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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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悅不知道她頭上那對在現代世界一塊錢一個的最便宜的銀色發夾, 竟然在張白棉的眼中看起來那麽好看。她是因為最近前面的頭發長了，會擋著眼睛，所以才夾起來的。又見張白棉有些發楞的看著自己, 黎悅笑著問：“你怎麽了？”
張白棉回過神，她搖搖頭道：“你……你是紅旗生產大隊的那個黎悅嗎？”
黎悅點點頭：“是啊, 你……”黎悅知道姚小花改嫁後還生了一個孩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 不過她既然是張鵬的小姑，那麽也有可能就是姚小花生的那個孩子，所以她試探的問，“你娘是姚小花嗎？”
聽到黎悅這樣問，張白棉有些激動的點點頭：“是的, 我娘叫姚小花，我叫張白棉，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棉花剛好可以采摘了, 所以就叫白棉，我……我聽我娘說起過你。我娘說，你出生的時候剛好是晚上, 那天的月亮特別的亮, 所以你就叫黎月了, 你……”你是我的姐姐嗎？
姚小花嫁給張強的時候，張強已經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和一個五歲的女兒了，那一年姚小花21歲，過了五年張強的兒子13歲，張強的女兒也10歲了, 26歲的姚小花就懷孕了, 第二年的7月, 張白棉出生了。
張白棉和前頭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年齡相差的大，所以和他們也玩不到一塊兒去，但是每次看著他們總是在一起，又從來不會帶她，所以她是有些受傷的。也因此，在知道自己有個親姐姐的時候，她是很好奇的。
而現在，她看到了。她的姐姐和同父異母的大姐不同，她對自己很溫柔，而且，她真好看。
黎悅看得出這個小姑娘是激動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又有些小心翼翼。
黎悅發現這個人的眼睛很像自己，或者說，她們的眼睛長得很像，同母異父的姐妹，長著一雙相似的眼睛，那麽，這雙眼睛應該像她們的生母。
“白棉你好，我叫黎悅，你可以叫我姐姐。”黎悅微微笑著，她是喜歡這個時代的小孩子們的，這種喜歡並不是因為喜歡小孩子，而是喜歡他們身上朝氣蓬勃的生命。
張白棉聞言，她的眼睛更亮了：“姐姐，我……我知道你是我姐姐的，我娘一直在說，她……她很記掛你。對了，我娘今天還去看你了，你見到了嗎？”
黎悅從她的話中，看得出她的性格不算內向，所以她在張家應該沒有受到欺負。“我今天去縣城了，沒有見到娘，所以過來看看。”
張白棉趕忙道：“那我先帶你去家裏坐坐，我娘去上工了，我去叫她。”
黎悅：“好啊……這些年，你和娘過的好嗎？”
張白棉牽著張鵬，走在黎悅的旁邊，時不時的看看黎悅，聽見黎悅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今年八歲，對於好不好這個定義還不知道怎麽分。或者說，這個年代的人對於好的定義，應該就是不會餓肚子吧。所以張白棉道：“很好的。”
很好的三個字，並不是黎悅想要打聽的，她換個方式問：“那你和娘每天都在做什麽啊？”
這個問題張白棉會回答了：“娘每天洗衣服、做飯、上工、洗碗，我每天撿柴、割豬草、帶張鵬。”
黎悅一聽，就明白了。張白棉確實過的挺好的，比起小時候的原主，她幸福的多了，因為撿柴割豬草、帶小孩，這是這個時代的每個小姑娘都在做的事情，相比起來，張白棉只帶張鵬一個，還算輕松的。而她能這樣輕松，是因為姚小花承擔了所有的家務，可如果當年姚小花沒有改嫁，那麽原主的這些家務，也是姚小花會承擔的。
黎悅也沒有為原主覺得不平，畢竟，父母沒有必須要為孩子犧牲的義務。畢竟當年，姚小花確實帶不走原主，而不是姚小花不願意帶走原主。畢竟後來，姚小花每年會偷偷的來看原主。總得來說，她也算一個不錯的母親了。“那你前頭的姐姐和後來進門的大嫂呢？她們做這些嗎？”
張白棉的笑容有收斂了下來，她似乎有些明白黎悅問的是什麽了。她搖了搖頭：“大嫂懷孕了，以前能拿很多的工分，現在做的活比較輕松些。大姐的話……”她癟癟嘴，沒說話了。
“我大姑是個懶人。”張鵬道，小語氣怎麽聽怎麽可愛。
“張鵬……”張白棉有些氣急。
張鵬嘿嘿笑：“我娘說，這麽懶的丫頭沒人要。”
黎悅：“……”想必這個大嫂也是個厲害的。不過，聽張白棉的口氣，沒懷孕的時候能拿很多工分的，那應該是個勤勞的。
兩人來到張家，張家院子的門關著，裏面沒人。張白棉推開院子，又從脖子上取下鑰匙開了堂屋的門：“姐姐，進來坐，我給你倒水。”
黎悅趕忙道：“不用不用，你先去叫娘吧，我待會兒回去路比較遠，所以還得趕早回去。”
張白棉一聽，趕忙道：“那我去叫娘。”又對張鵬道，“張鵬，家裏有客人在，你不能出去玩，要招待客人。”
張鵬利索道：“知道啦，我還沒喝糖水呢。”
張白棉走了之後，堂屋裏只有黎悅和張鵬，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彼此。黎悅拿出一把水果糖：“張鵬小朋友，我們來玩個游戲，我問你答，如果你回答的出來，我就獎勵你一顆水果糖，來玩嗎？”
“玩。”張鵬盯著黎悅的手，咽了咽口水。
黎悅微微一笑，她拿出第一顆糖：“張鵬小朋友，你娘平時是怎麽說你奶奶的？”
張鵬道：“我娘……我娘說……虧得婆婆是個好的，什麽都慣著你那個懶惰的妹妹。我娘說大姑不好，叫我別和大姑玩，和小姑玩。”
