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這是砸滴啦，砸就哭了呢，爸，我看她可能尿了，我先帶她……”

“五嬸，二囡又沒做錯事，您幹嘛掐她的啊。”小敏眨巴著懵懂天真的大眼，似乎不明白地問。一下字，整個堂屋除了二囡的哭聲，就再也沒有人說話。

五嬸看著三叔公望著自己的目光都想要把自己吞下去一樣，不由地有些惱怒地瞥了小敏一眼。見丘岳華已經把小敏抱到懷裏，那帶著審視的目光就好像自己是仇人似的，這讓五嬸心裏有些怕怕的。幾個兄弟的媳婦，就數丘岳華最出挑，不僅模樣好，還是大學生，最主要的是她還是北市戶口，真正的城裏人。和自己這些鄉下人完全就不一樣。從見到丘岳華第一面開始，幾個妯娌的氣勢無形中就比丘岳華低。現在看到丘岳華看著自己的樣子，五嬸心裏懊惱不行，話也沒說就抱著孩子沖了出去。

“哎，我說你著婆娘怎麽走路不看路的，沒看到我抱著電視進門嗎？還直直撞過來……你……哎，你怎麽就回去啦？”

五叔抱著黑白電視回了堂屋，幾個孩子都緊緊地跟著他，那興奮地樣子就跟自己家買了電視一樣。小敏和李睿卻是最乖的，坐在大人的腿上看著五叔把電視放在了堂屋中間已經被四嬸整理出來的地方。

“這天氣，估計受不到什麽電視，就算有也是帶雪花的。”

“我們要看，我們要看。”

“誒，誒，別動，別動，五叔弄，你們乖啊。”這五叔到是好笑，估計還想著等李震凱一家走了，這電視還抱回去呢吧，不然他能像護著自家東西一樣那麽寶貝？

“媽媽，我想睡覺了。”敏敏在丘岳華懷裏拱了拱，李睿也靠在李震凱懷裏附和著。

“三叔，我們先回去了，這天也晚了，帶著孩子也方便。明兒我們就不來了，各自在家準備過年，初一再來給您拜年。”

“行，去吧，需要什麽盡管過來說，三叔家歲窮，但是這柴、米啥的也不缺。”

李震凱到也圓滑：“那當然，我可是跟您最親，不跟您要跟誰要。”這話說到三叔公心坎裏了，臉上的表情也比剛才好了許多：“路上慢點，多註意你媳婦兒和孩子。”

……

大年三十那天，小敏早早的就被周圍的鞭炮聲吵醒了，擡頭看外面的天，灰蒙蒙的，根本看不出現在幾點。小敏剛把手伸出被子就覺得冷得不行，又趕緊收回到被子裏。

這時丘岳華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見小敏迷瞪著眼，一副想睡又睡不著的樣子，不由地笑了：“敏敏，乖，快起來吃早點了啊，吃完了讓哥哥帶你去玩。”

一聽要出去玩，小敏立刻坐了起來：“媽媽，哥哥他們要去哪裏玩？”邊說邊去拽床邊的衣服，因此沒註意到丘岳華的眼神閃了閃：“他們好像要去河邊玩吧。”丘岳華的聲音中帶著擔心，雖然這地方的河邊已經凍得很結實了，但她還是很擔心，要不是這次有大人帶著他們去，丘岳華是不準李睿去的。

小敏一聽手上的動作越發快了：“媽媽，媽媽快給我穿衣服，我要跟哥哥他們一起去。”

可是等小敏被丘岳華哄著洗漱好，吃過早點後才被告知李睿他們早就已經出發了。當然丘岳華沒這樣說，只是用哄小孩的話哄小敏，小敏覺得自己智商真的變笨了，早就應該猜到媽媽不會讓她去那麽危險的地方，更何況外面還那麽冷呢，她怎麽會放心。

可小敏還是很失落啊，本以為和三叔公家的孩子打好關系，就能讓他們帶自己去玩，卻她忽略了丘岳華是絕對不會讓她出去玩的。

見小敏奄奄的，丘岳華很心疼，用準備做年夜飯的材料，想著法子地做零食給小敏吃。見丘岳華如此疼愛自己，小敏也不好說什麽，打起精神來，就當陪伴媽媽和奶奶好了。

“我就說敏敏很乖，能聽懂大人說的道理，你看，好好跟她說她就不鬧了呢。”李母說著摟過敏敏來就親了幾下：“奶奶地乖孫女就是乖。”

小敏扯著甜甜地笑：“奶奶也乖。”這話逗得兩個大人都笑了。

這時李震凱回來了，丘岳華趕緊端了一碗熱水給他。李震凱也不嫌燙，咕咚咕咚幾下就喝完了，嘴裏冒著熱氣，看得小敏都有些糾結。

“你和媽在說什麽好笑的事。”

