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問原由。

語誠最後拒絕了。

她知道這樣做可能太不近人情，但是她想，這可能會是最好的決定。

第二天在公司碰面，無可避免的碰面。廊道裏，他和艾琳走在一起，確切的說，艾琳輕挽著他的臂彎，兩人有說有笑的。可在看到迎面走過來的她之後，李石巖的表情就僵滯了一瞬，雖然只是一瞬，但被細心敏銳的艾琳捕捉到了。

李石巖朝語誠微微一笑的時候，艾琳也望著語誠，有些敵對的，所以她沒給語誠和李石巖任何對話的機會。轉過臉就和挽在身邊的人撒嬌，“你剛才不是說在旋轉餐廳預定了位子嗎？我們快去吧，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李石巖側臉和她說，“在等會。”

然後他看向了對面的語誠，“不介意的話，一起吧。”

艾琳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輕挽著李石巖臂彎的手也已經放開。李石巖知道她不高興了，從她的手臂脫離他臂彎這個動作他都看到了，但是樣子就是假裝漫不經心。

語誠說，“你們去吧。我約了朋友。”

李石巖直直地看了她一會，接著再是明白了那般點點頭，“那好。我們走吧。”

艾琳不高興的說，“早就該走了，真不明白你和一個員工那麽客氣幹嘛。”

李石巖不在意的笑笑，極好的掩住內心深處的情感在眼中表達。

語誠一路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遠處的回廊轉角，手機響起來時，她一點綠色的接聽鍵就直接叫出了那邊人的名字。

“文婧。”

公司一樓的花壇前，張語誠放下了手機看著眼前的這個數月未見的死黨。突然有些懷念，眼眶隨之被一層霧氣彌漫。

背對著她這邊的身影聽到電話裏的一陣盲音，知道是她這邊掛斷了，所以料定現在人不是在身後，就是在身後不遠。

語誠說，“不過一段時間沒見而已，感覺你都漂亮了好多。”

這是在文婧轉過身後，語誠說的第一句話。

開心，激動，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了，所以文婧當時直接奔上去就抱住了語誠說，“傻瓜啊你，人家明明一直都很漂亮。”

眼淚珠子一串一串的從眼眶落下，聲音抑制不住的有些哽咽。

語誠笑著把她的身體扳開說，“別哭了，在哭就不好看了。到時眼睛腫了可別怪我。”

文婧一下子被嗆住收了眼淚，那樣子總感覺是愛恨不得的用手捶語誠的肩膀說，“沒良心。”

語誠笑呵呵的往周圍看了看，而後問，“你一個人來的嗎？”

文婧拿面紙擦了擦臉頰的淚痕。眼眶都還紅著，在聽到語誠問到這個問題，嘴角一咧就自豪的綻出笑容說，“和我未來的老公一起來的。因為常常聽我說起你的緣故，他一直很想見見你。其次，我也想讓你看看他，畢竟這麽多年姐妹，而且我想，如果他也能讓你無話可說，那我這輩子真的就賴定他了。在一個就是，想叫上你一起去麗江過情人節，一對的一對，肯定會很有趣。”話到末尾，她還特意提高了音調說，“這下我不重色輕友了吧。”

語誠當時笑的特無奈。她沒想到這廝還挺記仇的。這話她可是只說了一遍啊。

“走吧。他還在餐廳裏等我們呢。”

文婧順勢挽過她手的時候，語誠左側著臉問她，“你男人怎麽沒陪你一起來，他也放心你一個人？這小子太不敬業。還沒見面我就要給他扣分。”

文婧一下就急了解釋說，“是我沒讓他來，我想他給個驚喜。他還不知道，一點都不知道，我騙他說要上洗手間才溜出來的。”

她竭力的聲明著，仿若是容不得別人說一點點他的不好，哪怕只是一點點，她都不許。

同樣也是這時，語誠清楚的知道了那個男人在文婧心目中的分量，是怎樣的不可侵犯和無法撼動。她也從之前的好奇，到現在的一點點期待，她期待立馬見到那個可以讓文婧變得如此死心踏地的男人。

餐廳的門口，有迎賓清甜的聲線在說歡迎光臨。

文婧一路挽著她的手在往裏走。途中，她差點撞倒了服務生端在托盤上的杯飲果汁。

語誠想和那個服務生說聲不好意思，哪知她還只是張了張口，文婧就拽拖著把她拉走了說，“沒關系的，就算撞倒了也不會怎麽樣，我們是客人，他是服務生。頂多嘛，我們加付一杯飲料的錢。”

這頭頭是道的話，語誠卻有些心不在焉。

很難去相信眼前的這個場景，會是兩年前的那個小便利店。沒有了簡易桌，到處無不透著奢華和高檔。沒有一點原來的樣子，也找不到任何一點和原來有關的樣子。

文婧說，“這就是我們的位子了。喜歡吃什麽點吧。”

語誠調侃她說，“不等你男人來了嗎？”

文婧坐她對面搖頭又點頭。那樣子可愛極了。

語誠沒一點心軟正打算繼續為難，身後就傳來了一個男人沈靜卻又不失關切的聲音，“你去哪了？”

