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過去一眼，侯師兄的屏幕爬滿了代碼，她卻連電腦都沒開，反正老板也在消極怠工，她幹脆把疑惑一次性問清楚。

渺渺：“粉玫瑰和綠植都是你準備的？”

hsy：“嗯。”

渺渺：“那前天晚上，你帶我去旋轉餐廳吃飯，是打算……表白嗎？”

霍斯衍沒有正面回答：“燭光晚餐、紅酒和玫瑰花，你們女孩子不是都喜歡這樣的浪漫嗎？”

信息發出去沒多久，渺渺的回覆就出現在對話框——

“知道嗎？！如果你當時真的跟我表白了，我會毫不猶豫地把那半杯紅酒潑到你身上去。”

霍斯衍頗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不過，換到渺渺的角度來想，在她以為他有女朋友的前提下，自己再把“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這樣的話說出口，她潑紅酒都還算是好修養的了。

他低笑出聲。難怪她昨晚一口一個什麽衣冠禽獸，斯文敗類，渣男……

手機又接連震了兩下。

渺渺：“你還準備了玫瑰花？啊啊啊我怎麽沒看到，還有，那些好吃的菜我一口都沒吃……【好氣鴨】”

渺渺：“弱弱地問，能不能補回來？”

霍斯衍回：“很遺憾，不能。”

看到這五個字的渺渺無力地耷拉在桌上，蒼天啊，人生中的第一次浪漫告白，就這樣被她自己弄沒了！

霍斯衍又來了新信息：“為了我的人身安全。”

渺渺很誠懇地表示：“我保證，絕對不會潑紅酒。”

或許是在忙，那邊沒有回應了，渺渺也收了心，專註地寫起程序來。

時間悄然流逝，棲在窗臺上的陽光漸漸地移到別的地方去了，渺渺眨了眨酸澀的眼睛，拿起杯子準備去茶水間倒點溫水。

渺渺接完水出來，看到一身正裝的霍斯衍站在不遠處，正低頭整理袖扣，他旁邊的童放也穿了正式的西裝，她想起他們今天要去和仁川醫院簽合作協議。

衣架子果然穿什麽都好看。但這樣的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清冷疏淡的霍總，誰能想到兩個小時前，他們還在微信裏“打情罵俏”呢？

果然還是需要時間慢慢去適應。

渺渺捧著杯子，轉身的剎那，眼角餘光恰好瞥到霍斯衍看了過來，他這一眼，就像給她施了定身魔法，她站在原地，隔著辦公桌和他四目相對。

周圍那麽多人，蹲在地上擺弄儀器的，坐在椅子上測試數據的，低聲交談的，可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方一個人，眼神也交流著彼此才懂的信息。

那雙本來無波無瀾的黑眸，忽然間浮現一絲笑意，就像流星點亮了暗夜。

這叫什麽？秒殺？

渺渺心跳如擂鼓，可心底的某個角落，安然無比。

不管他在別人面前是什麽樣，對她來說，他只是霍斯衍，而她……喜歡他。

煙雨過往，在命中劃下一道深痕，如今正被一絲絲的溫暖修補著，若註定和他相逢陌路，便餘生不再念起，把那個秘密帶入黃土之下。可命運又將他指回了她身邊，而她，只想抓住這失而覆得的幸福。

這一道，不是對錯題，是選擇題。

渺渺微紅著臉向他笑笑，他也點頭揚唇一笑。

其他人竟都沒有發覺兩人間的暧昧，侯舸還來到霍斯衍跟前，阻斷了他們相交的視線。

辦公室戀情什麽的，好像有點刺激啊。

她回去繼續工作。

桌上手機亮著，掛著三條戴晚好發來的信息。

“昨晚心情不好喝醉了，沒想到把藏了那麽多年的秘密全吐出來了，呵呵也好，免得我一直心懷愧疚。雖然這都是書敏出的主意，但我也是幫兇。”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畢竟你現在都和霍斯衍在一起了，過去的事就一筆勾銷吧。恭喜啊渺渺，得償所願了。”

“對不起。”

一筆勾銷？

渺渺看完就把手機反扣好，不打算回覆，她沒有那麽的寬容大度。

由於和霍斯衍聊天耽誤了時間，上午的任務沒完成，去外面吃完飯，渺渺自覺地回到辦公室加班。

她剛進門，見工作狂侯師兄揉著脖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說是趁著老板不在，下午曠工去外面放風。

渺渺好奇地問：“你要去做什麽？”

侯舫面無表情地說：“做壞事。”

他把食指豎在唇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別去打小報告，否則，讓你的電腦一寫代碼就死機。”