從張鵬的這句話中可以得出，張鵬的娘應該不壞。
黎悅把糖給張鵬：“張鵬小朋友真棒，獎勵你一顆糖，下面我要考你第二個問題了。”
張鵬接了糖，信心滿滿的：“你考。”
黎悅也不怕張鵬把這事情告訴自己的爹娘，她身為女兒，打聽一下親娘在這邊的情況有什麽不行的？“張鵬小朋友，請問你大姑有罵過你小姑嗎？”
張鵬搖搖頭：“我沒聽見過。”
黎悅心想，那張家大女兒如果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罵過張白棉，那麽除了懶惰之外，應該不像黎雲那樣張揚跋扈。至少黎雲以前罵原主的時候，是不看場合的。
黎悅把第二顆糖給了張鵬，繼續第三個問題：“張鵬小朋友……”
與此同時的地裏頭
“娘……娘……”張白棉跑到地邊大喊，“娘，我姐來了。”
姚小花聽到這聲音擡頭看去，果真看見閨女來了，她道：“白棉，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開著你侄子嗎？”
張白棉：“他在家裏呢，我姐來了，你快回家吧。”
“你姐？”姚小花楞是沒有反應過來。
張白棉看了著急：“是黎悅姐姐啊，她來看我們了。”
這下姚小花聽清楚了，聽到是黎悅來了，她手裏拿著的東西驚喜的掉到了地上，她第一個反應是，月子怎麽來了？但是馬上又明白了，可能是自己上午去過紅旗生產大隊，李家嫂子跟她說了，所以她過來了。想到女兒大老遠的過來，她心裏頭很感動，紅著雙眼朝著家裏走。
張白棉跟在旁邊，嘀嘀咕咕的道：“娘，我姐姐長得真好看，衣服也穿的好看，她穿著白襯衣呢，我聽杜鵑說白襯衣可貴了。娘，姐姐頭上還有很好看的發夾，姐姐跟你說的一點都不像……”杜鵑就是村長家的孫女。
張白棉還沒嘀咕玩，迫不及待的姚小花已經跑遠了，張白棉跑不過姚小花，只得再後面追著。“月子……月子……”
黎悅還沒問出第三個問題，就聽見了姚小花的聲音，就算她沒有真正的聽過，但是原主的記憶裏對姚小花的聲音印象太深了，所以黎悅一聽就知道了。她起身，剛要出去，只見姚小花已經跑到堂屋門口了。
姚小花看著堂屋裏站著的姑娘，皮膚很白嫩，頭發有些短，只到肩膀上。她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腳上是……自己今天剛送過去的那雙布鞋。
姚小花的眼睛濕潤了，眼淚湧的很快，幾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叫她再也看不清前面裏面的姑娘。
“娘……”黎悅出聲，她是特意穿著這雙鞋子來的，按理說，姚小花做的鞋子應該放到原主的墳邊，但是黎悅想了又想，大概今天穿著這雙鞋子來，也許能讓姚小花高興些。
姚小花又是一楞，她很久沒有聽見月子喊她娘了，大概有幾年了？十年了吧。這會兒再次聽到她喊自己娘，她的眼淚再也留不住了：“哎！”她哽咽的應了聲。然後又意識到自己失態，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粗糙的袖口刺的眼皮有點疼，不過她仿佛沒有感覺到。“你看你看，幹站著幹什麽，快做，我去給你倒糖水。”
“娘不用了。”黎悅趕忙道，“我現在肚子有點脹，喝不下糖水。”
姚小花一聽：“那……那你坐一坐？”
“嗯，好。”黎悅坐下來，“我今天去縣城了，回來才知道你去紅旗生產大隊找過我，我想著你沒見到我，可能有話要對我說，所以就過來了。”
姚小花也算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丈夫死了，她改嫁，又聽聞女兒被嫁給死人，這對她來說，就是大風大浪了，所以姚小花的情緒也很快就平靜下來了，至少面上是這樣的，哪怕她的內心還在激動。“我……我聽到了你的事情，所以過去看看你，好在你現在沒事。李嫂子是個厚道的，你過繼到她家，我就放心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和大女兒這樣說話，以往每次見面，她都是指著自己鼻子大罵的。但是姚小花沒辦法，這是她的罪。她又把女兒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女兒過的很好。好不好不看穿著，主要看精神，女兒的精神看著就好。所以，從女兒的身上也能看得出那李家嫂子對她很好。這年頭，便是親生女兒，也未必能這麽好，更何況是過繼過來的女兒。姚小花此刻，對李母很是感激。
黎悅勸說道：“你確實該放心了，我過的好，你也可以省一分心思，把心思花在自己和小妹身上。而且小妹這年紀，也該上學了，姑娘家讀點書可以明白事理，增長見識。再說句現實的話，識字的姑娘總比不識字的姑娘好談對象。”
張白棉躲在門口，偷聽她姐和她娘對話，聽到她姐勸她娘讓她去讀書，她眼中閃過感動。不管她愛不愛讀書，但是她知道只有愛護你的人，才會舍得讓你去讀書。
“這……”姚小花為難了，“這讀書可費錢呢，一學期要五塊錢。”姚小花是地地道道的這個時代的女性，她雖然對女兒極好，但是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女兒去讀書。所以聽到黎悅這樣說，她有些發楞。
黎悅聽到她的話不由的問：“你一天能拿多少工分？”
姚小花不明白她的意思：“能拿六到八個工分，怎麽了嗎？”
黎悅反問：“就算你一天六個工分，也能掙6分，一個月也有一塊五了，一年也能掙個15塊，難道給小妹上學的學費還掙不出來嗎？”
“這……這之前家裏存著的錢都給白棉他哥娶媳婦的時候花了，現在白棉她大嫂又懷上了，白棉她姐也在說親，這家裏都是花錢的地方。”姚小花道。
