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夏油傑，鹿野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才好。

還沒等她想好說什麽，看上去十分疲憊的黑發少年擡起手，先是微妙地頓了一下，像是在克服什麽，然後才放到她腦袋上安撫似的揉了揉，開口的第一句話是道歉：“抱歉，最近有點忙。”

揉完後他又十分認真地將她被揉亂的金發長發整理好。

見她一直沒說話，夏油傑又問道：“還在生氣嗎？”

太勉強了，鹿野心想。

這個人渾身上下都寫滿了勉強，不論是臉上的笑還是對她裝出來的遷就，他現在看上去並不是很想靠近她。

鹿野即便知道這只是個副本，這個夏油傑只是類似於影像一樣投影出來的東西，可想到之前五條悟說的關於傑的事情，鹿野還是忍不住去擔心。

“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想到鹿野見了他後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夏油傑微微楞了一下，稍微落下一點的嘴角又勾了上去，似乎是想將最好的狀態展現在她的面前，他微笑著說道：“沒有，為什麽這麽問？”

“你看上去很累，傑。”鹿野想了想，還是省去了敬語，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夏油傑臉上的笑容微僵，或許是根本沒想到自己的偽裝會這麽快被鹿野發現，沈默地和她對視了一會後，他的嘴角緩緩下落，最後面無表情地回答她：“只是苦夏罷了。”

他像是被困在了自己建築的高墻內，短短兩句話鹿野就知道她說再多對方也不會和她談心的。

如果是當初的自己的話，肯定是發現不了的。

鹿野嘗試著以十五歲的自己的想法去模擬，現在恐怕多半是在埋怨他吧。

算了，她又想到。

反正這只是個副本。

況且她沒有這段回憶的記憶，不清楚這時候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夏油傑是咒術師，也無法問更多的問題。

酷暑的太陽照得人心煩意亂，她這會的頭發長及腰間，在說話的時候忍不住用手撩了撩頭發。

註意到鹿野的動作，夏油傑牽起她的手拉著她走到旁邊的陰涼處，非常熟練地用手攏起她的金色頭發，指尖穿入她的發間梳理著，用腕間多餘的頭繩給她綁了一個馬尾。

他的這套動作像是做了上百遍一樣，熟練得要命。

“……”

鹿野感覺有點別扭。

怎麽說呢，她完全沒有把夏油傑擺到戀人的位置過，對於她來說那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靈魂體夏油傑更像是介於朋友和家人之間的存在。

硬要說還可以加上一個“弟弟”的身份，畢竟她都二十四了，對方的靈魂狀態看上去才不過成年，或許還更小。

……雖然基本都是對方在照顧她。

對於鹿野乖乖站著不亂動讓他綁馬尾，夏油傑稍微掃蕩了一點陰霾，笑了一聲說道：“你這次竟然沒有嚷嚷著不讓我綁起來。”

反正系統也說了不會影響過去，鹿野沒有要好好扮演過去自己的準備，她老實答道：“因為真的很熱。”

“確實。”

綁好後夏油傑用手握著她的肩膀將她轉了個身，理了理她前額的劉海，就在他把鹿野耳邊的碎發勾到耳後時，突然停下動作，捧著她的臉微微俯身在她臉頰上吻了一下。

“！？”

鹿野被夏油傑這個舉動嚇得渾身都僵住了。

她安慰自己不要大驚小怪，他們現在是戀人，親一親臉還是很正常的。

做完這些後，夏油傑從口袋裏拿出一根手鏈，一臉認真地將它系在鹿野的手上。

做工精致的銀色手鏈稱得她本就白皙纖細的手腕更有脆弱感，夏油傑看了一會後輕聲說道：“道歉禮物。”

就在這會，系統提示響起。

【獲得夏油傑的信物：蝴蝶手鏈】

【加速副本時間流速，倒計時十秒後進入下一節點……】

她之前還以為夏油傑的信物是五條悟家裏那張照片，原來並不是啊，照這麽來看的話，要是沒有進入這個副本她就根本拿不到系統提示的信物。

真夠坑的。

提示完這些後，系統這會也開始了倒計時。

【10、9、8……】

“謝謝，我很喜歡。”鹿野很快就進入了角色，擡起手腕笑著說道，想湊過去給夏油傑一個安撫的擁抱，沒想到她剛往前傾了一些，就被夏油傑擡手緊緊地擁進懷裏。

身高的差距讓鹿野微微踮起腳，不自覺地往後仰，有些艱難地擡手環住黑發少年的後背。

空氣中過高的溫度讓這個擁抱變得悶熱起來，夏油傑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樣，用勁了力氣，鹿野被他抱得要喘不過氣來。

