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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風波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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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中局中局,誰是贏家?◎

祝淩:“……”

她萬萬沒想到,她在游戲裏這麽久了,居然會因為一只貓而猝不及防地翻車。

奇怪的掉馬原因增加了.JPG

見祝淩沈默,王晏如默默地飲了一口茶,笑道:“我身份尷尬,性子又孤僻,掌院與我有半師之恩,對我也算熟悉。若非必要,掌院不會向我引薦他人。”

所以,從掌院將她的請柬給予烏子虛之後,她就一直在推測原因,而如意的舉動,讓她豁然開朗。

如意是她前年冬日在雪地裏撿回來的奶貓,渾身是傷還凍得奄奄一息,她將如意救治好後送給了燕溪知。也許她遇見如意之前,如意身上的傷是由男子造成的,傷好之後,它格外排斥男子接近,除了常常給它餵食的燕溪知,看到其他男子它幾乎是避之不及。由於王晏如是它的救命恩人,所以如意依賴她,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誰又會因為一只貓,而懷疑一個大家族的嫡長子,是由嫡女從小假扮的呢?

“像我們這種人,總歸是心有不甘。你想要證明自己,這無可厚非,但不應是這時。”王晏如比祝淩大不少,她近乎推心置腹地與祝淩掰碎了細細講明,“如今的局勢如蛛網,一旦沾染便極難脫身,你若是一意孤行地跟隨燕焜昱,為他籌謀,必然會卷入其中,不單是你———你的友人也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她與燕溪知一樣,都不認為燕焜昱是明主,但……她真的很怕宋掌院的小徒弟烏子虛因為年紀輕而遭受燕焜昱的哄騙,相信了什麽“士為知己者死”的鬼話,從而為他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不知烏子虛對燕焜昱究竟信任到了什麽程度,為了不引起她的逆反心理,她又委婉地換了說辭:

“更何況,你若真心奉燕焜昱為主,就更該勸他,在冬日結束之前不要輕舉妄動,以免得不償失。”

一直在意識空間裏因猝不及防掉馬而震驚石化的小白雲幽幽道:

【烏子虛這張臉,真的好有欺騙性……】

它不理解,就算掉馬,她們倆也是雙向掉馬!為什麽還會默認祝淩是傻白甜呢?!摘摘濾鏡吧親!!

“等等———”一直懶在椅子上吃東西的燕溪知忍不住發言,“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呢?我怎麽越聽越迷糊?”

王晏如淡淡地掃過來一眼。

燕溪知往椅子裏一縮,露出一個可憐巴巴的笑:“行行行,我不問了,這是你們師兄弟之間的秘密,你們就當我不存在。”

剛剛還有些緊張的氣氛瞬間一掃而空。

祝淩也偏過頭去:“你真的想知道?”

“我……我不想!”燕溪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如意,渾身炸毛。他又不蠢,自然聽出來了祝淩話裏的不懷好意,“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我還想多活幾年!”

“真不聽?”

燕溪知拒絕得幹脆:“真不聽!”

他起身,三步並兩步地沖到暖閣的門邊拉開門:“你們先聊,我去晏如書房裏坐坐,聊完了,記得來個人去找我!”

門哐地一聲關上,燕溪知跑得仿佛身後有誰在攆他似的。

門裏的氣氛重新回歸凝重。

王晏如問:“你是怎麽想的?”

“我並非真心奉他為主,我也知道你們的布局已經開始行動了。”祝淩道,“但師兄,我仍然要將他推到臺前成為那只黃雀,我也有我不得已的因由。”

“三皇子的臣屬多為武官,調動他所能掌控的軍隊入燕京,日夜兼程,最快也要兩日餘,輕騎全力以赴,也需一日半。四皇子的臣屬多為文官,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只要不在乎虛名,短時間內沒有任何威脅。”祝淩敲了敲桌面,“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蟬為四,螳螂為三,在你們計劃裏,最後那只黃雀……是燕溪知?”

王晏如沈默了一瞬,然後點頭:“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

祝淩問出了一個尖銳而又致命的問題:“他知道嗎?”

燕溪知……知道他是計劃裏的最後一環嗎?

