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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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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郡主決定和少年徹底和好。

少年說:“我們不是沒吵架麽?”

“誰說沒吵架就不能和好了?”九郡主轉頭瞪了眼身後跟著的另一個高個男人, 憤憤扭回頭,“我就要跟你和好。”

跟在他們身後的楚隨望沒有半絲生氣,對少年道:“宋小公子, 可否稍稍落後一步?我有些話想與你說。”

九郡主拉住少年的手腕:“不許聽他的。”

少年覺得自己更像是話本子裏夾在夫家和娘家中間的可憐小媳婦, 但他一點也不介意, 反而頗感興趣地享受這番樂趣。

“阿九, 我不理你阿爹的話, 你夾在中間會不會比較為難?”少年說。

“絕對不會, ”九郡主信誓旦旦, “他肯定想欺負你。”

少年哦聲。

楚隨望無奈道:“我只是想感謝他這段時間對你的照顧。”

少年轉頭道:“感謝倒是嚴重了, 反而是阿九照顧我比較多。”

楚隨望楞了下,少年嘴角一彎,輕描淡寫道:“她很厲害,這一路可都是她在保護我。”

楚隨望便笑了起來。

九郡主不想讓他和楚隨望說話, 這會兒便愈發生氣,回到金樓之後發現楚隨望也住在金樓, 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更不好的是, 她在大堂又碰見了一位老熟人。

她的第一位師父, 老乞丐。

老乞丐腰上別著一個錢袋子, 是九郡主小時候在外面賺到第一筆錢時買來送他的,十年過去她早忘了這回事。

老乞丐手中轉著一根破棍子, 嬉皮笑臉道:“幾個月不見,小阿九倒是圓潤了不少啊。”

跟在九郡主後面進門的楚隨望:“……”

自己說這種話沒什麽,但從別人嘴裏聽見就有種莫名的不爽。

周不醒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被少年睨了一眼後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九郡主是真的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他們,表情變得很奇怪,似乎想說什麽, 又悶悶憋了回去,連少年也沒理,自顧自就上了樓,把自己關進房間誰也不理會。

少年看了眼老乞丐,阿九曾說過,她小時候憧憬過一位老乞丐,只是後來那個老乞丐不要她了,這事兒她始終放在心上。

封無緣也在這時走了出來,瞧見這個場面不由嘆了口氣,轉頭望向沒什麽表情的少年道:“這其中的緣由比較覆雜,由我們告訴小九的話,她也許難以接受。”

少年上樓的動作一頓,側過身,環視半圈後,竟有些想笑:“所以,你們想讓我同她解釋?”

樓上,九郡主一下子拽開門,氣道:“我不聽!”

說完,啪地重新關上門,關門聲充分將她的骨氣訴說。

樓下眾人面面相覷。

少年見怪不怪地撩了下眼皮:“不用任何人傳達,她自己能聽得見。”

九郡主在屋裏反駁:“我聽不見!”

少年揚聲道:“那一定是他們聲音太小了。”

九郡主又不說話了,少年甚至能想象得到她正用腦袋抵著門,手指使勁戳門的郁悶模樣,於是少年單手支著樓梯邊的扶欄,轉回頭看著大堂裏的人懶聲道:“你們大點聲說,聲兒小了她可聽不見。”

少年臉上是笑著的,眼裏卻沒有半分笑意,眸色濃黑且冷淡,睫毛稍垂,修長指節微曲著輕點欄桿,喉中浮過無人聽得見的冷嗤。

楚隨望對自家女兒和他的默契有點酸,酸著酸著又有點難過。

老乞丐與楚隨望幾乎是一人一句交替著說話。

“這件事說來話長。”

“阿絮是北域派來的細作,雖然從未向北域傳遞過任何會傷害中原的重要消息,但身份畢竟擺在那。”

“無論哪個皇帝都不會允許眼皮子底下出現別國的細作,尤其她如此聰慧。”

“陽王幾乎傾家蕩產才換來修帝一點慈悲心饒了小阿九一命,只是小阿九終究算是半個北域人,修帝始終放心不下,時時刻刻派人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一旦陽王對小阿九露出關懷之意,修帝便會派出更多的人盯著小阿九。”

“小九有一次被人搶走便是……好在李盟主將她尋了回來。”

“陽王與我合作也是因為那次小阿九被人挾持,我們想掐掉修帝留下的眼線。”

“小九與幾位師父習武之事一直沒被發現也是因為老頭兒暗中幫忙。”

“陽王與六郡主阿爹不和亦是做給其他人看。”

