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懂， 但也不是完全不懂。”

美隊直言不諱。

作為一個老冰棍，他曾經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在迷茫和困惑中，每一天瘋狂學習，爭取早日習慣環繞周身的顛覆固有認知的東西們。

所以，馬修的話雖然很難懂，美隊卻在努力理解：“我的身體剛才被主管這一帶的某個強大的神靈占據，現在，這位神靈已經離開，對不對？”

“祂並不是主管這一片世界的神靈，不過對於我們而言，祂確實是主管世界的神靈。當然，真正對我們構成威脅的其實是祂的生前屬性。”

“祂的屬性是什麽？”雷神和美隊不約而同地問。

馬修：“瘋狂，祂的屬性就是瘋狂，或者說，祂是瘋狂這個概念的具象化。”

“等一下！我需要理清頭緒！我所熟悉的神靈大多是先有形象再被人為賦予神性身份，怎麽可能會有神靈是……”

雷神努力地抓撓頭皮，困惑難解：“概念的具象化？”

“是的，概念的具象化。”

馬修肯定地點了點頭，說：“神靈通常分為三種，一種是信仰神靈，祂們源於智慧生物對未知的恐懼和幻想，因為信仰而存在，也會隨著信仰的消失而消失，另一種是自然神靈，祂們是超越普通生物的高等生物，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阿斯加德人相對於地球人就是地球人的神靈，當然，實際情況遠比阿斯加德人是古代地球人的神要覆雜許多——”

“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

雷神不是很自然地接下馬修的話，表情尷尬不失禮貌。

馬修見狀，主動收斂話題，不再衍生展開解釋高等生物如何成為低等生物的神靈的話題。

“第三類是永恒的神，源自概念具象化，這類神靈的誕生雖然也和生物有關，但維持祂們的存在與力量的並非宇宙間某種智慧生物的有意識的信仰膜拜，只要導致誕生的生物情緒還存在，祂們就會一直存在下去，是真正的永恒的存在，例如時間、空間、光和暗。”

“而剛才占據我的身體的那位神靈是‘瘋狂’？”

漸漸明白過來的美隊似懂非懂地看著馬修。

馬修點點頭，說：“‘瘋狂’是生物必然具備的情緒，因‘瘋狂’情緒具象化而生的神靈也是永恒不滅的存在。

當然，更確切的說法是，‘瘋狂’會直到宇宙間最後一個生物消亡才消亡，但‘瘋狂’的具象化形象會時不時出現更替。”

“像科技小子那樣？”美隊冷不防地問。

馬修聞言，楞了一下，隨後莞爾一笑：“是的，類似科技小子，永恒不滅但又時常更新疊代。當然，不同於科技的日新月異導致的科技小子朝生暮死，源於生物的‘瘋狂’情緒的具象化的‘瘋狂’沒那麽容易發生更新，每一代‘瘋狂’誕生後都會長期存在下去，遠比人類的生命更漫長。”

“比阿斯加德人的生命更漫長？”

雷神有些不爽。

馬修卻微微一笑，反問雷神：“你說呢？”

雷神：“……”

被問住的他不甘地轉過身，走到排幹液體的器皿前，指著器皿內的浩克腦袋：“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的腦袋取出來帶回去？”

“這個問題……”

美隊看向馬修。

這裏是死去的阿斯加德，他們的常識在這裏毫無用處。

馬修想了一下，決定讓雷神將浩克的腦袋連同奇怪的器皿一起提走：“器皿看起來很不尋常，帶上器皿，以防萬一。”

“好……”

體能非常的雷神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將浩克的腦袋連同器皿一通打包背起，對馬修說：“我們現在去哪裏？”

“讓我想想。”

說話間，馬修閉上眼睛，用直覺觀察周圍。

他看到大殿布滿深淺不一的灰色霧氣，看到霧氣的盡頭是深不可測的黑暗，還看到黑暗的最深處隱約閃爍著如鉆石般璀璨的白色光芒。

像極了他在路西法處曾經見到的！

“我們去那邊！”

下定決心的馬修手指黑暗最深處的光亮。

“那邊？”

美隊和雷神都嚇了一跳。

他們沒有直覺之眼，無法看到馬修看到的風景。

在他們的視野內，馬修手指的地方是一座正憤怒噴出驚人熱量的大火山！

“你希望我們闖進火山？”

美隊感到難以置信。

雷神雖然曾經多次闖入火山腹地和威脅阿斯加德的巨人決鬥，聞言也難掩驚詫表情：“那可是一座火山！死亡之地的火山！鬼知道火山裏是不是藏著什麽顛覆常識的不正常的東西！”

