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鯨天生一張無辜臉, 長相憨萌，性格兇猛, 完全符合人類顏控又慕強的雙重審美。

要是沒有心靈感應, 路遙也要被騙過去。

而他狀似無辜的反應，就是一種信號。

路遙回想最初遇見虎鯨群，就是有幼崽受傷, 它們忽然出現在這裏。

深受藤壺困擾的座頭鯨也來到此處, 尋求幫助。

退一步講，人類變成魚後，無論主動還是被動, 都來到了這片海域。

這裏到底有什麽，如此吸引他們？

或許就是母親。

但不知因何, 母親消失了。

這片海失去自潔能力，垃圾成堆，變成魚的人類找不到目標, 集體溺海。

“母親”很有可能就消失在這片人類無法離開的海域, 虎鯨A不願透露相關線索，她只能自己去找，腦海裏快速規劃出一張尋找路線，在其中一個位置畫出重點符號。

路遙松開扒著A背鰭的手，轉身踏上臺階。

剛進門, 手裏捏著的東西忽然掙紮起來, 嚇路遙一跳，不禁松手，胖海星“啪嘰”一下掉到地上, 變成一個穿著淺藍色家居服的女生, 一動不動。

路遙蹲下來, 輕輕戳了戳女生手臂，“餵，起床了。”

九花緩緩轉動眼珠，瞥向路遙：“這是哪裏啊？我好像夢到自己變成海星，在海裏游泳。”

“這裏是開在深海的毛茸茸小店。”路遙拉她起來，“你不僅在海裏游泳，還貼在大鯨魚身上，來到這裏，都不是夢。”

九花一開始有點懵，隨著和路遙交談，漸漸興奮起來，趴在透明壁膜上觀察外面：“深海裏的毛茸茸小店，小說都不敢這樣寫。我還有可能回去嗎？”

路遙覺得這個客人和以前的客人稍微有一點不一樣，臉上笑容洋溢，接受設定極其迅速，眉眼間滿是新奇，似乎並不急於回去。

“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嗎？”路遙問。

“沒什麽，就是工作累了，小憩一下。閉眼夢到自己變成海星，睜開眼就來到了這裏。”九花的表情和語氣都很開朗，沿著透明壁膜走到隧道口，“這裏通向什麽地方？”

路遙仔細打量她，正打算開口，九花又打斷道：“算了，別說。我自己去看，這裏好像海底游樂場，太有趣了。對了，我叫九花。你是這裏的工作人員？”

路遙感受到一股來自於社牛的蓬勃朝氣，主動伸出手道：“嗯，也可以這樣說。我叫路遙。”

九花受寵若驚，遲疑兩秒，才輕輕握住她的手，低頭碎碎念道：“皮膚光滑，微冷，指節分明，掌心柔軟，摸起來肉肉的，很舒服。”

路遙：“……什麽？”

九花松開手，有點不好意思：“我社恐，平時很少和人接觸，想記住和你握手的感覺。現下沒有紙筆，多念叨兩遍加深印象。抱歉，沒別的意思，你別害怕。”

路遙：“……哦，哦。”

這是什麽新型社恐患者？

九花跟隨路遙到達水母房，一路上讚嘆就沒停過，誇得路遙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轉眼又被小肥啾吸引註意，“怎麽還有鳥？它們好可愛啊。”

灰色的小玄雞飛起來，主動落在九花手臂上。

九花摸了摸，繼續碎碎念：“羽毛像綢緞，冰涼光滑，胸腹處的茸毛柔軟蓬松，手感最是舒服。”

一路過來，路遙已經習慣了。

九花看見珊瑚、扇貝、章魚、蝦蟹都要停下來，仔細觀察細節，碎碎念叨記在心裏。

她還懊惱沒有帶手機，不然可以拍照、拍視頻，留作資料。

路遙看一眼時間，對九花道：“我去忙了，你自己玩兒哈。”

九花沈迷擼鳥，“去吧去吧。”

溫靜怡和時彬在樓下坐完旋轉摩天輪，上來就看見路遙。溫靜怡抓住她，“店主，剛剛去哪兒了？回頭就沒找見人。”

路遙：“到鯨魚房去了一趟。有事？”

溫靜怡搖頭，“就想問問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我們想和你一起。”

他們剛才在樓下問過別人，誰也不知道回去的具體條件。

有的人剛來半天就能走，有的人在這裏呆半個月也沒辦法離開。

但離開的人基本都來過毛茸茸小店。

這家店還沒有開的時候，他們都溺在海裏，無處可去，也找不到離開的辦法。

溫靜怡私心覺得跟在路遙身邊，回去的概率更大一點。

時彬的心思沒有溫靜怡那麽急切，但公司也有很多事情等他處理。

路遙不清楚他們的想法，只是接下來準備去潛海，清理垃圾山，很是枯燥，便如實跟兩人說了。

溫靜怡不在意道：“沒事，我們和你一起。”

兩人態度堅決，路遙點頭答應了。

海裏那麽寬，她也管不了。

溫靜怡臉色一喜。

“路遙，我好像要走了。下次見。”

