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就尷尬了。

渺渺手忙腳亂地去拿紙巾。

霍斯衍剛調整好手機角度，就看到她那邊發生的情況，遠程指導：“坐直身體，捏住鼻翼，持續壓緊。”

渺渺照做。

“去找條毛巾或手帕，濕冷水，敷上去。”

渺渺“噢噢噢”叫著進了浴室，折騰幾分鐘後，鼻血總算止住了，她對著鏡子整理好自己才走出去。

“好了？”

“嗯。”渺渺點頭，覺得很有必要解釋一下，“可能是最近肺熱上火了，中午還喝了我媽熬的雞湯，補過頭了。”絕對不是因為看到什麽不該看的而流鼻血的！

“夏天飲食還是以清淡為主比較好。”

渺渺頗為認同，可她有時候懶，不想做飯，就去叫外賣，而外面好吃的東西大多都是以熱氣為主，她也很無奈啊。

“渺渺，”霍斯衍趁機提出籌謀已久的計劃，“我們以後一起吃飯吧。”

“好啊。”渺渺很自然地應下來。

“對了。”

“你……”

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兩道聲音又是交疊的。

渺渺把頰邊的碎發夾到耳後：“我聽我爸爸說，那天你給他們科室送了下午茶和水果。”

“是。”霍斯衍直接承認了，“順便過去打聲招呼。”

渺渺怎麽覺得並沒有這麽簡單。

“唔，”他猶豫著，似乎在甄選合適的詞，“或許也是為將來……未雨綢繆？”

渺渺怎麽會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心湖猶如丟進了一粒小石子，泛起陣陣甜意：“我爸爸對你印象很好呢。”

“對了，你之前讓我帶回來的雨前龍井，他也很喜歡，”她說著，睜大眼睛：“原來那時你就……”開始籌謀了！

霍斯衍微揚起眉，眼梢帶著幾分愉悅，循循善誘：“時間還得往前推。”

渺渺繼續想，靈光一閃，過去很多被忽略掉的細節，經他提醒，如數浮現了：“北城那次，故人也是我？你是特地來找我的？”

她記得那晚他們在船屋餐廳吃飯，她下定決心想和他做朋友，結果他居然是懷著那種心思？還有，回去路上，她的頭發纏住了他的襯衫扣子，解開過程中他那近乎擁抱的動作，正是導致王姨腦補他們是一對鬧了別扭的情侶的根源，接著連奶奶也以為她真的談了男朋友……

在仙女廟，他們的姻緣簽解出一樣的結果，他當時說的是什麽？

“我覺得挺準的。”

回程飛機上和他的偶遇。不，現在想想，或許並不是偶遇。

還有這些年來，他一直保留著她的號碼。

這麽多的跡象，她竟到此刻才一一梳理清楚：“為什麽？”

從花語咖啡館的重逢開始，再到他一步步接近自己，中間是有時間差的。

霍斯衍無聲嘆息：“之前我以為你有男朋友。”

什麽？！

渺渺又被驚到了：“誰告訴你的？”

“你哥。”

霍斯衍記得那是一個雪夜，他從實驗室出來，碰巧撞到謝南徵站在電梯前講電話，無意中就聽到這句話：“好了渺渺，我待會還要去忙，就先這樣吧。”

他本不以為意，晚上還要留下來做病例分析，在這之前，得隨便去找個地方解決晚餐。電梯門開了，他和謝南徵一同進去，忽然聽到一道並不陌生的清軟嗓音從對方手機裏傳來：“行吧你去忙，我找我男朋友玩兒去。”

當時就覺得眼前天昏地暗了。

病例分析自然也沒有心情去做，回到公寓，掏光了周逢玉存下的好酒，一夜醉到天明。

渺渺了解了誤會的過程，趴在桌子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斷斷續續地說：“那個，我哥沒說錯，我、我確實……有個……‘男朋友’。”

霍斯衍垂下視線，眼神微黯，隨即正色道：“我不介意你有過男朋友。”

並不是介懷，只是多少感到遺憾，她的那段過去是和別的男人有關。

渺渺本想解釋清楚這所謂的“前男友”是怎麽回事，可見霍斯衍一副認真鄭重的模樣，又生生地忍住了，他撩人的段數太高，她兵敗如山倒，幹脆就把這個小秘密當殺手鐧，給他一個驚喜好了。

或許，可以考慮找個合適的機會約“前男友”回國敘敘舊？

聊了半個多小時，渺渺擔心霍斯衍的胃受不了，催他趕緊去吃點東西，視頻掛斷後，她又檢查一遍，鼻子沒有再出血了，重新爬回床上躺好，準備午休。

在家的日子很是愜意，時間也過得格外快，周日下午，臉色紅潤的渺渺就要回高新區產業園去了，由於她開回來的那部奧迪跑夠了裏程數要送回4S店保養，所以是安榕貞送她過去的。