“所以我們才要闖進去，直覺告訴我，那裏有我想要的東西。”

“你想要什麽？”美隊問。

直到這一刻，他才意識到他和雷神似乎從未問過馬修想要什麽。

“我想帶浩克他們回到地球，順便找到我自己。”

馬修半真半假地回答美隊的問題。

他已經看過浩克的傷口，確定切下浩克腦袋的是麥茲，結合離開地獄時得到的麥茲的“尋找死亡，從死亡口中獲得真名”的叮囑——

這個阿斯加德很可能是無盡家族的“死亡”的領地的某個角落。

麥茲正一步步引導他找到掌握他的真名的“死亡”。

當然，如此駭人聽聞的內容，暫時不可以告訴美隊和雷神。

……

美隊是個老好人，雷神是憨厚性格，雖然他們都對馬修的建議有所懷疑，但在寂靜的大殿內僅僅就地休息不到五分鐘，兩人就主動站起，催促馬修趕緊上路。

“你們不怕火山口有——”

聞言，雷神豪爽大笑道：“只要能帶回浩克，闖個火山口算什麽！”

美隊也說：“浩克是我們重要的朋友，我們不能扔下朋友不管，不論什麽時候，也不論什麽地點。”

“哪怕我指的路可能是錯的？”

“然而我們現在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雷神故作瀟灑地表示。

美隊也說：“我相信馬修你不會害我們。”

“好吧……”

馬修接受雷神和美隊的信任，站起身，沿著烏黑的彩虹橋，走向熱氣蒸騰的黑暗火山。

……

通往黑暗火山的道路很平坦，平坦得讓人甚至不敢相信這裏是死亡的阿斯加德。

從小在阿斯加德長大的雷神更是一路前行一路感慨：“這個地方真是我熟悉的阿斯加德的死亡鏡面嗎？阿斯加德雖然是符合地球人想象的仙境世界，但是在阿斯加德也同樣存在各種危險，例如五米高的巨牛，或者光頭上的角就有一百斤重的大山羊。而這裏……這裏居然什麽都沒有！簡直就是——”

得意的話還沒有說完，安靜的山嶺深處響起奇異的呼嘯聲。

“呼嚕嚕……呼嚕嚕……”

緊接著，一頭目測八米高的巨牛帶著地動山搖的氣勢沖了過來！

美隊見狀，忍不住吐槽說：“托爾，你無比想念的阿斯加德巨牛來了。”

“我看見了！”

雷神松開背在身後的裝有浩克腦袋的包裹，揮舞著錘子，沖向巨牛：“讓阿斯加德之子來會會你吧！愚蠢的巨牛！”

“我覺得喊出這種話的人本身就很愚蠢的，不是嗎？”

馬修揶揄地說著，看向左側的大樹：“洛基？”

“哦！被你發現了！”

隨著這句話，並不高挺的大樹緩緩變成洛基模樣，雙手抱拳在胸，刻薄吐槽正和巨牛戰鬥的雷神：“他總是這麽愚蠢！腦子裏長得全是肌肉！”

“但是他很愛你，他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情。”

看到洛基出現的美隊嚴正的告訴洛基：“任何人都可以批評他的莽撞沖動，唯獨你不可以。”

“為什麽？因為我一直活在他的庇護下？得了吧！大部分時候是我在庇護他，不是他庇護我！”

洛基老大不爽的吐槽著，反問馬修等人：“你們來這裏幹什麽？這裏是死亡的阿斯加德，只有死透的人才能出現在這裏。”

“但是你還活著——”

“我是欺詐之神，欺詐之神欺騙死亡是常規發展。”

洛基驕傲地告訴馬修和美隊：“遇上你們以前，我是這裏唯一活著的存在，當然，如果我找不到離開的辦法，我也會逐漸變成死亡的一部分。”

“所以你主動和我們見面？因為你希望通過我們離開這裏？”美隊耿直的問道。

洛基拒絕承認現身是想向馬修等人求援，強詞奪理地表示：“我在這裏呆了很長時間，我對周圍的一切都很熟悉，我可以做你們的向導，讓你們少走彎路。”

“代價是帶你離開這裏？”馬修一針見血地問道。

洛基：“……”

他的臉色有點不自然。

另一邊，山林間，托爾和巨牛的小型戰爭已經結束。

一番搏鬥終於斬下巨牛腦袋的托爾扛著戰利品回到馬修等人面前，看到洛基在場，先是大喜，隨後驚訝：“弟弟！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你說呢！”

洛基狠狠瞪托爾。

托爾委屈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這麽簡單的事情都不知道！天啊！我就不該對你的智商有不切實際的妄想！”