“他心思淺,藏不住。”王晏如垂下了眼睫,“何必告訴他。”

祝淩道:“不告訴他,是不想事敗之後讓他被牽連進去———”

燕溪知真的很容易看透,他不想當皇帝,也沒什麽遠大的志向,從利益的角度看,如果想要把持朝政,他簡直是成年皇子中再合適不過的傀儡人選。

就算失敗,所有人被抓,從他身上都審不出來任何問題,因為他對計劃一無所知。而王晏如與他交好,也可以說成是一開始就為了利用他,這樣無論成功與否,燕溪知都能得到最大程度的保全。

一切關於他退路都安排地妥當,可———

祝淩直視著她:“你有從燕溪知的角度考慮過嗎?”

一但發展成那樣無法收拾的局面,掏心掏肺的好友只不過是為了自己能帶來的利益,就算能逃過一死,事後無論能不能想明白,都會痛苦不堪。

而且,就算成功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友誼,也會留下永遠無法彌補的裂痕。

“計劃走到了這一步,誰都沒法回頭。”王晏如冷靜道,“以燕國如今的現狀,經不起任何風波,它要的不是銳意開拓的君主,不是對臣子懷疑重重的帝王,而是能夠采取臣下意見的寬厚新君。我了解溪知的性子,他雖然懶散,但真的走到了那一步,他會盡可能的去做,他確實及不上三皇子四皇子優秀,但沒有人比他更適合這個位置。”

祝淩嘆道:“天下要亂起來的時候,燕溪知守不住燕國。”

“他守不住,其他人也守不住———”王晏如湯婆子裏的銀霜炭漸漸冷了,寒氣又重新回到了她的指尖,“但不能因為擔憂不知何時會發生的未來,便不顧眼前。若是以後真的亂起來,能一統天下的英主,必然有容人的雅量,溪知性子寬和,重新做回富貴的閑王,他指不定比當燕王還高興。”

“我還是要推燕焜昱上位。”說這話的時候,祝淩都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反派,“自趙皇後死後,鳳位虛懸,並無正統嫡子,當年的祁貴妃本就是呼聲最高的皇後人選,她的長子燕焜昱,按燕國的律法來說,就應繼位。”

“而且只一輪———”祝淩道,“朝堂裏,能犁幹凈你們的目標嗎?”

王晏如皺起眉:“你的提議布局時早就設想過了,想法固然好,但最大的問題是燕焜昱的腿,他的腿已經廢了。”

“我可以讓他重新站起來。待燕君信倒臺後,他身邊所有的勢力為求自保,都會回到燕焜昱手中。”祝淩道,“你們原計劃可以不變,三皇子燕弘榮逼宮造反,燕焜昱帶兵救駕,只可惜遲來一步,燕王已經死在了逆賊的手上,一怒之下,燕焜昱手刃兄弟替父報仇,然後繼位成為新燕王,可這次兵變,他不幸留下了病根,在燕國局勢稍稍平穩之後,心神放松急病而逝,只留下快三歲的幼子繼位。”

“幼子繼位,主弱臣強,那不就又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祝淩不急不緩,她之前所有的不解都在今日逐漸理順、理清,“十幾年前從應天書院輸送到各大世家裏的人選,在地方上磨練夠了,也該召回中央了。”

“我把一切都攤開說,這就是我的誠意。”她笑問,“師兄,你們動不動心?”

長久的沈默裏,只有如意小小的呼嚕聲。

“治好他的腿,你有幾成把握?”

“十成。”祝淩篤定道,“你要什麽程度都可以。”

燕王宮。

四皇子燕君信第一次這樣狼狽地被押解進他從小生活的宮墻之中。

發冠和衣裳都在掙紮中撕扯的淩亂不堪,衣裳下擺沾了泥水,泥水又拖到他的皂靴上,在幹凈的皂靴表面掛出汙臟的印記。

他被壓解到了永壽宮前,抓捕他的人動作粗暴地按著他的肩膀使勁向下一壓,燕君信膝蓋和粗糲的地面重重地撞在一起,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他平生從未遭過這般重罪。

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抓捕他的人將他按在這裏跪了整整一天,這一天中他滴水未沾,粒米未進,深秋的寒氣順著膝蓋爬滿全身,冷得他神志都有些恍惚。

燕君信臉色慘白地垂著頭,忽而聽聞有腳步聲向他的方向走來———是常常跟在他父皇身邊隨侍的宮人。

他麻木的眼神中帶出一點希冀。

那人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只對著抓捕他後又在這裏守著他的人道:

“奉陛下口諭,將三皇子燕君信投入詔獄!”

投入詔獄?!