聽她這樣說，黎悅突然想到了她之前沒有註意到的。她之前覺得姚小花還算不錯，改嫁這件事也沒有錯，改嫁之後也會來看原主，把好不容易存下來的東西送來給女兒。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姚小花自己是拿工分的人，這些工分一年到頭能換15塊錢。這樣一算，對原主好個屁。
原主怨恨她也是有原因的。
姚小花自己的糧食自己上工會掙，那麽自己拿工分分到的錢呢？她如果手中有，去看原主的時候肯定不至於幾分一毛的，所以這錢，是在她男人的手中。
理清了思路，黎悅對姚小花就沒了好臉色了，她的臉直接沈了下來：“你倒是大方，自己拿工分掙的錢，寧願去養繼子繼女，也不舍得給我這個前頭的女兒多一塊，更加不舍得給後頭的女兒念書。如果說我是前頭的女兒，用不得你的錢，那麽白棉總是這個家的女兒吧？”
姚小花驚呆了，她沒有想到大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月子，我……”
黎悅起身了：“我本來想著以前我對你的態度可能太差了，畢竟你改嫁了也不容易。現在想來，以前對你的態度是太好了。今天打擾了，我就回去了。對了，既然你掙的錢都花在繼子繼女身上了，往後養老的事情也不用來找我了。”
黎悅沒有把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而是重新背上背簍走了，不過走到門口她看見蹲在地上，雙眼有些紅的張白棉。黎悅想了想，把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塞到張白棉的懷裏，“這些東西給你，紅糖給自己補身體，大米可以熬粥，給自己養身體，蘋果和糖你自己甜甜嘴。如果有人搶你的東西，你就直接說是我給的，如果對方非要搶，你就哭，讓所有人都知道，別人搶你前頭同母異父的姐姐送你的東西。你要知道，自己的路是靠自己去走的，只有自己強勢起來，別人才不會欺負你。”
張白棉捧著手裏的東西，又看著黎悅：“姐……”她忍不住哭出了聲。
黎悅摸了摸她的頭：“別哭，我以前比你還糟糕。我三歲的時候我娘改嫁了，從那之後，我每天要為黎家撿柴，燒火。等我再大一些的時候，我每天除了撿柴燒火之外，還有割豬草，洗衣服。你看，我娘一年可掙15塊錢，但是她每年在我身上花一塊錢都不舍得，她寧願把15塊錢都花在繼子繼女身上。但是，我還是熬過來了。所以，你也可以的。”
黎悅說完話，就走了。
“姐……”張白棉站在院子裏大喊。
“月子……月子……”姚小花追了上去，可是不管她跑的多塊，都沒有追上黎悅。最後，她捂著臉大哭了起來。黎悅這話，在割她的肉啊。
黎悅當然沒有生姚小花的氣，她本來是基於姚小花這個人還不錯，再說今天去紅旗生產大隊看她的份上，所以過來看一下。但是現在她發現，姚小花可能有些類似於那種寧願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受苦，也要對繼子繼女好的類型。所以她覺得自己沒必要繼續和她走動了。
不過她離開前說的那番話，是故意刺激她的。她只是希望能刺激醒姚小花，讓她為張白棉這個小姑娘多考慮考慮，她和張白棉只接觸過這麽短暫的一段路，但是她對這個小姑娘印象很好。所以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但如果拉不動，她也沒有辦法。
黎悅從童家灣生產大隊離開之後，沒有回紅旗生產大隊，而是去了鎮上。基於李母擔心她晚上出去這件事，她也深思了。盡管她自己知道不會有危險，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甚至真的到了她無法應付的時候，她也可以直接進空間天地。但是這些李母不知道，所以會為她擔心。所以黎悅決定，往後晚上就不出來了。而她今天又湊巧有空，就今天來趟鎮上，把蘋果賣給小裘，然後拿回之前托小裘買的種子。
小裘開了門，看到是黎悅的時候還楞了一會兒，最後驚喜道：“妹子，你總算是來了，可等死我了。”
黎悅笑道：“多謝裘哥掛心，不過我今天來一則是把蘋果給你，還有就是我想跟你說，以後我們的事情放到白天了。”
小裘道：“白天也行，不過白天要去那邊的山上交易。”他之所以不喜歡在白天，是因為白天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不方便跑，而晚上的話黑燈瞎火的，誰看得清。不過顧客如果真的要選在白天，他也會酌情考慮的。
黎悅道：“那行，我去那邊等你，你如果到了就在附近的山腳下站著，時間以一個小時為限。”
小裘道：“好。”
黎悅：“那到時候裘哥把30斤細糧帶上，如果有餅幹、糖、小蛋糕之類的零食也幫我帶上些。”
小裘爽快道：“沒問題。”
黎悅和小裘告別之後，直接去了倉庫附近的山裏頭，她拿出籮筐，裝了整整兩百斤。裝好後放在地上，等到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她就下山了。果然，她在山腳下看到了小裘，小裘還拿著一桿長稱和一個大麻袋：“裘哥。”
小裘在山腳下等了有一會兒了，他正無聊的到處看著，看看能不能看到黎悅，結果聽到黎悅的聲音了：“妹子。”
黎悅道：“裘哥久等了，果子在山上，準備了兩百斤左右。”
小裘太高興了：“那可真好，妹子，你這蘋果很受歡迎，我也吃過一個，比我以前吃過的蘋果甜太多了。我娘還說，吃了之後人精神也好了，可把這誇成神仙果了。”
黎悅笑了笑：“大娘喜歡的話，你可以多留些，反正這水果多吃對身體也是有益的。”
小裘：“可不是。”
兩人來到黎悅放蘋果的地方，其實也就三十多米的路，在黎悅可移動的50米範圍內。
小裘和黎悅一起先稱了蘋果：“蘋果208斤，一共124.8，30斤糧食一共7.5元，餘下的兩斤水果糖、兩斤大白兔奶糖、兩斤餅幹、兩斤小蛋糕，你看可以嗎？”他知道黎悅是個大氣的，所以也沒有幾兩幾兩的拿，直接給她每樣各拿了兩斤。
黎悅道：“可以，一共多少錢。”
