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便到了重陽佳節，穆家兄妹卻並未打算出城爬山、插茱萸。

錦溪與錦泠便早早在府中準備好了重陽糕，又搬出了幾壇子菊花酒，聊應個過節的景。

眼看幾位兄長就要回來了，青菱在前院擺好了糕點碟子和酒盅。

誰料哥哥們還沒回來，完顏銘卻先到了。

“恰逢重陽佳節，公子不去登高望遠，卻來這兒作甚？”穆青菱執杯向他打趣，“莫不是聞著我這酒香過來的？”

完顏銘至青菱對面坐下一哂：“我不過是來跑個腿。”

原來完顏銘是出宮為明姝公主拿雪花膏的。近來梁明姝拿雪花膏賞人越發順手，隔三差五就要完顏銘采買一批新的來。

“完顏公子倒會省事，懶怠去店裏排隊，直接奔老窩來了。”穆青菱調侃他，“只是眼下我這兒也沒有貨，讓公子白跑了一趟。”

“也不算白跑。”完顏銘順手給自己倒了杯酒：這不是有吃有喝嗎？

穆青菱略有些訝異。你還真是來蹭吃蹭喝嗎？

完顏銘面上卻顯出些猶豫，好像有什麽事要說。

“公子有話不妨直言。”穆青菱看出他神色有異。

“近日邊境又有了點騷動，”完顏銘輕描淡寫，好像順口一提，“聽說梁帝在朝上命人舉薦，增派哪些將領上戰場。”

增派將領。穆青菱聞言輕輕皺了皺眉。

朝中哪還有多少良將可以派遣？少不得……就是把穆府的幾位公子也送過去罷了。

“多謝完顏公子提點了。”穆青菱眸色翻湧不定，向他致謝。

難得今生還有他，能想著穆府，來提前報個信。前世的時候，幾位兄長可是突兀地接到了旨意，與青菱倉促別離。

穆青菱隱隱有些憂心，卻對完顏銘頗為感激。

原來完顏銘特意跑來府中一趟，是為了說這事。

重陽是兄弟們相聚的時候，青菱尋思著，完顏銘在京都也沒有什麽親人，便邀他留下來做客，用餐後親自陪他去香雪齋拿貨。

待青明兄弟回來的時候，兄妹幾人便同完顏銘一起，歡歡喜喜相聚了一回。

稍時席散，青明、青雲都回了院，穆青鋒卻拍了拍青菱的肩，說是有話要跟她單獨談談。

穆青菱便示意完顏銘等她一會，她同三哥借一步說話。

“我幾個月沒在家，你就開了個胭脂店，可真長本事！”穆青鋒目光中有些不悅。

“這個……”穆青菱僵了僵，“三哥怎麽忽然說起這個？”

她還以為，香雪齋的事已經不是新聞了。

穆青鋒便皺起了眉：“你是不是還要跟韓尚書府的二小姐合夥？鬧得風風雨雨，還怕我問嗎！”

穆青菱便心下了然。

“怎麽，動靜有這麽大？”青菱足不出戶，卻已經猜到了外頭在鬧什麽事。

韓雨曦為了多入些份子，一定會四處奔波籌錢，托盡關系、人情。打著與香雪齋合作的幌子，倒也真有人半信半疑，打發了她幾個錢。

待她拿著辛辛苦苦湊出來的全部家當，一大清早到香雪齋裏談生意的時候，卻被店裏的夥計轟了出來！

不管韓雨曦怎麽說與青菱有約，夥計們只是不聽。她叫嚷著要見穆青菱，可是青菱並不在店中。

青菱只是提前安排了夥計，“韓雨曦與狗不得入內”而已。

韓雨曦在外頭又蹦又跳，就是進不了門。待店裏漸漸要來客人了，更是有夥計拿著大棍出來嚇唬她，再發瘋鬧事，就把她交給巡捕房。

她便傻了眼，只得灰溜溜跑了。

還不止如此呢。韓雨曦當初小算盤打得響，怕穆青菱騙她的財產。便花大價錢，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來作中人。

這位老先生原本就不相信韓雨曦能和香雪齋談上生意。看到夥計驅趕，更認為是韓雨曦信口開河、造謠生事，連累自己丟面子。

他跟著韓雨曦，在門外喝了一早上的西北風加閉門羹。便把怨氣全算在了她頭上，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如今京都中人人都嘲諷韓雨曦，她借錢時說的那些話都成了笑柄。

閨秀們都說她沒有自知之明，拿著那麽點寒酸家底，連人家的雪花膏都用不起，還想攀上去入夥！真該捏捏自己的腰，有沒有人家的寒毛粗。

穆青鋒把這些傳言向青菱詳細說了一回，穆青菱但笑不語。

青菱心想：可不就是世人說的這樣？你韓雨曦有沒有資格跟香雪齋談合作，自己心裏還沒點數嗎？我懶得跟你糾纏，自然有眾說紛紜，教會你這個道理。

“話說回來，你到底有沒有答應跟韓二小姐談生意？”穆青鋒看青菱有點走神，出言喚她。

“這個嘛……”穆青菱尋思了一下。

看三哥這個語氣，這個問法，他心中一定早有成論了。

“你果然是答應了人家！”穆青鋒看著青菱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使了什麽手段，氣得重重一拍桌子。

“這怎麽能行！我們穆家人，什麽時候做過這樣背信棄義的事！”穆青鋒素來重情重諾，儼然未此動了真怒，“你答應了人家又反悔，置韓二小姐於何地，置你自己於何地！”

穆青菱心道：我是要置自己於不敗之地，置韓雨曦於萬劫不覆之地罷了。

可是這話向青雲倒幾句也就罷了，卻不能跟穆青鋒說，只怕是要把三哥氣倒下。

“三哥先消消氣，”穆青菱嘆了口氣，“我並不能與所有人都講信義。你可聽說過與虎謀皮？”

“韓姑娘或許並不像你想的這麽柔弱無辜。你已經忘了翠兒的事嗎？”穆青菱拿剛發生不久的事來警示他。

穆青鋒被她堵了一句，卻也無法反駁。先前的確是他看錯了人，招了個眼睛進院子裏。

“也不能以偏概全了。”穆青鋒冷靜了點，緩和些語氣，與青菱慢慢講道理，“我還記得這位韓姑娘，她不是與你關系要好，與大哥也很談得來嗎？”

“韓姑娘是常來府上做客的，你不讓人家進店，還能以後都不讓她進家嗎？”穆青鋒想了想道，“又或許這只是你們女孩子家的玩鬧吧。我勸你還是不要把玩笑開大了，真惹惱了人家，還有誰來陪你談心？”

穆青菱沈思一瞬，他這話倒提醒了她。

一則是，韓雨曦說不得還要打穆青明的主意，通過大哥還給自己施壓。扯到大哥面前，便平添了許多麻煩。

二來嗎，始終避著韓雨曦終究不是個辦法。還是把她放在眼前，才好見識她的手段，監視她的舉動，找她的弱點下手。

“三哥說的對，”穆青菱唇角一彎，“我放她進去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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