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從來沒有見過他這種樣子，渺渺擔心極了。

霍斯衍仍然緊貼著她頸邊，不發一語，像是在壓抑著什麽情緒，她心慌意亂，伸手想去開燈，他不讓，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

許久後，在滿室的安靜裏，他開口了：“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的語氣那麽輕，呼出的熱氣輕緩而綿長，像帶著無止境的嘆息，又那麽的讓人心疼，渺渺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是什麽意思，眸底立即有淚光翻湧上來：“阿衍……”

“你都知道了。”

霍斯衍沒有回答，那還帶著涼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如同觸碰易碎珍稀品一樣，摸了摸她的臉，從眉心到鼻尖再到嘴唇和下巴，他又貼著她的胸口，聽她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證明她是真實存在的。

“阿衍，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松了手，掀開被子躺進去，她急不可待地抱上來，借著窗口透進來的一絲微光，和他深不見底的雙眼對上，黯淡又落寞，她柔腸百結，眼淚慢慢地把他胸前的布料打濕。

兩人靜靜地擁抱著，誰都沒有說話。

一個從不輕易顯露真實情緒的男人，他在一個女人面前流的淚，便說明了一切。

他的自責，他的愧疚，他的心疼……

渺渺用力閉了閉眼，好一會兒後又睜開，她以為自己會哽咽著，淚流滿面地說起那段噩夢般的過往，然而沒有，她現在擁有的幸福，足以把過去的不幸和悲傷抵消，她的聲音很平靜：“那時我在高二的班群裏看到你回國的消息，就想著去和你見一面。”

她還帶著那封他給的回信，想告訴他，她已經變得這麽這麽好了，還想跟他求證某個答案，如果當時順利和他見上面了，假回信的真相會不戳自破，中間也不必蹉跎那麽多歲月，說不定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的事，渺渺也沒有想到，她會在去機場的路上出了那麽慘烈的車禍，誰都沒有想到的，那只是一場意外。

“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真的，從來沒有。”

沒有絲毫的怪責，更別說怨或恨了。

那件事雖然和他有關，但他從頭到尾並不知情。

如果它註定是一個錯誤，那麽她也已經為它付出了代價，別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上天對她也算是眷顧了，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就讓一切都到此為止吧。她不再想以前了，她只想要以後。

霍斯衍緊握著她的手，壓在唇邊，渺渺湊上去親他下巴，聲音低低地，說當初她多麽勇敢地戰勝了死神，說她沈睡了一年多後，在一個秋日黃昏醒來，苦守的父母是如何地喜極而泣，說覆健的過程是多麽艱難和痛苦，說她是怎樣跟龍贏贏認識，成為生死之交……

他想知道的，這些年她背負的，無法對人言的秘密，她通通都說了出來，沒有一絲保留。

說著說著，窗外的天悄悄地亮了。

朦朧的光，直直地照進她心底最深處，那個從不示人的角落，充盈著一片溫暖敞亮，渺渺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自在，她彎起唇角笑了笑：“阿衍，那些事都過去了，我們不要再去想它，好不好？”

霍斯衍嗓音苦澀，抽了整夜悶煙似的沙啞：“我不可能當做它沒發生過。”

渺渺凝視著他，眼神格外的透亮澄澈：“那……再給你三分鐘的時間難過。”

霍斯衍拿她沒有辦法，聽著她一秒一秒地倒計時：“好了，三分鐘到啦。”她又捧住他的臉，鼻尖蹭鼻尖，“說好不難過了哦。”

他不給回應，渺渺爬到他身上去：“你不是說今天去領證嗎？”

霍斯衍抱著她坐起來：“嗯。”

渺渺探手去開床頭的暗格，拿出鏡子照了照，和想象中一樣，臉色蒼白，雙眼又紅又腫，她又問：“真的要去啊？”

“去。”

他直接把她抱進浴室去洗漱。

一夜未睡，兩人的狀態都不太好，渺渺臨時抱佛腳化了妝，在一雙清眸的映襯下，一番搗鼓下來，也算是面若桃花，容光煥發了。

霍斯衍則是簡單地洗過臉，刮了胡子，換上衣服，就拉著她出門了。

早餐是在產業園附近的一家粥店解決的。

吃完後，打車來到民政局，天氣冷，加上時間又早，他們是第一對過來登記的情侶，雙方都沒有相關經驗，還好大廳入口處貼心地放著登記流程的立牌，霍斯衍快速掃過一遍，了然於心，牽著渺渺往左邊走：“先去照相。”

有他在身邊，渺渺基本上不用動太多腦筋，只需要跟著走就行了。

進入一個十五平方米左右的房間，還在擺弄相機的照相師傅聽到腳步聲回過頭，笑呵呵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隨手一指：“那邊坐。”