小裘：“糧食7.5，水果糖3塊，大白兔奶糖5塊，餅幹4塊，小蛋糕6塊，一共25.5，所以我再給你99.3，你算一下。”
黎悅：“還有種子的錢。”
小裘道：“那我給你湊個整數，給你99塊吧。”
黎悅也沒有多說，種子的錢自然是不夠3毛的，小裘大氣，她也是爽快的。收了99塊錢，差不多三點半了，黎悅就離開了。
黎悅離開之後，去了肉聯廠。肉聯廠裏平哥還沒下班，正在和同事聊天。
“平哥。”
平哥一個月沒見到黎悅了，看見黎悅還挺高興的。“妹子來了。”
黎悅道：“來供銷社買東西，順便來給平哥送兩個蘋果過來。嫂子剛生了孩子，這蘋果又脆又甜可以補身體。”
平哥看她拿出蘋果，就知道他去過小裘那裏了。心裏琢磨著晚上去找小裘買幾斤吃吃。之前他媳婦生了孩子沒什麽胃口，但吃了蘋果之後倒是有胃口了。平哥道：“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嫂子前頭念叨著你呢。”接著又對身邊的同事介紹，“我婆娘那邊的親戚。”然後再對黎悅道，“今天分到了一些邊角，你帶回去給姨母補補身體。”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妹子來找他肯定是為了肉。他既然收了妹子的兩個蘋果，自然知道怎麽做。
黎悅感激道：“真是太謝謝平哥了，我娘最近真喊著腰酸背痛呢。”
平哥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不過今天肉不多，有半桶豬血和兩根排骨。”
黎悅道：“豬血更補。”
這兩根排骨和半桶豬血平哥沒收她錢，因為她那兩個蘋果有一斤的分量了，蘋果在小裘地方賣的貴，一斤蘋果超過兩個排骨和半桶豬血的錢了，所以平哥沒收。
等黎悅回到紅旗生產大隊，差不多四點半了。李家院子裏沒人，黎悅把已經切好的排骨洗幹凈，放進鐵鍋裏先煮上，然後又去後院的土裏挖了幾個土豆。土豆是去年秋土豆，秋土豆豐收了之後，埋在泥泥土裏，既不會爛掉又能保持新鮮，而且還不會發芽。可就算會發芽，也能當來年的種子。
洗好土豆去皮再切塊，放進鐵鍋裏，她接著做飯。有土豆排骨湯，當然是做幹飯的。
等李母下工帶著兩個孫子回來，同行的人道：“先鋒娘，你們家煙囪在冒煙了，是黎悅那丫頭在做飯了吧？”
李母道：“約莫著是的，今天她親娘小花來看她了，不過她和陳家嫂子送陳瑞去縣城了，所以沒碰上。這不，孩子也惦記著小花，就去那邊看了。可能這會兒已經回來了，就先做上飯了。”
又一個婦人道：“我好像聞到肉的味道了。”
李母打趣：“你心裏想的是肉，聞什麽都是肉味兒。”
說話間，幾人到了李家的門口，有些人家在李家的前面，所以從李家門口路過。李母動了動鼻子，還別說，她好像也聞到肉的味道了。
大寶小寶跑進院子裏，跑進廚房裏：“姑姑……”
黎悅正在廚房裏管著火，聽到他們的聲音朝著他們招招手：“快來。”說著，她走向背簍邊，從裏面拿出餅幹。
不過餅幹已經被她處理過了，只拿出了半斤。水果糖、奶糖和小蛋糕就沒有拿出來了，她每次去鎮上可以帶一些吃的，但是不能多，就是給雙胞胎過過嘴的數量。
“哇，這是餅幹啊。”大寶道。他是記得餅幹的，過年的時候吃過。
“餅幹呀……”小寶也跟著道。
這個年代的餅幹是那種最普通的餅幹，就面粉做的餅幹上灑一點白糖，但就是這樣，也夠孩子們喜歡的了。
黎悅給他們各拿了一塊：“待會兒要吃晚飯了，不能多吃，這些等明天再吃。”
“哎，謝謝姑姑。”大寶脆生生的應道，然後又跑出去了，來到正在院子裏洗手的裏李母身邊，“奶奶奶奶，姑姑給的餅幹。”
李母笑罵道：“都吃飯了還吃餅幹，留著明天吃。”
大寶辯解道：“可是姑姑說明天還有。”
李母：“就你們姑姑寵著你們。”
廚房裏，小寶沒有出去，他把自己的一塊餅幹掰開，給了黎悅一半：“姑姑，吃。”
啊？
黎悅吃了一驚，是當真吃了一驚：“小寶怎麽想到給姑姑餅幹了？”小寶平時都是跟著大寶的，以為大寶活潑，所以小寶很容易被忽略，可是黎悅怎麽都沒有想到，小寶會和她分餅幹。心裏有些被觸動。
小寶笑聲道：“姑姑說和朋友分糖吃。”他說話沒有大寶那麽利落，估計是平時說的話比較少，但是黎悅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個一個月下來，她在陳家那邊補課，大寶和小寶被她帶到陳家和陳家的小崽崽們一起玩，黎悅教了大寶小寶和陳家小崽崽們一起分享水果糖，所以小寶記住了。能和朋友分享水果糖，自然也能和姑姑分享餅幹。
黎悅看著他，奶粉和奶糖隔天都在吃，還能吃白米飯，加上每天一個雞蛋，小寶的身體補的是不錯的。在這個年代裏，算是少有的微胖娃了。黎悅之前是喜歡小生命，而這一刻，她是喜歡小寶這個小崽子了。
“姑姑？”見黎悅盯著他，也沒有接餅幹，他又疑惑的叫了聲。
黎悅一把抱住他，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姑姑不愛吃，你自己吃吧。”原諒她說了曾經她最不相信的謊言。
“什麽不愛吃的？”李母洗好手進來了。“啊喲，還真的在煮肉啊？”這走進廚房裏，肉的味道就很清晰了。
黎悅道：“今天從童家灣生產大隊離開之後，我去拿了這個月的糧食和工資，順便又去了一趟肉聯廠，不過今天沒什麽肉，只有兩根排骨和半桶豬血。”
“豬血？那可是好東西。”李母一看，“這是已經兌水的豬血，這量可不少，得有四五斤了。”
黎悅道：“那您多吃一點，我可不愛吃這東西。”
李母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大寶小寶都能吃上一兩塊。不過得先煮熟了，晚上炒一些，餘下的等煮熟後放在水裏侵著，明天還能吃。對了，豬血有些多，回頭等我煮熟了你給陳家送一塊過去。怎麽說都是處了對象的，咱們自己嘴裏有多的，而且還這麽多，就要客氣些。”
