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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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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炎停下了筆:“他是被林欖害死的?”

霍紙不置可否,林欖害過的人不少,可他沒道理去害自家旁系的小兄弟,死者無論家族地位還是社會威望都比不過他,在這種眼高於頂的少爺眼裏,死者的存在感約定於零。

林炎也覺得林欖沒理由去害旁系近親,就算真要害,林欖也會選更加簡單粗暴的方式。弄個鬧鬼的巷子,再藏在巷子裏配合惡鬼殺人,這是林欖那豬腦子能想出來的?

他就是想得出來,也沒有實操的本事,能讓霍紙親自動手滅掉的鬼,是他林欖能控制得了的?

出於對林欖的鄙夷,林炎自動把林欖排除在加害人之外,可這故事裏一共就那麽幾個角色,林欖不是加害人,就只能是……

“原定去巷子除鬼的人是林欖。”

二人異口同聲。

霍紙的心忽悠一沈,他就說針對林家的人沒必要沖八竿子才打得著的旁系下這麽狠的手,如果對方原本要對林欖下殺手卻誤打誤撞殺了個林家的小嘍啰,一切就很通順了。

林欖的修為在他這一輩裏算是中上,偶爾也會打著除魔衛道的旗號給自己積累點口碑和人氣。林家出馬以前,有幾個神棍和雜牌修行者進入巷子捉鬼不成反被困,可見巷子裏的鬼並非好對付的,縱觀焚城,也就紙爺和林家擺得平。

霍紙能以一人之力抗衡林家,百姓給予他的稱讚和敬仰是重要一環。林家老一輩自持德高望重,不屑在明面上跟霍紙一個看上去像是晚輩的外姓人鬥,可年輕一輩都拿霍紙當比較對象,各種較勁,越是愛出風頭越愛搶霍紙的生意。林欖那麽自大的人,想引他出手去管一總鬧大了的鬼事,易如反掌。

霍紙回憶巷子中那只鬼的實力,要殺林欖很難,所以巷子裏還有活人打配合,能拖住就拖住,拖不住還可以背後捅刀子。巷子內伸手不見五指,人比鬼更難防。

林炎感嘆道:“你多繼承幾分林家的自私,沒準就不用死了。”

打配合的人先是用叫聲“挽留”血屍,說明他離血屍有距離,沒法捅刀。血屍不去救人執意出巷,那惡鬼也留不住他。

“林家沒剩幾個好人,這個仇,哥替你記下了。”

林炎嘴上在笑,眼裏的冷光卻似能割碎驕陽。自叛出家門那日起,他再不認林家任何親緣,如今這一個“哥”字出口,那便是認下了這筆弒兄的血海深仇。

林家愛管不管,他林炎是管定了。

還在亂畫的血屍停下“筆”,僵硬走回棺材旁,翻身躺進去,再沒有動過。

霍紙把血屍的後事安排給林炎,他自己通過林家的眼線去核實昨天林欖的動向以及最後為什麽林欖沒有去鬧鬼的巷子。

眼線很快回過話來:巷子鬧鬼原是林欖暗中布置,巷子口有林家派去的人,故意要把這事的影響擴大,先前那幾個頗有名望卻沒有真本領的神棍也是受林欖指使才去當“炮灰”的,旨在為林欖樹立高人形象,讓林欖在玄門在焚城能揚眉吐氣,聲名遠播。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就在一切安排妥當、提前安排好的人登上林家大門求助之際,林欖收到手下人的回報:林炎回焚城了。

林欖對林炎的恨可比對霍紙強烈多了,得知這消息哪還有心思去當眾演戲,便隨便點了個旁系小兄弟去處理。

霍紙心下了然,既然是做戲,林欖不可能在巷子裏安排太厲害的鬼——他既沒本事操控,更沒本事對付——看來那個兇狠異常的鬼也是在這場戲拉開帷幕之後才入場的。

意外闖入客串一把的概率不大,它很可能是被那個時刻準備捅刀的活人帶過去的。

霍紙有些懊悔,昨天他的註意力全放在被燒之後逃竄的殘魂上,倒是沒留意巷子裏那些活口。他發訊息給善後的手下人,看能不能亡羊補牢一下,誰知林家眼線又傳來一條消息:林欖中午擡著棺材離家後至今未歸。

霍紙的心又是咯噔一下。

血屍終歸是林家人,主家不管還有人自家的爹娘兄友。

林炎給他準備了一副上好棺木,親手為他縫合兩半屍身,打理好遺容,派隨從扶棺送回血屍自己的家中。

他的母親看到兒子額頭上的“冤”字不見了,痛哭失聲。

血屍父親早亡,他們一家這些年沒能沾到多少林家的光,若非血屍從小癡迷修行,她也不會任由兒子再跟主家走那麽近。兒子慘死於惡鬼之手,她無話可說,每個修行之人都該有這個心理準備,她不能接受的是在兒子身死之後主家人的態度。

靈堂不準設在自己的家非要設到祖宅,還不讓她這個當娘的到場,不就是怕她耽誤了主家借機向霍紙發難麽。

輕撫兒子身上那八個經過遮掩卻仍倍顯猙獰的釘子洞,老婦含淚朝送棺之人拜了拜。

“替老身謝過火爺。”

