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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臨近郎君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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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郎君是護我的。”

虞姜面上的笑沈寂下來,成了認真。

她這順著棍子就往爬,得寸進尺。得手之餘,還不忘給人一點口頭上的甜頭。

反正嘴上說幾句好聽又可憐的話,對她來說根本就不成問題。

“若不是實在兇險,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她咬了咬唇,“我知道我的要求著實過分了些,可如今實在是沒有另外的辦法。”

她垂頭下來正襟危坐,朝著慕容顯微微俯身,“所以有所得罪,實在是對不住郎君。”

“你嘴裏說對不起我,可是事情還是要我做。”

慕容顯的話語絲毫不客氣,換了個人聽這話,早就又羞又惱,可虞姜完全不痛不癢,所謂的面皮比起活命來,根本就不值一提。不過是幾句話,和做個姿態,這完全不算什麽。

“我的性命全托付在郎君的手裏。”

她仰起頭看他。

慕容顯陷入短暫的沈默裏,眼前少女的眼瞳烏黑,覆著一層淺潤的光。可是就在這看似完全無害的眼眸之下,似乎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東西緩緩生成,和那浮於表面的無害相互纏繞,生出藤蔓,纏住人拖拽著往她那雙眼睛裏而去。

過了許久,他輕笑,“看來,我不做是不行了。這麽一次,小娘子的救命之恩,恐怕就是兩清了?”

“不僅是兩清了,恐怕我還欠郎君一份人情。”

她道。

“人情不值幾個大錢。”慕容顯搖搖頭,完全不將這話放在心上。

“不過,我的的確確欠你的。”慕容顯對她伸出兩個指頭,“我一共欠你兩次,一次是你解圍,第二次是你把我從水裏救出來。”

他點頭,“我不愛欠人什麽,那麽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我也照做。昨日夜裏,就算是把第一件給了了。現在就輪到下一樁了。”

“那麽郎君算是答應了?”

虞姜輕聲問。

“我若是不答應,恐怕小娘子也是不讓吧?”

慕容顯看了一眼外面,竹廉垂下來,又壓著一層厚厚的門板,即使如此,他還是能聽到外面的水聲,“畢竟我還是在你的地方上。”

虞姜噗嗤笑了,她一雙眉眼裏全都是盈盈的笑意,“郎君,你想多啦。就算你不答應,我也不會逼著郎君怎麽樣。難道郎君以為就憑借我這裏那幾個不成器的人,能把郎君給捆了丟到江水裏頭去?”

她說著,笑的更加開心了。

“你笑什麽?”慕容顯不解問,他到這裏也有幾日,識人這個東西,其實並不需要多少時間,快的話,幾句話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底細。但他到現在為止,卻還不太明白眼前的少女究竟是個什麽人。

她一眼看上去似乎很淺,尤其那雙眼睛,清淺的一眼就能看透。可是清清淺淺之下,卻又另外的一番天地。

“我笑,我雖然看上去運氣不好,但所有的運氣全都用在遇見郎君這件事上了。”

虞姜感嘆的看他,“郎君說巧不巧,這世上倒黴的人多了去,寒天臘月趕路的人也多了去,甚至每日裏江面上來來往往的人都那麽多,那日裏前前後後也有不少船只經過,可偏偏那日夜裏,就是我和郎君兩條船遭了殃。”

“你這話聽起來似乎還挺高興似的,我聽人說,你是被你兄長給驅逐出來的。我聽說漢人女子不管出嫁沒有出嫁,都十分依靠父兄,小娘子竟然還不擔心自己的將來麽?”

虞姜心底有片刻的錯愕,她是從來沒有和慕容顯說過一句關於她自己的私事,也不知道這些他究竟是從什麽人那裏聽來的。

“這世上的壞事多了去,難道我還要每日裏哭哭啼啼以淚洗面,倘若這樣能換得我那長兄的回心轉意那也就罷了,可惜就算我把長江都哭完了,他也只會覺得我活該,說不好還會樂上一陣子。”

她端起茶緩緩的喝,“他越想這樣,我就偏不能讓他如意。”

“慕容郎君,這世上也沒有別人想要害我,我還得順其心意,讓他們逞心如意吧?再說了,能遇上郎君,難道不是我這一段不順中的大幸麽?”

“如果不是郎君,我當初帶著那麽多人未必能完全把那些水匪擊退,就算擊退了一次,這第二次能不能躲得過也不知道。而郎君沒有遇見我,也不知道會是如何光景。”

虞姜放下茶杯,眼裏全是狡黠且清澈的光。

“有點開心的事,哪怕只有一份開心,我也要開心到十分。更何況,這難道還不是什麽值得開心的事?”

她今日換了淺色的衣裙,放下手裏的茶杯,纖纖的一點細白從袖口出來,隔空點了點他。

“我已經被長兄厭棄,也不指望長兄能看在所謂的骨肉親情上,能對我有多少好臉色。所以這日子就靠我自己去過了。”

“愁眉苦臉是一日,開心一日也是一日。所以我遇見應該開心的事,能救我的人。郎君說我應當哭哭啼啼抹淚,還是應當感激上蒼,還是待我不薄?”