“沒什麽，逗孩子玩呢。對了，你去請十一叔，他來嗎？”

李震凱笑道：“來的，去年咱們沒回來，十一叔都數落我了呢，這次去我可是在叔公那陪著小心，又說媽媽也想他了，他才同意的。”

小敏從大人們的談話，其實是李母向不怎麽了解李家情況的丘岳華解釋中了解道，十一叔公和她爺爺是親兄弟，在家族裏排行十一。說起這十一叔公也是個命苦的，據說有克妻克子之像。這在過去是有好多人相信這些的。先是在十一叔公出生後沒多久，自家爺爺的父母相繼死去，然後他的妻子和兒子也難產死了，沒有留下血脈。十一叔公認為是自己這命太硬，會克到大家，從此拒絕親戚的幫助，自己搬到村子最外圍的一間小茅屋裏生活。

這幾年李震凱每個月都會寄錢回來給自己的叔叔，也因為這二十多年來時代在變，村裏人的觀念也不再像過去那麽守舊，十一叔公的日子才好過很多。而十一叔公答應來李震凱家過年也是從前年才開始的。

去年李震凱一家正是生意起步正紅火的時候，所以就沒回來，只是給老人寄了一千塊錢。這筆錢在現在來說可是筆巨款呢。要不是老人不知道怎麽寄還給李震凱，這錢可能已經還回來了。不過李震凱也猜到今天吃年夜飯的時候，十一叔肯定會把錢當著大家的面還回來，所以李震凱和老媽、老婆都商量了，這錢是絕對不能受的，如果要把錢受回去，就要把自家親叔叔一起接回到北市生活，畢竟就這麽一個親叔叔，李震凱都記得父親死前有多放不下這個親弟弟，所以作為兒子的李震凱怎麽也不能讓父親死不瞑目吧。

“震凱，我覺得還是把你叔接去一起比較好，當然和我們一起住是不行的，畢竟你媽我是寡母，和小叔住一個屋檐下，人家會說閑話的，就在咱們家附近的小區買套房子，讓他能隨時過來跟咱們串門子，還能讓他感受現在的時代氣息，也總比他窩在那小草棚裏強。”

“媽，我也是這樣想的呢，既然這樣，呆會兒咱們就得統一下，我看……”

聽著大人們的算計，小敏翻了個白眼，其實吧就她看來，十一叔公肯定也是願意和他們一家一起住的，只是因為嫂子是寡母不方便一起住，所以才一直拒絕的，要她說接十一叔公去北市肯定不現實，還不如退而求其次，讓他到這邊的主屋來住，畢竟他們一家一年回來住幾天就走，這房子放在這也荒廢了，還不如讓十一叔公來住呢。也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說他們薄涼：房子寧願空著也不願給孤寡的親叔叔住。

再說老人講究落葉歸根，十一叔公年紀大了會願意離開家鄉才叫怪了。她覺得爸爸奶奶想的實在太簡單了。

這時旁邊正在燒火的丘岳華卻說道：“媽，震凱，我覺得十一叔公肯定不願意跟咱們回北市的。”

“啊？為什麽？”

“媽，說句不好聽的話，您別生氣啊。如果換作是您，您想回老家安度晚年嗎？”李震凱和李母也不是笨的，丘岳華這話一說，他們就明白了。其實他們早就知道這事，只是心裏還是希望十一叔能和他們一起。

李母嘆了口氣：“就先探探你叔的意思，如果他願意跟咱們去最好，不願意就把房子給你叔，畢竟這也是你爺爺留下來的，你十一叔不會拒絕的。”

十一叔公來了，個子小小，背已經有些佝僂了，整個人黑瘦黑瘦的，眼睛似乎還有點問題。不過精神頭卻很足，走起路來虎虎生風的，看著就是個經常鍛煉身體的人。李母見到十一叔公的時候立刻就留下淚來。

“嫂子，您別哭啊，您這樣……大過年的，您這不是讓我心不安嗎？那我幹脆走好了。”

李震凱趕緊拉住叔叔：“叔，我媽這是見到您高興呢，您啊就別再都我媽了。她從早上開始就念叨著您呢。快，你侄媳婦已經給您燒了熱炕還有熱茶，對了，西屋已經給您收拾出來了，以後您就住那。屋子裏的東西都是新的呢，我現在才您去看看？”

十一叔公似乎也很激動，被李震凱扶著進了堂屋，一路上板著個滿是皺紋的臉，可眼睛卻是高興激動的。

“那我今天也粘粘我親侄子的光兒，呵呵……”老人這樣說並不是真的就貪圖什麽，要真是的話，他就不會放棄一切自己跑去住那小茅房了。

“十一叔公……”小敏拖著軟軟的糯音邊喊邊跑過來一把抱住老人的大腿，也不嫌棄老人的褲子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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