隨從還禮:“往後遇了難處就叫人去紙爺家知會一聲,火爺在焚城一日便不會不管。”

老婦掩面未語。大恩不言謝。

林炎以為安頓好血屍能安生幾天,誰知第二天一早天沒亮,他又被敲門聲吵醒了。

仗著受傷霸占了霍紙的床卻沒能睡到霍紙的人,林炎本就火大,被吵醒更是沒個好臉,氣勢洶洶殺去開門。

門外的警官乍見個生臉,楞了一下。

“我找紙爺。”

林炎瞥一眼他身後的運屍車,臉拉得更長了。

“紙爺睡著呢,有事跟你火爺說。”

話音未落,他就被霍紙拎著脖領提溜到不礙事的門邊上。

火爺顏面掃地,氣咻咻去倉庫找棺材。

霍紙看到第三具受害人屍體,面色比剛剛的林炎更差。

“兇手的作案頻率是不是過於頻繁了?”

警官神色凝重:“這是另一起案件的受害死者。”

他掀開屍體上的白布,死者身穿壽衣,是個男人。

“案子已經破了,兇手也已落網,家屬領走屍體打算今早火化,可是……”

屍體怎麽送進焚燒爐又怎麽拿了出來,連家屬給換的壽衣都沒燒壞。

扛著棺材回來的林炎剛好聽見最後這句。

“死都死了,你還想活過來是怎麽地。”

回應他這話似的,直挺挺躺著的死人騰楞坐了起來。

林炎:“……”

深吸口氣,林炎把棺材一摔,挽袖子就動手了。

“活人不給你火爺面子也就算了,你個死鬼居然也在爺面前嘚瑟,真當沒人能燒了你是吧。”

一團明艷烈火浮現在他掌心,除霍紙外的所有人都驚駭地倒抽冷氣。

向來不在普通人面前展露身手的霍紙平靜地給他們解釋:“他是個變戲法的。”

眾人的眼神立馬帶上職業屬性,看騙子一樣,為首警官甚至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手銬。

林炎這個來氣,真想連人帶屍一塊燒嘍。

霍紙隨手拍滅林炎手心的火苗,指揮他把屍體弄到棺材裏,天色馬上大亮,諒這死人也鬧不起來。

就因為霍紙阻止他大顯身手,還被警察當成了行騙的混混,林炎一上午沒搭理霍紙,霍紙說東他偏往西,連午飯都沒在家裏吃,捂著腰傷一扭一扭離家出走了。

霍紙不擔心他出事,由著他去了。

離開霍家的林炎周身氣場陡然一變,隨從自暗處閃出,遞上幾張模糊血腥的照片,上面的主體怎麽惹看都不像人。

“已經確認過是供林欖驅使的小怪。”

玄門世家都會在暗中豢養乖巧的邪物,替他們辦些不能暴露在陽光下的腌臜事。林家近幾代人耽於享樂,不願吃苦修行,便會在身邊多養幾個“狗腿子”,原本被安排在巷子裏作怪的小鬼應該就是林欖豢養的。

後來異變突生,那小鬼大概是在霍紙趕到前就被幹掉了。

如今林欖護身的小怪也已慘死,他的下場能好到哪去?

“這些是當日被困巷子裏的人,”隨從遞上另一沓照片,“全部核實過,身份沒有問題,不過……”

隨從指著一張照片上的年輕男人,說道:“他死了。”

“死了?”霍紙有些驚訝。

“是,據他家人說,他在巷子裏受了驚嚇,當天晚上在家裏發瘋,撞碎客廳落地窗從高樓上摔了下來,當場死亡。”手下對這個年輕人有些印象,當日這個人的弟弟就在巷子口,是他攔著沒讓少年往巷子裏闖。

霍紙挨個看過救出活口的資料,問道:“他為什麽會進那條巷子?”

“他是最開始被困的幾人之一,幾個本地高校的學生,去城外踏青回來路經那條巷子。他們之中有個人在旁邊的小街上買吃食,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巷子裏,事情就是這麽鬧大的。”

無辜學生被困,是巧合,是林欖刻意安排,亦或是要殺林欖的人布好的局?

死掉的學生是真被嚇瘋了,還是被殺人滅口了?或者這僅僅是一招聲東擊西,真正配合惡鬼殺人的那位還隱藏在其他獲救學生和那幾個名不符實的大師中?

每種可能性都存在,對方敢明目張膽針對林家就不會留下可查的把柄。

霍紙揉揉眉心,最近的煩心事多得實在過分。

“有林欖的消息了嗎?”

“離開您這宅子之後再沒露過面。”手下面色很是不好,林欖和血屍不一樣,林家若是把林欖的失蹤怪到紙爺頭上,紙爺就徹底被動了。

再怎麽說也是前任家主的二公子,林欖值得整個林家傾巢而出。

真報仇還是真找茬那就見仁見智了。

霍紙沈默不語,他從不考慮林家是何態度,他只想知道林欖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日頭偏西,赤紅遍灑焚城上空,成群的鳥黑壓壓飛過,留下呱聲一片。

就在這時,一個人悄無聲息來到院落中。

那身壽衣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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