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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無人問津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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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面有點尷尬,林秀寧趁機下臺階,把衣服扣好。

下船之後,她感覺劉嘉不會再對自己有威脅,稍微生出了那麽一點好感,現在又全部煙消雲散。

在她眼中,論家世,兩人差不多,論姿色,當然是自己更勝一籌,算同一起跑線,憑什麽她能上羅斯柴爾德先生的車。

人類最強烈的嫉妒心不是針對於永遠在雲端的那些人,而是原本與自己差不多,甚至還要差一些的人,竟然最好混得比自己好。

劉嘉看出林秀寧心中所想,感覺很好笑。

香奈爾給第一位讚助人,或者說情人的第二位情人好好的做帽子,瑪麗皇後也必須跟她討厭的杜巴麗夫人說“今天凡爾賽宮的人真多啊”。

一心想靠別人上位,就好好抱大腿,不要挑三揀四,厚此薄彼。

劉嘉是個生意人,她不在乎態度,只想知道能不能為自己所用。

那張天鵝湖的畫此時已經放在桌上,劉嘉指著那張畫:“你覺得這副畫怎麽樣?”

她的本意是想試試林秀寧能不能扯點有用的,聽起來可以直接給評論家抄的東西,這樣可以在買通報紙……呃,與媒體朋友們進行溝通的時候,直接把通稿給他們,省得他們憋不出象樣的東西來,就會胡說八道。

沒想到,林秀寧看了那副畫,滿臉的不屑:“畫面單調,線條都不穩,色彩用得太鮮艷,一點都不像夕陽應該有的樣子……這種畫,隨便一個小孩子都能畫出來。”

劉嘉暗暗壓住心中的詫異,就算中國人的傳統是謙虛,但也不是這麽個謙虛法,何況以她的性格,恨不得把自己說得天上有地下無,五千年獨一無二的才女,怎麽可能把自己說得這麽一文不值?

劉嘉多了一個心眼,追問:“就沒有一點可取之處?”

林秀寧不屑地冷笑:“紙張用得不錯。”

行,確定了,這肯定不是她畫的。不知道學校是把哪位往屆生的畫也給混進來了。

劉嘉點點頭:“謝謝,你可以走了。”

從畫紙的質地來看,應該不會太久,學校的人幫她查了往前好些年的中國學生,包括日本學生的記錄。

都沒有姓林的。

劉嘉對中國美術史沒有什麽研究,唯一知道的一個姓林的,還是上次的“白色顏料基金”座談會,她知道徐悲鴻有一個同學,叫林風眠,也申請了白色顏料基金助學。

可是林風眠是直接從中國到了法國,應該還沒有時間和金錢往奧地利跑。

會是誰呢?

校方非常重視這件事,他們認真對此事進行調查,確定林秀寧的畫,確實沒有入選,所有人都知道她畫的是一個街景,而不是天鵝湖。

什麽人的畫能混進維也納藝術學院學生的作品裏,還沒有被挑出來?

他是不是要故意羞辱整個學校?

學校上下如臨大敵,逐一排查,最終找到了交這副畫的人,是一個奧地利人。

她當時正忙著完成教授的作業,同時家裏還有其他的事情需要她耗神,學校又突然要她額外交一幅畫,實在是沒有心力再畫。

上個月,她在校園裏遇到了一個東方女生,並誤以為她也是本校的學生。兩人聊了幾句,她還看了那個女生的畫。不知在溝通時出現了什麽問題,那個女生似乎誤會了什麽,把自己畫夾裏的一幅畫送給了她,正是這幅天鵝湖。

然後,苦於被催著交稿的她,就隨手把這幅交上去了。

因為不是她畫的,所以她也沒有厚顏無恥地在畫上寫自己的名字。

只要把來收稿的人糊弄過去就算了,反正在她看來,那幅畫也平平無奇,大概率不會被人看中的。

誰知道就來了一個劉嘉,從一堆師從名家的畫裏挑中這幅。

學生說,那個女生的畫夾裏有許多建築畫,風格偏寫實,與學校裏流行的不太一樣,這幅天鵝湖是畫夾裏唯一一張帶有印象派風格的畫作。

“她看起來很小,不過,你們東方人的年齡,總是讓人難以判斷。”那個學生聳聳肩。

劉嘉又問這個學生有沒有印象在那個女生的其他畫作上看到她的完整名字。

“有,但是我不記得筆畫了,只記得大概的形狀。”

學生拿筆畫了三個團團,第一個團團是左右結構的林,第二個團團是左中右結構,第三個團團是全包圍結構。

劉嘉看著三塊團團,也是一臉困惑:風和眠,就算是繁體字,也應該是第二個半包圍,第三個左右結構。美術生再瞎,也不會看錯這個。

姓林,三個字的名字,女性,會畫建築……

劉嘉心裏瞬間閃過一個人的名字——林徽因。

劉嘉在紙上寫下這三個字,給那個女生看:“是這樣嗎?”