黎悅知道她在教自己做人的道理，自然不會欣然聽著：“聽您的。”不過她又道，“如果不耐放的話，我們又吃不光，不如給張家舅舅那邊送些過去？”李母娘家姓張。
李母道：“那不用，陳家人多，多送一些，我們晚上一頓、明天中午一頓、明天晚上一頓，肯定能吃完。”
黎悅：“……”嚇呆了。
李母看著她睜大眼睛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看把你嚇得。”
黎悅已經把排骨土豆燉熟了，盛起來之後李母開始煮豬血，煮豬血很快，全程不過五分鐘，半桶豬血就煮熟了，煮熟之後大概也就三斤左右的量。因為鐵鍋是圓的，所以豬血煮熟之後也是微凸的圓形體。李母直接把豬血對開，給了陳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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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白棉回過神，她搖搖頭道：“你……你是紅旗生產大隊的那個黎悅嗎？”
黎悅點點頭：“是啊, 你……”黎悅知道姚小花改嫁後還生了一個孩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 不過她既然是張鵬的小姑，那麽也有可能就是姚小花生的那個孩子，所以她試探的問，“你娘是姚小花嗎？”
聽到黎悅這樣問，張白棉有些激動的點點頭：“是的, 我娘叫姚小花，我叫張白棉，因為我出生的時候棉花剛好可以采摘了, 所以就叫白棉，我……我聽我娘說起過你。我娘說，你出生的時候剛好是晚上, 那天的月亮特別的亮, 所以你就叫黎月了, 你……”你是我的姐姐嗎？
姚小花嫁給張強的時候，張強已經有一個八歲的兒子和一個五歲的女兒了，那一年姚小花21歲，過了五年張強的兒子13歲，張強的女兒也10歲了, 26歲的姚小花就懷孕了, 第二年的7月, 張白棉出生了。
張白棉和前頭的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年齡相差的大，所以和他們也玩不到一塊兒去，但是每次看著他們總是在一起，又從來不會帶她，所以她是有些受傷的。也因此，在知道自己有個親姐姐的時候，她是很好奇的。
而現在，她看到了。她的姐姐和同父異母的大姐不同，她對自己很溫柔，而且，她真好看。
黎悅看得出這個小姑娘是激動的，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著自己，又有些小心翼翼。
黎悅發現這個人的眼睛很像自己，或者說，她們的眼睛長得很像，同母異父的姐妹，長著一雙相似的眼睛，那麽，這雙眼睛應該像她們的生母。
“白棉你好，我叫黎悅，你可以叫我姐姐。”黎悅微微笑著，她是喜歡這個時代的小孩子們的，這種喜歡並不是因為喜歡小孩子，而是喜歡他們身上朝氣蓬勃的生命。
張白棉聞言，她的眼睛更亮了：“姐姐，我……我知道你是我姐姐的，我娘一直在說，她……她很記掛你。對了，我娘今天還去看你了，你見到了嗎？”
黎悅從她的話中，看得出她的性格不算內向，所以她在張家應該沒有受到欺負。“我今天去縣城了，沒有見到娘，所以過來看看。”
張白棉趕忙道：“那我先帶你去家裏坐坐，我娘去上工了，我去叫她。”
黎悅：“好啊……這些年，你和娘過的好嗎？”
張白棉牽著張鵬，走在黎悅的旁邊，時不時的看看黎悅，聽見黎悅的問題，她不知道怎麽回答，她今年八歲，對於好不好這個定義還不知道怎麽分。或者說，這個年代的人對於好的定義，應該就是不會餓肚子吧。所以張白棉道：“很好的。”
很好的三個字，並不是黎悅想要打聽的，她換個方式問：“那你和娘每天都在做什麽啊？”
這個問題張白棉會回答了：“娘每天洗衣服、做飯、上工、洗碗，我每天撿柴、割豬草、帶張鵬。”
黎悅一聽，就明白了。張白棉確實過的挺好的，比起小時候的原主，她幸福的多了，因為撿柴割豬草、帶小孩，這是這個時代的每個小姑娘都在做的事情，相比起來，張白棉只帶張鵬一個，還算輕松的。而她能這樣輕松，是因為姚小花承擔了所有的家務，可如果當年姚小花沒有改嫁，那麽原主的這些家務，也是姚小花會承擔的。
黎悅也沒有為原主覺得不平，畢竟，父母沒有必須要為孩子犧牲的義務。畢竟當年，姚小花確實帶不走原主，而不是姚小花不願意帶走原主。畢竟後來，姚小花每年會偷偷的來看原主。總得來說，她也算一個不錯的母親了。“那你前頭的姐姐和後來進門的大嫂呢？她們做這些嗎？”
張白棉的笑容有收斂了下來，她似乎有些明白黎悅問的是什麽了。她搖了搖頭：“大嫂懷孕了，以前能拿很多的工分，現在做的活比較輕松些。大姐的話……”她癟癟嘴，沒說話了。
“我大姑是個懶人。”張鵬道，小語氣怎麽聽怎麽可愛。
“張鵬……”張白棉有些氣急。
張鵬嘿嘿笑：“我娘說，這麽懶的丫頭沒人要。”
黎悅：“……”想必這個大嫂也是個厲害的。不過，聽張白棉的口氣，沒懷孕的時候能拿很多工分的，那應該是個勤勞的。
兩人來到張家，張家院子的門關著，裏面沒人。張白棉推開院子，又從脖子上取下鑰匙開了堂屋的門：“姐姐，進來坐，我給你倒水。”
黎悅趕忙道：“不用不用，你先去叫娘吧，我待會兒回去路比較遠，所以還得趕早回去。”
張白棉一聽，趕忙道：“那我去叫娘。”又對張鵬道，“張鵬，家裏有客人在，你不能出去玩，要招待客人。”
張鵬利索道：“知道啦，我還沒喝糖水呢。”
張白棉走了之後，堂屋裏只有黎悅和張鵬，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看著彼此。黎悅拿出一把水果糖：“張鵬小朋友，我們來玩個游戲，我問你答，如果你回答的出來，我就獎勵你一顆水果糖，來玩嗎？”
“玩。”張鵬盯著黎悅的手，咽了咽口水。
黎悅微微一笑，她拿出第一顆糖：“張鵬小朋友，你娘平時是怎麽說你奶奶的？”
