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是我們的馬驚了，險些傷了人。”穆青菱蹲下身，又揉了揉孩子的頭。

也不知這馬兒因何緣故犯了瘋病。完顏銘微微嘆氣：“我們兩家的車馬今日倒有緣分，壞也壞到了一處。”

這下完顏銘的馬車也不能坐了。好在路途已經不遠，走回去也不甚費事。

完顏銘鎮定地拍了拍倒下的馬匹，淡淡吩咐了車夫一句：“帶回去宰了吧。”

穆青菱站在他身邊，對此毫無異議。

從七皇子府上回來後，穆青菱便不再忙別的事情，一心籌備胭脂店的開業事宜。

開張的日子定在了中秋節的前一天。

那一天青菱命人請了舞龍舞獅隊，在新市街的街心好好熱鬧了一回。穆青菱親手剪了彩，店鋪名為香雪齋。

又給容慧郡主和梁明姝下了帖子，這兩人各自糾集了一批閨閣姐妹來捧場，一時間偌大的鋪子竟然擠滿了鶯鶯燕燕，銀兩、銀票流水一般進了賬，看得錦溪與錦泠喜不自勝。

有了明姝公主和容慧郡主的試用推薦，試用了幾次的效果又擺在眼前。好東西自然不怕沒有回頭客，一來二去，這雪花膏竟成為了風靡京都的寶貝。

大家閨秀以能日日用著雪花膏而自矜，家中女人多的大戶，更是為了雪花膏爭風吃醋。貨架上這一批雪花膏算下來，竟然撐不了幾天。

錦溪歡天喜地地建議：“小姐，我們多招些人手，以後就算是夜夜通宵，也要囤下足夠的貨，令客人滿意。”

穆青菱沈吟片刻，卻搖了搖頭。當即想了個主意：出了開業那前幾天不限量購買，之後的一段時間每天只放出一部分雪花膏售賣。

錦溪原本還有些擔心，這樣會不會惹顧客生怨。誰想到限購的規矩一出，雪花膏反而更加搶手。

每日淩晨，店鋪還沒開門。各家的丫鬟小廝就在店門前守著，搶那預售的名額。隊伍浩蕩擁擠，從新市街的街心一路排到結尾，頗有些萬人空巷、水洩不通的架勢。

生意既然走上了正規，穆青菱便不必日日來店裏照看。只從家裏挑了兩個老實得力的管事，來做這胭脂店的掌櫃。

可是生意紅火了一段日子，卻漸漸冷清了下來。

掌櫃犯愁不已，只以為是自己照顧得不妥當，待客人越發細致周到，可還是挽回不了頹勢。眼睜睜看著從最初的顧客營門，擠破頭爭搶，淪落到了門可羅雀的境地。無計可施，只得又去回稟穆青菱。

穆青菱並沒有責備掌櫃的，只沈吟了片刻，告訴他：“你有心自己解決也是好的。只是下次出現這種事，要盡快稟報於我。”

掌櫃的羞慚地點了點頭，知道這是小姐難得的寬厚。小姐不怪自己經營不善，卻不喜自己隱瞞不報，自己記下了這個教訓。

穆青菱便去了新市街的鋪子查看，在店裏轉了一圈，唇角卻勾起了一個冷笑：“錦溪，錦泠，隨我到周遭店鋪逛逛。”

錦溪有些不解。店裏生意慘淡，小姐怎麽還有心逛街呢？隨穆青菱走了一圈下來，才明白個中原因。

“小姐，他們都在賣雪花膏！”錦溪怒氣沖沖，“賣的還都是假貨，比我們便宜那麽多，怪不得客人都跑別家去了！”

“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穆青菱輕蔑地哼了一聲，“我花費了多少心思？又是珍珠粉，又是杏仁油，加緊去多少珍貴藥材。貪便宜是不會長久的。”

“可是眼下怎麽辦啊。”錦泠也著急不已。

“拿紅紙，拿魔筆，支起告示牌子！”穆青菱揚手一揮。

掌櫃與夥計忙按吩咐取了來。只見穆青菱拿起筆龍飛鳳舞寫了幾行字，輕輕拿起來風幹了墨跡，便命人貼了出去。

這告示牌子一邊貼出去，一邊就有人來鬧事。

“天殺的黑心賊！賣的勞什子雪花膏，毀了我家閨女的一生啊！”有潑婦，站在胭脂鋪門前大罵，“大夥快來評評這個理兒，我家女兒用的他家的東西，這臉上手上都成什麽樣了！”

“小姐，要不要命人拖走？”掌櫃的擦著汗問。店外這麽一鬧騰，已經有不少人圍觀了。這樣下去，店鋪名聲只怕要毀於一旦。

“不必，”穆青菱絲毫不懼，走出店門，身後掌櫃夥計呼呼啦啦跟了一大幫。

門前那婦人打扮妖妖調調，不似良家女子，揪著個捂著臉哭泣的丫頭，要掰開她的手，讓眾人看她的臉。

其實不如此掰扯也能看清楚的。那丫頭的雙手布滿點點紅斑，甚是可怖。若是臉上也如此……倒的確是毀了容。

穆青菱心中鄙夷不已：若是自家的女兒，哪舍得這樣拉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揭她的傷口謀賠償？看這對“母女”的形容，只怕這潑婦不是青樓的老鴇，就是草臺戲班子的媽媽。

這潑婦人是個欺軟怕硬的，看見青菱身後這麽多人，先吃了一驚，氣勢上弱了半截。又想著開店以和氣為貴，怎麽著也是自己占便宜，便清了清嗓子，又尖厲又囂張地喊：“呦，你們家的人還敢出來！來看看我女兒，被你們害得有多慘！”

街市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穆青菱毫不驚慌，朗聲問那潑婦：“這位夫人口口聲聲說，令媛被我家的雪花膏所害。不知可有什麽憑證？”

“我女兒的臉就是憑證！”婦人叉著腰喊。

“誰知道你女兒是從哪兒染了臟病？混賴在我們頭上？”錦泠哪是個好欺負的，“只怕夫人是皮肉生意不好做了，跑來這裏碰瓷兒的吧！”

圍觀的人便發出了一陣哄笑，都看出了這兩人的底細。

那老鴇被這麽一擠兌，臉上也有些過不去，便從袖中取出一盒雪花膏來揚在手上：“看！這實物還在我這裏，算不算得上憑證？！”

穆青菱便拍了拍手：“多謝夫人送來憑證！”

眾人一時不解。這婦人拿出了憑證來，穆青菱為何還要說多謝呢？

穆青菱命錦泠接過來那婦人手中的“雪花膏”：嘿！這假貨連包裝都仿著雪花膏做，只是粗糙了些。

錦溪看出了門道，也去店裏拿了一盒真貨，並兩個黑色托盤出來了。

原來穆青菱要當街驗貨了！

只令兩個夥計豎舉著托盤站在門前，錦泠將兩個雪花膏打開，分別舀了一勺，塗在了兩個托盤上。

真貨假貨，在烈日下立見分曉。

香雪齋的雪花膏，塗在板上不分層，上下均勻，剔透晶瑩。而老鴇拿來的那盒雪花膏，塗在板上，立刻油一層水一層向下滑，登時泥濘不堪。

圍觀的人指指點點，那老鴇臉上也過意不去。她聽說這雪花膏對姑娘家好，令龜奴采買了來。誰知龜奴貪小便宜，買了假貨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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