“差不多,好像就是。”

對於林徽因,劉嘉看過她的許多八卦,也聽過很多人的評價,可以說是兩級分化。

什麽林徽因惦記了徐志摩一輩子,陸小曼恨了她一輩子。金岳霖被她毀了一輩子之類的……

在網絡發達的時代,她與梁思成對中國古建築的保護、對國徽設計做的工作,也逐漸被人所知。

有人認為林徽因是渣女的理由是:你看,她剛死,梁思成就馬上再娶了,可見夫妻關系不好。

劉嘉對此只能表示呵呵,男人再娶,跟前妻是什麽品行有什麽關系嗎?

對女性算得上很友好的曹雪芹都借賈寶玉之口說過:比如男子喪了妻,或有必當續弦者,也必要續弦為是。便只是不把死的丟過不提,便是情深意重了。若一味因死的不續,孤守一世,妨了大節,也不是理,死者反不安了。

為什麽要對著有成就的男人誇他的功業,而對著有成就的女人就說她私德敗壞呢?

劉嘉只可惜林徽因不知道這個時候已經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不然可以想辦法拉著這個參與國徽設計的人,幫她想想Emma’s house的LOGO有什麽可以改進的地方。

就算只是稍微給點意見,那也是一段可以寫在對中國旅游者的旅游指南,以及民國八卦史上的故事。

此時,羅斯柴爾德先生也跟他看中的畫者談完,問劉嘉這邊怎麽樣了,有沒有找到她心儀的畫家。

“找是找到了……”劉嘉聳聳肩,“不過,她是不會來給我做設計的。”

“為什麽?”羅斯柴爾德先生疑惑,“是她的開價很高嗎?”

劉嘉搖頭:“不是開價的問題,是她的理想很高,我給不了。”

羅斯柴爾德先生了然,笑著說:“如果是私奔,他早晚都會在厭倦之後回歸家庭,她也能原諒他,如果是為了一個理想,一切就都完了。”

劉嘉揚起唇角:“沒想到,您也會看小說。”

“哦,親愛的EMMA小姐,您不能和佩妮一樣,無情地剝奪我那可憐的一點人生樂趣。”羅斯柴爾德先生露出無奈的表情。

此前他的模樣跟佩妮看起來十分相似,不愧是親兄妹。

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離開維也納了,劉嘉想起之前學生們提過的那個古怪畫展。

劉嘉自認是個俗人,不怎麽能欣賞畫,特別是抽象畫、野獸畫之類的,就連畢加索的格爾尼卡她都欣賞不了。

有很多人勸她多看看畫,理由是:“你看這幅畫不喜歡,說不定就喜歡另一幅了呢?”

“你不喜歡這個風格,是因為沒有看到這個風格的代表名作,我來給你找一個看看……”

於是劉嘉被朋友按頭見識了不少名畫,一邊看,一邊有人告訴她,這畫好在哪裏。

——最後,她還是沒領悟到那些畫的精妙之處,只能承認自己是個俗人,品不了梅花雪泡的茶,只想喝82年的可樂。

所以,那個什麽古怪的畫展,說不定就是滄海遺珠呢。

羅斯柴爾德先生看畫,那自然不是只是為了欣賞,他帶了兩個藝術評論家,幾位藝術品市場投資專家一同前往。

畫廊裏幾乎沒有人,只有門口側面,有一位中年女士在那裏低著頭不知道在整理什麽東西。

墻上掛著很多畫,劉嘉一眼就認出了《星月夜》,那是她最喜歡的梵高畫作。

在《星月夜》旁,還有曾出現在柯南劇場版《業火的向日葵》裏的向日葵們。

註意,是們!

不是一幅,而是一堆。

劉嘉睜大眼睛,第一個想法:這不會是個賣假畫的吧?

在她的記憶裏,梵高在20年代的時候,應該已經出名了,他的畫應該受到追捧和瘋搶,怎麽會在這麽一個冷冷清清的畫廊裏,一個人都沒有?

