心憤怒之下沖出王府,卻沒有任何人留他。

側福晉好歹還有個兒子做念頭,她卻什麽都沒有,沒有皓禎、沒有孩子、沒有皇額娘、沒有崔嬤嬤、沒有子矜子佩,就這麽絕望地在王府裏受盡折磨守著活寡。她一心想做個好妻子、好媳婦,可不管怎麽做,皓禎對她都是不冷不熱,福晉永遠替白吟霜出頭,自己總是討不得好。說是只要她容得下白吟霜,她與皓禎的婚姻就還有一絲希望,可是呢?他根本就沒有做到!在她還不知道白吟霜的三個月裏,他何曾對她好過?冷落就冷落了,補那洞房花燭還是為了接白吟霜入府,他對她的不待見,連表面功夫都不曾做!可笑自己卻看不明白,以為是自己的公主身份讓他不敢親近!

不過,蘭馨快意地想到,碩王臨死的時候恐怕也是追悔莫及吧?就這麽將唯一的親生兒子逼得離開了王府,他的得意和榮耀皓禎卻再也沒有回來。福晉生不出兒子,碩王便納了許多妾室,可人在做天在看,碩王至死都沒能讓妾室生出兒子來!偌大的碩王府,因為她的求情逃過了偷龍轉鳳帶來的災禍,卻在碩王臨終之時後繼無人!過繼?呵,以皇阿瑪的心性,在碩王府沒有子嗣的情況下又怎麽會給他過繼,讓異姓王繼續存在?虐待公主,她這個被放棄了的女兒正好派上了用場。碩王死了,碩王府沒了,皇阿瑪“救”了她,還讓她回宮陪伴在皇額娘身邊,修身養性!一切都完美無缺。

“子佩,你說這支簪子怎麽樣?”蘭馨慢悠悠地問,因為前一世的記憶,她並不喜梅花簪,手裏這支金簪是最簡單不過的梅花造型,精致小巧。

“公主的東西,自然是極好的。”

“我倒不這麽覺得!”蘭馨拿起另一支簪子,同樣是金簪,相比前一支,這支卻華麗了許多,層層疊疊的梅花次第綻放,“你看,雖然簪子不一樣,可上面的梅花卻像是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翻來覆去也就這樣了,無趣得很!”

子佩手裏的動作不停:“公主說笑了,奴婢愚鈍,只知道天底下的梅花都是五瓣,除了顏色,也不知有什麽不同。梅花簪梅花簪,都是照著梅花打的,上面的梅花當然就相像了。人都有似曾相識,更何況是一支簪子?”

“你說的也沒錯。”蘭馨微微笑了起來,燭火下,竟然帶出一絲妖異。

福晉想認女兒,靠的只能是她手裏的梅花簪烙下的梅花印。那年八月十四,白吟霜賣唱女的身份被多隆揭發出來,她懷疑白吟霜肚子裏的孩子根本就不是皓禎的。後來一片混亂,崔嬤嬤趁勢絆了白吟霜一腳,白吟霜滾下樓梯時福晉沒抓牢卻撕破了她的衣服,蘭馨下去時剛好看見了白吟霜右邊後肩上那一朵小小的、粉色的“梅花烙”!

不過是看著像一朵五瓣梅花罷了,說是胎記也行,說是傷疤也未嘗不可。她先前倒是被那簪子給圈住了,只想著弄到福晉手裏的梅花簪,卻忘了嬰兒長大成人,便是福晉手裏的梅花簪也沒辦法和那“梅花烙”吻合,那“梅花烙”才是福晉認女的關鍵呀!左右簪子她是怎麽也拿不到的,反正那“梅花烙”極易模仿,她就送一個四格格給福晉好了。白吟霜進府那一日就被福晉罰跪,福晉恐怕還不知道那就是她的親生女兒。母女天性,想來,福晉必定十分思念二十年未見的女兒,她可不敢辜負上一世福晉對她的百般照顧,就好心替福晉完成心願吧。人都讓福晉帶進來了,她也不用費心去找。

香綺那丫頭上一世沒少給她添麻煩,也不知她為何對白吟霜死心塌地的。不過,這一世,她的日子一定很難過吧?王府的丫環太監難伺候地很,她絕對忘不了他們加諸她身上的不比福晉少。白吟霜在公主房享福的時候,獨自一人在福晉房裏,被人排擠,無處訴苦,你還能對白吟霜忠心耿耿,與她同甘共苦嗎?當富貴榮華近在眼前的時候,你還能不能一如既往地對待曾經的主子白吟霜嗎?我可是很期待呢~~~

