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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同門(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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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疾病◎

鱗片……莊夜也提到了鱗片!

雲乘月心中一緊:“鱗片病?什麽鱗片病?”

“那是我們對突然出現的怪病的稱呼, 患病的人皮膚會出現鱗片狀的紋路,所以叫它鱗片病。”

因為丁舒錦已經拉著母親哭得不能說話,胡祥代替了她來做說明。印象中, 這位胡師兄向來豪爽熱情,成天樂呵呵的, 現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的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們相互交換了信息。

鱗片病出現應該就是這幾天的事,患者一開始只是會覺得皮膚有些幹癢,接著會開始犯困, 很快體溫開始下降, 人也昏迷不醒。

“……胡府有仆人出現了這癥狀,兩天就沒了。出門一看, 滿大街都傳出呻吟。”胡祥語速很快,“我家已經關門閉戶,收拾東西, 準備連夜全家出城避難。”

“胡師兄為何不走?”

“我不想走, 甚至我都不讚成家裏走。胡家紮根羅城,享受了幾百年尊重,結果一朝有難,竟然只顧自己逃跑,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

陸瑩在旁邊嘆氣:“先顧自己,天經地義。我倒不覺得有什麽。要不是因為諸葛師兄沒找到,還有……我也自己走了。”

他們一邊說話,一邊迅速察看了丁雙魚的狀況。老板娘已經昏迷不醒, 皮膚溫度冷得像剛出海水的魚, 卻又幹裂得可怕, 隱約能看出是魚鱗般的紋路。

“給她保暖, 應該有點作用。”胡祥從錦囊裏取出一件絨毛披風,把丁雙魚裹起來。果然老板娘呼喊“癢”的聲音減弱了,呼吸也平緩了一些。

雲乘月說:“既然我們都沒有解決的辦法,就還是先把人送去醫館。”

“雲小姐說得對,我來背。”

阿蘇第一個讚成。並且,她堅持要由自己來背丁雙魚,似乎認為這是她的某種義務。情況緊急,大家也就認可了。

街道上的確處處都是聲音。有人哭喊“癢”,有人在呼喚幫助,還有人在哭……一片混亂。

雲乘月探頭一看,伸出神識,感應四周。她的神識纖細卻堅韌;在她感知中,夜晚有了清晰的輪廓。她能感覺到很多人、很多聲音,還有……

無處不在的,細微發亮的紅色粉塵。它們紛紛灑灑,混在雨水中,又穿梭在雨滴之間。就在她感知的這麽片刻裏,她感覺到無數粉末朝這裏襲來。

雲乘月倒吸一口氣,下意識一震。她丹田發力,靈力如波,順著神識探明的方向湧去。那些粉末一接觸到她的靈力,便往回縮,卻仍舊蠢蠢欲動想要襲來。

……簡直像有生命的蟲子。

“雲乘月,你看到什麽了?”

“有東西,像麟粉。”

雲乘月縮回來,嚴肅要求大家找東西把自己包裹嚴實。在場幾人雖然是修士,卻從來衣著瀟灑,一時有些七手八腳,好在還是很快把自己裹好了。胡祥甚至掏出了多餘的木制琉璃眼鏡讓所有人戴上,說這眼鏡裏刻有防禦陣法,應該有點用。

由於下雨,眾人還又裹上了雨衣、鬥笠。雲乘月做了個臨時掛兜,掛在胸前,讓拂曉進去。喊了幾聲,小麒麟才從房間裏跑出來,跳進布兜又探出個頭來。它臉上也架著個眼鏡,屏息凝神,表情非常嚴肅。

準備好之後,他們才匆忙沖向醫館。

可還沒到醫館,就已經撞進了人群中。摩肩接踵、四處呼號,眾人方才醒悟:這種時候,大多數人肯定都要來醫館。

丁舒錦急得冒汗,哀求地看向胡祥:“胡二少爺,我知道胡府府上養了大夫,能不能……”

胡祥苦笑:“你忘了?我強行闖出門時,父母就勃然大怒,說為了所有人安全,一直到他們離開時,門窗都會緊閉,絕不讓任何人進去——包括我。”

可這樣被擠在外面也不是辦法。

胡祥下了決心:“你們等一等,我擠進去看一看。如果有什麽辦法,我也能照貓畫虎地學一學。”