好狠的威脅哦。

渺渺故作害怕，緊閉雙唇，還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侯舫滿意地走了。

渺渺拉開椅子坐下來，剛輸入密碼開了電腦，謝南徵的電話就打過來了。

前天兩人雖說見過面，可話才說了幾句，算算日子，也是時候該聯絡一下塑料兄妹情了。

如果不是這位八哥情報不靠譜，自己也不至於情路這般曲折，想到這點，渺渺在半空中揮了兩下拳頭，才接通來電。

“渺渺，在實驗室待得怎麽樣？”

“同事還好相處嗎？”

渺渺一一回答後，禮尚往來地問道：“八哥，有位似乎很想當我八嫂的美女，托我跟你打聽一下，你目前還單身嗎？”

謝南徵輕嘆一口氣：“請你幫忙轉告，本人醉心醫學，暫時不打算談戀愛。”

“哥，你該不會還惦記你心頭那位白月光吧？”渺渺知道他本科時談過一個女朋友，美術系的系花，長得漂亮，性格也溫柔，說話都是嬌滴滴的，後來不知怎麽就分了。

謝南徵皺眉，白月光？

“誰啊？”

渺渺撇嘴：“當我沒問。”原來白月光在他心裏，連姓名都沒有了嗎？真是薄情啊！

是啊，這世上又有多少個像霍斯衍那樣的男人呢？

“好了，”謝南徵看看時間，“不跟你聊了，我還有事要忙。”

“嗯嗯。我也很忙的好嗎？拜拜~”

通話結束。

謝南徵把手機放回兜裏，沿著走廊走了十幾米遠，看到樹下的長椅上坐著兩個人，恰巧他都認識，一個是他的病人，今年才五歲的白血病患者冬冬，另一個……孟臨星。

“哇！”孟臨星輕摸著小朋友光溜溜的腦袋，“你這樣很酷哦！”

冬冬笑得很靦腆：“真的嗎？”

“當然。”孟臨星笑聲如鈴鐺般清脆，“你看，好像還會發光呢。”

冬冬瞇起眼，自己也摸了摸，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刺刺的。”

他的身體太瘦了，顯得病號服特別寬大，仿佛風都能從中間穿過去，小小的手背上也滿是針痕。

“姐姐，昨天小勇的爸爸把他接回家去了，不過我們約好，以後等我病好了就去找他玩。”

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冬冬，格外向往小勇的老家，那個有清清溪流，有金黃色稻田，還有螢火蟲的美麗地方。

孟臨星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她擡頭去看天空，烏雲層層疊疊，連一絲陽光都看不見，她笑了笑：“我也好想去，到時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冬冬的小臉上洋溢著單純的快樂，“我要把我的變形金剛也一起帶過去，小勇說他還沒見過變形金剛呢，他一定會喜歡的！”

“謝醫生叔叔。”冬冬偏轉身子，看到了站在走廊的謝南徵，揚起小手打招呼。

孟臨星回頭，看到一身白大褂的男人朝這邊走過來，她面露驚訝之色。

謝南徵來到跟前：“冬冬小朋友，你該回病房去了。”

“知道了。”冬冬乖乖地點頭，牽著他的手站起來，“姐姐，再見。”

“再見，下次再來找你玩。”孟臨星又看向謝南徵，若有所思地問，“原來你是這家醫院的醫生。”

又評價說：“還挺有眼光。”

謝南徵也問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孟臨星疑惑地挑起兩道秀氣的眉：“醫院應該沒有規定，我不能在這裏吧？”

謝南徵沒空和她瞎扯，禮貌一笑，帶冬冬回病房了。

等一高一矮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孟臨星穿過幾條回廊，鉆進醫院的行政樓，坐電梯來到三樓，連門都沒敲，徑直走進董事長辦公室。

迎面而來的冷氣讓她打了個哆嗦。

孟臨星抄起桌上的遙控器，直接把空調關了，她坐在老板椅上，用內線撥了個電話出去，不等那邊說話，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說過多少遍了，董事長辦公室的空調只能設定28度，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你們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

“不敢？呵！你們的套路我都見識過了，這次換點新的行麽？”

“別想拿孟董來壓我，今晚孟董回家還要跪榴蓮。”

“少廢話，做不到就別做了，我讓別的人來做。”

孟臨星啪一下把聽筒掛回去。

她把睡眠中的電腦喚醒，用董事長的權限進入醫院職工系統，成功找到了謝南徵的個人資料。

剛點開，門外就傳來說話聲。

“老張，這PC實驗室的霍總，真是不容小覷啊。”

“是啊，後生可畏。”

“長得一表人才不說，談吐得宜，手腕也夠，在他這個年紀實屬難得，不知道他有沒有女朋友，看著和我家寶貝閨女倒是相配。”

