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6章

關燈
張晗當初害怕遭到於夫羅的背刺,所以才會費盡心思地和他結盟,爭取將他的軍隊拉到己方陣營。

可現在時移勢變,張晗一方早就拿到了主動權,不再處於被動地位。

畢竟白波賊的大部分勢力已經被消滅,張晗的軍隊也得到了壯大,她不用再依靠於夫羅的力量剿滅白波賊餘部。

就算於夫羅突然反水加入白波賊,張晗也有信心將他們一網打盡。

反觀於夫羅,他現在雖然有個右賢王的稱號,可要是現在匈奴的掌權者不承認他的身份,他也只能四處流浪。

他需要仰賴張晗的力量,才有可能奪回他心心念念的大位。

所以當張晗不再打算當個好好盟友,甚至對於夫羅拔劍相向時,高傲如於夫羅也只能忍氣吞聲。

他不但不能與張晗撕破臉,還得主動去維持這段岌岌可危的結盟關系。

“閣下何必動怒?這本也只是一件小事,是我不知其中內情,唐突閣下了。”

說罷,他還學著漢人的模樣,不倫不類地行了一個揖禮。

張晗雖然沒有進一步的過激動作,但也完全無視了他。

於夫羅自討沒趣,感到十分難堪。以他的性子,再說不出更多服軟的話了,便只隨意拱了拱手,“閣下息怒,我這便去給您備禮賠罪。”

張晗還是沒搭理他,眼見他出去了,便將手中的劍往旁邊一扔,徑直坐回了席位。

小樣,真當我治不了你了!再在我面前這麽囂張,我直接送你去見你親愛的老父親!

“從事,那日勒都尉求見。”

張晗稍稍平覆了一下情緒,然後才道:“傳進來吧。”

剛剛於夫羅描述的人很明顯就是那日勒,他現在會過來一點兒也不奇怪。

那日勒一進來就撩起衣擺跪了下去,深深叩首,“末將有罪,任憑您處置。”

“起來吧,你雖在我麾下不久,但我也知你不是會主動惹事的性子。”

張晗堅信自己手下的人不會惹事,一定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又自恃貴族身份,看不慣那日勒等人以前是奴隸,故意來營地挑事兒。

那日勒非但沒有起來,反而將頭低得更低,“末將有罪,確實是我先向右賢王動手的。”

張晗一噎,頓了頓才開口問道:“你為何動手?”

那日勒擡起頭來回話:“右賢王辱我亡母。”

他原本是想繼續解釋的:右賢王幾次侮辱他的母親,他實在氣不過,才會在沖動之下動了手。理智回歸之後,他也很快地控制了場面,沒讓事態擴大。

可話在嘴邊滾了幾圈,又驚覺說這些像是在為自己找理由開脫。他深深地為自己的卑劣感到不齒,卻又害怕不解釋會徹底失去張晗的眷顧。

他的內心幾度掙紮,終究只簡短地回了一句,然後便垂下了頭,等待張晗的判決。

他的身份、地位、榮譽,他如今所擁有的一切,都得贈於張晗。若是張晗要為了兩方關系的友好,將他送給於夫羅處置,他亦毫無怨言。

只是……已經窺見過晨光之人,重回深淵之後,要如何忍受那無邊的黑暗……

張晗以前最喜歡那日勒的眼睛——美麗而富有生機。可現在他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讓人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神采。

一切美的事物蒙塵,她都感到可惜。

她不知那日勒心中百轉千回的想法,只以為他還在為母親受辱而難過,忍不住出言寬慰:“令堂雖然已經故去,但總是希望你平安喜樂的,不必過於在意。”

那日勒先是一楞,然後才理解了張晗的意思。

這是被赦免了嗎?還是張晗給予他最後的仁慈?比起已經落下的利劍,高懸於頂的利劍往往更讓人害怕。

他不敢去賭那一絲僥幸,鼓起勇氣問道:“您不將我交給右賢王處置嗎?”

張晗不是個愚笨的人,立馬明白了他剛剛為什麽會那麽萎靡不振。

她板起臉,義正辭言地說道:“你是我的屬下,就算犯了錯,那也應該由我處置,豈有他人插手的道理?”

“我一向賞罰分明,從不徇私。你身為都尉,卻帶頭鬥毆,當受軍仗三十。念你初犯,又值戰時,便暫且記下,來日若能立功,便功過相抵,再不追究。”

當心中所願突然成為現實,他的第一感受不是感激,而是惶恐。這是真的嗎?還是他臆想出來的美夢?

他那雙漂亮的綠眼睛微微睜大,直楞楞地看著張晗。

張晗繼續板著臉問道:“你可是有異議?”