……

這番話看起來是對大堂裏的人說的,實際上卻是對房中的九郡主所說。

楚隨望最後望向樓上那扇門,說:“小九,阿爹來接你回家。”

沒有人應。

少年轉身上樓,黑色短靴纏繞的銀飾晃過細碎的光。

·

九郡主一下午都沒出門,到了晚飯時間少年先去敲的門,她還是沒有出來。

並非是不想出去,而是她沒聽見敲門聲,也不餓。

她坐在窗邊,雙腿懸空擡頭仰望遠方,入眼是那座極寒極高的寒山,寒山種滿了特殊的寒梅,遠遠看著倒是頗有幾分春色。

她晃著腿在發呆,她覺得自己像個笨蛋,像話本子裏地主家的傻孩子的那種笨蛋,可她又很委屈,因為根本沒人告訴她那麽多的事情。

但即便再委屈,她也不敢對別人發火,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她若是怪別人便顯得自己蠻不講理不顧全大局。

所以她只能坐在窗戶邊吹著冷風自己生自己的氣。

“還是我太笨了。”她仰起頭,冷風吹進她敞開的襟口裏,自言自語,“如果我聰明點自己發現的話,就不會這麽難過了。”

她很茫然以後要怎麽辦,回中原嗎?原本以為的壞蛋老爹其實是在保護她,還有曾啟蒙她習武的老乞丐。

“一定是我太弱太笨了,不然為什麽他們都不告訴我真相,還要想辦法將我嫁去苗疆遠離中原?他們不會以為這樣對我來說算是保護吧?”

九郡主嘲弄地嘆了口氣,腦袋一點一點地磕著窗框,直到下面傳來一絲細微的腳步聲。

她的目光從捂臉的指縫穿下去。

茫茫的雪色中,少年披著黑色的大氅,帽子戴在頭上,遮住他的額和發,他慢吞吞豎起一根食指比在唇邊:噓。

大氅微微敞開,隱約可見他裏面穿的還是白日那件黑紅色的勁衣,細碎的銀飾若隱若現。

九郡主瞧見他如此奇怪的表現瞬間忘記方才的煩惱,好奇地扶著窗框繼續傾身往下看。

少年沖她微微張開雙臂,又比了個手勢:跳下來。

九郡主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就這樣跳下去?

少年眉眼一彎,點點頭,屈指指向後方:那邊人多。

隨後又指向另一個方向: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玩會兒。

九郡主遲疑地看了眼他似乎頗為孱弱的身體,憂心忡忡地想若是跳下去把他砸傷了怎麽辦?

要不,收著些?

這樣想著,她深呼吸,雙手一撐後面的窗沿,把控著力道縱身輕盈躍下。

月光染過她的發,落下,少年穩穩當當地將她接了個滿懷,末了,在她眉心落下一個混著月光的吻。

九郡主摸摸被他親過的地方,臉頰碰到他帽檐上細小柔軟的絨毛,小聲說:“你親了我,今天你還欠我一個親親。”

少年忍著笑:“欠你兩個。”

九郡主仿佛得了天大的便宜,眉開眼笑,拽著他衣裳的絨毛壓低聲音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少年擡手撐開大氅將她藏進懷裏,大氅寬大,容得下一個她。她似乎很喜歡這種悄摸摸的感覺,主動擡手抱住他的腰貼向他身子。

少年說:“我們去做壞事。”

“做什麽壞事?”

“去了就知道了。”少年摸摸她腦袋,頓了頓,又說,“阿九。”

“嗯?”

“你手往哪摸呢?”少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臉。

九郡主訕訕縮回不聽話的手,用左手拍了下右手,一本正經道:“是它自己不聽話,不是我故意要摸的。”

少年呵笑了聲:“手長在你身上,誰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九郡主噎了下,幹脆也不裝了,理直氣壯道:“我就摸了,反正以後你也要給我摸的,早摸晚摸都要摸,我提前試試手感也不行嗎?”

少年:“……”

九郡主嘀咕:“那要是手感不太好的話,以後也有心理準備的就是說……”

少年收了大氅,將她晾在外面獨自走了。

九郡主:“!”