將暮未暮時分，母女倆大包小包地上了五樓，渺渺剛從包裏掏出鑰匙，隔壁的門就打開了，霍斯衍走了出來。

看到安榕貞，他似乎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神色恢覆如常。

渺渺留意到媽媽若有似無地打量著霍斯衍，暗叫不妙，她硬著頭皮出聲：“媽媽，這就是我們實驗室的霍總。”

看向他，“這位，是我媽媽。”

“伯母，您好。”霍斯衍從容沈靜地打招呼，“我是霍斯衍。”

“你好。”安榕貞全然是一副面對年輕小輩的語氣，瞥一眼低頭看地面的女兒，“渺渺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沒有的事。”霍斯衍笑著說，“渺渺幫了我很多忙。”

安榕貞也笑了一下，沒有說什麽。

渺渺像只架在火上烤的螞蟻，急得不行，她修為太淺，完全沒註意到這簡單幾句對話中，藏著暗潮洶湧，兩個高手還在不動聲色地過招，她一心只想翻鑰匙，終於找到了，一氣呵成地開了門，將她媽媽推進去。

然後，對著門外的霍斯衍抱歉笑笑，關上門。

“媽媽你先坐，我去給你倒杯水。”

安榕貞從臥室、廚房到臥室，四處看過：“你這住宿環境還不錯。”

“是啊。”渺渺答非所問，“右邊還住著另一個師兄，也是A大計算機系的。”

安榕貞喝了一口水，好笑道：“我又不好奇你隔壁還住著誰。”

渺渺：“……”她這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安榕貞不再繼續那個話題了，她放下水杯，開始幫女兒整理包裏的東西，食物放進冰箱，衣服送進衣櫃，渺渺小尾巴似的跟在她身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你長再大，在我眼裏也是小孩子。”

渺渺鼓起臉頰，無從反駁。

安榕貞關掉衣櫃門：“好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下去。”

“不用。”安榕貞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幽幽地朝她看過去一眼，“記得做好防護措施啊，別還沒畢業就弄出人命。”

氣血瞬間逆行全沖上了臉，渺渺臊得都要跺腳了：“媽媽！”

這說的都什麽跟什麽呀？

“我走了。”

渺渺追了幾步出去：“到家給我發條信息。”

安榕貞朝她揮揮手，進了電梯。

渺渺回屋，去浴室洗了把臉，用化妝棉擦幹，輕拍兩下，剛走出來，就聽到門外的敲門聲，她以為是媽媽落下什麽東西回來拿，結果門一打開，站在外面的是霍斯衍。

“煮了綠豆糖水，要嘗嘗嗎？”

雖然他沒明說，可渺渺也知道，這糖水是特地為她煮的，用來清涼敗火的。

一番心意當然不能辜負。

渺渺再次沒有經受住誘惑，坐在了霍斯衍家的客廳，他從廚房端了兩碗綠豆糖水出來，她捧起來嘗了一口，綠豆熬得糯糯的，綿軟可口，很快就喝掉了大半碗。

“味道怎麽樣？”霍斯衍問。

“好喝。”渺渺笑意盈盈，“很甜。”

霍斯衍一楞，他並沒有放多少的糖，怎麽會……很甜？捕捉住她眸底那抹瀲灩柔波，立刻就心領神會了：“我也覺得很甜。”

“還要來一碗嗎？”

“好啊。”

普通的綠豆糖水，也被他們喝出了濃情蜜意的味道。

喝完糖水，渺渺又順理成章地留下來吃晚飯，吃完後和霍斯衍一起去樓下散步，九點多她才回到宿舍，甜滋滋地洗完澡，小喬發來微信，邀她一同去大戰王者峽谷。

三勝三敗，平局。

不知不覺夜深了，渺渺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就跟小喬說不打了。

她消息剛發出去，手機震了一下，是霍斯衍發的微信。

hsy：“早點休息。”

渺渺回了個“晚安”。

那邊小喬戰紅了眼，說還要打最後一把，她也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剛選完英雄，霍斯衍的信息又來一條——

“這次沒有【親親】了？”

渺渺：“……”

不敢了，惹不起。萬一這次他翻陽臺過來親她怎麽辦？

她發了個【月亮】過去。

游戲開始。

渺渺這把玩的是奶媽輔助蔡文姬，一個萌萌的小蘿莉，上中下路都不需要她，一靠近對方就用系統語音“開始撤退”趕人，小喬拿的是打野李白，手速太快她跟不上，於是只好委屈巴巴地躲在草叢裏玩泥巴。

對方打野孫悟空發育到四級，有了大招，悄悄摸進草叢，看也不看她一眼，從她身上穿過，舉著棍子去敲清兵的小魯班了。

魯班用閃現技能慌忙逃竄，最後還是被敲死在自家塔下，光榮送出一血，憤而發消息：“蔡文姬你眼瞎嗎？！”