慕容顯眉頭微蹙,此刻外面侍女送東西進來,掀開竹廉的時候,外面的光照了進來,落到了裏頭。

虞姜見到光落到他臉上,映照得肌膚上一片瓷白。

她見他兩三次,不是天光不好的時候,就是夜晚。光線昏暗,最多看清楚他長得什麽樣子,對別的感觸不深。

慕容顯面容輪廓鮮明較深,略帶一點高鼻深目的味道,但並不是胡人那種眼窩極深,深淺有度。極其的引人註目。

她不說話了,專註的看他。

水面上趕路的日子實在是太過於無聊,尤其眼下這個時候天地一片肅殺蕭瑟,想要尋點亮色都難。

之前她並不在意,現在看起來,這點亮色就在她眼前。

慕容顯迎著她的註視回看過去,虞姜對上他的雙眼輕輕的笑。

“一切都有勞郎君了。”

她望向他的視線越發專註,兩人對視一陣,慕容顯先轉開視線,他徑自起身,往外面走去。

虞姜等他出去之後,噗嗤笑出聲來。

允娘得知她的決定,急的都團團轉,一會說是人居心叵測,一會說怕到時候會是引狼入室。

虞姜只是好好安撫允娘,也沒有照著允娘說的去做。

“允娘,他可比你說的要厲害許多。”

允娘的話當即斷了,呆呆望著她,嘴翕張兩下,卻說不出話來。虞姜笑的輕巧,“我一個字沒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從哪裏知道我是被長兄給攆出來的。”

她話語帶笑,卻聽得允娘起了一身冷汗。

這船上比她以為的還要松散,而慕容顯也比她想的要聰明有手段的多。他既然能知道這個,那麽想要知道點別的,也不是什麽難事。

眼下她用得著他,也無所謂他知道她的那些往事,但這人必須放她眼皮子底下待著。

慕容顯搬到了她隔壁的木室內,也只比貼身侍女遠了那麽一點。

侍女們比虞姜要熱盼的多,看慕容顯的眼神裏都含著火。魏晉以來時風奔放,到了如今後世那些男女大防更是不可能,南朝世家女子可能還講究一點,見外男的時候,用竹廉隔著,又或者以團扇遮面,可也有世家女幹出夜會情郎,夜無虛度的風流事。

家裏知道了,也只是父親出面成了一段姻緣而已。沒喊打也沒喊殺,最多多了一段無關痛癢的風流韻事。

也沒有對家族有任何影響。

在北朝,鮮卑當國,鮮卑當初還有尊女習俗,繁文縟節更少,直接相見都是平常了。

不管南朝還是北朝,在男女這件事上,束縛都不大,甚至朝廷還鼓勵男女襲先秦之風,往來無阻。

她不怕族人知道,就算知道她和外男見面相處一室,也不會怎麽樣。

所以此間男女都作風大膽,束縛不大。哪怕是世家,侍女們也是眉目含情,向美貌少年投去火辣辣的目光。

慕容顯生的膚白俊美,端的是南朝世家推崇的美男子樣貌,可也有不同。世家美男子多是一些弱不禁風,出入都要人攙扶。他生的一長好面孔,生的也是高挑,孔武有力。

慕容顯不耐那些侍女的註視,自己拿了些東西搬入進去,然後半晌都沒聲響出來。

侍女們如狼似虎的等了好會,也沒有等到半點動靜,最後留下幾個壯婢守夜,其餘人全出去了。

這個木室有兩扇門,一扇是外面的,一扇是她寢室內的。要是真的有事,首當其沖就是慕容顯,要是他要是不肯頂上,她這裏一把拉開門,他不上也得上。

侍女伺候她潔面泡腳,因為體寒的緣故,泡腳都是用疾醫專門開的藥方熬出的藥湯,端過來一股藥草味。

內室那邊又傳來一陣聲音,不知道是不是嫌草藥味太重。

虞姜斯條慢理的泡腳,沒有半分慕容顯不喜這味道,她就立刻草草了事收場的意思,她拿了卷書靠在臥榻上看,等到藥湯已經只是溫熱了,才讓侍女收拾。

冬日裏房屋門窗緊閉,草藥的氣味悶在室內一直洩不出去。

她早已經習慣了,但另外一個人習不習慣難說。

躺到床上還是一如既往的難以入睡,她看向那面緊閉的門,門做的精巧,而且很隱蔽,除了她之外,幾乎沒人知道。

“郎君,你知道現如今荊州那邊路好走麽?”

她問了一句。

屋子另外一邊過了一會,他聲音響起來,“你想去荊州,那地方不太平。”

“郎君還沒睡啊?”

她那一句不過是投石問路,見到有回應立刻在臥榻上打了個滾,“還真沒睡,要不和我說說話唄。”

“郎君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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