這位師兄拿出了一樣什麽東西,手上操作一番,身形就忽然一躥,游魚般地飄進了人群,倏然沒入人和人的縫隙中。

雲乘月擡手擦汗。夜裏濕冷,但她跑動得厲害,身體被層層疊疊的衣服悶得又熱又冷,實在不舒服。

“對了……為什麽沒看見莊不度和莊清曦?”她才想起來,“我記得他們也來了。”

其餘幾人一楞,各自沈默片刻。

陸瑩很幹脆地說:“不知道,我們去找他們的時候,他們已經不在房中。”

阿蘇輕聲說:“也許是先走了,莊小姐和莊公子一早就收拾好了行李,打算回書院。”

陸瑩說:“不可能。我特意看了,他們東西都還在房裏。這只能是……”

“又一起失蹤?”雲乘月接話。

陸瑩沈默點頭。

“他們有沒有接觸到什麽鱗片?”

“不知道……”

雲乘月深吸一口氣。她把莊夜失蹤的事說了出來,不過隱去了莊夜的真實身份,只說是“一位臨時的道友”。她講了他的傷,尤其強調了他說的“海底黑洞”和“鱗片”,以及最後被未知黑影吞噬的場景。

陸瑩抽了口氣:“你難道懷疑,莊家那兩人也是……”

“既然胡府中有人染病,他們當然也有接觸到的途徑。”

“那……”

眾人躊躇。那現在該怎麽辦?

雲乘月冷靜建議:“這裏的事,應該先通知書院。”

陸瑩煩躁道:“我們也想到了。但是胡師兄傳信失敗,通訊玉簡發不出去,其他渠道也不行。”

“那就讓人直接回去報信。”雲乘月斬釘截鐵。為什麽傅眉沒有聯系她?她也想過這個問題。也許和消息發不出去是一個道理,她只能這麽想。

“那……也對!”陸瑩立即道,“可誰去?”

幾人又沈默了。誰去?或者說,誰能去?他們現在都暫時沒事,可誰敢保證自己身上沒有什麽鱗片病?萬一帶出了城,豈不是讓別人倒黴。

這時候,胡師兄大汗淋漓、氣喘籲籲地回來了。他正好聽見他們剛才的對話。

“別想了,都出不去了。”他苦笑道。

“什麽?”

“我剛才碰巧遇到熟人,他們剛剛才從西門折返。你們看,那裏——”

他指著一個方向。雲乘月看過去,才發現那裏停了好幾輛飛馬馬車。車廂四角懸燈,檐下雕花、車壁金銀交錯出吉祥花紋,顯然是富豪之家的車架。

“羅城已經出不去了。那都是折返回來的車輛。”胡祥喘著氣,“據說城墻外部有一種古怪的力量,馬車越過城墻後,只會發現自己回到了墻這一邊。”

“會不會是什麽陣法?”雲乘月與陸瑩對視一眼。她們都想到了諸葛聰的假設——羅城建立在一座古老的大陣上。

胡祥點頭:“的確是陣法。我那熟人正好擅長這些,他拍胸脯說那絕不是普通的陣法,反而是……”

他躊躇片刻。

雲乘月催促:“胡師兄,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有什麽話不能說?”

胡祥也反應過來,苦笑道:“說得對。他說,那是官府的禁令。”

“官府……的禁令?”

“大梁對行政區劃管理很嚴格,所以早在開國時,就給每座城鎮的城墻上刻下了禁令,但它絕不能隨意啟動,只能在緊急時刻憑借縣令官印開啟。”

胡祥聲音凝重:“那被叫做‘絕地天通’。”

絕地天通。天地交而萬物通,也才有靈力流動、生命往覆。一旦絕地天通,就斬斷了靈力傳送的前提條件——怪不得信息送不出去,它們都必須依托靈力而傳輸。

“可官府為什麽要這麽做?”

雲乘月還算冷靜,陸瑩卻急了,嚷道:“莫不是誠心要人死在這裏?”

“應該不是。”胡祥原地踱步,“他們說,他們被阻攔後,立即掉頭前往縣衙,可到了縣衙後,卻發現裏面一片漆黑,什麽動靜都沒有。縣令顧大人府邸也去了,他家人都在,卻說他並未從縣衙回來。”

“縣令難道也……失蹤了?”