坐在她對面的文婧站起身，並且還小小吐了下舌頭說，“給你找驚喜去了。”

有一道身影掠過她的頭頂，站至文婧的身前，骨節分明的手指為文婧溫柔的拭去了眼角沒有擦幹凈的一小點汙漬。口吻是平平靜靜的反問。“找驚喜？什麽驚喜？”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張語誠還不敢確定，現在看到了這個背影，張語誠頓時只覺得晴天霹靂，整個世界的光亮都在此刻變得沒有了一絲色彩。最後只剩下了黑與白，永遠都不會有任何的交集的黑與白，又或者說，是永遠為敵的黑與白。

白一直試圖想同步黑進化為白，黑卻一直試圖渲染白進化為黑。

從初識第一眼的驚鴻一瞥，到最後的殊途同歸，形如陌路。她至今感覺都像是在做夢。

也還記得初見那時，他鞋面幹凈的幾近不沾灰塵，一身的衣冠楚楚，卻主動和她握手，說，我叫唐立方。

而現在，是她最好的朋友，文婧，在一旁熱切的做著介紹說，“這就是我給你找的驚喜，我的二代家人，也是和你常常提起的語誠，張語誠。這呢，就是我將嫁的對象，在電話裏我也常常和你提起過的達令，立方，唐立方。”

張語誠看著他楞了半晌，而文婧分別攤開的左右手，一邊是他，一邊是她。高高的一道身影，好像瘦了些，眉骨的棱角便顯得更為分明。

他也看著她，色澤冷漠的眼睛卻偏偏微微含著笑，讓人感覺到溫暖的一抹笑。語誠盡量使自己顯得自然的向他伸出手說，“你好。”

他插在西褲口袋的手回握，淡淡的微笑，“你好。”

忽然改變的初衷，語誠把手從他的掌中抽離後，便轉身面對文婧說，“你們慢慢吃吧。我忘記了公司，就先走了。”

文婧臉上的笑意一下就沒了說，“騙人吧。”

語誠說，“不是騙人，接到你的電話從公司出來的時候太匆忙了，所以忘記了還有些事情沒處理。”

文婧低垂下眸子想了想自己，的確是在沒有任何通知的情況下打給電話給語誠的。雖然很不情願，但文婧也沒有為難說，“今天是五號了，明天六號，說好一起去麗江。”

語誠本想拒絕的，但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臨走前的邁步，她都覺得異常沈重，隨時都有可能會倒下的樣子。她更沒有再去看他，她盡量使自己的步伐平常，她知道自己一刻都不能在那裏多做逗留，一刻都不能。

她好像還能聽見的文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口吻有些的得逞朝唐立方得瑟說，“怎麽樣，我就說我閨蜜本人比照片上還漂亮吧，你還不信。現在有沒有心服口服？”

面對文婧的乖放張揚，他乖乖點頭附言，“是我輸了。上次聽你說她還單身，她既然條件這麽好，又怎麽還是會單身的，是不是有什麽不潔癖好。”

“胡扯，她單身是因為她寧缺毋濫，身邊有的是追求者，指不定哪天就閃婚了。”

活躍的爭論聲不斷傳來，張語誠覺得自己一個字都不能在聽到了，所以，當她步行在門口那裏，幾乎是用跑的方式離開。

雖然無法接受的是事實，但是，但是……

當年的那個女孩兒呢？

當年那個約她見面，拿了Ｂ超單子給她看，說要她成人之美，別奪人之夫，別拆人之父的女孩兒呢？

她突然感覺有口氣再也喘不上來的壓抑。腦子裏全部都是亂的，全部都是亂的。一切有關於兩年前的事，有關於兩年前的那張面孔，有關於那個人的一切，在剎那間都紛紛浮現在她的眼前。

她以為自己忘了。至少，她以為自己在再次面對時，可以做到從容。

可是今天，這個以為，一擊即碎。

她一個人在廣場的石凳子坐了很久，想了很多，最後仍然是文婧的話語，在耳畔清晰地反覆。反覆的說：今天是五號了，明天六號，說好一起去麗江。

文婧的樣子是那樣單純的幸福。她肯定認為眼前的那個男人一定可以依靠，一定可以給她幸福。

語誠不知道自己到底該要怎麽去做？

唐立方要是認真的，她倒也沒什麽好說的。要是，又像之前那樣，她不敢保證，文婧是不是也能像她一樣，斷的幹脆果斷。

倦乏的闔了闔眸。她現在連自己答應文婧的要求都進退兩難。

陪她去？不妥，

不陪她去？也不妥。

文婧是個拗性子，單純沖動。她要是知道她當時只是應付情況才答應的她，她一定不會罷休。

難道人家情侶去麗江過情人節，她一個單身電燈泡真要去照亮黑夜？太亮了，會把別人眼睛刺瞎的吧。

思緒混亂的這段時間，她的手裏一直在不停地絞著包包的帶子，煩惱聚集在心臟變得變越來越讓她覺得壓迫時，她緊咬了一口下嘴唇，很快，一股血腥味就在口腔裏蔓延。

嘗到這股血腥味，讓她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她想，或許，可能，也並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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