在王府的日子,香綺過得很辛苦。每天要不斷幹活不說,還要忍受福晉房裏其他丫環的排擠。她不是吟霜小姐,進王府也是順帶的,在福晉面前根本說不上話。吟霜小姐還在福晉房裏時,她還能跟吟霜小姐一起到福晉面前伺候,得福晉一些賞賜;可吟霜小姐去了公主房,她就徹底淪為幹粗活的小丫頭了。如今吟霜小姐回來了,自己的日子才稍稍好點,可到底不如在帽兒胡同時來得輕松自在。

香綺不是不怨的,怨吟霜小姐對她受的苦視而不見,只顧著自己和貝勒爺風流快活;怨貝勒爺,在小四合院裏過得好端端的,為什麽非要將吟霜小姐接入王府?也怨福晉,帶走吟霜小姐就罷,為何還要帶了自己進來?她一個不起眼的小丫環,又沒有什麽用。

不過她現在只恨自己,怎麽就聽了吟霜小姐的話出來買胭脂水粉,要不然也不會倒了大黴被歹人抓住!她是個孤兒,跟著老乞丐長大,聽了許多事也見得不少,小乞丐裏鮮少有女孩子,因為大多都被人抓了去賣進青樓。老乞丐帶著她的第一天起,就讓她一直掩飾自己是女兒身。

香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蒙著眼,突然“咯吱”一聲響,應該是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嗯,沒有抓錯人,動手吧。”

女子話音剛落,便有人抓住香綺,開始扒她的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四月的北京城並不暖和,香綺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冷顫:“你們要做什麽?”她驚恐地大喊大叫,掙紮起來。然而沒有用,對方的力氣大得像牛,輕而易舉地把她壓得死死的,有什麽炙熱的東西靠在她的右肩後面,“滋”地一聲烙了上去。香綺痛得大喊,害怕與疼痛讓她淚水直往下掉。

“哭什麽?過了這個坎兒,以後就有你的好日子過了,到時候你還得感謝我呢!”女子輕笑一聲,說出的話卻讓人冷得發抖,“不過,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可要記住了,免得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命享福了!”

“你、你們是誰?到底要幹什麽?”香綺驚恐地問,卻沒有人回答她。她只覺得腦後一疼,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香綺已經回到了王府,正躺在靜思山房的屋子裏,吟霜小姐坐在她床前,看見她醒來,眼淚嘩啦啦地流:“香綺,你醒了?太好了!你怎麽會突然暈倒呢?幸好玲瓏在街上發現了你,把你帶回來,要不然誰也不知道你住哪兒,那可怎麽辦啊?哦,玲瓏是我在公主房認識的丫環,她很好的。”

香綺只覺得一陣陣地疼,如果不是那疼痛,她一定會認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個噩夢。她還後怕著,整個人呆楞楞的,一句話也不說。

白吟霜急了,飛快地問道:“香綺,你怎麽不說話啊?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你快說啊,我都擔心死了!”

香綺笑了笑,安慰她:“吟霜小姐,我沒事兒,躺會兒就好了。您還是去找貝勒爺吧,你們好不容易在一起,別為了我耽擱你們見面的時間。”白天的事情實在太詭異了,她不敢說,也不願和吟霜小姐說。她只是擔心吟霜小姐胡思亂想,不是故意要瞞著她的。

不得不說,皓禎這幾日的熱情和焦慮在很大程度上安撫了白吟霜,讓她覺得自己在皓禎心裏不是沒有地位的,皓禎一定是太愛她才顧不得那麽多。加之白吟霜也清楚地認識到,在這王府裏,福晉和公主都不能依靠,自己只能緊緊抓住皓禎。隨著皓禎幾次死皮賴臉地糾纏廝磨,白吟霜的態度漸漸軟化,兩人又和好如初了。此時聽香綺這麽一說,白吟霜頓時羞紅了臉:“那我先出去了,你可要好好休息啊!”

香綺松了一口氣,待白吟霜出去後,立馬從床上爬起來,栓了門窗。她小心地不去碰觸疼痛的地方,輕輕脫掉右肩的衣服,鏡子裏印出一個模糊的烙印,一個小小的、像是花朵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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