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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二百四十五·屋漏偏逢連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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麝熏未肯閑孤鳳。

梨雲凍。

好做同床夢。

夢匆匆。

帳重重。

芙蓉。

深紅和淺紅。



付小春到白玉樓的時候敏感地覺出大家臉色都不很好,扶風引他進樓,正堂桌案後頭溫鈺擡起頭看見他便招呼道:“來了?”說罷叫坐又吩咐看茶。

“夜間趕路難免耽擱些,不然月初就能到。”付小春坐下,想一想還是詢問道,“溫盟主,樓中有什麽事麽?我怎瞧您神色不大好。”

溫鈺笑一笑打趣:“是不大好,夜間缺一爐三生定魂香安枕。”

付小春沒接他的打趣,很是實事求是道:“三生定魂香是預備做傀儡才能點,生人偶然聞一聞還沒什麽,聞多了則會損傷神志。”

旁人說“生人”是指陌生人,這一位說“生人”則是在說活人,溫鈺哈哈一笑,繼而笑意落下來。心想神志不清也好,不然給那個不省心的點一炷,免得他整天不知道自己在瞎琢磨些什麽,三琢磨兩不琢磨給自己琢磨出病來,曲江水榭地窖裏的那人…

這時扶風道:“盟主,您還是自己多上心,少飲兩盅春湖,旁人是飲酒要醉倒,您是飲得越多越精神。”

溫鈺沒看他,不假辭色淡淡道:“知道了,你去忙罷。”

扶風一怔,但還是依言退出去。方才溫鈺連餘光也沒分給他,他這出去,溫鈺倒多看他的背影兩眼,收回目光時面上現出兩分自嘲,整一整神色才與付小春道:“先前說的事查得如何?”

付小春道:“已經查清,說起來還要多謝關在長安地宮的那個人,他說的一些話手底下傳給我,我才茅塞頓開。”

溫鈺傾身:“長安地宮那個人?”

“正是,”付小春在自己的烏木面具上輕輕彈一下,“那一批傀儡無端腐朽潰爛,先前就懷疑是他們生前中過旁的蠱毒,遍查無果,霞兒和我都在頭痛。正在這時,長安地宮那個人默出幾十張配方,各色毒煙毒藥,有的聞所未聞,就在這裏頭我們驗出一種名為‘五毒降逆散’的藥。”

溫鈺瞇起眼:“你是說當年揚州因赤瘢之癥病故的人身上有聖毒教藥物的痕跡?”

“聖毒教?”付小春恍然,“原來那人是聖毒教中人,這我倒沒問得詳細。不錯,他們都有服用過五毒降逆散的痕跡。”

溫鈺心中細細盤算,原來當年橫行揚州的赤瘢病元兇是這東西,多羅歡喜宗…原來是承襲聖毒教的衣缽。

可是白謀任並沒有交代這件事?他不交代,肯定不是他故意隱瞞,他現在腦子沒這個功能,那麽這件事他便確確實實不知情。既然不是他,那還有誰?

只有韓頃。

這就說得通,溫鈺食指曲起敲在案上。當年追查歡喜宗死活就查出一個聖蕖,再往上的頭目毫無線索,實在處處詭異。什麽牙耳教,能瞞得過當時的白玉樓就罷了,竟能瞞得過官府?若是韓頃的手筆,那麽整條線就通了,無名殿確實有這個能力。

可是韓頃,又為什麽要借歡喜宗在揚州攪弄風雲?

溫鈺細算,多羅歡喜宗這案子對朝中沒有任何影響,官員沒有幾個獲罪,唯一說得上受牽連的…仿佛只有九皇子。因九皇子聘訂的準皇妃家裏世代在淮南道經營,揚州被說地邪,那小娘就順帶落得一個不祥的名聲,溫鈺記得當時一度傳出過九皇子封王的消息,就是因為這個風波才沒有封下來。

這事不像是皇帝的旨意。皇帝給自己兒子下套?對待自己親兒子,有必要這樣嗎?那時候九皇子才多大,七歲?八歲?離成親還早著,皇帝即便要打壓,有必要功夫做到未來兒媳婦家裏麽?

九五之尊,想做一件事不需要這麽拐彎抹角,需要拐外抹角的只可能是…韓頃。

溫鈺瞇起眼,無名殿,說好的不涉黨爭呢?

這時自樓上走來一名女子,付小春看著眼生,溫鈺則立即回過神問道:“阿綃怎下來了?是鑰娘有什麽話?”

杜綃眼睛有點紅,聲音裏松一口氣:“二公子醒了。”

溫鈺一瞬間也是松一口氣,一邊付小春站起來:“溫鏡怎麽了?”

