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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無人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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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

宮殿裏很安靜,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燕國的消息再厚也有盡頭。在祝淩將第四本全部看完後,她輕輕地合上,將它放到一邊。

她看燕國消息時,韓妙繼續改著折子,只是在她放下後,才問:

“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祝淩翻開代表著燕國的折子,就代表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祝淩道:“明日。”

“這麽快啊……”韓妙微怔了一會兒,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笑,最後卻只是嘆了一口氣,“早一點也好。”

“今晚就一起吃頓飯,權當告別吧。”韓妙說,“就是遠兒估計要哭鼻子了。”

祝淩在韓王宮這半月,小韓王粘她粘得厲害,要不是每日還要進學,他恨不得化身祝淩的小尾巴,走到哪兒跟到哪兒。

祝淩看韓妙,她坐在案幾前,面上已經掛上了調侃的笑,眼裏也盈滿了笑意,只是……

系統消息欄上多了一行提示:

【韓國[韓妙]特定信息收集度已達100%!恭喜玩家祝淩解鎖韓妙個人生平!】

———韓妙的特定信息收集度已經滿了,而在半個月前,她剛剛集齊了霍元樂的。

或許口是心非……便說的是韓妙這種人。

“好。”祝淩回答她。

於是韓妙便低下頭去,繼續去批改折子了。

祝淩看著案幾上各國厚薄不一的消息,在意識空間裏點開了玩家面板,[劇情人物生平]裏,韓國的分類下,韓妙的名字也亮了起來。

祝淩點擊了觀看。

屬於韓妙的個人生平,是熱熱鬧鬧的開始。絲竹管弦聲都歡快,色調也溫柔。鏡頭從模糊到清晰,只見偌大的府邸。

處處張燈結彩,歡聲笑語,小廝拿著掃把清掃著落葉,婢女手肘間挎著食盒穿過長廊,身著勁裝的府兵在院墻邊巡邏,演武場上鏗鏘有聲……

鏡頭在歡聲笑語中慢慢拉遠,露出氣派有威嚴的府邸,府邸的正上方懸著一塊銀鉤鐵畫的牌匾———

【定國公府】

這四個字在鏡頭中慢慢虛化,光線遠去,黑暗降臨,在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段對話,是屬於小孩子的、無憂無慮的聲音———

“阿姐,你以後想做什麽呢?”

“將軍。”

黑暗中漸漸有了一點光,有了兩道影子虛虛的輪廓,一大一小。這兩道影子往前走著,對話還在繼續———

“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大一點的影子漸漸淡去,只有小的還在繼續向前走,她慢慢地走著,慢慢地化成一團看不清的霧氣,霧氣裏最後的聲音微弱而執著:

“……會嗎?”

這團霧氣漸漸占據了個視角,鋪天蓋地的霧氣聚攏又散去,露出一張缺損泛黃的信紙,信紙上只有一行毛筆字———

[無人赴約]

風卷起這張信紙,信紙從地上飛起來,在天空中飄揚著、翻卷著,化成一只白色的蝴蝶,白色的蝴蝶拍打著翅膀,穿過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落到了一朵花上。有一只手摘下了這朵花,驚走了花上的蝴蝶。

鏡頭裏,花被稚嫩的雙手捧在掌心,像在呵護一件價值連城的珍寶,這雙手的主人似乎在跑動著,於是響起了噠噠的腳步聲,花周圍的景色也在上下起伏,不斷變換。

終於———

這雙手的主人停下腳步,被她捧在掌心的花向上:“阿姐!”

是興高采烈的聲音。

陽光鋪天蓋地的灑落下來,落在幼童掌心的花上,那花瓣似乎被鍍了一層金邊,有種柔弱又絢爛的美。

一只手拿走了那朵花。

鏡頭拉近,拿走花的那只手並不白皙,指尖手背都布滿了傷痕和老繭,與那花看著並不相稱。

鏡頭隨著那朵花移動,於是一張英氣的面龐便猝不及防映入視線中。

這張臉並不算太美,膚色也不像尋常女子那樣白皙,而是一種健康的麥色,她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頭發高高地束成馬尾垂在身後,隨著她的動作左右搖晃。她笑起來時,眉目間便有了溫和:“給我的?”

