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們一聽居然有公子讓小童送來一萬兩，頓時炸開了鍋，紛紛猜測這公子究竟是何人。但十七的心情並不如他們好奇，反而一點一點變得沈重。這兒是中都，能因一舞隨手送一萬兩的人，十七只能想到一人。

“你走吧！贖身的錢已經攢夠了！”徐娘朝女子擺手驅趕，又換了一張笑臉對十七道，“姑娘真真美極了！算我之前有眼不識泰山，不知姑娘可願來怡青閣？想必不出三日便能成為中都第一舞姬……”

十七壓根兒就沒在聽徐娘的話，披上鬥篷，把頭發隨意一綰便去追已經走遠的女子。女子雖然在走路，可是比普通人走路要快許多。十七深吸一口氣跑得更快，終於在一巷子裏頭截住了她。

“剛才不是說好了麽……我，我替你攢錢贖身，你……你讓我摸一下你的臉……”十七一邊喘氣一邊把話說完整，看女子沒有答話也沒有再走一步，十七便再道，“你不說話我當你答應了啊！”說罷，便伸手摸去。

女子不走不多，十七的手卻在不停的抖。若她是春秋，十七反而有些害怕，若她不是春秋，十七卻有些失落。這個矛盾情緒左右著，居然生出了朦朧之感，楞是看不清眼前人。

十七的手只差半尺便能碰到女子的臉，她的心緊張得不像話，連呼吸都被這緊張打亂。女子本還一直垂著頭，似乎意識到十七的手將至，她忽然猛地擡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掌擊中十七手心！

“你！”十七對這女子的舉動驚訝得目瞪口呆，然後被她一掌打得站不住摔倒在地，那女子也是趁著時刻三兩步地從十七身旁溜走，從巷子盡頭消失不見。

容成軾在女子消失後到了巷子，他雙手扶起十七，眼睛瞥見十七發紅的手心便道：“是那女子傷你的？”

“算不得傷了我，不過……”十七回過神來，呲牙咧嘴地看向容成軾，“我看我的手是抽筋了。”

容成軾看向巷子盡頭，疑道：“你替她贖身又急著追過來，莫非你們關系不淺？”

十七搖搖頭，揉著手道：“天下可憐人這麽多，既然遇到了，能幫一個是一個罷了。”她又笑了笑，“更何況你不也是放下一錠黃金麽，難不成說你與她的關系也不淺咯？”

容成軾暢然大笑，“我這黃金是給那回雪舞腰輕女子的。”

十七付之一笑，並不理會容成軾的話。

在豐城流連了幾日便上馬車回宮，這大雪來得遲卻下得久，一路上從中都到濟州再到京城，無論是山林還是城鎮都蒙上了純白一片。

馬車在神武門停下，十七和容成軾前後腳下了馬車，小茹和符登早已在門後打著傘等著，見了二人立刻屈身行禮。

容成軾讓兩人平身，從小茹手裏拿過油紙傘舉過他與十七的頭頂，遮擋翩飛的雪花，他道：“我送你回宮。”

十七呼出一縷熱氣，遇到冷氣後化作一縷煙霧。她放眼看這巍峨皇宮，黃琉璃頂部鋪上了一層薄雪，雪花素白簡單，可雪下的皇宮卻不簡單。於是她脆生生地拒絕道：“不必了。”

容成軾不語，把傘放回小茹手裏，十七點頭謝過，與小茹一同去。

回到了玨別宮，玨別宮的宮人消息倒是靈通，知道十七回宮的消息便在宮門兩側排成兩列，見了十七回來齊齊行禮，喜道：“恭迎朝月公主回宮。”

十七霎時傻了眼，讓他們趕快起身便道：“今兒是怎麽了？行這樣大的禮做什麽？”

宮人們都抿著嘴偷笑不說話，還是站在風露殿前的和嬪先笑道：“本宮在這等了你一會兒了，你快來本宮這兒，本宮細細說與你聽。”

十七撓撓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隨著和嬪到風露殿去。兩人剛剛坐下，香兒便嫣然笑道：“你呀！真是福氣無窮，可是讓宮女們羨慕壞了。”

十七一頭霧水，滿臉奇怪地看向香兒，“你說什麽呢？”

香兒把一盞紅祁茶放在十七手邊，喜形於色，笑著看十七一眼道：“明明是自己譜寫的佳話，現在倒是裝無知了麽？”

“佳話？什麽佳話？”十七更是奇怪。

“渭裕封河，冰上舞白纻，回雪吹風，千金博傾心。”香兒與和嬪相視而笑，又朝十七道，“說的可不是你與西昌皇子麽！”

和嬪也笑道：“今年冬天遲遲不下雪，還是多得十七的白纻舞，這舞一跳，老天爺都驚艷得馬上下雪了。”

十七一聽整個人都懵了，呆住了好一會兒才急著解釋道：“事情並非這樣，而是我在豐城為一女子贖身跳舞，他可憐女子身世才……”

香兒沒等十七說完便接話道：“我看你就別急著解釋了，我們知道事實也無用，何況這佳話也不錯呀！”

“你與太子分開後能找到歸宿也是好事，聽萊蕪洲的宮人說西昌皇子連就寢亦把繡有你容顏的繡帕放在枕邊，可見你是皇子心尖上的人，他自然不會虧待了你。”和嬪面有憂色，溫和勸解道，“放下一段情著實很難，可時間情愛並非都能白手偕老，看開了，才能兩生歡喜。”

十七本欲解釋，張張嘴後什麽也沒說。一人即使能敵兩嘴，卻敵不過天下人之嘴，只是想不到“佳話”傳得這樣快，看來要堵住世人悠悠之口是全然不能了。

她婉轉嘆氣，這“佳話”要是傳到頊元耳邊，豈不叫他更生氣麽？

十七與容成軾回宮後數日，前朝就有急報發來，容成軾已經擬一紙休戰軍書發往戰地的西昌軍，兩軍暫且再次休戰，定國將軍也得以回朝面見皇上了，看來容成軾還是把她的停戰勸語放在心上了。

定國將軍回朝，皇上打算辦場慶功宴迎接他，一時間胡卉風頭正勁，除了崔惠妃她不敢再惹，就連位份很高的趙貴妃的奴才，她都敢指使，氣得趙貴妃三日不出宮門。

是夜，十七正在酣睡，不知怎的睡著睡著便覺得口渴，忙喚小茹取水來喝，可是叫喚了幾遍，小茹也沒有應答，十七就起來準備親自倒水喝，但是一起身，一股散發迷異的香氣湧入鼻中——不好，是長眠香！

“來——”

然而“人”字都沒有喊出聲來，十七已經雙眼一閉，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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