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大亂，不斷有驚慌大叫的宮人陸續跑過他們身旁，見了被玉甑背著跑的皇上也沒有停下。在逃往乾清宮的路上，不斷聽見周圍傳來火槍發射的砰砰聲和造反軍士氣高昂的高喊聲，煙屑漫空飄散，火光四處可見，戰亂的皇宮仿佛城墻將破。

十七幾次三番地停下，想要轉身回到天慶殿去，卻被護軍們死死擋住，擁簇著往乾清宮去。她心一沈，跟上玉甑的腳步，想要問的話卡在唇邊，礙於皇上在此終是問不出口。

玉甑偏首看十七一眼，語氣裏有十足的把握道：“殿下可以處理此狀況，你放心。”

有玉甑這句話，十七本該稍稍安心，可她擡頭看著似乎被火把照亮的夜空，還是不自覺地心底發顫。她忍不住狠狠地橫眼看著呼吸沈沈起伏的皇上，心裏的恨意又多了幾分。

正當十七出神之際，玉甑忽然著急地高喊道：“十七小心！”

然而話未落音，一支利箭從遠處嗖一聲射中十七左肩！十七啊地驚叫出聲，一個不穩重重地摔在地上！

“十七！”玉甑猛吸一口寒氣，眼睜睜地看著十七倒下的他臉色變得鐵青，一雙眼睛變得無比銳利，微微擡頭環視四周時忽地雙眉深蹙，心中怒火騰騰燃起，原來還有殺手趁著戰亂聲雜故意隱藏在遠處埋伏襲擊！

皇上的手搭在玉甑肩上用地一摁，警惕道：“有人要取朕的性命，來不及回乾清宮了。”

玉甑留意到利箭射來的方向，慢慢放下皇上，找來護軍把皇上圍起後半蹲下一手把十七扶起一手握緊繡春刀道：“只怕乾清宮也早有埋伏，宮中能埋伏的地方太多，看來只有——”

“——冷宮。”十七疼得額頭上冒出豆大顆的汗珠，她咬咬牙道，“只有最不起眼的冷宮才是安全之地，他們自然不會再冷宮設下圈套。”

“你說得沒錯，而且這兒去冷宮也近。”玉甑深以為然，對身後的護軍們道，“即刻把皇上護送到冷宮去。”

於是一眾往冷宮方向走，護軍們也提刀上陣以防不測，玉甑更是半刻也不敢分神，帶著十七穩步後退。

神經緊繃地過了好幾個宮門宮巷，那殺手沒再放暗箭。十七忍著肩上疼痛，眼看著還有兩個拐彎便道冷宮，勉強擠出一笑道：“聽說冷宮有許多白手絹，得把這箭拔出來止血，不然我可就要失血而亡了。”

“噓，你聽。”玉甑壓低了聲音，“那些人一直跟著我們卻沒有下手，我看那人想殺的人並非皇上。”

十七打了給寒顫，“他們想殺的人是我。”

玉甑不可置否，只是把十七再摟緊了些。十七的臉色開始發白，她看了看血流不止的左肩又看了看面色冷峻的玉甑，喘著冷氣艱難道：“若他們存心殺我，百箭齊發下你也會死的……我想你好好活著，玉甑，你不必保護我。”

“這是傻話。你看，他們遲遲不動手，或許在顧忌我。”玉甑的聲音漸漸輕得連十七也聽不見，“而且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終於走到冷宮前，由緹騎進裏頭探明了並無殺手埋伏，又把被廢的妃嬪關在一個小室裏後，一行人才躲進了冷宮藏身，留下兩個機靈的緹騎在外頭守著。

十七由玉甑扶到墻角歇息，他找來一些白布條放在十七面前，皺眉道：“這些白布條在冷宮放久了，用來止血怕易感染。”

“那先止血，別的以後再說……”十七嘴唇逐漸失去血色，她嘗試用右手握住箭身，一陣強烈的痛感襲滿全身，疼得她嘶嘶地叫。

玉甑用指尖抹去十七額頭上的冷汗，低頭仔細觀察她肩上的傷口，搖頭道：“現在拔出來會大出血，你先忍耐一下，戰事一完我便送你去太醫院。”

十七唯有點點頭，讓玉甑用白布條簡單地紮住傷口止血。

冷宮比起外頭真是安靜得離譜，本來瘋瘋癲癲的廢妃們也許也明白現在狀況，連叫喊也沒有聽見一聲。皇上坐了片刻理順了氣，低聲喚玉甑道：“長久呆在冷宮不是辦法，籠中鳥想來最易被捕殺。”

玉甑聞言轉身，“皇上之意是……”

“易裝外逃。”皇上斜眼看向護軍們，言下之意誰人也聽得明白，偏偏那些個護軍們一聽紛紛面面相覷，面上露出驚恐又不情願的表情，顯然誰也不願成為箭靶。

皇上料到了護軍們的反應，便道：“你們放心，朕會為易裝之人加官封爵，賞賜你們家族黃金百兩，你們自是不會枉送性命。”

十七瞧著皇上的背影，眼裏盡是不屑，她緩緩開口道：“要我現在易裝也難，不如……”

話說到一半，玉甑突然護著十七趴下，忽而又是一支箭飛快地從他們上方破窗而入，穩穩地射在對面的柱梁上！

“裏面的人聽著，只要你們交出朝月公主，旁人性命即可保存，我們只給一刻鐘的時間，不交出人來，你們全都葬於此地！”一個半男半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在冷宮裏清晰可聞。

玉甑握緊了雙拳，“皇城護城河岸在修堤壩，竟然被他們鉆了空子找到了極好的發射點。”

十七也不知怎的，或許人到了真正的死期時便不再有害怕的情緒，所以到了這地步居然憶起往事，於是苦笑道：“水清木說我命有死劫，我多次死裏逃生，這次竟不能如願了。”

“我與你同去。”玉甑只道。

十七目光落在玉甑俊逸硬氣容顏上，不覺含了幾分溫柔道：“雖為名義上的兄妹，可你為我做的夠多了，還要為我賠上一條命可就虧大了。以我一人之命換這裏數十人性命也是值了，只不過……”她露出手腕上的紅繩環，勉力笑了笑，“只不過對不起他的一片心。”

玉甑握住了十七的手腕，在她耳邊帶著幾乎不得一見的憐愛道：“你若是死了，對不起的豈是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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