九郡主拽著他的大氅,誠懇認錯:“我錯了,我不摸了,我真不摸了,我也不胡說了嗚……”

最後還是成功鉆進他暖和的大氅裏隨便占便宜。

少年說的做壞事是去放冰燈。

碎玉藍花開前幾日的夜晚有放冰燈的習俗,這個時候許多年輕男女都會去放燈,燈上寫著旖旎的願望,祈禱來年與心上人喜結良緣。

北域的冰燈極似中原的河燈,冰燈自然是用冰雕出來的,蓮花大小,薄冰的花瓣,如同傳說中的碎玉藍,一碰即碎,底托是正常的底托,能讓燈完美地浮在水面上。

少年帶她去的是寒山腳下的一處小河,因為這邊地方比較偏僻,到了夜間幾乎無人過來放冰燈,更何況他們也不一定能帶著那些易碎的冰燈過來漂燈。

九郡主盯著一株藍冰的冰燈,眼中流露出濃濃的訝異:“花瓣這麽薄,還易碎,要如何將願望寫上去?用細毛筆寫?可是我沒看見墨跡誒。”

少年拎著一株冰燈放到河面上,冰燈裏住著一只小小的蠟燭,細小的燭火穿透冰燈透明的藍花瓣灑在河面上,像一顆又一顆的藍色星星。

高馬尾束起的發順著少年雙肩滑下,遮住他的神情,小樹葉形狀的銀色發飾映出河面上的一點光。

少年道:“自然是雕刻冰燈的時候一並將願望雕上。”

“咦?”被這麽一提醒,九郡主這才註意到薄冰花瓣上似乎真的有字,“九……九?”

她感覺有點奇怪,學著少年將這只冰燈放下,眼看著它飄向遠方。

少年起身,牽著她繼續往前走,不知從哪裏又找到幾只新的冰燈。

九郡主滿臉困惑:“怎麽會有這麽多燈?你什麽時候去買的嗎?”

少年睇她,道:“前幾日便準備好了。”

九郡主楞了下,前幾日?那不就是他變得奇奇怪怪的這幾日嗎?

她驟然想到什麽,在他拿起新的一只冰燈準備放進河裏時握住他手腕,拽著他的手將冰燈換到自己手裏。

燈上果然還是寫著“九”。

九郡主擡頭看他,他倒是不閃不避地與她對視,在她恍然大悟的目光中緩緩彎起嘴角:“對,這裏的冰燈全是我親手雕出來的,每一只冰燈上都有你的名字。”

他此生沒有別的願望,只要擁有阿九就夠了,是以雕燈時僅僅只雕了她的名字,幾天沒睡好覺了,等這次事情結束他得挨著阿九好好睡個覺。

少年蹲在河邊暗自琢磨著這幾日該如何殺出諸位長輩的包圍圈成功將阿九擄回去睡覺,手上動作卻沒有停過。

黑紅色的衣擺落在冰雪上,他指尖托著一只手掌大小的藍色冰燈緩緩放入河中,指背沾了冰冷的水,卻並不覺得冷。

他放了許多燈,直到最後一只也放了出去,滿河都是藍冰的小花燈。

九郡主蹲在他身邊與他一起放燈,看著河面上星星點點的燭光心裏有些酸,還有些漲,不知該說什麽,思緒正亂著時被他攥住手慢慢放出最後那只冰燈。

放完燈,少年捏著袖子將她手背沾到的水擦幹凈,偏眸看向滿河的燈,懶懶散散地擡手一指道:“阿九,你看,河裏都是假的你,那麽多呀。”

九郡主鼓掌,虛偽捧場道:“那河裏這麽多的我,你能找到真的我麽?”

“這不就是?”少年轉過頭,烏黑眼底映出河面上星星點點的藍色冰燈,冰冷的指尖輕輕戳了下她溫暖的臉頰,眼梢好似染上冰色的星火,“真阿九始終在這裏。”

九郡主歪著頭和他對視,半晌,身子挨過去,緩緩開口道:“阿月,你今日欠我兩個親親。”

“記著呢。”

“我現在想討一個。”

沒等他再應聲,她微微仰起頭,稍涼的吻落在他揚起的嘴角上。

冷藍色的冰燈順著河水向未知的下游流浪,河岸靜立的梅與破碎的星火驀然相撞,在某個瞬間有風卷來,燈與梅都在搖晃。

河岸下游有人路過,伸出手拾起一只冰燈,燭火幾要燃至盡頭,微弱的光映亮他的臉。

“陛下,前面是苗疆月主與中原九郡主,只有他們兩個,是否要……”

元帝單手捏碎那只冰燈,手中冰屑灑落,暗夜中的氣色與白日裏的虛弱大為不同,一行人並未執燈,只有河面的一點星火照出他嘴角充滿惡意的微笑。

“豈非正好?這次可是他們自己送上門來。”

元帝擡了下手,眼中明滅。

“傳令下去,即刻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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