張鵬道：“我娘……我娘說……虧得婆婆是個好的，什麽都慣著你那個懶惰的妹妹。我娘說大姑不好，叫我別和大姑玩，和小姑玩。”
從張鵬的這句話中可以得出，張鵬的娘應該不壞。
黎悅把糖給張鵬：“張鵬小朋友真棒，獎勵你一顆糖，下面我要考你第二個問題了。”
張鵬接了糖，信心滿滿的：“你考。”
黎悅也不怕張鵬把這事情告訴自己的爹娘，她身為女兒，打聽一下親娘在這邊的情況有什麽不行的？“張鵬小朋友，請問你大姑有罵過你小姑嗎？”
張鵬搖搖頭：“我沒聽見過。”
黎悅心想，那張家大女兒如果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罵過張白棉，那麽除了懶惰之外，應該不像黎雲那樣張揚跋扈。至少黎雲以前罵原主的時候，是不看場合的。
黎悅把第二顆糖給了張鵬，繼續第三個問題：“張鵬小朋友……”
與此同時的地裏頭
“娘……娘……”張白棉跑到地邊大喊，“娘，我姐來了。”
姚小花聽到這聲音擡頭看去，果真看見閨女來了，她道：“白棉，你怎麽來了？你不是開著你侄子嗎？”
張白棉：“他在家裏呢，我姐來了，你快回家吧。”
“你姐？”姚小花楞是沒有反應過來。
張白棉看了著急：“是黎悅姐姐啊，她來看我們了。”
這下姚小花聽清楚了，聽到是黎悅來了，她手裏拿著的東西驚喜的掉到了地上，她第一個反應是，月子怎麽來了？但是馬上又明白了，可能是自己上午去過紅旗生產大隊，李家嫂子跟她說了，所以她過來了。想到女兒大老遠的過來，她心裏頭很感動，紅著雙眼朝著家裏走。
張白棉跟在旁邊，嘀嘀咕咕的道：“娘，我姐姐長得真好看，衣服也穿的好看，她穿著白襯衣呢，我聽杜鵑說白襯衣可貴了。娘，姐姐頭上還有很好看的發夾，姐姐跟你說的一點都不像……”杜鵑就是村長家的孫女。
張白棉還沒嘀咕玩，迫不及待的姚小花已經跑遠了，張白棉跑不過姚小花，只得再後面追著。“月子……月子……”
黎悅還沒問出第三個問題，就聽見了姚小花的聲音，就算她沒有真正的聽過，但是原主的記憶裏對姚小花的聲音印象太深了，所以黎悅一聽就知道了。她起身，剛要出去，只見姚小花已經跑到堂屋門口了。
姚小花看著堂屋裏站著的姑娘，皮膚很白嫩，頭發有些短，只到肩膀上。她穿著白色的襯衣，黑色的長褲，腳上是……自己今天剛送過去的那雙布鞋。
姚小花的眼睛濕潤了，眼淚湧的很快，幾乎遮住了她的眼睛，叫她再也看不清前面裏面的姑娘。
“娘……”黎悅出聲，她是特意穿著這雙鞋子來的，按理說，姚小花做的鞋子應該放到原主的墳邊，但是黎悅想了又想，大概今天穿著這雙鞋子來，也許能讓姚小花高興些。
姚小花又是一楞，她很久沒有聽見月子喊她娘了，大概有幾年了？十年了吧。這會兒再次聽到她喊自己娘，她的眼淚再也留不住了：“哎！”她哽咽的應了聲。然後又意識到自己失態，她用袖子擦了一下眼睛，粗糙的袖口刺的眼皮有點疼，不過她仿佛沒有感覺到。“你看你看，幹站著幹什麽，快做，我去給你倒糖水。”
“娘不用了。”黎悅趕忙道，“我現在肚子有點脹，喝不下糖水。”
姚小花一聽：“那……那你坐一坐？”
“嗯，好。”黎悅坐下來，“我今天去縣城了，回來才知道你去紅旗生產大隊找過我，我想著你沒見到我，可能有話要對我說，所以就過來了。”
姚小花也算得上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了，丈夫死了，她改嫁，又聽聞女兒被嫁給死人，這對她來說，就是大風大浪了，所以姚小花的情緒也很快就平靜下來了，至少面上是這樣的，哪怕她的內心還在激動。“我……我聽到了你的事情，所以過去看看你，好在你現在沒事。李嫂子是個厚道的，你過繼到她家，我就放心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和大女兒這樣說話，以往每次見面，她都是指著自己鼻子大罵的。但是姚小花沒辦法，這是她的罪。她又把女兒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只要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女兒過的很好。好不好不看穿著，主要看精神，女兒的精神看著就好。所以，從女兒的身上也能看得出那李家嫂子對她很好。這年頭，便是親生女兒，也未必能這麽好，更何況是過繼過來的女兒。姚小花此刻，對李母很是感激。
黎悅勸說道：“你確實該放心了，我過的好，你也可以省一分心思，把心思花在自己和小妹身上。而且小妹這年紀，也該上學了，姑娘家讀點書可以明白事理，增長見識。再說句現實的話，識字的姑娘總比不識字的姑娘好談對象。”
張白棉躲在門口，偷聽她姐和她娘對話，聽到她姐勸她娘讓她去讀書，她眼中閃過感動。不管她愛不愛讀書，但是她知道只有愛護你的人，才會舍得讓你去讀書。
“這……”姚小花為難了，“這讀書可費錢呢，一學期要五塊錢。”姚小花是地地道道的這個時代的女性，她雖然對女兒極好，但是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女兒去讀書。所以聽到黎悅這樣說，她有些發楞。
黎悅聽到她的話不由的問：“你一天能拿多少工分？”
姚小花不明白她的意思：“能拿六到八個工分，怎麽了嗎？”
黎悅反問：“就算你一天六個工分，也能掙6分，一個月也有一塊五了，一年也能掙個15塊，難道給小妹上學的學費還掙不出來嗎？”
“這……這之前家裏存著的錢都給白棉他哥娶媳婦的時候花了，現在白棉她大嫂又懷上了，白棉她姐也在說親，這家裏都是花錢的地方。”姚小花道。
聽她這樣說，黎悅突然想到了她之前沒有註意到的。她之前覺得姚小花還算不錯，改嫁這件事也沒有錯，改嫁之後也會來看原主，把好不容易存下來的東西送來給女兒。但是，她忽略了一件事，姚小花自己是拿工分的人，這些工分一年到頭能換15塊錢。這樣一算，對原主好個屁。