“嗯嗯!”幼童頻頻點頭,眉目間便與她像了幾分,“花!給阿姐!”

於是那少女笑起來,將手中的花隨手插在發間,那柔弱的花與她並不相符,便顯出點怪異來。

幼童嘟嘟嘴,她的聲音和她一眼,也是甜甜的,軟軟的:“好像不太合適……”

“沒關系。”那少女將幼童抱起來,讓她坐到臂彎,“妙妙送的我都喜歡。”

風吹動她的發,於是那花也在風中顫動,有的少女生來就不是柔弱的花,而是一顆挺拔的樹,越長越高,舒展枝椏。

陽光將他們交疊在一起的影子越拉越長,忽而,少女發間的花盛開到了極致,一片片花瓣落下來,鏡頭撞入第一片花瓣裏,撞出一段畫面來———

“阿姐!阿姐!”

幼童的聲音依舊歡快,只是聽起來長大不少,話語裏的依賴一如既往。

“說好陪我過節的!”幼童撲進少女的懷裏,憤憤不平地掰著手指頭,“你已經失約了我三次了!”

“明明就是兩次……”少女熟練地將她抱起來,“昨天有事,不是說好挪到今天了嗎?”

“那就算你兩次好了!”幼童鼓著一張小臉,“今天你要陪著我———”

她霸道地說:“一整天!”

“好。”少女縱容又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一整天都陪著你!”

“那拉勾!誰騙人誰是小狗!”

鏡頭撞入第二片飄落的花瓣裏———

少女牽著幼童在街上閑逛,忽然有人急匆匆地從街道另一端找過來:

“小將軍!寧國小將軍!”

那人氣喘籲籲地跑到少女對面:“龍吟、龍吟預備軍裏,那群小兔崽子又鬧事兒了———您快去管管吧!”

“鬧什麽事了?”少女擰起眉,便不怒自威。

“那兩個刺頭糾纏了一幫人打起來了!”跑來報信的人滿臉慌張,“再去遲點怕是要見血!”

少女下意識往前走了幾步,卻感到袖子處有點阻力,她回過頭,看到了一張委屈巴巴的小臉,眼裏有淚花在打轉。

少女臉上露出歉意:“妙妙……”

幼童慢慢地放開了手:“我知道姐姐有事要忙……你去吧……”

“抱歉妙妙。”少女將她抱在懷裏,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朵,小聲道,“汪汪……”

幼童破涕為笑,她輕輕地推了推少女的肩膀,少女揉了揉她的頭,便跟隨著報信人匆匆離去。

幼童站在她身後,目送著她的背影越走越遠。

鏡頭撞入第三片花瓣裏———

是年夜飯的場景,有人穿過冬日的風雪,來到了定國公府門前,叩響了門扉。

“陛下有召!請寧國小將軍接旨———”

略帶尖銳的聲音響起,壓過了年夜飯中的喧鬧。絲竹管弦的背景音漸漸低了下去,只餘下呼呼的風雪聲。

“阿姐……”有稚嫩的聲音帶著不舍伸出手去,卻只碰到了離開的衣角。

“為什麽現在就要去呢?”她看著少女離開的背影,“為什麽不能讓阿姐將飯吃完呢?”

已經染了霜鬢的婦人嘆了一口氣:“這是你阿姐必須做的。”

“先有國,後有家。”坐在另一側的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這就是將軍。”

……

花瓣裏的畫面一段段閃過,幼童漸漸長大,於是和少女的離別變多,她總是目送著少女的背影一次次遠去,一次次消失在視線裏,目送著她從少女長成一位真正的將軍,就像她身上不斷疊起來,新傷壓過舊痕的疤。

“阿姐———”

將軍披盔覆甲,正踏出定國公府的大門,身後忽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幼童已經長成了少女,身形抽芽似的,有了曲線。

“妙妙……”眉目溫和的將軍溫柔地笑了笑,“這是臨時征召,想著讓你多睡一會兒,便沒有通知你。”

