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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二百七十四·不似溫柔一樣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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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蕭寒水睜開眼:“阿焉…咳咳,這把劍你沒認出來麽?”他身負重傷,眼睛卻鍥而不舍地擡起來,氣若游絲道,“劍格上的松石…阿焉你仔細瞧瞧。”

雲是焉本來又急又氣,這時被一打岔,這人左右是剛剛替她擋劍重傷,她便疾言厲色不起來,只懵道:“什麽?”

蕭寒水喘一口氣:“從前有一年你要冶煉一把劍,遍訪奇石珍寶,我選了一枚松石送進宮,不正是這一枚?你不記得了?”

溫鏡心裏啊了一聲,怪不得當年鷺雪峰上蕭寒水一語道出他的劍銘。而後他升起滿腦子問號,什麽?采庸居然是雲是焉下令鑄造的?為什麽會到李沽雪手裏?

他身後李沽雪比他更想知道,什麽?想當年,隨意從庫裏選一把好劍送給溫鏡,他和枕鶴都沒怎麽上心,好麽怎麽這麽巧就恰恰選中了這把?一時李沽雪又想起挑來送給溫鈺的晴時也恰是溫擎將軍遺物,實在造化弄人,無名殿武庫有上千把兵刃,怎麽偏偏選中這兩把。

蕭寒水心心念念:“你記得嗎?”雲是焉迷迷茫茫:“記得什麽?”

看她還是記不起來,蕭寒水嘆口氣又郁郁暈過去,倒是景順帝開口:“啊,是不是摯娘有孕那年…”

雲是焉恍然,怨恨的臉上更添忿忿之色:“…是。景順四年,那年溫摯有孕,欽天司算出來未來的五殿下五行缺金,你跟寶貝眼珠子似的忙著廣下鑄劍令,要湊夠九百九十九柄名家寶劍給那個賤人保胎,保佑孩子平安降世,我送的即是這把。”

采庸。

九百九十九,乖乖,溫鏡終於對自己的娘當年在宮裏是個什麽地位有了些具體的認知,這時溫鈺從殿外回來,恰巧聽見這段,便問雲是焉:“為何選了采庸?”

“呵呵,采庸為笙,歷朝歷代王子公子,以笙為標志的乃是太子晉,這枚松石也傳說是他的遺物。”

太子晉,周靈王之子,雖說位及儲君,但是出了名的英年早逝,他的遺物送一嬰孩,這不詛咒人呢嗎。溫鏡卻不以為意,淡淡道:“曾見周靈王太子,碧桃花下自吹笙,倒多謝娘娘送得好劍。”

他輕飄飄有人就怒不可遏,景順帝乍一聽得這段緣由眼睛又凸起來:“毒婦!”

“嗚嗚陛下好偏心呢,溫摯是謀反我是欺君,又有什麽兩樣?陛下緣何為了她的兒子責罵臣妾呢?”雲是焉陰陽怪氣假哭兩句,而後便再懶得搭理景順帝,只自顧自哼笑,“我只恨自己還不夠毒,竟然真的給他逃出生天長大成人,兜兜轉轉還拿到本宮的好劍,竟還傷了本宮的人,如今…”

她目光順著采庸看到溫鏡,又從溫鏡看到他身後的李沽雪。

雲是焉低低笑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說淒厲也不只是淒厲,竟然透出一股暢快的意味:“他也沒管你…哈哈哈你也被他丟下,哈哈哈!你還不知道罷,他也是你的父親!他帶著另一個兒子逃走,棄你於不顧!”

這話雖然之前在殿外韓頃對李沽雪說過,但此刻殿中的人除卻溫鏡都沒聽過,紛紛吃了一嘴驚。朝與歌也顧不上他師父的重傷,和裴玉露兩個人面面相覷,景順帝也是震驚臉,溫鈺目光在李沽雪身上一停。

正在這時,溫鏡“唰”地一聲將采庸收回劍鞘,聲音激越引得大家都望向他,他旁若無人:“他知道,你有空在這裏發瘋,不如好好想想雲氏的出路。”他轉向景順帝,“陛下,查案追兇都須費些時日,今日勞累,陛下不如先回去歇息。”

景順帝楞楞看他,現下倒顧念朕勞累不勞累,朕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等孝心?不過他也確實累,又累又餓,又受驚嚇,剩下他這好皇後還做了什麽好事他也確實無心知道,只要與他無關,多聽一句就是多一份糟心,便聽從溫鏡的進言,吩咐道:“把這個賤婦押到掖庭,彩雲殿不許她再住。”

臨出去前景順帝看了又看,覺著這些人當中似乎只有裴玉露算是有些忠心,遂點裴玉露隨駕。

也確實要留個人在清心殿,防著韓頃不按常理出牌萬一殺回宮,溫鏡便拜托裴玉露走一趟。回到熟悉的寢殿景順帝松一口氣,別說,看得雲是焉和韓頃等人的嘴臉,滿殿的傀儡人好像也並沒有那麽可怕。

彩雲殿。朝與歌著急帶蕭寒水去醫治,先行離開,殿中只餘下溫鏡、溫鈺和李沽雪,還有一個雲是焉,她咧著鮮紅一張口猶在嘶喊:“他把咱們留在宮裏,他反旗一豎咱們就是人質!就是活靶子!你爹這是留你在這裏送死哈哈哈!”