原主怨恨她也是有原因的。
姚小花自己的糧食自己上工會掙，那麽自己拿工分分到的錢呢？她如果手中有，去看原主的時候肯定不至於幾分一毛的，所以這錢，是在她男人的手中。
理清了思路，黎悅對姚小花就沒了好臉色了，她的臉直接沈了下來：“你倒是大方，自己拿工分掙的錢，寧願去養繼子繼女，也不舍得給我這個前頭的女兒多一塊，更加不舍得給後頭的女兒念書。如果說我是前頭的女兒，用不得你的錢，那麽白棉總是這個家的女兒吧？”
姚小花驚呆了，她沒有想到大女兒會說出這樣的話：“月子，我……”
黎悅起身了：“我本來想著以前我對你的態度可能太差了，畢竟你改嫁了也不容易。現在想來，以前對你的態度是太好了。今天打擾了，我就回去了。對了，既然你掙的錢都花在繼子繼女身上了，往後養老的事情也不用來找我了。”
黎悅沒有把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而是重新背上背簍走了，不過走到門口她看見蹲在地上，雙眼有些紅的張白棉。黎悅想了想，把背簍裏的東西拿出來，塞到張白棉的懷裏，“這些東西給你，紅糖給自己補身體，大米可以熬粥，給自己養身體，蘋果和糖你自己甜甜嘴。如果有人搶你的東西，你就直接說是我給的，如果對方非要搶，你就哭，讓所有人都知道，別人搶你前頭同母異父的姐姐送你的東西。你要知道，自己的路是靠自己去走的，只有自己強勢起來，別人才不會欺負你。”
張白棉捧著手裏的東西，又看著黎悅：“姐……”她忍不住哭出了聲。
黎悅摸了摸她的頭：“別哭，我以前比你還糟糕。我三歲的時候我娘改嫁了，從那之後，我每天要為黎家撿柴，燒火。等我再大一些的時候，我每天除了撿柴燒火之外，還有割豬草，洗衣服。你看，我娘一年可掙15塊錢，但是她每年在我身上花一塊錢都不舍得，她寧願把15塊錢都花在繼子繼女身上。但是，我還是熬過來了。所以，你也可以的。”
黎悅說完話，就走了。
“姐……”張白棉站在院子裏大喊。
“月子……月子……”姚小花追了上去，可是不管她跑的多塊，都沒有追上黎悅。最後，她捂著臉大哭了起來。黎悅這話，在割她的肉啊。
黎悅當然沒有生姚小花的氣，她本來是基於姚小花這個人還不錯，再說今天去紅旗生產大隊看她的份上，所以過來看一下。但是現在她發現，姚小花可能有些類似於那種寧願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受苦，也要對繼子繼女好的類型。所以她覺得自己沒必要繼續和她走動了。
不過她離開前說的那番話，是故意刺激她的。她只是希望能刺激醒姚小花，讓她為張白棉這個小姑娘多考慮考慮，她和張白棉只接觸過這麽短暫的一段路，但是她對這個小姑娘印象很好。所以能拉一把就拉一把，但如果拉不動，她也沒有辦法。
黎悅從童家灣生產大隊離開之後，沒有回紅旗生產大隊，而是去了鎮上。基於李母擔心她晚上出去這件事，她也深思了。盡管她自己知道不會有危險，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甚至真的到了她無法應付的時候，她也可以直接進空間天地。但是這些李母不知道，所以會為她擔心。所以黎悅決定，往後晚上就不出來了。而她今天又湊巧有空，就今天來趟鎮上，把蘋果賣給小裘，然後拿回之前托小裘買的種子。
小裘開了門，看到是黎悅的時候還楞了一會兒，最後驚喜道：“妹子，你總算是來了，可等死我了。”
黎悅笑道：“多謝裘哥掛心，不過我今天來一則是把蘋果給你，還有就是我想跟你說，以後我們的事情放到白天了。”
小裘道：“白天也行，不過白天要去那邊的山上交易。”他之所以不喜歡在白天，是因為白天如果出了什麽事情不方便跑，而晚上的話黑燈瞎火的，誰看得清。不過顧客如果真的要選在白天，他也會酌情考慮的。
黎悅道：“那行，我去那邊等你，你如果到了就在附近的山腳下站著，時間以一個小時為限。”
小裘道：“好。”
黎悅：“那到時候裘哥把30斤細糧帶上，如果有餅幹、糖、小蛋糕之類的零食也幫我帶上些。”
小裘爽快道：“沒問題。”
黎悅和小裘告別之後，直接去了倉庫附近的山裏頭，她拿出籮筐，裝了整整兩百斤。裝好後放在地上，等到差不多一個小時了，她就下山了。果然，她在山腳下看到了小裘，小裘還拿著一桿長稱和一個大麻袋：“裘哥。”
小裘在山腳下等了有一會兒了，他正無聊的到處看著，看看能不能看到黎悅，結果聽到黎悅的聲音了：“妹子。”
黎悅道：“裘哥久等了，果子在山上，準備了兩百斤左右。”
小裘太高興了：“那可真好，妹子，你這蘋果很受歡迎，我也吃過一個，比我以前吃過的蘋果甜太多了。我娘還說，吃了之後人精神也好了，可把這誇成神仙果了。”
黎悅笑了笑：“大娘喜歡的話，你可以多留些，反正這水果多吃對身體也是有益的。”
小裘：“可不是。”
兩人來到黎悅放蘋果的地方，其實也就三十多米的路，在黎悅可移動的50米範圍內。
小裘和黎悅一起先稱了蘋果：“蘋果208斤，一共124.8，30斤糧食一共7.5元，餘下的兩斤水果糖、兩斤大白兔奶糖、兩斤餅幹、兩斤小蛋糕，你看可以嗎？”他知道黎悅是個大氣的，所以也沒有幾兩幾兩的拿，直接給她每樣各拿了兩斤。
黎悅道：“可以，一共多少錢。”
小裘：“糧食7.5，水果糖3塊，大白兔奶糖5塊，餅幹4塊，小蛋糕6塊，一共25.5，所以我再給你99.3，你算一下。”
黎悅：“還有種子的錢。”
小裘道：“那我給你湊個整數，給你99塊吧。”
黎悅也沒有多說，種子的錢自然是不夠3毛的，小裘大氣，她也是爽快的。收了99塊錢，差不多三點半了，黎悅就離開了。
黎悅離開之後，去了肉聯廠。肉聯廠裏平哥還沒下班，正在和同事聊天。
“平哥。”
平哥一個月沒見到黎悅了，看見黎悅還挺高興的。“妹子來了。”
黎悅道：“來供銷社買東西，順便來給平哥送兩個蘋果過來。嫂子剛生了孩子，這蘋果又脆又甜可以補身體。”