渺渺和霍斯衍並肩而坐，背後是一面鋪著紅布的墻。

“再坐近一些，這樣才顯得相親相愛嘛！”照相師傅做了個兩根食指挨近的動作，渺渺往旁邊靠了靠，他揚聲說，“欸！對了，對了，就這樣別動啊。”

“太太的下巴再擡高點。”渺渺配合著照做。

照相師傅點點頭，正要按下快門，眉頭緊皺成了個“川”字：“小夥子，結婚是喜事，你不要那麽嚴肅嘛，看你太太笑得多好看。”

渺渺輕扯霍斯衍袖子，他側頭看她，眼底漸漸有了笑意，再次看向鏡頭時，微抿的唇舒展，緩緩地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來，照相師傅眼疾手快地將這一幕定格。

照片上，霍太太笑顏如花，明媚動人，霍先生也是掩不住的豐神俊朗，清雋無雙，尤其是那眼中的寵溺和情意，仿佛透過鏡頭流瀉出來。

所有看到這張照片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們深愛著對方。

照相師傅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俊男美女，真是賞心悅目啊。

渺渺走到他旁邊：“師傅，麻煩你幫我修一下我老公的黑眼圈。”

“得嘞。”他嘿嘿笑著，“這黑眼圈確實重，肯定是昨晚興奮得沒睡好覺吧，不過人長得帥，那句話咋說來著？瑕不掩瑜。”

渺渺也跟著笑：“謝謝師傅。”

照片打印出來，她付了錢，挽著霍斯衍的手回到大廳。

四個結婚登記的窗口前都有人了，等了大約十分鐘才輪到他們，渺渺把自己和霍斯衍的身份證戶口本的原件和覆印件交過去，裏面的工作人員遞了兩份結婚登記聲明書出來。

他們認真地填寫好各自的資料，簽下名字，檢查無誤後再遞回去。

負責給他們登記的工作人員是兩個月前新上崗的年輕女生，看著證件上的照片，不免對真人感到幾分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目光直了，心底驚嘆道，哇這對顏值真的好高，怪不得證件照都拍得這麽好看。

關鍵是，站在一起，看起來好配啊！

就是，那男的貌似氣質偏冷了些……

渺渺見對方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們看，問道：“請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工作人員微窘地清了清喉嚨，找了個問題緩解尷尬：“請問謝安是覆姓嗎？”

“不是，是我爸媽的姓合在一起。”

“哦，是這樣啊。”她核實完資料，打印出結婚證，貼上照片，蓋上鋼印，“好了。”

兩本新鮮出爐的結婚證從窗口內遞出來，還有一句祝福：“新婚快樂。”

工作人員是朝渺渺的方向遞的，沒想到接的是她旁邊的男人：“謝謝。”

霍斯衍捧著還微微發熱的小紅本，打開，認真地檢查一遍，姓名日期身份證號和結婚證字號，一一確認無誤。

工作人員看他神情專註而溫柔，不禁露出微笑，她雖然工作時間不長，總的算下來也接待過好幾百對來登記的新婚夫婦，倒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嗯，怎麽說呢？

其他男人拿到結婚證，第一反應是激動，高興，而他，除了這兩者外，還給她一種，結婚證對他而言很重要，需要萬分珍惜的感覺。

這一對的背後，應該有很浪漫的故事吧。

後面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渺渺趕緊把霍斯衍拉走，最後一個環節是結婚宣誓，她想著將來婚禮上也有這環，就不用重覆了，可霍斯衍堅持一定要走完流程。

唔，那就去吧。

“我們自願結為夫妻，從今天開始，我們將共同肩負起婚姻賦予我們的責任和義務……風雨同舟，患難與共，同甘共苦，成為終生的伴侶！”

念完誓詞，渺渺才真正懂得了他堅持要來這裏宣誓的原因，從今天起，他們就是合法夫妻了，相濡以沫，不離不棄，相守一生。

從民政局出來，暖陽漫天漫地，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冷風拂面，兩顆心都是火熱的。

渺渺臉頰紅撲撲的：“霍先生，新婚快樂哦。”

霍斯衍直接低頭吻了下來。

她摟住他的腰，熱情回應。

前方路上，人來人往，車流如織。

誰都沒有註意這邊。

他們分享著只有對方才懂的幸福和甜蜜。

夾著陽光的風吹過來，積雪“啪”地壓斷一截枯枝。

渺渺微喘著氣靠在他懷裏，她從他外套口袋掏出小紅本，打開手機照相機，以雪地為背景，拍了兩張照片。

發到朋友圈：從今天起，正式成為已婚少女！

底下附照三張，求婚鉆戒，結婚證，以及兩人的合照，還在上面加了一行字：霍先生【心】霍太太。

她迫不及待地想和全世界分享自己的幸福，微博上也po了結婚證的照片——

可愛渺渺：“叮，你已領到聖誕公公派送的老公一只。H先生，餘生請多指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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