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這是真正的襲擊警報吧？需要避難嗎？不去避難嗎？”

恢覆成七彩顏色的虹橋上, 宛若城堡的花車，與不同色彩的方陣，才起步不久, 就停滯在原地。

包括某個全員穿白色水手服, 手上拿著長號圓號, 大號小號，或者長笛單簧管薩克斯，或者軍鼓大鼓鋼片琴的行進管樂隊。

皇後樂隊《Don't Stop Me Now》的旋律參差不齊地停下。

眾人一邊瞧視野裏猩紅的襲擊警報消息，一邊面面相覷，但即便這樣了，她們竟然都沒有走音。

是的, 鞠青之前還奇怪過，行進管樂首先需要會一項管樂器, 而行進更是一種需要大量練習和團隊默契的活動，短短幾天之前甚至互不認識的近百人, 真能排練出來嗎？

結果他發現, 基本上每個Omega都在音樂上有一技之長，而原因, 就是這個時代改造方向可以自己選擇。

上流社會很多家族仍然秉持過往……或者說上個世紀，上上個世紀的觀點, 在孩子很小時就購買藥物，購買在某些研究裏據說有效的天然食材，購買名師幫助學習, 購買教練輔助運動, 以此來改善自家孩子的體質。

但通常是男孩往Alpha的方向培養, 而女孩往Omega方向。

因為家族需要Alpha娶進妻子生育下一代, 也需要派出Omega與其他家族交換利益。

既然如此, 有子有女的話，當然是男孩改造成Alpha，女孩改造成Omega了。

吃藥調理體質以適應O晶芯是痛苦的，同時作為家族的展示物，她們不僅需要美麗大方，還需多才多藝。

樂器，是最適合展現這多才多藝的項目之一。

而中產家庭的年輕人，有些是為了搏一個機會，有些卻不是因為未來確定Omega改造方向而去學習藝術，而是學習藝術中發現了自己的天賦，這個時候，師長會和她或他說：

“和你家裏商量一下吧，你成年時要做的改造手術，如果願意賭一把，我有認識調理體質的醫生，和做手術的醫生。”

因為有天賦，所以為在業內的路更輕松，成為了Omega。

像李舜尹這種真正是賭命的窮人，能成功的反而很少，但賭命這個決定若是突然冒出就更難成功，能成功的至少做過準備，比如花上半年一年時間，去服用黑市走私來的成分不明藥物。

既然有時間吃藥，那本來就是看著娛樂圈和嫁人來的孩子們，至少會跟隨“沙灘”上免費教學網課，學習一點樂理常識。

鞠青很可能是全班乃至全校，唯一看不懂五線譜的人。

至於行進管樂中的行進，即一邊吹奏一邊要做的動作，在這個時代更加簡單。

只要購買過某些運動程序，這些程序就能提示你，甚至輔助你，代替你，去做動作。

白水手服方陣的Omega們，從表演開始後，可以說做得不錯。

但就因為表演順遂，看到襲擊警告消息，她們反而不願相信。

這群剛成年不久的年輕人，甚至從未見過真實的電子獸。

他們的第一反應——

“大游巡會停止嗎？”李舜尹直接問出了聲，“停止的話，數碼晶體還會給我們嗎？會有補償嗎？”

Omega權益保障協會說好會發的數碼晶體，至今沒有看到影子，李舜尹下午就覺得King·J對他凡爾賽了一番，現在急切想要弄到數據晶體，餵養他那只叫天鵝的貓頭鷹。

“我們好歹花了這麽多天時間排練，表演服還是班長找關系加急塞單制作出來的，就算大游巡暫停，數據晶體也要給我們吧，也是要給我們的吧！”

他著急說，甚至看向前方的鞠青，向他征求讚同的意見。

鞠青站立原地，旗幟舉在手中，電子義眼裏三原色眩光轉動著，不知在凝望何處。

李舜尹還想說什麽，突然被一聲高昂到刺耳的歌聲打斷。

“舊大陸已沈沒了，我們必須，到新大陸去——”

方才關閉的半空中巨大投影屏幕，再度出現，那位以相貌甜美著稱的Omega女歌手，扯著嗓子五官位移的大臉，出現在上面。

因為屏幕太大，她的臉也太大，所以即便離屏幕很遠，她額上的冷汗也有很多人能看清。

但即便如此，無數加載了避難指引小程序的游客們，也因為節目的繼續，遲疑放慢腳步。

他們竊竊私語，就如不久前虹橋上的Omega們。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然後有人問出了許多人想問的問題：

“所以……這個襲擊警告，真的是節目效果嗎？”

畢竟《致新世界》的故事，就是一艘從意大利出發的游輪，離港不到一小時發生了歐亞大陸沈沒事件。游輪上的乘客成為最後逃離舊大陸的人，在經歷遭遇電子獸襲擊等等事後，男女主成功抵達阿美莉卡的故事。

甚至其中有個情節，是乘客離港不久，收到港口遭遇電子獸襲擊的警報。

情節有點相似……

這或許就是一場致敬？

“太愚蠢了吧！誰想的點子！坎貝爾百貨應該用高跟鞋去敲節目負責人的腦袋！”