“怎麽可能?!不可能!父皇怎麽會這樣對我?!”燕君信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去,跪了一天早已麻木的軀體忽然迸發出巨大的力量,促使他聲嘶力竭地吼出聲。

他的父皇竟然會不問青紅皂白便將他一個皇子投入詔獄!

詔獄是什麽地方?詔獄是燕王在燕王宮之中建造在地下的私人刑獄,據傳言“獄禁森嚴,水火不入,疫癘之氣,充斥囹圄”,那是一個能把人活活折磨死的地方!

“定是你假傳父皇口諭!!我要見父皇,你放我去見父皇!我可是他的兒子,父皇定然只是在氣頭上,你放我去見父皇!”

也許是他掙紮得太厲害,神色又太過倉皇,以至於那傳口諭的人生了遲疑。

燕君信見有轉機,更是聲嘶力竭,拋卻風度:“你快去找父皇!若是本皇子下獄,父皇又後悔了,其間罪責,你敢擔嗎?!”

“那……那……”傳口諭的人被燕君信近乎瘋狂的氣勢所壓倒,“請四皇子稍待片刻。”

看著宮人遠去的背影,燕君信不再掙紮,他心裏微末的希望又開始冒頭。他從小便極受燕王寵愛,這麽多年的父子情分,總不是假的……

可沒過多久,那傳口諭的宮人便匆匆出來了,他的頭上被劃了好大一道口子,有血順著他的臉頰一直往下滴,他的臉色也是陰沈沈的。

“傳陛下口諭———四皇子燕君信毒殺君父,與禽獸無異,壓入詔獄,嚴加審問!”

那臉上猶在淌血的宮人微微彎下腰,那血直接滴到燕君信素色的衣袖上:“陛下本想將您在詔獄中先關三天,磨一磨您的傲氣,可您啊———不知進退,更不知悔改,便用不得這麽柔和的法子了。”

滿臉陰沈的人笑起來宛如惡鬼:“拖下去吧,好好招待四皇子,四皇子……恐怕是第一次進詔獄呢。”

永壽宮內,祁貴妃癱坐在地上,涕泗橫流,聽著外面燕君信的聲音,心如刀絞。她的聲音已經嘶啞了,再不覆往日動聽:

“信兒不是這樣的人……求陛下、求陛下……開恩,他最是純善孝順,他對您只有孺慕,無不臣之心吶……”

她的半邊臉頰高高腫起,嘴角開裂,血跡漫過嘴唇,卻仍然在不停地為她的兒子求饒:

“陛下,求您……求您聽我一言……”

燕王倚靠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像在看卑微的螻蟻:“祁苑,你是不是祁貴妃當的太久了?所以忘了自己的身份?”

“還是說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就會本能地為自己的孩子考慮呢?”他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嫌棄,“祁苑當年———也是這麽跪在地上求你的吧。”

“讓我想想你當年是怎麽做的……”燕王已經老了,剛愎自用卻在他身上體現地更加淋漓盡致,對他而言,就算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孩子,枕邊相伴多年的女人,都依舊不及他自己重要,“當年你把祁苑關在鳳翎宮的密室裏,折磨了她那麽多年,好好的一個才女,死得人不人鬼不鬼,徹底取代她身份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有一點心軟呢?”

“我是陛下的暗子……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陛下……”祁貴妃說,“陛下要把昱兒的腿徹底廢掉……妾、妾也照做了啊……”

“那還不是因為燕焜昱不是你的親生孩子,你廢起來當然不心疼。”燕王嗤笑,“可他身上到底流著我的一半血脈,你這個當娘的不心疼,我這個當爹的還心疼呢。”

他好像是在看什麽有趣的戲似的:“燕君信到底是你這種有反骨的東西生的,所以他也不怎麽乖覺。還好,我也不差這一個兒子。”

“給她灌藥吧。”燕王對身邊的暗衛道,“對外就說四皇子燕君信謀害君父,祁貴妃深感教子無方,自盡謝罪了。”

看著暗衛抓著癱倒在地的祁貴妃,往她嘴裏灌藥時,燕王感慨道:

“想當年祁道安幫著趙氏餘孽逃亡時,怎麽就沒考慮過他如花似玉的女兒呢?多好的才女啊,就被那個老糊塗的選擇生生拖死了……”

“也不知這個祁苑自盡的消息和原因一起送到祁道安面前時,他會不會心如刀絞……來向我泥首謝罪啊?”

晚間,禁軍中衛散值。

“鄭統領?鄭統領!”