這種狀態沒有持續一會，系統的倒計時也到了最後。

【……3、2、1】

倒計時結束，身上的桎梏一松，鹿野再次睜開眼時已經出現在了另外一個地方。

空氣中有著潮濕的雨水味，路上分布著小小的積水坑，看樣子似乎是剛下過雨，吹來的風夾雜著微微的涼意，路上沒有什麽行人，天色很暗。

如果沒弄錯的話，她應該是在回家的路上。

本來就是再一次面對曾經發生過的事情，鹿野就順從走向地往家中走。

越靠近家，她心裏那股不安感就愈發強烈。

從電梯出來後，鹿野剛進入走廊就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靠在她家門口。

走得進了，對方的模樣映入鹿野眼簾。

——那是夏油傑。

他穿著一件白襯衫，袖子挽到手肘處，黑色的長發沒有像平時那樣盤在頭上，而是全部散了下來，乖巧柔順地落在肩膀上。

從散落的黑發中，鹿野能看到他比先前更加消瘦的下巴，看上去漂亮得有點病態。

她忍不住想，這個苦夏持續的時間長得有些過分。

不過為什麽這個副本都是關於夏油傑的？她需要面對的難道不是第一次見到的咒靈嗎，怎麽弄得像是一場大型回憶錄一樣。

事情發展到這裏，鹿野已經開始察覺到有一點不對勁了。

“傑？”她喊了一聲。

老早就聽到鹿野靠近的腳步聲了，可夏油傑卻還是等到她喊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後才轉頭看向她。

和上一個節點雖顯疲憊對她還是滿臉溫柔的夏油傑不同，面前這個黑發少年臉上沒有一點笑意，紫色的眼眸在暗色的光線下接近於濃黑。

直到鹿野走到他面前，才敏感的在他眼裏捕捉到了“蔑視”和“厭惡”，冷漠的像是在看什麽垃圾，包括他身上對於她產生的殺意。

鹿野不適地皺了皺眉，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逐漸顯現在她腦海裏。

這個想法最終在夏油傑一句話也沒說就叫出咒靈時徹底落實。

相貌可怖的特級咒靈顯現在鹿野的眼前，沒有勇氣之眼的遮擋，鹿野雙腿像灌了鉛一樣，這次竟一步也邁不開。

她的腦袋幾乎宕機了，思緒像亂麻一樣在腦子裏纏成一團。

怎麽會是夏油傑呢？

鹿野迷茫地心想，為什麽是他呢？

對於她來說，在主角光環消失後，夏油傑就是她覆活的這些日子裏唯一一片凈土，是沒有傷害過她，也不會傷害她的人。

在知道自己從前或許是認識他時，鹿野對這個不存在的記憶沒有一絲抗拒，甚至為了能夠讓那個少年回到自己身邊，做遍了能夠想起的所有方法。

因為，如果是那個夏油傑的話，肯定是美好的回憶吧？

咒靈的攻擊穿透鹿野的身體，她依舊無法行動一步。

她忍不住看向一邊操縱這咒靈的夏油傑，他就站在旁邊冷漠地看著她，眼裏沒有一絲不忍，下手也沒有一絲猶豫，和先前的那個少年判若兩人。

這只是副本，鹿野其實感受不到一丁點的疼痛，她甚至能知道只要自己邁開一步，把這個在副本裏脆得像紙一樣的咒靈殺掉，她就可以把這個該死的副本通關。

——可是這種東西，根本不可能跨越啊。

鹿野幾乎是放棄了身體的掌控，像一個懦弱的旁觀者一樣看當初的自己是怎麽處理的。

她看到自己發動異能力用記憶交換了夏油傑的記憶，在對方摁著腦袋痛苦地蹲下身時拖著重傷的身體倉皇逃離。

就算沒有記憶，鹿野都能猜到當時的自己在想什麽。

肯定是在想：這種痛苦的，惡心的記憶，她才不需要，她的人生裏不該存在這種記憶。

【失敗、失敗、失敗——】

【心結解除失敗！】

【副本開始關閉……】

又一次似曾相識的眩暈後，鹿野回到了現實。

而那個當初被當做交換的隱藏記憶開始瘋狂地回到腦中，鹿野想起了所有關於夏油傑的事情。

她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淚水不斷從眼眶裏湧上來，沿著她的眼角沒入金發，她擡起手想拭去眼淚，卻怎麽也擦不幹凈，只好擡起手臂遮住正在控制不住哭泣的眼睛。

為什麽會這樣啊。

鹿野渾身顫抖地蜷縮起身體，壓抑的細小的抽泣聲越來越大，窗外似乎落了雨，劈裏啪啦落下的聲音傳入耳內，就像是在鹿野心裏也下了一場潮濕的大雨一樣。

【目標“夏油傑”】

狀態：靈體

年齡：1

身高：180cm（約）

身份：詛咒師

關系：初戀

能力：咒靈操術

目標定位：友情（）

【目前夏油傑好感（友）：80】

【“夏油傑”已資料全部解鎖】

【正在解除回收狀態……】

【回收狀態解除成功】

【正在開啟下一階段的好感進度……】

隨著系統的提示落下。

一個略顯透明的身影慢慢出現在鹿野的身邊。

黑發少年臉上的表情略帶疑惑，顯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明明記得他剛剛是在高專的走廊裏，並且記起了一些記憶……

下一秒，夏油傑的視線落在了遮住眼睛悶聲哭泣的鹿野身上，她低聲壓抑的哭聲痛苦得像快要死掉了。

他微微瞪大眼睛，有些手足無措地輕聲喊道。

“鹿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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