可愛渺渺（蔡文姬）：……怪我咯。猴子速度快得像龍卷風，她哪裏擋得住？

游戲進行到七分鐘，敗局已定，小喬的李白哪怕發育得最好，可也難以力挽狂瀾。

敵人帶著兵線即將攻上水晶了，渺渺的蔡文姬剛從泉水覆活，她又收到了霍斯衍發的第三條消息。

hsy：“不要熬夜玩游戲，快去睡覺。”

渺渺環顧四周，疑心霍斯衍在她這邊裝了針孔攝像頭之類的，不然怎麽會連她在玩游戲都知道？

她趕緊回覆：“就睡了！”

游戲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輸了。

睡前，渺渺去刷了一波朋友圈，看到謝南徵發的他那輛無辜受了牽連的黑色奔馳的照片，給他點了個讚，又戳進對話框，敲了一行字進去：“明天你怎麽去上班？”

謝鸚鵡：“打車去唄。”

渺渺：“本來可以把我車借給你的，不過送去保養了。”

謝鸚鵡：“這麽晚，你還不睡？”

渺渺：“你好，我是渺渺的男朋友，她已經睡著了。”

謝南徵看得哭笑不得：“小戲精一個。”

他把看了一半的醫學書合上，也打算熄燈睡覺了。

次日清晨，天色還蒙蒙的，謝南徵就起了，吃過早餐，他剛走出小區門口，一輛囂張的全球限量款火紅色瑪莎拉蒂就開過來，停在路邊，車窗緩緩搖下，孟臨星那張充滿朝氣的臉出現在他視野中。

“謝醫生，早啊。”

謝南徵覺得他們最近遇見的次數頻繁得有些超乎尋常了：“你來這裏做什麽？”

孟臨星理所當然道：“我來接你上班啊。”

她的理由順口拈來：“我這不是撞壞了你的車，一直心懷愧疚，整夜都沒睡好麽？你沒了車，上班多不方便，要是遲到了，萬一病人突然出了什麽意外……人命關天啊謝醫生！”

“快上來啊，這裏不能停車的，”她雙手合十，可憐兮兮的，“再吃一張罰單，我這個月就沒錢吃飯啦。黃醫生也說，我情緒不能激動的……”

信她的話才有鬼。

鬼使神差的，謝南徵拉開副駕的門坐了進去：“麻煩你了。”

“好說好說。”孟臨星啟動車子，“應該的嘛。”

開出一段路。

謝南徵眸色覆雜地看著從窗外呼啦一下超過去的電瓶車，實在不忍心讓這部以速度出名的跑車受到這種侮辱，開過一個路口，他讓孟臨星靠邊停車，然後自己換到主駕駛的位置。

孟臨星松了一口氣：“你看我手心都出汗了。”

謝南徵並不想跟她說話，怕刺激她情緒。

一路相安無事到了仁川醫院。

謝南徵道謝後，不忘提醒一句：“以後不要獨自開車上路。”

孟臨星聳聳肩，表情還挺委屈：“你是第一百零一個這麽跟我說的人了。”

謝南徵心想：我該回句，在下很榮幸嗎？就你這車技，開到路上，那就是害人害己，報覆社會！

她又說：“我特地一大早起床去接你上班，你晚上請我吃頓飯不過分吧？”

“謝醫生，謝醫生~可以嗎？”

謝南徵：“……可以。”

“那就這麽說定了哦。”

謝南徵來不及說什麽，兜裏的手機就響了，他拿出來一看，屏幕上浮現一串陌生的本市號碼。

孟臨星笑得像只小狐貍：“這是我號碼，你存一下，隨時聯系哦。”

她又湊過來：“名字的話你可以存小星兒，或者我的小名夢夢也行。”

謝南徵存了她的全名，孟臨星看了挺失望的樣子：“等你忙完了給我電話。”

她說完，施施然地走了。

謝南徵笑了笑。

在去辦公室的路上，他回想著早上的事，遲鈍地發現，自己好像……被那個小魔女套路了。

***

黃昏時分，下班的謝南徵和孟臨星在醫院附近的餐廳吃了飯，誰知她中途說要去洗手間，結果偷偷去結了賬，回來還厚著臉皮理直氣壯地通知他：“你這下欠我兩頓飯了。”

謝南徵無話可說，只能任憑她宰割。

另一邊，渺渺的晚飯也是和霍斯衍一起吃的，吃完後從飯館出來，天色已黑，眾星拱著一輪滿月遙遙出現在夜空。

花前月下，天南海北地聊。

渺渺想起陽臺的燈壞掉了，要去買新的燈泡來換，她和霍斯衍進了一家超市，挑好同型號的燈泡，還多買了一個粉色的燈罩，是他付的錢，拎袋子的也是他。

買完東西出來，兩人並肩走著，地下跟隨的一雙影子親密極了。

霍斯衍漸漸地落後了幾步，又跟了上來，渺渺感覺到他微涼的手碰了碰自己的手背，緊接著，輕輕地握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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