李沽雪卻道:“我不明白,你既知情,又這麽高興看我死,為何不早些動手。”

溫鏡模模糊糊覺著不能讓這兩個人繼續問下去。早些動手?賴好是親生兒子,韓頃能願意麽?唔…親生兒子,今日不還是被扔在這裏?

雲是焉惡狠狠瞪著殿中,卻沒具體瞪誰,好像只是瞪著一團空氣:“不…你不能死得那麽便宜。我費盡心機臻選,在族中旁系好不容易找著這麽一個容貌肖似我的,送去汴州送給他…”

溫鏡心中一驚,什麽,那名叫做阿姻的女子竟然是雲是焉指派?幹什麽?指過去勾引自己的情人?她、她這是什麽play?接著在溫鏡自己的腦子反應過來之前,他人先一步竄過去點了雲是焉的啞穴。這下殿中其餘兩人目光都轉向他,非常狐疑,又不是在說你的身世,這事又不是你做的,你幹什麽著急捂嘴?溫鏡故作鎮靜道:“這些事咱們還是查證為上,不能聽信她一面之詞。”

溫鈺看著自己養了二十來年的弟弟目光深邃起來,李沽雪則直接問:“為何不許我問?”

“不是不許你問,”溫鏡垂著眼睛,“她眼下瘋瘋癲癲,你未必問得出實話。”

李沽雪凝視於他:“那麽你告訴我一句實話,雲是焉送族中女子去勾引韓頃,是為了監視他還是為了進一步控制他?有酈王在宮中,在雲是焉身邊,她猶不放心,是嗎?”雲是焉口不能言,涎水垂在嘴角吃吃笑起來,李沽雪卻沒在意,他只是看住溫鏡,“阿月,你再告訴我一句實話,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溫鈺同時開口:“這事你知道?”

溫鏡無法,只得實話實說:“重陽前夜,我躲避雲是焉搜宮躲到她這殿中,看見…一些往來信件。”

雲是焉大張的嘴巴瞬間凝固,仿佛被定身一般,溫鈺則上前一步:“信呢?在哪?”

溫鏡瞥一眼雲是焉,道:“當時就在案上,現在不知被她收在何處。”

李沽雪卻問:“信裏還寫了些什麽?”

溫鏡一直回避他的視線,只簡單道:“就一些情書。”

李沽雪看他片刻,直接俯身解開雲是焉的穴道問她:“你派去汴州的那名女子人呢?”

溫鏡阻止不及:“你…”

同一時刻雲是焉吐出兩個字:“死了。”

盡管早有預感…李沽雪呼吸不穩一時說不出話來,溫鏡閉閉眼,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長痛不短痛,幹脆問雲是焉:“是你殺的還是韓頃殺的。”

雲是焉又笑起來,似乎回想起什麽天底下最可笑的事:“他殺的,為了表忠心。哈哈哈,孩子一降生母親直接頭割下來差人送進宮,從前他下手多利落啊哈哈哈…”

這份利落經年如是。

溫鏡心中一緊,不忍心看李沽雪神色,再次封住雲是焉穴道:“我把她送到掖庭。”他問溫鈺,“晚點回樓裏?”溫鈺“嗯”一聲,他頷首表示知道,頭也不回出了殿。

彩雲殿鬧騰一晚上終於覆歸安靜,李沽雪臉色蒼白眼神沈郁,不知在想什麽。溫鈺沖他拱拱手也要出去,臨出去前卻忽然轉回來:“你爹和雲是焉的事,溫鏡真的沒告訴你?”

沒有,他沒有告訴。看李沽雪不答,溫鈺臉上半是興味半是嫌棄,也不知是沖誰,“那你為何答應今日幫我們起事?”

李沽雪沈默,片刻後才道:“他沒有提你們要起事。”

沒有提,他賭了一把。他其實可以提,只要將韓頃和雲是焉的奸情以及李沽雪的身世稍稍提一提——被自己的生身父親看做是背叛和不堪的產物,原以為收養和教撫的恩德全是欺騙,這便能給李沽雪充足的理由反韓頃,反雲氏。但溫鏡一句沒有提,甚至之前在殿門外頭,韓頃說出那些話他都沒有揭穿。

溫鈺嘖嘖道:“這條捷徑他不走,李沽雪,你要記著他的情。”而後溫鈺又說韓頃必然率兵反攻,安北說不得要獨立出去,屆時要仰仗李代掌殿的地方還多。

聽在李沽雪耳中一閃而過並沒有留下太多印象。

驟然獲悉慘痛身世固然令人驚駭哀傷,但更直擊他心魂的,正如溫鈺所說,溫鏡並沒有走“捷徑”。為什麽?他是…不願揭這傷疤,不願意你疼。倘若無可避免,他情願你的傷痕是他所留,情願你的疼算在他頭上。正如溫鈺所說,你要記著他的情。

他或許是利用你,或許是帶著目的說出一句“和好”,可是,他雖有心思一千層,他也有柔情一萬種。

而這柔情他不肯露出來,他方才拾階而去,那麽決絕那麽冷然。

李沽雪久久佇立在空無一人的宮室,屬於他的長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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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曾見周靈王太子,…《懷仙二首》鮑溶

送禮鬼才李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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