胡祥苦笑:“不知道。”

雲乘月忽然說:“張星官也不在星祠中。”

胡祥一楞:“雲師妹去看過了?”

雲乘月點頭,又簡單把莊夜的事說了一遍。同樣隱去了莊夜的身份。

“這麽說,關鍵是海底的那座星祠。既然只有這一條線索……那我們就去看看!”胡祥發狠道。

雲乘月說:“我也是這個意思。可老板娘這裏……”

她看過去,正好遇見丁舒錦惶恐的目光。小姑娘瞪大眼睛,竭力忍著淚:“雲前輩,雲前輩能不能……不要走?我阿娘,我阿娘……”

陸瑩在一旁冷道:“這有什麽辦法?我們去海邊就是為了這事。能解決,所有人都好,要是不能解決,我們一起站在這兒發呆又能如何?”

丁舒錦也知道這個道理。可道理歸道理,她仍然感到害怕。這段時間她已經習慣了依賴雲前輩,雖然下過決心要自己努力成長,可現在事出突然,她內心還是希望雲前輩能待在身邊。

但她畢竟是個懂事的孩子,很快就忍耐下內心的不安。她從阿蘇背上接過昏迷的阿娘,努力不讓她倒下,顫著聲音說:“我明白的。雲前輩,還有其他幾位前輩,你們一定要小心……!”

突然,丁雙魚又喊著“癢”,擡手胡亂地抓,卻抓到了丁舒錦的鬥笠,把它一把給帶了下來。鬥笠又帶到了眼鏡,把它一並掛下。

阿蘇站得最近,短促地呼了一聲,伸手想要挽救——可晚了,丁舒錦的臉已經暴露在雨水中。

大雨傾盆。

小姑娘被頃刻澆得濕漉漉的。燈光中,她瞪大的眼睛異常惶惑。

“舒錦!”

雲乘月伸出手,而陸瑩當即抓住了她的手。

“雲乘月你想死嗎?!”

連胡祥也在說:“雲師妹不要沖動!”

雲乘月掙了幾下,沒掙脫,只能急道:“你們放開……放開我!不是,我沒有沖動!你們用神識看一看,舒錦沒事!”

沒事?

他們展開神識。

神識反饋出的世界裏,到處都是泛紅的粉末。它們試圖侵襲每一個人,也包括暴露在外的丁舒錦,可每次它們簇擁上去,還沒碰到她就又退了回來。幾次三番後,它們仿佛知道無望,也就放著她不去管了。

“嗯嗯嗯?這是為什麽?”胡祥眼睛一亮。他是天工親傳,對萬事萬物有著濃烈的興趣,要不是時機不對,他真想撲上去,拎著小姑娘好好研究一番。

雲乘月掙紮出來,上前拉著小姑娘一通檢查。她想起剛才自己探查時,這些粉末也避開了自己,她原本以為是生機書文的緣故,現在想來難道是……

“舒錦,把你的書文拿出來。”

丁舒錦雖然滿心混亂,卻本能地信服雲乘月,當即抽筆寫出一枚“篤”字。筆畫方正厚重、意態天真自然的書文,像一盞柔和的明燈,出現在夜雨中。

唰唰——

幾人神識一動,都察覺到了粉末的緩慢後撤。

“它們是……害怕?”胡祥興趣更濃,眼睛更亮,自言自語著,“不,不像。它們還在試探,哦又撤退了,再試探……徹底退去了……我明白了!”

他大嗓門一吼:“這些東西是確認沒有縫隙可以鉆,才撤走的!原來它們入侵人體的方式,是修為縫隙!”

此言一出,書院的修士們都恍然大悟,各自震驚:“難道這小姑娘沒有修為縫隙?!”

“竟然真的存在?!”

陸瑩更是一楞過後,去抓雲乘月:“你教的對吧?肯定是你!”

雲乘月從沒上過課,聽得迷糊:“修為縫隙?那是什麽?”

丁舒錦反而反應過來了,輕聲說:“雲前輩,是不是您說的絕對誠實、純粹的意思?就是說,絕對純粹的書文是修士的‘心眼’,完全反映了修士的內心……”

“啊,是那個!所以說,如果不是絕對純粹,就意味著存在縫隙?”