那日勒如夢初醒地拜下去,“末將不敢。”

張晗眼尖地看到他眼角的淚光,體貼地沒有揭破,任由他伏地不起。

許久,那日勒擡頭看著張晗,有些緊張地問道:“我能向您求一個恩典嗎?”

像是一只剛剛出生的幼貓,怯生生地試探主人的心意。

張晗險些被自己這個比喻逗笑了。

“說說看?若我力所能及,一定給你辦到。”

“您能為我取一個漢家姓名嗎?”

為什麽要取漢名?那日勒多好聽啊,寓意也很好!張晗粗淺地學習過匈奴語,知道“那日勒”在匈奴語中是“太陽”的意思。

看著那日勒還泛著水光的眼睛,張晗可疑地沈默了——為什麽一個男子也能哭出這種……我見猶憐的感覺?

她思索片刻,答道:“不如取名為劉平。平,正也。”

“表字我也冒昧地為你取好了——正則,言其公正而有法則,合乎天道。你覺得可好?”

若是讓那日勒來選,他更願意跟著張晗姓。不過他也明白,匈奴人歸順之後隨漢家皇帝姓劉是傳統。

拋下心底的那點妄念,他再次俯身拜下,“多謝您。”

您賜我新生,賜我姓名,從此我將割裂過去的所有,全身心地侍奉您,如信徒侍奉長生天。

素商派的人終於找到了張晗的新營地,送來了後續的糧草和打探來的各方情報。

看完素商送來的情報後,張晗慨嘆良久。

當初離開前,她就隱晦地提醒過丁原要小心呂布。現在看來,他還是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啊。

張晗捫心自問,丁原待自己還是挺好的。雖然當初有利用她的意思,但也實實在在地給了她軍權。要不是丁原,自己恐怕很難正正經經地入仕。

如今,故人已去,成一抔黃土矣。

“去找些酒來。”

親衛有些錯愕,軍中禁酒,他也從來沒見過張晗喝酒。這怎麽突然就要起酒來了呢?

盡管心中再疑惑,親衛還是想盡辦法地為張晗找到了她要的酒。

張晗沒管欲言又止的親衛,直接提著酒壺,帶著酒觴,徑直出了營帳。

她一點一點地將酒觴滿上,然後面向雒陽的方向,將酒傾灑而下。

第一杯,謝你栽培之恩。

在親衛不解的眼神中,張晗再次重覆了剛剛的動作。

第二杯,敬你匡弼之功。

然後她直接拋下了酒觴,將酒壺裏的酒全部倒下。

第三杯,願你一路走好。

新年伊始,被董卓新立的天子劉協改了年號。現在已經是初平元年。

正月還沒過完,這原本就不平靜的大漢江山就發生了一件更熱鬧的事——曹操號召天下的有志之士,共同起兵討伐倒行逆施的董賊。

這消息都不用張晗特意去打聽,因為曹操廣發檄文,這個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天下。

消息剛剛傳來時,於夫羅就帶著人來向她辭行。估計是覺得張晗的承諾遙遙無期,準備另辟蹊徑去了。

張晗非常爽快地把人放走了。她和於夫羅本來就是相看兩相厭,天天都看對方不順眼。現在於夫羅要走,張晗就差額手稱慶了!

值得一提的是,於夫羅走之前竟然還邀請張晗一同前往,什麽“共誅奸賊”、“扶助漢室”、“共襄大業”……說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聽得張晗牙都酸了。

張晗當然不會同意於夫羅的無腦請求,一點兒也不委婉地拒絕了他。講真的,就算她真的想不開要去和各路人馬會盟,也不可能和於夫羅一起呀去!

她怎麽可能在同一個地方摔倒兩次?被坑了一次還不夠嗎?

而且,張晗不覺得這個所謂的聯軍能夠成事。現在聯軍的聲勢雖然浩大,可內部也矛盾重重。

這些人表面上是受檄文號召而來,實際上卻是因為利益而來。他們有的求名,有的求利,真正想要匡扶漢室的不過寥寥。

一旦利益分配不均,那麽這些原本就貌合神離的人必將一步步走向分裂,最終灰溜溜地散場。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聯軍之中,沒有一個能讓所有人信服的領袖。

會盟的發起者曹操空有才能,卻背著宦官遺醜的名聲;名譽最盛的汝南袁紹,還沒展現出多少優點,恐怕只是個高談闊論的書生……

所以,在張晗看來,這是一場註定會失敗的會戰。

與其摻和其中,倒不如靜待時勢,再伺機而動。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