平哥看她拿出蘋果，就知道他去過小裘那裏了。心裏琢磨著晚上去找小裘買幾斤吃吃。之前他媳婦生了孩子沒什麽胃口，但吃了蘋果之後倒是有胃口了。平哥道：“真是太謝謝你了，你嫂子前頭念叨著你呢。”接著又對身邊的同事介紹，“我婆娘那邊的親戚。”然後再對黎悅道，“今天分到了一些邊角，你帶回去給姨母補補身體。”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妹子來找他肯定是為了肉。他既然收了妹子的兩個蘋果，自然知道怎麽做。
黎悅感激道：“真是太謝謝平哥了，我娘最近真喊著腰酸背痛呢。”
平哥道：“都是自家人，客氣什麽。不過今天肉不多，有半桶豬血和兩根排骨。”
黎悅道：“豬血更補。”
這兩根排骨和半桶豬血平哥沒收她錢，因為她那兩個蘋果有一斤的分量了，蘋果在小裘地方賣的貴，一斤蘋果超過兩個排骨和半桶豬血的錢了，所以平哥沒收。
等黎悅回到紅旗生產大隊，差不多四點半了。李家院子裏沒人，黎悅把已經切好的排骨洗幹凈，放進鐵鍋裏先煮上，然後又去後院的土裏挖了幾個土豆。土豆是去年秋土豆，秋土豆豐收了之後，埋在泥泥土裏，既不會爛掉又能保持新鮮，而且還不會發芽。可就算會發芽，也能當來年的種子。
洗好土豆去皮再切塊，放進鐵鍋裏，她接著做飯。有土豆排骨湯，當然是做幹飯的。
等李母下工帶著兩個孫子回來，同行的人道：“先鋒娘，你們家煙囪在冒煙了，是黎悅那丫頭在做飯了吧？”
李母道：“約莫著是的，今天她親娘小花來看她了，不過她和陳家嫂子送陳瑞去縣城了，所以沒碰上。這不，孩子也惦記著小花，就去那邊看了。可能這會兒已經回來了，就先做上飯了。”
又一個婦人道：“我好像聞到肉的味道了。”
李母打趣：“你心裏想的是肉，聞什麽都是肉味兒。”
說話間，幾人到了李家的門口，有些人家在李家的前面，所以從李家門口路過。李母動了動鼻子，還別說，她好像也聞到肉的味道了。
大寶小寶跑進院子裏，跑進廚房裏：“姑姑……”
黎悅正在廚房裏管著火，聽到他們的聲音朝著他們招招手：“快來。”說著，她走向背簍邊，從裏面拿出餅幹。
不過餅幹已經被她處理過了，只拿出了半斤。水果糖、奶糖和小蛋糕就沒有拿出來了，她每次去鎮上可以帶一些吃的，但是不能多，就是給雙胞胎過過嘴的數量。
“哇，這是餅幹啊。”大寶道。他是記得餅幹的，過年的時候吃過。
“餅幹呀……”小寶也跟著道。
這個年代的餅幹是那種最普通的餅幹，就面粉做的餅幹上灑一點白糖，但就是這樣，也夠孩子們喜歡的了。
黎悅給他們各拿了一塊：“待會兒要吃晚飯了，不能多吃，這些等明天再吃。”
“哎，謝謝姑姑。”大寶脆生生的應道，然後又跑出去了，來到正在院子裏洗手的裏李母身邊，“奶奶奶奶，姑姑給的餅幹。”
李母笑罵道：“都吃飯了還吃餅幹，留著明天吃。”
大寶辯解道：“可是姑姑說明天還有。”
李母：“就你們姑姑寵著你們。”
廚房裏，小寶沒有出去，他把自己的一塊餅幹掰開，給了黎悅一半：“姑姑，吃。”
啊？
黎悅吃了一驚，是當真吃了一驚：“小寶怎麽想到給姑姑餅幹了？”小寶平時都是跟著大寶的，以為大寶活潑，所以小寶很容易被忽略，可是黎悅怎麽都沒有想到，小寶會和她分餅幹。心裏有些被觸動。
小寶笑聲道：“姑姑說和朋友分糖吃。”他說話沒有大寶那麽利落，估計是平時說的話比較少，但是黎悅聽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個一個月下來，她在陳家那邊補課，大寶和小寶被她帶到陳家和陳家的小崽崽們一起玩，黎悅教了大寶小寶和陳家小崽崽們一起分享水果糖，所以小寶記住了。能和朋友分享水果糖，自然也能和姑姑分享餅幹。
黎悅看著他，奶粉和奶糖隔天都在吃，還能吃白米飯，加上每天一個雞蛋，小寶的身體補的是不錯的。在這個年代裏，算是少有的微胖娃了。黎悅之前是喜歡小生命，而這一刻，她是喜歡小寶這個小崽子了。
“姑姑？”見黎悅盯著他，也沒有接餅幹，他又疑惑的叫了聲。
黎悅一把抱住他，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姑姑不愛吃，你自己吃吧。”原諒她說了曾經她最不相信的謊言。
“什麽不愛吃的？”李母洗好手進來了。“啊喲，還真的在煮肉啊？”這走進廚房裏，肉的味道就很清晰了。
黎悅道：“今天從童家灣生產大隊離開之後，我去拿了這個月的糧食和工資，順便又去了一趟肉聯廠，不過今天沒什麽肉，只有兩根排骨和半桶豬血。”
“豬血？那可是好東西。”李母一看，“這是已經兌水的豬血，這量可不少，得有四五斤了。”
黎悅道：“那您多吃一點，我可不愛吃這東西。”
李母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大寶小寶都能吃上一兩塊。不過得先煮熟了，晚上炒一些，餘下的等煮熟後放在水裏侵著，明天還能吃。對了，豬血有些多，回頭等我煮熟了你給陳家送一塊過去。怎麽說都是處了對象的，咱們自己嘴裏有多的，而且還這麽多，就要客氣些。”
黎悅知道她在教自己做人的道理，自然不會欣然聽著：“聽您的。”不過她又道，“如果不耐放的話，我們又吃不光，不如給張家舅舅那邊送些過去？”李母娘家姓張。
李母道：“那不用，陳家人多，多送一些，我們晚上一頓、明天中午一頓、明天晚上一頓，肯定能吃完。”
黎悅：“……”嚇呆了。
李母看著她睜大眼睛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看把你嚇得。”
黎悅已經把排骨土豆燉熟了，盛起來之後李母開始煮豬血，煮豬血很快，全程不過五分鐘，半桶豬血就煮熟了，煮熟之後大概也就三斤左右的量。因為鐵鍋是圓的，所以豬血煮熟之後也是微凸的圓形體。李母直接把豬血對開，給了陳家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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