九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路遙轉身，有些驚訝。

溫靜怡和時彬也擡頭看過去。

身穿淺藍色家居服的女生漸漸縮小，變成一只胖乎乎的朱古力海星，囚在泡泡裏，緩緩飛出毛茸茸小店。

溫靜怡面帶不解：“她這就回去了？”

他們聽其他客人描述過別人離開的場景，但親眼看見，感受完全不一樣。

路遙點頭：“對。她是我見過最快離開這裏的人。我在鯨魚房遇見她，來了還不到一個小時。”

溫靜怡羨慕不已：“剛才該問問她竅門。”

路遙：“問也沒用，每個人都不一樣的。”

溫靜怡逐漸接受現實，點頭道：“你說得對。不過她說‘下次見’，離開這裏的人還能回來？”

路遙搖頭：“我沒有見過。”

這裏的人離開沒有任何規律，走了也沒再回來，所以店裏招人困難。

從開店到如今，只有清美一直沒有離開。

溫靜怡不再探究，只是更加想離開了。

路遙回廚房找到清美，交代要去潛海的事情，囑托她和小姬多費心。

店裏缺人，店主最好留在店裏，但她想去海裏確認一件事。

路遙背上機器，徑直往垃圾山的方向游動。

溫靜怡和時彬一同出來，變成漂亮的紫海刺水母和威武的大白鯊，跟著在她身後。

“為什麽你不會變成魚？”溫靜怡驚訝。

路遙借用其他客人開玩笑的說法，一本正經道：“因為我是會魔法的女巫。”

溫靜怡：“……”

路遙游到垃圾山的空地，旁邊就是水母房，許多漂亮的水母隨著洋流游弋，每一次收縮傘蓋就像一次心跳。

坐在旋轉摩天輪上的客人趴在壁膜上，朝他們揮手打招呼。

路遙沒有停留很久，背著機器沿清掃出來的小路行進。

海刺水母游得慢，幹脆伸出一根觸手，卷在大白鯊鰭肢上。

大白鯊忍著劇痛，哼哧哼哧往前游，游到與路遙並行：“你要去哪裏？”

路遙看見他腦門上被蜇出來的紅點點，又看到卷在他鰭肢上借力的海刺水母，搖頭道：“我要去盡頭，那邊很多垃圾，海水也很臟很臭。”

她提前打預防針，他們不一定能跟上。

為了在汙水區游泳，她戴了用晶核能源改良過的潛水鏡和面罩。

不知深游了幾百米，海水變得渾濁，大白鯊的皮膚呈小片脫落，紫海刺水母的觸手直接被溶解。

他們不能往前了。

“回去，快回店裏。不要管我了。”路遙不敢碰脆弱的水母，推開大白鯊，轉身游進漆黑的汙水中。

這一次，她一定要到垃圾山的盡頭看看。

她唯一還沒有去過的地方。

路遙不知道游了多久，意識都要昏沈了，還沒有到垃圾山的盡頭。

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盞小燈，很小的一盞燈，但在漆黑的海水裏像夜空中唯一的一顆星。

渺然璀璨，又無比可愛。

路遙緩緩游過去，“那是什麽？”

系統檢測後回答：【好吃的魚。】

路遙停在距離小燈一米遠的地方，小心翼翼伸出機械爪，去戳那盞小燈。

“啵——哢噠哢噠——”

機械爪被咬住了。

“什麽魚，這麽兇？”路遙疑惑。

系統：【長得醜但好吃的魚。】

時彬和溫靜怡回到垃圾山入口的空地，從水母房回到毛茸茸小店。

溫靜怡變回人，身體並無殘缺，趕緊撈來一只小肥啾壓驚，“嚇死我了，還以為手斷了。”

時彬臉色比她還凝重，“我看你是一點都不知道怕，那地方我都受不了，你還要跟。”

溫靜怡：“店主一直往前游，我就想跟著嘛。誰能想到觸須說斷就斷，一點征兆都沒有，也不疼。”

“那個方向完全是一個巨大的毒沼，人根本受不了，魚也不行。”時彬語氣嚴肅，“不能再去了。”

“那路遙怎麽辦？她還沒回來，剛才不該留她一個人。”

溫靜怡有點發愁，當時觸須斷了，她和時彬心裏慌張，沒顧得上勸店主和他們一起回來。

“等等，再過半小時她沒回來，就通知其他人。”

“半個小時？不行，太久了。”

溫靜怡等不了半個小時，立刻去找了清美和姬非命。

姬非命：“不用擔心，店主對這片海域很熟悉，應當不會有問題。”

曾經的神使大人已經學會徹底躺平。

開玩笑，如果是店主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們難道還能有辦法？

清美眼睛裏閃著激動的水光，她和影後說上話了，至少有五句，註意到溫靜怡確實很擔心路遙，匆匆摘下圍裙道：“我去垃圾山看看，您別著急。”

清美走到門口，正準備入海，忽然停住動作，回頭道：“好像不用出去了，店主回來了。”

路遙不是一個人回來的，身邊跟著一個黑衣少年，還有一頭巨大的成年雄性虎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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