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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彎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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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言本想找個地方坐下來, 可屋中所有的東西都在剛才的打鬥中摔得摔, 毀得毀, 她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個能坐下來的地兒, 只得老老實實地站直身子面對屋裏另一個人。

所以說才不想站著啊…

這種像是犯了錯的小孩認錯的感覺…

看著越發沈默臉色也越發沈郁的周越,岑言此時完全沒有了之前『咋地啊, 告訴他又咋地啊』這樣無所畏懼的想法。

告訴啥?

看他那臉色還不能明白嗎?

這可憐孩子已經在受著『前幾天差點睡了的女人居然是自己死了七年的師父本人』的內心煎熬了。

不要在傷口上撒鹽不要再傷口上撒鹽不要在傷口上撒鹽。

岑言將這句話默念了三遍, 隨後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你是不是很驚訝啊哈哈……”

幹笑兩聲。

“畢竟借屍還魂這種事真的怪恐怖的……”

完全是沒話找話說。

周越的臉色又沈了幾分。

岑言繼續道:“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問題想問我,比如我當時怎麽死得, 現在又是怎麽活過來的,這七年間到底在幹嘛,怎麽從魔教裏逃出來的……”

然後這段吧啦吧啦就被打斷了。

“我只有一個問題,”周越像是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深吸了口氣。

岑言:“啥?”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問:“如果我不逼你,你打算多久來告訴我,告訴我你岑言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岑言楞了楞,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因為答案是『永遠』,所以她開不了口。

周越見岑言遲遲不答,剛才所有的冷靜轟然崩塌,他上前兩步,然後一把抓住了岑言的臂膀,手上有青筋突出。

“你怎麽可以這樣……”他喃喃道。

隨後聲音像是有火光炸開,驀地拔高。

“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能這樣!”周越緊緊地抓著她吼道, 連眼旁和額頭都有青筋迸起,“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是怎麽過來的, 你知不知道我只要一閉眼就是那天進門看到你沒了呼吸倒在地上的樣子,你知不知道我現在什麽都學成了可唯一不去碰的就是劍……我連從你那學會的劍法都不敢用,你知不知道剛才看見你那套熟悉的劍法時我是什麽心情?”

一連幾個你知不知道,堵得岑言啞口無言。

她也不想啊。

看著這些人受傷害,她也不想啊。

周越見岑言眼圈一下紅了,想起多年前坐在馬車上,她說起以前的自己,說起她沒有退路時,也是這樣突然地紅了眼圈。

想起她其實挺愛哭的。

有一次他上坡時沒註意泥地路滑,一下從山坡間摔了下去,醒來時躺在醫館的床上,她坐在一旁用手背抹著眼淚。

他靜靜躺著,沒發出一點動靜,聽聲音能分辨出她擡了很多次手,抹了很多次眼淚。

那時他就想啊,想這輩子都對她很好很好。

周越手微微松開,不再像剛才那樣用力,他扯了扯嘴角,自嘲一笑。

“很可笑吧,”他說,“看著我逼你喚我阿越,看著飯桌上擺得全都是你最喜歡的食物,看著我並不知道是你卻把你當做替代壓在身下時,很可笑吧?”

“看到我即使過了七年,還是這樣的思念傾慕你,很可笑吧?”

岑言仰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周越。

他剛才說啥?

思念傾慕自己?

是她理解的那個傾慕嗎?

如果是的話,那也就是說……七年前,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小少年時,就對自己產生了從師徒之情變質而成的男女之情?

這麽……這麽早熟的嗎……

她再次說不出話來。

周越見她這副模樣,突然反應過來她其實根本什麽都沒意識到,也對……她是這樣遲鈍的人……

之前山下的村子裏有個養雞的男人連著幾天都給她煲雞湯來,她每喝一次便皺眉深思。

最後某天她起了個大早,去村裏買了最肥的老母雞,煲了一上午湯,在那男人送湯來的時候舀了碗給他,然後又講了很久這雞到底該怎樣處理才能入味的步驟。

等人走了之後,她還特得意地笑:“連村裏的小哥都來找我指導廚藝,看來我成為廚神的日子指日可待啊。”

所以說現在也是……

她根本什麽都沒意識到。

不過也好,就趁這個機會告訴她吧,他對她的那些心意,全都告訴她吧。

她會怎麽回答呢?

自己少年時就對她產生那樣的感情,她會不會覺得很惡心?