那位中年女士看見有這麽多人過來,忙上前迎接。

“這些畫,是誰畫的?”劉嘉問道。

“是文森特·梵高。”

劉嘉又故意問:“他很有名嗎?”

一位藝術評論家說:“他在畫畫上是不是有名,我們仍未得知,但是,他的書信確實讓人感動,如果他改行寫小說,也許可以打動人。”

聽起來,梵高現在還沒出名?

那位女士剛才站著的地方,確實放著厚厚一撂書,上面寫著《文森特·梵高書信集》,她的表情十分窘迫,努力向他們解釋:“他的畫,確實風格獨特,您看這星月夜,看起來就像擡頭望著天空,沈醉在銀河之中。”

“這麽扭曲的線條,無法沈醉,它像個漩渦,像要把人吸進去,太可怕了。還有這些向日葵,我的上帝……”

評論家們瘋狂吐槽著梵高的畫,並拿他的書信集來取笑。

劉嘉從信息碎片裏得知,現在梵高的弟媳婦喬安娜已經為梵高出了書,向人們展示他對繪畫的熱忱與癡迷,每幅畫背後的故事。

得到了一些人的讚賞,但仍未讓主流美術鑒賞者接受。

劉嘉記得,梵高火起來,首先是美國人先開始的,看來,現在這本書,還沒有賣到美國去。

評論家看出劉嘉似乎對這些畫有興趣,而她又是與羅斯柴爾德先生一起來的,雖然不知道兩人是什麽關系,不過應該是不能輕易得罪的人。

他們不能直接說劉嘉的眼光有問題,他們在畫廊裏找到了一些接近主流審美的畫作,對劉嘉和羅斯柴爾德說:“這裏還是有些好東西的,這些畫可以賣個好價錢。”

羅斯柴爾德先生自己對藝術價值的鑒賞能力大概跟劉嘉差不多,對藝術價格的鑒賞能力來自於這些資深藝術品投資人的意見。

那些主流風格的畫也確實是畫廊裏價格最高的。

而名傳美術史的星月夜和向日葵,出乎意料的便宜。

劉嘉終於實現了她的夢想,像當初程老板進她的店那樣,指了指那幾幅主流風格的畫,對她說:“除了這幾幅,我全都要了。”

那位中年女士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剛才那些評論家和投資人的話,她都聽到了,這些話這幾天她聽了很多,從一開始的不甘,到現在的麻木,已經不做任何期待。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東方人,竟然出手買下了二十多幅。

她反覆確認,不是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劉嘉遞來的支票,才確定劉嘉想要的確實就是那幾幅。

錢都付了,評論家們礙於面子,不能繼續吐槽,只能找些話來說劉嘉眼光獨到,與眾不同,審美總是在變,說不定有一天就變成這樣了。

劉嘉笑著回答:“嗯,應該挺快的。”

看評論家們的臉色,他們心裏大概在想:給你一個安慰,你還當真了?

臨走的時候,劉嘉得知,這位在畫廊裏的女士,就是梵高的弟媳,喬安娜本人。

劉嘉鼓勵她,這些畫的藝術價值還沒有被人看見,也許陳舊老邁的歐洲已經無法接受這種燦爛明媚的色彩,可以去大洋彼岸試試。

“美國?”顯然喬安娜還沒有想到這條路,她的計劃是先讓歐洲幾個老牌藝術之都接受,有他們的誇讚,沒什麽品味的新貴們更容易跟風跑。

劉嘉拿美國的各種現狀,來倒推梵高的畫在美國一定能受到歡迎的理由,聽起來好像十分有道理。

只要有那麽一個邏輯學家在場,肯定能把她駁倒。

不過,恰好沒有,所以,喬安娜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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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和劉嘉一起返回巴黎,劉嘉抓緊時間翻看這段時間的所有營業情況,流水穩定,期間錦兒和彭舉一起處理了幾起突發事件,鄭不艾同學不知在偷偷幹什麽,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特別忙。

劉嘉表揚了錦兒和彭舉,她看著鄭不艾手腕上沒有洗幹凈的油墨,像是開玩笑,又意味深長:“日後你惹出禍來,不把為師說出來就行了!”

錦兒和彭舉不明所以,以為她在說鄭不艾貪玩。

鄭不艾臉上掛著笑意:“哈哈哈,我嫩個老實滴人,啷個會惹禍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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