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就過了十數日。奉華忙著聽紫字鋪的掌櫃們報上一連串的數字，十七也忙著游山玩水，把每個小鎮的石磚都踏了個遍才善罷甘休。

日落西山，他們終於到了濟州。一頓車馬奔波之後的疲憊讓兩人在客棧裏倒頭大睡，醒來時客棧已經客滿，外頭的街道上處處熱鬧非凡。

用過晚膳，奉華牽著她的手並肩同游，街上冒著熱氣的小籠包吸引她所有的目光，奉華佯裝為她擦去嘴角的口水，笑問：“是不是又餓了？”

“……才沒餓。”十七口上倔強答話，很艱難地移開目光，躲到他身後去了。

奉華暗暗發笑，“嘴饞了就吃吧，一籠包子可夠了麽？”

“欸！不行！”十七急了，一邊把他拉開一邊撩起衣袖給他瞧，“這一路吃下來已經把我吃胖了一些，再吃可就——”

“有點豐滿也好，晚上能看見不一樣的你。”他一邊把她衣袖弄下一邊低笑道。

十七聽了他的話，耳根子都紅透了，而後輕聲道：“大色狼。”

“好了好了，不拿你開玩笑了。”奉華摟過她，對賣小籠包的老板說道，“要一籠包子。”

老板見了來人，吃驚地瞪大眼睛地把奉華從頭看到腳，確認了這一身華衣後驚叫，“這不是奉華公子嗎！您怎麽來這兒了？”

這一叫把周圍的人都提醒了，紛紛吵著過來看他，然而見了他，又不敢再對視，離了一圈在那裏吱吱喳喳的交頭接耳。十七看見人群裏不乏年輕的姑娘，她們早已臉紅，幾個女孩兒羞得把頭都埋胸裏去了。

“夫人愛玩，所以帶她出來走走。”奉華笑瞇瞇的說道。

“喲，那真是夫妻情深啊！”老板很激動，把小籠包放在一邊的小桌子上，又用抹布反覆地擦幹凈，“請坐請坐，愛吃多少都有，不用錢的，畢竟公子為咱們修路修橋，大冬天還派熱粥熱飯，我們都感恩在心呢！”

奉華一點兒也沒有架子，很隨意就坐下了，拿出一錠銀子放在桌面道：“同是生意人，你要記住一物換一物才是做生意的正道，錢一定要收下才是。”

“這一錠銀子……哪值這麽多銀子……”老板慌了不敢收，忙推脫道，“就五個銅錢的包子，公子這樣真是……”

奉華幹脆把銀子放進他的口袋裏，笑道：“只要我夫人吃著喜歡，那就值。”

“公子這般……我真的……”老板搜腸刮肚找不到合適的話，只能一腔熱血對十七說盡好話，“夫人真是有福氣！奉華公子這麽疼愛，真是八輩子修來的呀！夫人可要惜福！”

十七連連點頭說是，等老板把話說完了才松一口氣。

“奉華公子，和你一起閑逛一次，比砍柴還累。”十七一口一個小籠包，邊吃邊皺眉，“你吃一個看看，都冷了，沒有熱騰騰那樣好吃了。”

奉華把小籠包拉開老遠，“這個別吃了，我再去買一籠。”

“可別！”十七咽下肚子，不由分說挽他的手要走，“快快走吧，這裏的人為了看你都圍成一堵墻了，我可不要當個蟋蟀被人圍觀。”

他聽了便笑，“胡亂比喻些什麽。”

怎知兩人剛走出重圍，一個男仆快步跑來了，十分恭順道：“老爺，長安將軍得知您在濟州，特意請您和夫人去府上小聚。”

“長安將軍？”十七厭惡至極，“我不去。”

奉華點頭，“即使你願意去，你也不能去……罷了，你回客棧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好。”

奉華嗯一聲應了她，走了幾步還是不放心，回頭再說道：“馬上回客棧，哪裏都不許去，不準胡鬧。”

“知道了，你快些去吧！”十七心裏狂喜，但卻裝出一副很不舍得的樣子催促他走。

奉華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吩咐男仆緊跟著她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啊！又是一個人逛了，自由真好！”十七伸個懶腰，渾身自在地滿街走。

男仆跟著她走了一會兒，看她還沒有回客棧的意思，小聲勸道：“夫人，天黑了，該回客棧了。”

“天早就黑了……”十七哼著小曲兒，“你放心吧，我再玩一會兒就會回去的，你不準向老爺打小報告哦！”

“可是……”

“怎麽啦？”十七停下腳步，扭頭一看，男仆夾緊雙腿扭扭捏捏的尷尬樣子出現眼前，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放眼四周，目光定在了青樓，“進去借個茅房吧，我在外邊等你。”