“他,”溫鈺終於強裝的一張笑臉再維系不住,“和當年傅岳舟脈上的病很像。”

付小春聞言釘在原地。

·

李沽雪最近日子過得很閑。

首先他要養傷,當時無名諸衛花了大力氣,由天字閣枕鶴親自帶著尋人,三日夜終於在一處凹岸發現一枚無名殿制式發帶,又循著在一座假山後頭找著了李掌閣。人雖然找著但是重傷昏迷,腿上的箭傷慘不忍睹,這幸好是紮在小腿,敢再往上幾寸捅到大腿上,萬一捅破大脈人早就涼個透。

禦侍醫給李沽雪看傷,眾口一詞,要靜養。

因此李沽雪便閑下來,枕鶴大呼羨慕——宮裏忙得實在要腳不沾地。之前楚氏造反就通有的忙,定罪也好,黨羽也好,大理寺查完宗正寺查,最後都要由無名殿核查,另還有禁軍十六衛和京畿營等著處置。

這還就罷了,皇帝近來還有旁的煩心事。原先夏季的時候江南江北都大雨連月,如今入秋,這天還是跟女媧娘娘當年少補了一塊似的,綿綿不休。這下可好,夏雨接秋澇,終於處州有一座堤壩沒頂住,接著跟放爆竹似的遍地開花,一下子四境各地先後有十來座堤壩失修坍塌的消息報到朝中。

救災賑濟,征糧放糧,說來輕易,可是今年不是個豐年,河南河北一年一季的田春苗在夏天被淹了個幹凈,兩淮廣州一年三季的田也是澇得不行,景順三十二年秋,四境幾乎顆粒無收。若說開糧倉,可前頭幾年打靺鞨人是白打的麽,將士們難道喝的是西北風,全境上下甭說民間的義倉,就是州府辦的常平倉有餘糧的都不多。

實在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枕鶴抱怨,出去一個河道禦史或者督賑佐官就得至少倆無名衛陪著,現在他們恨不得一個人掰開兩個使。

這關頭景順帝接連下罪己詔不提,不知朝中哪個諂媚小人又出的主意,說天災不斷,皇帝應當以天子之身上太和宮齋戒,為國祈福。說到這裏枕鶴簡直深惡痛絕,李沽雪拍拍他的肩,十分同情,因為齋戒是一件十分麻煩的事。皇帝要齋戒,那六宮妃嬪能吃葷嗎?顯然不能,那麽闔宮都要茹素。只這一件兒光祿寺和殿中省就得忙個四腳朝天:茹素就要換食單,不是單撤幾道葷腥那麽簡單,整張食單都要重新擬,擬完要交給尚醫局看食性,要交給欽天司看吉兇,有相沖的、犯忌諱的菜品又得打回去再擬新的。

好容易食單出爐,尚食局又得馬不停蹄出去采買,這些過程都要無名殿監察。

再算上隨侍的宮人戍衛內侍,進宮議政朝臣們的車輦、賜食等都跟在宮裏不一樣,太和宮齋戒,闔宮實在沒有一個閑人。和枕鶴聊一晌,李沽雪幸災樂禍一番,轉過頭他忽然想,闔宮沒一個閑人,都在忙,可是好像沒有一個人是為著吃不上飯的災民在忙,那又在忙什麽?

誰又知道。

這時枕鶴道:“陛下昨兒問你來著。”嗯?李沽雪說怎麽著,要吃素就想起他了啊?枕鶴哈哈笑道,“不是,似乎是想叫你去探望太仆寺一個少卿?”

李沽雪沒說話,先前老皇帝就惦記,還送上那麽隆重一塊玉璧,現下溫鏡又救了他的命,李沽雪咬牙切齒地想,老東西別當成是投桃報李。

“嗐,”枕鶴看他神色轉暗便打哈哈,“說是因著救駕有功給這少卿賜下不少東西,原他該進宮謝恩,但是卻告了病。”

李沽雪一下子從榻上坐起來,禦前告病一定是真病,因為皇帝有可能派禦侍醫來看你,要是裝的你就是欺君之罪,等死吧。而溫鏡,皇帝肯定派禦侍醫去瞧過,禦侍醫看完卻還不放心,還想讓他走一趟,是什麽病?

枕鶴無知無覺:“本來還好好的,聽說七夕那日救駕還麻利得很,過得三日卻忽然說病了…”三日後?無端地,李沽雪想起在鹹陽有一回溫鏡的病也是驚動了禦侍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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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麝熏未肯閑孤鳳。

梨雲凍。

好做同床夢。

夢匆匆。

帳重重。

芙蓉。

深紅和淺紅。《河傳》清·郭鱗

…念蘭堂紅燭,心長焰短,向人垂淚。晏殊《撼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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