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一進紫鸞宮，才往同心殿走不過半百步，首領太監柏寧便笑著迎了上來，請安過後道：“婕妤娘娘來遲半步了，皇後娘娘剛剛睡下，還請娘娘晚上再來。”

“本宮記得往日皇後這個時辰已經睡醒了，怎麽今天才剛剛睡下？”

柏寧道：“皇後娘娘嫌熱，翻來覆去睡不著，沐浴過後才舒服些，這不，拖到這個時候入眠了。”

玲瓏了然，點了頭便轉身走，她喃喃自語道：“都是秋天了，怎麽還嫌熱了。”

雯音接話道：“娘娘有所不知，婦人生產完成天嫌熱出汗，大冬天也是如此，皇後嫌熱並不稀奇。”

她們正說著話，蕓昭儀她們也到了，看見玲瓏正要出去便笑，“怎麽，皇後娘娘今兒還是不見你對吧？”

玲瓏不作聲，柏寧跑過來請安打圓場，“幾位娘娘怎麽不約而同來了，皇後娘娘正睡著呢，現在怕是不見大家了。”

“柏公公這樣說，本宮肯定信的，那這個賀禮你得幫本宮放得好好的，等娘娘起來時告訴她，這金身打造的觀音可是十分難得呀。”蕓昭儀道。

柏寧笑瞇瞇地招奴才來擡好，“奴才怎敢不小心放好？娘娘安心就是。”

“好，那我們三姐妹明日再來。”說罷，三姐妹鄙夷地瞧了玲瓏一眼，掩嘴笑著走了。

“娘娘，她們幾個怎麽這麽奇怪呀，像知道什麽事情一樣，俏摸兒看我們的笑話。”雯音撅著嘴說道，“娘娘，可要奴婢去查查？”

玲瓏冷笑一聲，“你能查出什麽來？你去打聽，還不是打草驚蛇。”

雯音聳聳肩，即刻閉上了嘴。

“我來紫鸞宮一趟，沒見到皇後也罷了，小皇子還是要去見一見的。”玲瓏掉轉頭往崇仁殿去，擡眼看見那三個金字牌匾，心裏是五味陳雜，“雖然我國名為‘豐’，說到底也是舉著‘崇’旗，那個仁字，是不是仁君的意思？皇上親自改的殿名，這般考究，雍兒還這麽小就封了王，身份比之越兒尊貴多了，這個寓意，不就是把雍兒定為未來儲君嗎？”

雯音說道：“皇上把華貴妃立後的時候，就應該有這個意思了吧。娘娘，皇後的兒子是未來的儲君，這是祖制。”

“我知道是祖制，我只是感嘆。”玲瓏低下頭，心臟像被揪起似的疼，她捂住心口，痛苦道，“我陪伴他身邊多年，他對我應該有那麽點愛吧，我只是向他求一個孩兒，他為何不肯！我不求我的孩兒會成為未來的儲君，我只不過想生下我和他的孩子，像崔蘭，像十七，像她們一樣為他生兒育女，為什麽不可以？若是說他心裏打定主意，只有十七才能擁有孩子，那為何崔蘭可以？他並不真心喜愛崔蘭，為何她也有孩子，為何！”

“娘娘，這話不能在這裏說！”雯音著急地在玲瓏耳邊低低叫嚷，“這裏是紫鸞宮，宮人來來往往的，要是傳到皇後耳裏——”

“皇後？我與她是姐妹，她要聽見，她早就聽見了！”玲瓏心裏苦，嘴裏更像嚼了苦杏仁一樣，“我和她性格多像呀，說起來，我還比她溫順，比她貼心，比她更幫得上皇上的忙，我從來不忤逆他的意思，我這麽好，為何他不要？”

雯音不顧主仆地位，馬上把玲瓏拉到一邊去，“娘娘別說了，今天娘娘心緒不好，我們先走吧，改日再來看小皇子也成！”

“放肆！放開本宮！”玲瓏一甩芙蓉廣袖，怒道，“本宮是雍兒的母妃，為何還要改日才來看他？本宮現在就去，你不必跟著！”

雯音攔不住風風火火直闖的她，唯有跟在她後頭去。雯音是真的害怕，玲瓏只要提起孩兒便會像變了個人似的，容易發怒，又不聽勸告。在雪陽宮，孩子這個詞從來都是忌言，她是真的怕極了，玲瓏看見小皇子，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

玲瓏的直闖，崇仁殿的宮女奴才都嚇了一跳，馬上行禮問安。

“都出去吧，本宮來看看雍兒。”

奴才們面面相覷，“婕妤娘娘，皇子還小，皇上和皇後吩咐了奴才們時刻照料，奴才們不敢離開半步。”

玲瓏指著雯音手上的紫檀盒子道：“既然皇上和皇後是這樣吩咐，本宮也不會逆他們的意思，不過本宮曾去為小皇子祈福，高僧們給了本宮幾個福袋，說要本宮親手放置小皇子身邊才可以，不過福袋是開光之後的吉物，除了享天家富貴的主子外，其餘人等不得觀看。你們說，這可要怎麽好？”