孟新城邊說邊推門進去。

“哪個青年才俊入了您老人家的法眼啊？”幽幽一道聲音從辦公桌後傳來。

跟在孟新城身後準備進門的張主任腳步一頓，趕緊轉身溜了。

孟新城摸了摸腦門上的汗，臉上堆滿了笑：“閨女，你來了。”

孟臨星沒好氣地哼一聲。

幾天沒見，她爸好像又胖了。

本來就胖得跟球似的，一個人身子能有她三個大，臉更是圓得成了個糯米丸子，連眼睛都只剩下一條細縫了，好歹年輕時也英俊過啊，怎麽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說了多少次讓他少吹空調，適量出出汗，嘴皮子都磨薄了，也不見他聽進去。

沒眼看了。

“熱不熱？”

“渴不渴？”

“餓不餓啊？”

孟新城充分展現了自己女兒奴的一面，只敢幽怨地看一眼被關掉的空調，一個字都不敢提。

“不熱不渴不餓。”

孟臨星心不在焉地答，移動鼠標，註意力都在電腦屏幕上，原來謝南徵是這個“徵”，腫瘤科室，海歸博士，二十九歲，未婚，聯系方式139XXXX2386，住址……

“閨女，”孟新城站在一旁，熱得襯衫都濕了大半，委委屈屈地擦著汗，想跟她打個商量把空調開了。誰知女兒一個眼神過來，他立刻沒骨氣地說：“咱能把窗開一下透透風麽？”

孟臨星揮揮手，讓他自便。

她點著謝南徵的證件照，眼裏浮現一絲壞笑。

等著接招吧，謝醫生。

***

下午六點半，渺渺回到宿舍，從工作群裏得知，實驗室和仁川醫院的合同簽得很順利。

歡呼聲後，群裏的畫風是這樣的。

童放：預祝合作順利！【鼓掌】

侯舸：PC大展宏圖，獨領風騷！

談今天：開創醫療機器人的新局面！

吳非：Fighting！【加油】

渺渺：紅包紅包【可愛】

童放：渺渺，霍總在群裏。

侯舸：渺渺同學，霍總在群裏。

……

渺渺在空調吹出的冷風中淩亂了。

呃，發紅包不是默認的慶祝方式嗎？

大家不約而同地為敢於說出心裏話的渺渺“默哀”時，發現群裏突然下起了紅包雨，一陣哄搶後，更震驚地發現發紅包的竟然是霍總，沒有什麽良心上的掙紮，搶得更歡了！

霍斯衍一共連著發了二十個兩百塊的紅包，他可能不是很熟悉規則，以為是一人一個，其實發的是系統默認的拼手氣紅包，而且設定個數是1個。

渺渺運氣背（手速慢），一個都沒搶到。

好氣吖！

她私戳霍斯衍：“【撇嘴】”

霍斯衍知道原委後，單獨給她發了一個紅包。

渺渺喜滋滋地領了：“謝謝老板！”

hsy：“【語音】合作方盛情難卻，今晚要和他們吃飯。”

這是在跟她交待行程？

渺渺：“嗯，你不要喝太多酒。”

hsy：“【語音】好，聽你的。”

後面三個字他壓得很低，像貼著耳邊的低語，渺渺成功地被蘇到了，雙頰發熱。

霍斯衍接著去忙了，渺渺點了外賣，吃完後，被小喬拖進了王者峽谷。

可能心情好的原因，游戲玩得很順，人品在這裏補了回來，匹配到的隊友技術都不錯，加上對面不是內訌就是有人掛機，連著五把都贏了。渺渺樂不可支地倒在沙發上，截戰績發朋友圈。

然而，物極必反。

五連勝後，她迎來了……七連跪，還倒貼了兩顆星星。

渺渺郁悶地跑出陽臺去透氣，看到隔壁還是一片黑暗，都十點半了，霍斯衍還沒回來。

她發微信給他。

霍斯衍回得很快：“在路上了。”

渺渺於是放下心來，打了個呵欠。累了一天，困意濃重，她打算去洗澡睡覺了。

她回：“我準備睡了，晚安。”

想了想，又害羞地發了個【親親】的表情。

hsy：“晚安。”

看著男人一本正經的回覆，再想象他此時的神情，估計也是如出一轍，渺渺忽然起了調戲他的心思——

“我給你發了【親親】，你怎麽不回親我？”

渺渺非常期待他的回覆，等了幾分鐘，微信安靜極了，她正要放下手機，就聽到了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一下，兩下……沈甸甸的，像敲在她心上。

她大步流星地沖到門邊，從貓眼裏看出去，看到了門外站著的，一臉正色、玉樹臨風的，霍斯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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