雲乘月右手一抓,召出“怒”字。這是她在羅城領悟的一枚書文,同樣結構有些歪斜,卻又因這歪斜而成就了恰到好處的天真自然。

火紅的氣息如火焰燃燒,在這陰冷潮濕的雨夜再合適不過。四周的人們都感覺到了一陣暖意,不覺往這邊靠來。

“果然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世上原來真的存在這樣的書文,原來書院的古籍沒有騙人!”

胡祥興高采烈,精神振奮:“那我就暫時有辦法了!”

他在空間錦囊中翻找了一陣,翻出一大堆工具。其中有一座太極雕刻,以黑白玉石雕成,約一人高,落在地上時“砰”一聲。陰陽部分各有一只圓孔,中空。

“雲師妹,還有丁姑娘,麻煩你們將書文各自放進空洞中……對,就是這樣。這是我最新發明的書文投影太極儀,可以快速制作書文投影……好了!你們可以把書文收回去了。”

一枚“篤”字懸浮白玉之中,一枚“怒”字鑲嵌黑玉之中。太極開始緩緩轉動,而後越轉越快,接著越轉越慢。最後它戛然而止。

丁舒錦撐得很勉強,當即消散了書文。阿蘇在一旁支撐著她和她阿娘,沈默地盡到一個護衛的職責。

雲乘月收回書文。她望著太極雕刻,發現它再次開始勻速地、緩慢地轉動,兩只孔洞的書文影子好比晶亮的眼睛,凝視著這黑夜。

四下的人們已經察覺到了變化。他們開始不斷朝這裏湧來。即便不知道緣由,生物也有趨利避害的本能。

——那是什麽?

——很溫暖的感覺……

——我的皮膚好一些了!

雲乘月四下一望,卻有些焦慮:“我們的力量還是不夠。這樣下去,萬一人群擁擠,推搡之下發生踩踏……胡師兄,你剛才說有熟人,也是大戶人家吧?你們能不能聯合起來,維持這裏的秩序,盡量照顧附近的居民?”

胡祥當即點頭:“義不容辭。”

阿蘇忽地開口:“我也幫忙。雲小姐,我在季家有過管理百人的經驗,我能幫你。”

兩人對視一眼。這一瞬間,此前因誤會而生出的齟齬,全都煙消雲散。

“好,阿蘇,那就拜托你了!陸瑩,你能不能也……”

陸瑩打斷她:“你要去哪裏?去東邊海底找星祠?我跟你一起去。”

“可……”

“你也不看看你現在的模樣,才多少修為!要不是你有點特殊的本事,你也該被人保護起來。”陸瑩抱怨道,“也沒誰了,我不跟著你、保護你,還能有誰!”

雲乘月楞了片刻,禁不住笑起來。

“好,那就麻煩你和我一起去。”

這時候,拂曉卻跳了出來。

“拂曉……?!”

“咩咩!”

——我不怕這些!

小麒麟足登雲氣,懸浮空中,望著東邊的天空,急促地“咩咩”數聲。

雲乘月立即道:“果真?你能確定?”

“咩!”

小麒麟堅定地點頭。

在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下,雲乘月匆匆解釋:“拂曉說,它隱約能夠察覺莊清曦他們的氣息,在東邊。那裏似乎有什麽重疊動蕩的空間,氣息斷斷續續,它也不能肯定,需要靠近看看。”

還有莊夜的氣息。雲乘月在心中補充。原來之前拂曉跑到房間裏,就是察覺了空間波動留下的痕跡。它還發現了莊夜的血液,並且記下了他的信息。真是聰明。

陸瑩說:“那就帶拂曉一起去!”

邊上阿蘇一楞,悄然露出一絲不舍。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別過眼,什麽都沒說。

她只是個護衛,是季家的仆人,不能幹涉小姐她們的決定。她默默告誡自己,盡量按下那一點不應有的失落。

……

雲乘月等人離開後,剩下的人們也迅速展開行動。在胡祥的牽線下,富豪之家同意借出仆從、幫忙維持秩序,但要求他們必須能待在太極雕刻邊上。書院的學子們不得不同意。

這裏的醫館口碑很好,坐診的大夫都是出名的善人。丁舒錦記得他們,是因為她小時候來這裏看病,大夫對她極為溫和耐心,看她家那時候貧困,還特意減免了她的藥費。

她求胡前輩把太極雕刻搬過去,這樣也能庇佑醫館。她的想法是對的,他們過去時,醫館的爺爺和阿姨正急得團團轉,還要承擔病人們的焦慮和憤怒。他們要是到得再晚一點,恐怕大夫爺爺就要被打了。