被身後人不停呼喚的男子停下腳步:“此處離宮闈不遠,勿要大聲喧嘩。”

“好好好,知道你最重規矩。”來人壓低了聲音,“四皇子才剛被押入詔獄呢,如今燕京處處戒嚴,散值後最好早點回去。”

“不過你在這方面一向比我要謹慎得多。”來人疑惑道,“我看這條路也不像是回鄭府的呀。”

“清漪昨日給我寫了信,說給我寄了一堆東西。”鄭瑄和露出一個略帶無奈的笑,“你是知道她脾氣的,若我不及時去取,她怕是要生氣了。”

來人也知鄭清漪那鼎鼎有名的霸王脾氣,聞言也不再拉著他絮叨了:“那統領你還是趕緊去驛站吧,我便先回家了。”

鄭瑄和去驛站取了那一箱東西,在碰到箱子接口處看起來僅僅像是花紋裝飾的圖案時,他就知道箱子已經被人打開過了。

但他面上不動聲色的,仿佛自己沒有發現一樣,在驛站的官差那裏填了自己的名字,取走了箱子。

隱在暗處的、剛剛和鄭瑄和搭話的那人在確認他走之後,才進到驛站裏來:“他發現什麽了嗎?”

“我們的人開箱極其小心,鄭大人並未懷疑。”剛剛為鄭瑄和遞箱子的官差恭恭敬敬地回稟,“能確認鄭大人並未與任何一位皇子有所牽連。”

“到陛下面前,你也敢如此擔保?”

“臣敢。”那官差道,“鄭氏一族為向陛下表忠心,所有寄予鄭瑄和的東西都不入鄭府先入驛站,由我們幾人負責,多年來,未見鄭瑄和與任何一位皇子深交。”

“辦事還算利落。”來人往他手中丟了一個小瓷瓶,“賞你了。”

鄭瑄和回到鄭府後,在燈下打開了那個小箱子,小箱子裏雜七雜八的裝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將箱子裏的那包糕點拿出來,解開包著糕點的細紙繩,將那紙繩細細撚開,窄窄的紙條在蠟燭上方烘烤著,漸漸顯出細如蚊蠅的四個小字———

子時小心。

戌時末,寧晉急匆匆地奔到三皇子府正院。

守在燕弘榮門外的人攔住了他。

“寧先生,殿下已經休息了!”

“我有急事!片刻耽誤不得!”寧晉似乎是一路奔跑而來的,平素的從容早都丟在了腦後,他的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速去通報殿下!”

見寧晉的反應,守在門口的人也隱隱覺得不妙,不敢有絲毫推脫,立刻道:“請先生稍待片刻,我立刻去通報殿下!”

“等不及了!”寧晉一咬牙,“我隨你一同進去!”

“這……這於禮不合!”那人想攔,卻被寧晉伸手推開,那人沒想到平素溫文爾雅的寧先生竟然會動手,一時不察狠狠跌倒在地,帶碎了立在一旁的巨大花瓶。

巨大的破碎聲驚醒了內間睡覺的燕弘榮,他披衣起身:“何事?”

寧晉沒了阻礙,此時已經深入內間:“殿下!”

“寧先生?”燕弘榮此時頗有點摸不著頭腦,“夜都深了,您怎麽突然來找我?可是有什麽急事嗎?”

寧晉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麻煩殿下屏退左右!”

燕弘榮也覺得不對了,他將聞聲而來想要進入察看的人全部喝退,然後親手關上門,轉回內間:“先生來找我,到底是發生了何事?”

“殿下,您告訴我假山底下私放兵器的那間密室後面,被隱藏起來的另一間密室裏,到底放了什麽?!”

燕弘榮霎時間面白如雪,他的聲音都開始發抖:“你……你是怎麽知道的?!那間密室!”

他嚇得話都有些顛三倒四。

“我怎麽發現的?”寧晉慘笑一聲,“我派人截殺了陛下派來的暗衛。”

因為燕弘榮格外器重他的緣故,他有調動燕弘榮身邊一兩個暗衛的權利,黃昏時,寧晉以自己不安為由,向他要走了兩個暗衛。

寧晉從袖中取出一張千瘡百孔的紙,看到那張紙,燕弘榮一時竟跌倒在地,不能言語。

———那是燕王的生辰八字,被他釘在那間密室的箭靶中心。

“這東西一旦交到陛下手裏,三皇子府上下怕是一個都不能留。”寧晉一把抓住燕弘榮的手臂,使勁將他拉起來,“殿下!殺了暗衛只能拖延一時,過不了多久陛下便會發現不對!那時事情便藏不住了!您要早做決斷!”