“真是嚇死人了，萬一游客裏有心臟病患者發病，坎貝爾百貨會出移植人造心臟的費用嗎？”

“萬一踩踏事故，天啊……”

類似的聲音層層疊疊回響，這些破口大罵的人臉上反而露出了放松的神情。

正因為相信了這是一場愚蠢致敬，才會大罵。

高樓間跳來跳去的白狼，和醜陋詭異的大蜘蛛，絕對是全息投影做出的節目效果，是吧？

“那只紅毛狐貍的技能有夠可怕的。”

知道真相的鞠青在驚嘆。

如今的駭客，能做到修改人的心靈和記憶，但那是一個巨大的工程，特別是要讓被修改的人察覺不到端倪。

所以鞠青過往只做一些簡單的刪減——舉例安德魯·勞倫斯，他在被刪減記憶後迅速死亡，目睹刪減的狗狗駭客大腦燒壞了，沒人發現他做的事。

又或者順從那本人的意志，完全不暴露自己的同時，做微小的暗示——舉例獲得賠償後姑且讓妻子滿意的協會小官員。

但紅發約翰的技能，完全不講道理。

小梅的技能也挺不講道理的，就是讓人下跪的效果，比不上這紅毛狐貍。

他思路在那枚發燒快兩天的寵物蛋上停頓片刻，一邊關註城郊坎貝爾老宅的進度，一邊看向在隊伍中間，擔任軍鼓手和全樂隊節奏指揮的芭蕾班長。

她眉頭緊鎖，哪怕沒有張嘴，旁人也在看出她在爭吵。

鞠青有些心虛地竊聽了這位靠譜同學的通訊，她發出的語音消息敲打他的聽神經。

“致敬？我蠢到能讓您用這種理由說服嗎先生？

“大舞臺那邊正在戰鬥的兩只，是真正的電子獸吧！

“大游巡現在絕不應該繼續下去！哪怕只過來了三只，而不是大軍，精英Alpha可以很快處理掉……但壁壘今天只要漏過一次，在完全修補好前，誰也說不準會不會漏過第二次……”

她停頓了片刻。

那邊與她聯絡的活動副導演毫不客氣扯起大旗。

“這是Omega協會的要求！”

“我沒聽說。”

芭蕾班長冷硬說。

她自家在Omega權益保障協會有人，警報一發來，她就向人詢問了。

“繼續大游巡是坎貝爾的要求，”活動副導演呵呵笑著，“你認為Omega協會會不讚同嗎？馬上準備，游巡隊伍會繼續前進。”

說完，不論芭蕾班長再怎麽發消息，她都沒收到回音了。

少女很少將如此明顯的憤怒表現在臉上，但此刻，她真想拋下這什麽大游巡，喊車回家。

反正Omega權益保障協會並不能拿她怎樣……她的同學們卻有很大一部分不能反抗。

芭蕾班長擡頭，看到一雙雙投來目光的眼睛。

她們蠢到會相信那鬼扯的致敬，向遠方指著說，前面的隊伍在繼續走了。

芭蕾班長：“……”

芭蕾班長最後向另一人發去語音。

“管家，”她說，“調幾輛能裝下九十人的大巴飛車跟著我，再將家裏的全改造率武裝保鏢派來。”

同時，現實中的她也開口。

“整理隊伍。”

祈禱，不會有別的電子獸漏過來吧，芭蕾班長想。

祈禱，今天晚上不要再有變故了，黛安娜·坎貝爾想。

她坐在了老宅餐廳的長桌邊，長桌上擺滿樸素的感恩節家庭聚會菜肴，烤火雞和南瓜之類，歡樂氣氛拉滿。

但餐廳裏的空氣卻凝滯著，正如這座她們很少返回的老宅。

她左邊坐著奧德麗堂姐，作為姐妹中唯一的Omega，她不茍言笑地板著臉。她右邊坐著家中另一位Alpha，坎貝爾集團的總執行官唐娜·坎貝爾，比她小一歲，是她堂妹。

長桌對面坐著幾個坎貝爾家族的年輕男孩，他們無憂無慮地笑著，未成年的幾個侄女，倒是神色緊繃。

真好啊，男孩從不用擔心自己成不了Alpha，女孩們卻要在懂得道理後奮發努力，才能得到一樣的培養。

這努力的長路直到成年做完手術才能結束，只要沒做手術，就不算落釘蓋板。

如果運氣不好，當時家族恰巧需要一個人成為Omega去聯姻，那即便是最為優秀人人都覺得她會改造成Alpha的奧德麗堂姐，也會變成一個眾人記不清她以前面目的Omega。

黛安娜·坎貝爾收回瞥向左邊的視線，有點奇怪奧德麗堂姐為何一直在左顧右盼，好像不認識自家餐廳了一樣。

或許只是閑得無聊，菜肴已經全部上桌，她們卻只能坐在桌前。

因為還有人沒到……哦，來了。

坎貝爾家族如今的家主。

作者有話要說：

鞠青左顧右盼：這一張張臉都要重點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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