“阿姐———”已經習慣了離別的少女將熬了一夜才繡好的平安符遞給她,“我等你回來。”

踏出府門的將軍沒有回頭,只是擺了擺手,兜鍪上長長的紅纓在風裏飄蕩,像是落日的殘陽。

花瓣越落越快,於是畫面也越來越多……

有騎兵從遙遠的官道策馬疾馳,傳來長垣關八百裏裏加急的訊號;

有朝堂之上人人推諉,誰都不願意領兵支援的僵持;

有臣子為邊關君民請命,在宮門外跪到昏迷的悲壯;

有少女奉詔入宮,半日後出來,滿臉茫然的悲傷;

……

一段段對話也在這急速閃過的畫面中不斷穿插———

“長垣關冬日嚴寒,斷糧半月,要如何支撐啊!求陛下派人支援,莫讓燕國奪了城池!”

“國庫空虛,此事容後再議。”

……

“將軍!我們的糧草四日前就斷了!滾石、箭支、金汁早就沒了……長垣關已經守不住了,將軍———我們後撤吧!”

“長垣關百姓七千,滳洛城百姓兩萬,我們撤了,他們去哪裏?”

“將軍!!”

“守城,死戰不退。”

……

“陛下!我阿姐一心為國!絕無半點謀逆之心!”

“現在戰事吃緊,又不能將她召回來自證清白,糧草這種重要的東西,自然不能撥給她。”

……

“臣參寧國將軍韓婭有反心!她掌兵數萬,又是天生將星,精通兵事———為何遲遲不能大捷而歸?”

“臣附議!”

“臣附議!”

……

“韓妙,你可要想好。你嫁給我做王後,向我獻上定國公府剩下的兵權,才能絕了其餘大臣猜測寧國將軍造反的心。韓婭的命……可在你手裏。”

“你要怎麽選?”

……

一幅幅畫面漸漸暗淡下去,融成扭曲的陰影,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無處不在的鬼手。

“吱呀———”

忽然有門被推開,光隨著門的打開透進來,那些陰影紛紛後退,光線越來越充足,出現了一間房間。

房間裏沒什麽裝飾,簡單而幹凈,唯有墻上掛著一柄寶劍,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時時擦拭。有人從墻上取下了這把劍,將它抽出了三寸。

[我之所以做將軍,除了保家衛國,也是希望能留給你更多的選擇餘地,讓你一輩子平安快活。]

[我也有我的私心,私心是你。]

劍身反射出一雙柔美的眼睛,那雙眼睛裏蓄滿了淚水,眼淚順著眼角劃過臉頰落在地上,激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你有你的私心,我也有我的私心。”

“阿姐,這次換我來保護你。”

劍被重新歸入鞘中,又重新掛回了墻上。

門被重新關上前,有道隱約的、帶著微微泣意的聲音———

“阿姐……”

只是這一次,再也無人應答。

鏡頭從最後一片花瓣裏穿出,風又起來,將花瓣卷上高空,這些花瓣在空中飛舞著,最後在嘈雜又熱鬧的歡呼聲裏,悠悠落地。

韓王迎後,黃昏之時鳳轎繞九重一周。

紅紗層層疊疊壓在頭頂,珠翠搖晃聲響在耳邊,和著那些高高低低的賀謠,少女唇邊勉力勾起一抹笑,眼中還殘留著天真的憧憬。她拉開窗簾,於是紛飛的花瓣中有一片落在她掌心,又被她牢牢攥在手中。

轎子經過曾經輝煌的定國公府,那塊龍飛鳳舞的牌匾上,終於染上了歲月的舊痕,出現了傾頹的痕跡。

她寄出去的信,還沒有收到回答。

那個總會在府門口站著,讓著她第一眼就看見的人,沒能趕回來送她出嫁。

鏡頭拉遠,緩緩出現字跡———

【魑魅搏人應見慣,總輸他,覆雨翻雲手。】

最後的畫面裏,古舊的色調中,轎子晃晃悠悠地進了高高的宮墻,一重重宮門列次關閉,將一切都隔絕在身後。

【冰與雪,周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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