洛基手法嫻熟地用憤怒掩飾內心的慌張，順便踢了踢托爾帶回來的戰利品：“這是什麽？一個巨牛腦袋？你的戰利品？”

“是的，我的戰利品，我打敗了巨牛，我割下了巨牛的腦袋，我——咦？”

托爾發出驚呼。

原本一人高的巨牛腦袋被洛基踹過後竟然縮水成了巴掌大的耗子腦袋！

“洛基！你——”

“它從來都只是一只耗子。”洛基驕傲地嘲諷道。

意識到上當受騙的托爾：“……”

深呼吸，壓下不爽，托爾再次問洛基：“你是真的嗎？活著的？還是死去的？”

“為什麽一定要問這個問題？我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對你很重要？”

“當然，這個問題的答案對我非常重要。”

托爾深情地看著洛基：“弟弟，在別人眼中，你是謊言之神、詐騙之神，成天不務正業，制造惡作劇坑害別人，但在我眼裏，你和我一樣是擁有無限可能的奧丁之子！你不該浪費你的天分，你應該……”

“應該怎麽樣？”

洛基無情地打斷托爾，反駁道：“我不是奧丁之子，我是收養的！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我甚至不是一個阿斯加德人！死了的我沒有資格出現在死後的阿斯加德！因為我不配！”

“弟弟——”

“所以你確實還活著，對嗎？”

迅速得出結論的馬修神色淡然地看著洛基。

洛基點了點頭，說：“是的，我還活著，我和你們一樣以活人的身份進入死後的阿斯加德，不同的是，我並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仿佛眨眼的功夫就掉到了這個鬼地方！那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弟弟，你……”

回過神的托爾握住洛基的手，又肉麻又深情：“你遇上了麻煩？”

“是的，我遇上了麻煩！而且我甚至不知道我為什麽又會遇上麻煩！也許是因為你，也許是因為我叫洛基！”

仗著托爾在乎自己，洛基毫無顧忌地沖托爾發洩情緒。

托爾對此也是毫不在意，無底線包容洛基的壞脾氣的同時，詢問馬修：“我們能不能快點趕路？”

“為什麽？”

“你前面說過，這裏是死亡的阿斯加德，哪怕是我們，長時間待在死亡的阿斯加德也會被死亡腐蝕，逐漸變異。洛基比我們更早進入死亡的阿斯加德，身體又不如我強壯，萬一……萬一……”

“你擔心洛基會先我們一步被死亡腐蝕？”

“是的，我很擔心洛基。”

托爾苦悶地表示。

美隊聽得一陣無語。

作為老好人，他不介意隊伍多一個人，但新隊友是洛基這件事——

“托爾，我不反對洛基加入隊伍，只是在洛基加入隊伍前，你必須讓洛基保證不再搞事，至少，我們找到離開死亡的阿斯加德的辦法前不要搞事！”

“我答應你們，我現在最渴望得到的就是平安離開死亡的阿斯加德的辦法！”

為了離開絕對死亡空間，不等美隊把話說完，洛基已經舉手表明誠意：“我甚至可以用阿斯加德的名義發誓！如果你們不相信我以阿斯加德的名義發出的誓言，我就用奧丁的名義發誓！”

“你用奧丁的名義發誓，我們只會更加不相信你……”

馬修無語地提醒洛基。

美隊也深以為然地連續點頭。

洛基：“那你們要我怎麽做才肯相信我？”

“以你母親的名義發誓，我知道你敬愛你的母親，不會做任何傷害她的名譽的事情！”

“你——”

洛基被馬修的要求激怒，臉上滿是陰沈：“你怎麽可以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

“洛基，如果你真心誠意悔改，又為什麽會介意用母親的名義發誓？”托爾冷不防地說道，“我相信你是真心悔改，至少這一次是真的。”

“好吧，我現在以母親的名義發誓，我與你們的聯盟充滿真誠，直到離開死亡的阿斯加德為止，我不會做任何違背約定危害隊友的事情！”

迫於壓力，洛基擡手發誓，心裏想的卻是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一定要讓馬修等人為他們企圖強迫自己說出侮辱母親的話語的行為付出代價！

托爾看出洛基心有不甘，輕拍洛基的肩膀：“洛基，你已經按照他們的要求完成發誓，我們可以出發了。”

“現在出發嗎？”

“當然，現在就出發。”