“我怎麽做決斷?我要如何做決斷?”燕弘榮只覺渾身無力,“我就算現在去調動我麾下的軍隊,也要兩日才能過來!兩日後———”

他面色頹喪:“先生,我沒有活路了!”

“殿下……”寧晉忽然松開他的胳膊,撩起衣擺跪在地上,“我有一件事瞞著您。”

“因為陛下中毒一事,我多方推演接下來的情況,無論如何您都是最危險的那個,所以———”他的額頭重重地叩在地上,地面上霎時染了一抹血色,“我拿了您的令牌,假傳了您的命令,調動了您麾下一部分軍隊,今日他們便要到燕京了,若是我沒有傳出消息,那麽整裝待發的輕騎便會立刻馳援燕京,重兵隨後至,先到的那部分軍隊會在燕京護您周全,直到援軍到來!”

寧晉的一番話說完後,卻遲遲沒聽到燕弘榮的聲音,他就這樣保持著叩首的姿態,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聽到燕弘榮朗聲大笑,然後一雙有力的手臂扶起他:“寧先生是子房再世啊!”

燕弘榮和顏悅色地問:“先生與他們約定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子時前一刻。”寧晉道,“輕騎已化散為零,埋伏在與燕京不遠的永寧城附近了。”

“好,好啊!”燕弘榮眼裏露出一點喜色,“只要能熬過天亮,本殿下定能安然無虞,此次,寧先生該記首功!”

“不敢向殿下邀功。”寧晉再次跪地叩首,“全憑殿下寬仁,我才敢兵行險招。”

寧晉知道,從這時以後,燕弘榮就永遠也不會信任他了。只要他還活著,就會不斷提醒燕弘榮,他是如何地膽大包天偽造他的命令的。

他確實沒有欺瞞燕弘榮,只是將事情發生的順序稍微顛倒了一下。

燕王派來暗衛,是想讓他悄悄取走罪證,然後再迅速逮捕燕弘榮,可暗衛死了,他還活著,燕弘榮卻招兵入燕京,那麽燕王必然不會信他提供的消息,他的一切努力都將付諸流水。

唯有他死了,燕王才會堅信燕弘榮早有異心,所以他的人才一動手便被殺死。

燕弘榮同理。

他活著,就是梗在他喉間的一根刺,他死了,才是拋卻一切,全心全意為他考慮的證明。

他死後兩邊查無對證,短時間內矛盾就會被激發到最嚴重的地步。

寧晉起身,向燕弘榮長長一揖:“我有今日,全賴殿下信重提攜,為殿下肝腦塗地,我在所不惜!”

他向後退了數步,一直退到墻邊,墻上掛著燕弘榮常用的寶劍,寧晉將劍抽出來橫在頸側,悲聲道:“我袖中有信,寫著與輕騎聯絡的方法,願殿下登臨尊位,如願以償!”

燕弘榮滿臉驚恐地撲向他的方向:“寧先生———”

寧晉的劍已經劃過頸側,鮮血噴灑出來,濺了燕弘榮滿臉。

燕弘榮接住寧晉的屍體,用手給他捂著頸側,血源源不斷地流出,在地上蜿蜒開赤紅。

這一刻,什麽懷疑猜忌殺意都被他拋之腦後,燕弘榮腦海裏不斷回憶起寧晉曾經為他出謀劃策的場景,他們君臣相得的場面……寧晉確實不該偷拿他的令牌,假傳他的命令———但他的一切都是為了他這個主君,沒有半點私心!

他甚至這樣決絕地用死來證明他的赤誠!

他為什麽不攔住他?

他為什麽攔不住他?

因為他內心那些陰暗的情緒促使他的反應慢了一拍,才讓寧先生這樣的文人在他面前引頸自戮啊!

“寧先生!寧先生!”熱淚從燕弘榮眼裏流出,“是我負你!是我負你啊!我實在不配被你稱為知己,實在不配做你的主君……”

他放下懷裏已經呼吸全無的屍體,用那把寧晉自刎的劍強撐著站起來。

他看著那劍上的血痕,他所有的卑劣心思都比不上血痕主人的磊落。

他一字一句,如同在說慎重的誓言:

“必不負先生臨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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