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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一百五十九·路轉峰回意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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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仔細看看,明逸臣好像並不是從山下繞上來接近洞口,而是從裏面出來,溫鏡嘴巴開合半晌道:“真奇怪,你說他是什麽時候進去的,咱們怎麽沒看見?”

兩人還沒入夜就摸到這處高地,這覆選鷺雪峰最後一夜過去,風與人俱靜,確實並沒有看見任何人經過。什麽意思,明逸臣早在他們到達之前就在裏頭?現在又傷成這樣狼狽逃出?這處山洞是不是另外有別的入口?明逸臣是之前就受傷進去避難,還是在裏面受的傷?

他們…要救嗎。溫鏡剛想問,忽然李沽雪神情一凜一把按下他,抱著他小心翼翼隱在樹葉間,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溫鏡從樹葉間的縫隙看出去。

先是一陣風聲颯颯響起,那是輕功高強的武者在凜冽的山風間施展步法的聲音,接著他看見一道銀白的身影從山頂的方向一躍而下,直奔明逸臣而去。溫鏡撚住葉子的手一頓,又輕輕移開,他看著李沽雪,李沽雪也看著他,兩個人相對愕然:那不是朱明長老嗎?

他來幹什麽?他的年紀和資歷遠遠超出巡游隊的師兄師姐,也不是發傳訊牌,時辰差著數兒呢,他來的方向…溫鏡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望向山上,靠近李沽雪輕聲問:“上面是不是鷺雪主峰?”

李沽雪跟著他的視線往山上看去,晨間第一束陽光穿過松針投在兩人眉目間,映出鷺雪峰山巔一角。

突然李沽雪出聲提醒:“你看,”鳳凰木火紅流金的樹冠影子投在明逸臣毫無知覺的身上,也投在悄無聲息落在他身旁的朱明身上,卻見朱明長老雖然白眉緊鎖面露憂色,但是,“他急吼吼跳出來不是為了救人?”

的確,朱明長老左右看看明逸臣,拉起他手腕摸脈,面上的擔憂轉淡,露出一種既深沈又審視的神色,半點沒有要施救的意思。

接著他單手抓起明逸臣的衣襟,左右看看,捏一個攬九霄的起手式,拎著明逸臣飛到一塊嶙峋突出的巨石後頭,看樣子是想將人藏起來。溫鏡和李沽雪兩臉懵逼,看朱明長老的意思是想叫明逸臣直睡過覆選截止的時辰,為什麽?自己徒弟,不想讓他獲勝嗎?

李沽雪隨手摘一枚松針嗖地彈飛出去。

那松針纖細如發,上頭加註的內力刁鉆輕巧,不偏不倚紮在昏迷的明逸臣右手虎口,他騰地睜開眼睛,看清面前的人是誰,又看清面前的人沒來得及收回的手掌,他爆發出一聲尖叫:“義父!”

不遠處樹上兩個吃瓜人險些驚掉下巴,一嘴鯨還沒吃完,又見得朱明老道手起刀落,不對,手起掌落,極其幹脆地將明逸臣打暈過去,摜在一片山石底下,還拿周圍草植蓋了蓋,一切布置就緒才飛身離開。

義父?

半晌,李沽雪嘆道:“你說,就如此情形來看,嗯…”他停住一副深思的表情。

溫鏡便替他把話說完:“就這個情況來看朱明和明逸臣是一起的,哦!”他忽然想起,游簌簌曾經說起過,江湖上收養子養女可以取名中一字作姓,明逸臣的“明”就是朱明的“明”啊,“朱明一定知道明逸臣的身份!”

那麽,溫鏡呼吸加快,鷺雪峰的曙光半點不能與他心中的曙光相比擬,電光火石之間他腦中諸多游離的紛亂的圓點連成一條線!白駒,朱明,原本都是太陽的意思!他看向李沽雪:“朱明會不會就是陽記上一任主人?”

李沽雪卻沒答他這一問,而是嚴肅道:“要我說,現如今更緊要的,這個珍寶該誰拿?”