托爾歡快無比地說著，攬住洛基的肩膀，並繼續背負裝有浩克腦袋的包裹。

美隊擔心洛基中途又搞幺蛾子，緊跟兩人腳步。

馬修也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心裏想的全是——

洛基為什麽會在這裏？

是路西法和麥茲的安排？

還是主宰這個世界的“死亡”另有打算？

或者——

“欲望”又在謀劃新的陰謀詭計？

想到“欲望”，馬修又開始頭疼了。

這家夥貴為無盡神靈，做事手段卻比超級反派更加反派，不僅手段狠毒無恥，還時常因為自身的神經質想到什麽就幹什麽。

因為欲望總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

馬修自嘲的笑著，突然感覺身邊多了一個人。

他側頭看向異常的源頭，看到一個手捧書卷帶著兜帽的深灰色身影：“你是……”

【我是一切，但也一切都不是。】

神秘的深灰色身影回答完畢，轉身，消失在空氣中。

緊接著，曾經多次和馬修打交道的“欲望”出現在馬修面前。

擁有中性美貌的祂一出場就手法嫻熟地挑起馬修的下巴：“馬修，想念我嗎？”

“不想念。”

“為什麽？我是欲望！是萬物必定無法回避的欲望！沒有人不想念欲望，所謂的無欲無求的聖人也都是欲望的奴隸！你居然說你不想念欲望？！”

憤怒訓斥馬修之餘，“欲望”指著正緩步前行的雷神等人，說：“他們都是我的奴隸，並且，他們中間，美國隊長被奴役得最深。”

“不是洛基？”

馬修有點意外。

畢竟，洛基的一舉一動都證明他早已是“欲望”的眷者。

“洛基是我的眷者，他渴望得到肯定，他的靈魂因此被逐步扭曲，美國隊長是同樣的道理……

在他光輝的外表下面藏著無止境的渴望被欲望奴役的本性，他的需求是那麽的美味，以至於我都覺得你是不是知道他是我的奴隸所以才主動選擇他和你一起進入二姐的領地？”

“二姐？”

“你不知道‘死亡’是二姐嗎？”

“欲望”輕蔑地看著馬修，祂不相信馬修真不知道“死亡”在無盡家族的二姐身份。

馬修見狀，故意順著欲望的意思點頭說：“對不起，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全部忘記……”

“全部忘記？”

“欲望”露出欣喜的表情。

很顯然，祂之前並沒有對馬修說實話，所以才會得知馬修失去過去的記憶後心情無比愉快！

“是的……已經全部忘記……”

為了從“欲望”這邊套到情報，馬修刻意做出悲情模樣，一邊緊跟美隊和雷神的腳步，一邊問：“這裏是‘死亡’的領地，你為什麽來‘死亡’的領地？死亡的世界也有欲望存在？”

“萬物永遠無法擺脫欲望，哪怕只是活下去的渴望也會在各種現實因素的交織下變成強烈得無法忽略的‘欲望’，所以我無處不在。何況，這裏有你們，你不想念欲望，但是他們的內心深處都有欲望的種子。”

說到這裏，“欲望”主動停下來：“你為什麽來這裏？”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來這裏？”

馬修反問“欲望”，祂的提問讓他確定一件事——“欲望”無法看出他的欲望。

“欲望”此時也意識到自己無意見的發問暴露了最不該暴露的弱點，優雅的唇角緩緩勾起冷冽，平心靜氣地對馬修說：“欲望無處不在，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這裏是‘死亡’的領地——”

“‘死亡’的領地也一樣！Oh！Shit！你算計我！”

回過神的“欲望”勃然大怒，怒目馬修：“你來這裏是為了見‘死亡’，對不對！”

“是的……”

“但是‘死亡’——”

“死亡無處不在，遍布宇宙的每個角落。”馬修說，“只是這裏作為‘死亡’的領地，遇上具象化的‘死亡’的可能性會更大些。”

“所以你就——”

“欲望”吸了口氣，質問馬修：“你知道你為什麽能進入‘死亡’的領地嗎？”

“我知道，我曾經是‘死亡’領地的居住者，並且現在依舊有一部分的身體和靈魂屬於‘死亡’，所以我才能進入這裏，另外——”

“什麽？”

不知不覺間被馬修掌握談話主動權的“欲望”脫口而出：“另外什麽！你還有什麽事瞞著我？”

“我已經知道我是誰……”馬修靜靜地說道，“我是夢，同時又不是夢。”

“你……”

“欲望”吊了一口氣，眼神既驚恐又憤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有些念頭光是意識到它的存在就是極大的錯誤！你必須立刻停下你的想法！”

“抱歉，一切都太晚了。”

馬修遺憾地看著“欲望”，伸手，握住從蒼白烏黑深處伸出的優雅修長的手：“你好，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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