男仆眼神一亮，不過一瞬間又擔憂起來，“那……夫人不會走的吧？”

“不會不會，快去吧。”十七信誓旦旦說道。

男仆還是半信半疑，但還是趕緊小跑去了。

濟州的青樓一如既往的載歌載舞，即使站在門口，都能聽見裏頭男人們粗曠的笑聲，還有歌姬們挑逗的歌聲……真好啊，人們都過著平凡但很平安的日子，和以前來時一模一樣。

唯獨不一樣的是，陪在身邊的，已經不是那個在青樓裏聞歌起舞的男子了。

“哈哈哈！快給本少爺進去！”

“不要！求少爺放過我吧！我不想當妓女！求您開開恩吶！”

“少廢話！讓你當青樓女子是擡舉你！長得不漂亮還進不去呢！”

人群裏吵吵嚷嚷，女子尖叫哀求的喊聲非常淒苦，十七張頭望去，諾大的街道居然沒有人上去幫這個可憐的小姑娘，任由那個作威作福的富家少爺橫行霸道。

十七隨便叫住一個路人來問，“那個少爺是誰啊？”

“那個少爺啊，你竟然不認識？你是外地來的吧！”路人看十七點頭，“難怪你不認識。他就是長安將軍的大公子張鈞宇，自從他沙場回來，仗有軍功更加肆無忌憚啦！唉，可憐這個小姑娘了，已經是第四個被他當街羞辱的人了，姑娘，你長得這麽好看，一定要當心啊！”

“長安將軍的兒子？”十七打量這個不知廉恥的男人，他身材高大壯實，臉黑黢黢的，一雙小眼睛小的像一條縫，嘴巴卻大得猶如一個石榴，單看面相就是作惡之人，正用一只手揪起姑娘的頭發往青樓拖。

路人瞧她一點兒也不怕的樣子，好心勸告道：“走吧走吧，別在這裏看熱鬧了，不然第五個就是你了。”

“多謝大叔，我待會兒就走，要等的人還沒到呢。”十七樂呵呵地回話。

大叔看她不聽勸告，很可惜地嘆一口氣，又繼續走自己的路去了。

“哎喲張公子，您這是怎麽了？”青樓老鴇扶起在地上大哭的姑娘，陪著笑臉問道。

張鈞宇撒手，鼻子擡得都快登天了，他哼一聲道：“吳娘，本少爺要這個丫頭服侍一晚，你帶她去洗漱，要洗得白白香香才行，她這個臟兮兮模樣可下不去嘴！”

吳娘為難道：“張公子，這是第四個姑娘了，我們青樓的姑娘多著，都快比來的男人還多了，您這……”

“本少爺叫你去做你就去做，難道本少爺還會少給你銀子？你別忘了本少爺是誰，不聽話，你這家青樓就別開了！”張鈞宇惡語相向，揚手朝吳娘的臉落下火辣辣的一巴掌，“去！”

吳娘被打的發蒙，緩過神來只能把苦往肚子裏咽，還得一直假笑著裝沒事，轉身和姑娘進青樓了。

這時候男仆出來了，很快看了看來人，便道：“夫人，這個是非之地不能招惹，我們趕緊走吧。”

“這個張鈞宇真的是沒有王法。”十七不走，盯著青樓後頭黑乎乎的巷子，心裏在盤算什麽。

“夫人……您該不會是想……”男仆擋在她面前，急的五官都擰緊，“這太危險了，這種事每天都在上演，夫人去參和只會害了自己，還是快些走吧！”

“既然每天都在上演，那便只有一個辦法一了百了。”她心思已定，嘴角揚起得意的弧度，“要想全身而退，你得幫我一把才行，怎麽樣，有沒有這個膽子？”

“那肯定是沒有這個膽子的呀！夫人！奴才求您了，您要是出了什麽事，奴才肯定死得很慘！”男仆急赤白臉，搓手頓足，思來想去還是小命要緊，不管三七二十一推著十七跑，“走吧走吧，夫人金貴，奴才合起全家的小命也不夠賠，快走吧，別回頭啦！”

十七心意已決，怎會退縮，往日的熱火沖勁又席卷全身，這才是原來她的樣子啊！怎麽會說走就走呢！

“你要是害怕就回去！你丟下我一人，回去也是個死！”十七看準時機繞過男仆跑向巷子，嘻嘻哈哈的揮揮手，“再見啦小子！”

“夫人！”男仆反應過來拔腿就追，“夫人別跑！”

可是太遲了，十七已經悄沒聲地從後門溜進去了！

也許是命中註定，十七竟有這般好運氣，進來後全然沒被一眾沈迷花天酒地的男人發現，她順藤摸瓜跟著吳娘腳跟後頭到了二樓裏間，隔著門聽見姑娘淒厲的哭聲，是了，就是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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