啊…這也真的是一個問題,一個眼下更緊迫的問題。

兩個人互相看看,說起來他們真是和松樹有緣,自打認識起就沒少一塊兒在各種松樹上蹲,初見時揚州法源寺外的油松,後來金陵不見峰上的雪松,再後來東海琉璃島白沙畔的樅松,如今兩儀門鷺雪峰的白皮松,從日暮守到深夜再到天明,多少本該是賠在枕榻上的好夢時光,兩個人卻雙雙眠在松樹上。

圓月有情夜,松風無盡年。

若足下松風有情,只待吹過歲歲年年。溫鏡心中安定下來,急什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跑得了道士跑不了觀,兩儀門又跑不了,早晚查朱明查個明白。這次梅試也是,急什麽?到午時還足有三個時辰,未知還有沒有旁的俠士闖到此處。實在不行,溫鏡仰在松樹枝子裏朝李沽雪笑得安靜,實在不行咱就去把那只象龜領出來,便就做了這秀林之木又如何。

他眼神清淡,映著漸亮的天光,又清又亮仿佛可以就憑此一往無前:“到了終宴,梅試魁首站出來聲討兩儀門有失公允,也算給袁姑娘討回公道。”

李沽雪笑道:“誰去?”他心裏想,你怎麽就記得旁人的公道,你自己的公道呢?也無妨,明逸臣的賬我替你記著。

溫鏡悠然道:“你的身份肯定去不成,要於朝雨去難免強人所難,問問游簌簌吧。不行,估計裴師不會願意和兩儀門撕破臉。唉,這種出力惹一身腥的活兒還是交給溫鈺好了。”

李沽雪笑出聲:“嘖嘖,家風清嘉兄友弟恭,佩服佩服。”

又過兩個時辰,溫鏡甚至歪在樹枝子上——實際是李沽雪手臂上——瞇了個盹兒,鳳凰木下靜悄悄,半個人影都沒有出現過,兩人振一振精神,打算進洞去一探究竟。

洞口石壁掩映,綠蘿垂蔓遮天蔽日,進來以後轉過一個拐角,這洞穴才真真正正展露真貌。溫鏡擡頭望著高得陷入黑暗的洞頂和滲著水流潺潺的石壁,石幔石柱隨處可見,心想原先他覺得若水閣那處石洞便算寬敞的,跟這處比實在提都不好意思提。身在此間甚至不敢高聲言語,方才采庸觸在洞壁,清脆的鐺地一聲,回聲幽幽綿響不絕,整個一立體聲環繞,聲響放大數倍不說,還延長很久,嚇了溫鏡一跳。

兩人摸索著前行,漸漸洞口的光便再透不進來,李沽雪牽住溫鏡的手在前領路。又行得小一刻,洞穴不僅不見收窄反而愈發幽深,四周靜謐無聲,不見任何活物的蹤跡。

溫鏡忽然瞥見洞頂似乎有一個小孔透出光亮,小孔正下方石頭起伏,有一座石丘未經地下水侵蝕,剛好地勢高出一塊,溫鏡跳上去,仰頭觀望光源。他發現那並不是什麽小孔,而是一束圓形光亮高高懸在上頭,只是距離太遠,導致投進洞中只餘一個小圓點,他慢慢猜測:“這是不是就是…鷺雪主峰道觀後頭那口井?”

李沽雪還抓著他一只手:“你別說,還真是。”

說著就想跟著一起上到石丘頂上,可是上頭手牽著的人卻忽然一拽一推松開他,同時耳邊傳來抽氣和驚呼:“小心!”

原來不是溫鏡推他,而是石丘猛然升高,溫鏡不得已松開了他!可是石丘怎麽會動?這啥?什麽東西?溫鏡和李沽雪驚詫過後齊齊想起溫鈺口中的“珍寶”,象龜。

傳言東海象龜成年以後能有兩米來長,體重能達到200斤,先前他們以為的石丘是不是其實就是傳說中的象龜?

溫鏡只覺得一個突然的顛簸差點把他甩下去,這顛簸雖然力道很猛但是並不劇烈,又猛又鈍,“石丘”一側好像底下安裝有一座千斤頂,duangduang兩下子頂起,溫鏡抓住邊緣才不至於滑落,緊接著另一側也陡然升高,“石丘”站了起來,這只成年東海象龜,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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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圓月有情夜,松風無盡年。陳曾壽《憶舍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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