將她關入了地牢,害得她割了手腕,在吃飯時對她發了脾氣,還差點讓她失了身子,她又會不會……會不會討厭這樣的自己。

周越突然有些害怕。

比起之前氣她不肯對自己坦白,他現在更多的是害怕。

不敢再給她回答的時間,怕聽到什麽自己不想聽到的回答,周越突地伸出手將岑言撈進懷中,將頭埋在她脖頸處,悶悶道。

“你答應這輩子都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就不生氣了好不好。”

“師父。”

這又是她無法回答的問題。

不過周越看來並不想要她的答案,所以在她保持沈默期間沒有再三逼問,只是就這樣抱著她,抱了很長段時間才松了手。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好會兒,突然伸出手,往她頭上揉了揉,就像以前她對他那樣,是飽含寵溺的動作。

將手放下來後還怔怔地盯著自己掌心,像是個終於做成夢寐以求的事的小孩,嘴角微微扯出得逞的弧度。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嘴角的弧度一僵,耳朵有些泛出紅來,他又看了一眼岑言,隨後立馬移了目光。

“隔壁屋子已經收拾好了,先去睡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說完轉過身,打算邁步離開。

岑言卻喊住了他。

“阿越。”

他步子一頓,回過頭看她。

“等回了你們魔教,還是我來給你做菜吧,”她勉強扯出笑來,“上次就想說了,你那廚子不如我做得好吃。”

周越楞在那裏,過了半晌,一陣卷著苦盡甘來的酸澀從體內緩緩升到眼眶外,但他生生忍了下去。

“不是什麽你們魔教。”

岑言沒聽懂:“啊?”

他似又想到往事,嘴角情不自禁彎起。

那日初遇,她在用一顆石子從敵人刀下將他救下後匆匆離開,他追了好段路,終是找到了她,彼時她正從屋頂一躍而下,如綢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如同只沒任何約束的月下鳥。

她懶散開口:“本姑娘師從蛋黃派。”

聲音中是滿不在乎的落拓不羈。

周越慢慢道來:“本教在江湖上還有另一個稱呼。”

岑言雖然不懂周越想表達什麽,但還是很給面子地認真猜了猜:“……邪教?”

周越輕輕搖了搖頭。

“叫做蛋黃派。”

×××

第二日起來時,她出門想要打水洗漱,然後在路上遇到了青黛。

青黛張了張嘴,看口型應該是想喊小姐,但瞬間她又止住了口,不聲不響地低下頭沈默著。

看樣子是已經猜到了……

岑言有些尷尬地抓了抓後腦勺,道了聲早。

等青黛擡起頭時卻是淚流滿面,比之前岑言所見的任何一次哭都傷心難過,沒有抽抽搭搭的聲音,只是安靜地落著眼淚。

“她已經不在了?是不是?”她問道。

岑言見她這樣哭,心裏也有些堵,可架不住已是事實,只能點了點頭。

青黛身子一晃,腳下一個踉蹌,岑言連忙伸手扶了她一把。

她望著岑言那張沒有二樣的臉,突然崩潰,蹲下身大哭出聲:“我們小姐那麽好的一個人,為什麽會這樣呢?”

岑言長長嘆了一口氣,本想也蹲下來,但天氣冷,穿得也笨重,於是她索性往地上一坐,與青黛平齊,輕聲道:“不是每一個好人都能平安一生長命百歲啊。”

“不過我既然答應了你回白家一趟,就不會食言,若真是有人害了你們小姐,那我定會替她報仇。”

“所以啊,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之後還要靠你幫助進入白家,先得打起精神啊姑娘。”

青黛用手捂著眼睛,牙齒緊緊咬住下唇,不住地點頭,但眼淚還是跟著從指縫裏鉆出。

岑言只能又嘆了聲,剛想站起身,有雙手突然從她胳肢窩穿過,一股向上提的用力過後,她直接被提地站直了身。

她立馬轉了頭,見周越正站在她身後。

“這麽冷的天,坐在地上幹嘛?”周越皺著眉。

“不是,”岑言楞楞地看向周越,“你怎麽把我給舉起來了?”

明明以前是她經常這樣舉著周越的。

周越見她這樣子,多半是才睡醒後腦子不夠清醒,需要花點時間來反應,也不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盯著她看。

之前就覺得,她的個子有些太高了,如果是以前的她,現在明明也只能到他胸口位置。

她臉頰還有梨渦,笑起來梨渦會陷得更深,以前的她沒有,不過眼睛笑起來時會彎起,每次她一笑,就如同在他心尖種了月亮。

是明亮又幹凈的感覺。

不過怎樣都好,她以怎樣的面貌回來都好。

這輪月亮終於又在他心尖亮了起來。

真好。

能看到她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腦門,然後對他揚起笑,說道。

“哦對啊,你都那麽大了,是能把我舉起來了

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黑屋又吞我稿,怒刪小黑屋然後換了個軟件

於是排版也換了……

我發現我真的是一個排版一個畫風啊啊啊,之前那種排版特別喜歡摳細節啰嗦一大堆

現在用這個排版,又懶得描寫,各種簡潔

簡直想錘爆自己的狗頭

怎麽那麽弱智啊啊啊啊

居然還受排版的影響??

你咋那麽弱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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