這些人怎麽能這樣,明明不是大夫爺爺的錯……

丁舒錦很有點傷心,卻什麽都沒說,只盡自己所能去做事。她向醫館解釋了現在的狀況,安心地了解到,由於大夫們都有醫術相關的書文,暫時還沒有感染鱗片病。

太極雕刻被安置到了醫館院子正中,莊嚴安詳。

丁舒錦還得到了有史以來最好的元靈丹,讓她盡情地補充靈力,因為大家需要她維持“篤”字的力量。她的書文誕生不久,必須時不時讓書文進入太極,才能維持投影不散。

相應地,她的阿娘也被細心照顧起來。這粉末雖然傳染性極強,但大戶人家底蘊也厚,總有些神妙的辦法,暫時緩解患者的痛苦。

再往遠處看,人們雖然很想往醫館裏再擠一擠,卻也畏懼世家積威,不敢亂動。而且,他們也得到了一些發放的藥物和食物。恩威並施,附近漸漸恢覆了秩序。

防水布也被搭了起來,為人們遮風擋雨。

丁舒錦焦灼的心情也緩解了一些。她不斷調息打坐,不斷補充丹藥,又不斷探頭看向東邊,祈求雲前輩她們一切順利。

最後她有些累了,站起來小範圍走了幾步,也活動活動身體。正是這時候,她聽到一聲驚喜的呼喚。

“舒錦——!”

她猛地回頭:“雪青?”

劉雪青也在醫館。她跌跌撞撞跑過來,很快被人攔下。丁舒錦解釋了幾句,才讓她被放開。

劉雪青擡起頭,嘴邊有笑,臉上卻淚痕宛然。

“舒錦,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她啜泣著,頭發淩亂,再沒有半點當初的嬌蠻天真。

“雪青,你怎麽在這裏?”丁舒錦確認劉雪青沒有染病,舒了口氣,又四下看看,“你的家人呢?”

一聽這話,劉雪青的眼淚更是滾滾而下。她哭泣道:“我是從公學出來的,好多老師和同學都莫名其妙染了病……我很害怕,跑回家想看看父母,卻看見,看見,看見我阿兄倒在門口,渾身都是鱗片的痕跡,已經沒了!”

“那是我親哥哥啊,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我太害怕了,我不敢靠近他,甚至不敢多看他……我繞過他回家,進了家門卻正好撞見阿娘,她倒在地上,還有最後一口氣,臉上也全是鱗片……我想去扶她,可是她朝我拼命擺手,然後就、就……”

她哽咽難言,好一會兒才大哭起來:“這是不是噩夢啊?舒錦,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突然人就沒了,阿爹也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也……可昨天還好好的啊!昨天大家都好好的啊!”

丁舒錦也呆呆站著,說不出話。是啊,太突然了。誰沒有在心裏這樣想過?一點兆頭都沒有,災難就這麽突然降臨,還猛烈得無力抵抗。

她一方面同情劉雪青,另一方面卻感到了深刻的恐懼:萬一她的阿娘也……不不,不會的!雲前輩她們已經去解決危機了,阿娘一定能等到那時候!

雖然盡量安慰自己,可周圍不間斷的啜泣聲,也不斷刺痛著丁舒錦的心。她知道,此時此刻,不光是她、雪青,還有她以前的老師和同學,她的鄰居,店裏的熟人……他們肯定都在這個雨夜中,都被這可恨的鱗片病包圍著。

小姑娘使勁眨了眨眼睛,不準自己哭。她蹲下來,抓住劉雪青的肩。

“雪青,你可以靠著我。”她堅定地說,不知不覺模仿了雲前輩的樣子,“解下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陪你一起面對。”

劉雪青嗚咽著,嗚咽著。她垂下頭,靠在好友懷裏,雙手緊緊抱住了她。

“我們一起,一起……我好想阿娘啊,阿娘,阿娘,讓阿娘回來吧,這一定是噩夢……”

丁舒錦輕拍著她的背,悲哀地想:可這不是夢,這是現實。

她只能以前所未有的誠心祈願,祈願……一切都會順利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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