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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山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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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戰場從來都是殘酷的,戚定風一直都知道。

作為一名將士,他的一生註定活在數不清的刀光劍影中。對他們來說,為國戰死並不是一件悲慘的事,那是他們刻在骨血裏的渴望。

耳邊是北風呼嘯的聲音,眼前漫天黃沙狂舞,戚定風的戰馬已經倒下了,身邊跟來的部下也所剩無幾,維餘他一人。

敵人如餓狼的獰笑聲在他身邊環繞,戚定風手持長槍巋然不動,身上雖早已傷痕累累,他卻絕不肯做出一點點的卑怯神情。

然而神武大將軍終究不是神,他的武藝再高強也只長了一雙手,不能同時應付那麽多的敵人。

倒下的時候,戚定風內心並沒有任何痛楚。他只是遺憾,沒能多殺一個蠻人,沒能替陛下再多收覆一座城池。

敵人將領下馬來到他身邊,不屑的打量著這個昔日讓他們聞風喪膽的大齊將軍。而後手上長刀高高揚起,準備斬下他的頭顱,帶回去當做戰利品炫耀。

戚定風下意識的想要抓緊長槍回擊,可身上實在沒有一絲力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劈下來。

他深深嘆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刀鋒落下也不過就是一瞬的事,戚定風在心裏默數著等待死亡的來臨。

但是時間過去了許久,他始終等不到那一刀落下來,戚定風有些困惑的睜開眼。

一雙豆大的黑眼睛正精神奕奕的盯著他看,似乎聚精會神的觀察著什麽。見他睜開眼,那雙綠豆眼甚至興奮地亮了起來。

戚定風睜開的眼睛重新又閉上。

他覺著自己應該是魔怔了,又或者他已經死了,否則怎麽會看見……

想著想著,他又睜開眼,想要再次確認一下。

入目的還是剛才的那一幕——一只雞的腦袋正懸在自己眼睛正上方,仍舊興致勃勃的看著他。

戚定風:“……”

見鬼了。

阿花見他眼睛閉了睜睜了閉,不禁好奇的問:“你幹啥?”

戚定風:“……”

雞竟然開口說話了。

阿花是第一次見到凡人,新奇的不得了,興奮的爪子刨地,揚起一片塵土。他不知道自己在凡人眼裏是何等奇怪的東西,畢竟常人一輩子也不一定能親眼見到一只雞開口說人話。

幸好戚定風不算常人,他久經沙場也算見多識廣,很快就魂識歸位。他艱難的撐著身體坐起來,這才發現方才那些窮兇極惡的敵人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那只雞興沖沖的又湊了過來道:“那些壞人都被我打跑啦!”

戚定風一頓,回頭看過去。

良久他勉強站起,對著阿花深深拜服:“這位……這位雞兄的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不客氣不客氣!”阿花毫不在意的高昂著頭顱揮翅,一不小心動作太大,把好不容易才站起的、重傷累累的年輕將軍又扇了下去。

戚定風覺得自己這回不死也殘。

誰能想到,在外威名赫赫的神武大將軍最後是被一只雞拖回去的。

營地裏的將士們見到自家將軍立刻圍了上來,戚定風很快被接進大帳,隨軍的大夫緊隨其後,將那一方營帳包得水洩不通。

阿花躲在帳篷後頭,他還知道自己妖精的身份不能被人發現,所以沒有著急現身。

是夜,戚定風再次醒來,他盯著帳頂許久沒能回神。原本他是帶著一支小隊前去巡邏打探消息,誰料半路竟遇上敵人的伏兵,隨行的士兵幾乎全部戰死。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怎能不難過。

此次僥幸逃生,戚定風卻更堅定了一件事——軍中必有內奸。否則,那些蠻人又是怎麽提前知道他的路線,從而設下埋伏?

想到這裏,他重重的咳了幾聲,一杯水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喝水嗎?”

帳內有人!

戚定風警鈴大作,他醒來已有半刻鐘,可是身邊有人他竟毫無所覺,難道軍中竟有人內力高深至此?

他一扭頭,身邊赫然是一個身著紅衣的美麗少年,手中正端著水杯,晶亮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帳中仿佛也能發出光亮。

“你是誰!?”戚定風很確信軍中絕沒有這號人,多年從軍的經歷讓他很快進入備戰狀態,手也悄悄沒入枕下,握住裏面的匕首。

阿花見他兇自己,莫名有些委屈,旋即又不高興的說:“我可是救了你一命呢!你剛才不還說什麽救命之恩,沒了牙齒也要報答嗎!?”

戚定風:“……”

他猶疑的看向紅衣少年,見他眉目秀麗氣勢洶洶,又想了想那只火燒火燎的山雞,不確信的問道:“雞兄?”

“我不叫雞兄啦!”阿花不滿,“你到底還要不要喝水?”

戚定風一口氣松了下來。不知為何,雖然毫無根據,可他就是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少年就是今天救了自己的那只……雞。

他費力的接過阿花手裏的碗一口喝幹,喉嚨總算舒服了不少。身上的傷還是火燒般疼痛,但對戚定風來說不算什麽,以前更重的傷也不是沒受過。

他放松的倚靠在床頭,鄭重的對眼前的紅衣少年道:“總是喚你‘雞兄’確實不妥,敢問恩公貴姓?”

“在下戚定風。”

阿花頭一次被人問及姓名,撓撓臉回他:“我叫阿花,是公的!”

戚定風:“……”

不知道為什麽,從生死邊緣到現在不過短短數個時辰而已,他卻總是無緣無故的升出一種無力感,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自己無語的是一個好好地美少年名叫阿花,還是他非要強調自己是公的這件事。

“我知道你是公……男子。”戚定風低聲說道。

阿花聞言嘿嘿一笑,一口小白牙整整齊齊。

戚定風瞥了一眼,忽然就明白為什麽他要強調自己的性別。

少年顏色過於姝麗,又穿著紅衣,倘若不開口說話,的的確確像個美|艷的姑娘。

他的神思有些恍惚,很不真切的感覺。

這一切難道是他臨死前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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