玲瓏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奴才們也自知身份卑賤，兩頭為難之下也不知道怎樣兩全。

“本宮不過是放福袋，左右不過一眨眼的時間。”玲瓏和善地笑，“一眨眼的時間，並不會耽誤你們的差事，你們說是不是？”

奴才們想了想，又覺得有道理，玲瓏是皇上的寵妃，也與皇後交好，想來不會有問題，於是乎齊齊告了退。

“雯音，把門關上。”

雯音驚慌失措地把門關上，瞪大眼睛問道：“娘娘……您要幹什麽？”

玲瓏笑一笑，“當然是放福袋啊。”

“可是高僧並沒有說……”

玲瓏在嘴巴前豎起食指，“噓，高僧有說過。”

她一步一步走到雍兒身邊，雍兒睡了，仰著臉的樣子十分可愛。

“雍兒這樣小……”玲瓏脫下尖尖的鎏金鏤空珠花護甲，很輕柔地撫摸雍兒軟軟的碎發，“曾經……曾經我也懷過一個孩子……”

玲瓏說出這句話時，雯音的震驚是無法形容，她張大嘴巴凝視眼前美艷動人的娘娘，一時間不知道該有什麽表情。

“我的孩子……他若然能被我生下來，大概比雍兒年長十歲，雍兒該叫他哥哥，他們應該會像我和十七一樣成為莫逆之交，同生共死。”玲瓏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徒生一個歹念，她的手指微微蜷縮，聲音變得顫抖，“我的孩子還沒見過他的弟弟，或許有幸能夠一見……”

話落，玲瓏蜷縮的手指下移到薄棉被子上，微微用力一提，被子剛好擋住了雍兒的鼻子。

“娘娘！萬萬不可！”雯音試圖拉下被子，卻被玲瓏用力握住雙手，雯音急的帶著哭腔說道，“小皇子太小，還是早產兒，本就呼吸不暢順，更要好好保護他的口鼻……娘娘這樣做，小皇子還怎麽活的了！況且這是皇後的宮裏，娘娘大搖大擺的闖進來，要是小皇子出了什麽事，皇後不會顧念你們間的姐妹情誼的啊！皇上更是不會憐惜娘娘半分！娘娘！不能這樣做啊！”

這短短的時間，雍兒開始嗯吶嗯吶地叫喚著，極其不舒服的他不會弄走被子，再這樣下去只怕……

雯音使勁掙紮，看掙紮不開，直接跪下哭求，“娘娘！雯音求您！求您不要做錯事，求你放過小皇子，這也是在救您自己啊！”

“嘭！”

殿門被粗暴打開，惜紅見狀氣紅了眼，大喝一聲：“你們在幹什麽！”

玲瓏反應過來，馬上放開雯音的手，反手便去掀開剛蓋在雍兒鼻子上的被子！

“雍兒！”

十七驚叫著沖了進來，徑直跑到雍兒身邊把他抱起，雍兒小小的臉因憋氣變得紅彤彤的，聽見十七的聲音後哇哇地哭了出來，十七心疼極了，依哦依哦地哄著。

“這是怎麽一回事？”惜紅從玲瓏的臉看向雯音，最後轉頭質問崇仁殿的奴才道。

崇仁殿的奴才知道出了事，害怕地把玲瓏說的話全部都覆述了一遍。

“福袋？你是來給雍兒福袋的？”十七把雍兒放到乳娘手裏，她的目光在冷漠的玲瓏和哭泣的雯音臉上穿梭，忽而失望至極，她連連搖頭，事實擺在眼前，她親眼所見，更是不得不信，“玲瓏，我只給你一次坦白的機會，你來崇仁殿，是為了什麽？”

玲瓏默然，雙眼沒了往日見十七的眉飛色舞那樣的神采，反而陌生的反而像從來不認識她一樣。

“你說啊！”十七怒極反笑，忍不住伸手推了玲瓏一把，“我叫你說啊！回答我！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

玲瓏不說話，側過頭去不看十七。

“啪！”

電光火石間，十七擡手對著玲瓏就是一巴掌。

眾人想都沒有想過，皇後和妃子較勁這一幕居然會在他們面前上演……

“你是來要我孩子的命的吧？”十七含著眼淚厲聲痛斥，“玲瓏，你害我中白水毒，就是不打算讓我的孩子活著！如今我把孩子生下來了，你居然親手來要我孩子的命！我和你多年交心，你居然對我做這樣的事情！是我看錯了你！”

玲瓏眼睛微紅，捂住滾燙的臉頰，她咬牙切齒死死地盯住十七，卻不說一個字。

“不說話是吧？難不成我說錯你了嗎？”十七怒目回視，指著雍兒睡的小床說道，“剛才我親眼所見的場景，你能說是假的嗎？玲瓏，你真讓我失望！”

玲瓏冷呵呵地一笑，居然說道：“我無意與你爭辯，我要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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