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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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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隼鳴劃破長空,楊子瑜將手放在唇邊,鳴哨後高高擡起了手臂,只見那隼展開寬大的雙翼俯沖而下,穩穩地立在了壯實的小臂上。

楊子瑜獎勵般地撫摸了下隼的腦袋,而後取下了綁在它腳上的細竹筒,因為擔心這只隼太過顯眼,後面他們沒有再讓其去葉時雨那邊,怕引起南詔的懷疑。

以安瞇起眼睛看著這只威猛漂亮的大鳥,也忍不住伸手捋了下它順滑光亮的羽毛,

“用它來傳遞消息,的確又快又穩妥。”

楊子瑜點點頭,流露出得意的目光,“而且它在空中沒有天敵,不知要比那些鴿子強出多少。”

此刻外面突然進來兩名侍從,架著一個已經有些昏迷,渾身是傷的人。

“這是何人?”楊子瑜上下打量一番,並不認識。

“侯爺,他自稱泗安郡來的,有重要軍情來報。”

楊子瑜讓他二人將其放在椅子上,並餵了些水,此人才算是清醒一些,一見著楊子瑜的打扮先是楞了一下,而後激動地低喘著,

“侯爺,襄王殿下被南詔騙了,親自進了南詔的兵營,已……已身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楊子瑜難以置信地低吼,“他怎敢前去南詔軍營,這不就是羊入虎口嗎!”

襄王已死,他們原本想要暗襲奪權之事已然是泡影,此人喘幾口氣來後一股腦將一切都說了出來,而直至此時他們也證實了之前的猜測——襄王果然是想借南詔謀逆,遭了反噬。

“盧元柏若是知道他送進泗安郡的大量錢財和鐵礦,修築的乃是供南詔越過青龍山谷的鐵橋,會不會氣到吐血!”以安的情緒也難以平覆,但仍難以置信以襄王的年紀會能做下這樣的決策,但現在一切為時已晚,只能先行應對,

“陳正聿也在泗安郡……”以安沈思片刻,果然高廷宗與盧元柏意圖不臣,而黃錚易也摻攪其中,最後竟然是南詔想坐收漁翁之利。

“陳先生已被軟禁多時,他對殿下之事並不知情,如今便也是他代替殿下守在了泗安郡中,我們打算以死相抗!”來人路上遇到了南詔人的偷襲,好不容易才得以脫身,現在說了這麽多話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王府的大夫此時也已趕來,用藥吊著他才喘過幾口氣,將如今情形一一告知。

“我當真是小看了高廷宗這個小娃娃!”楊子瑜怒不可遏,“青龍山出山的兩條通道,他居然都告訴了南詔,如此一來我們的計劃將覆雜數倍!”

以安站在地圖前看了少傾,指向那條十分顯眼的道路,

“兩條條通道中通往泗安郡主城的官道最為寬闊,適合行軍,所以我認為他們應該還是會以這條路為主。”

楊子瑜聽後沈吟許久,由於京城傳來的冬至攻打北境的情報,將南詔的步伐拖慢,他們已與京城互通了計劃。

“但這條通道雖難行,卻可直接越過兩座城池,將大大減少交戰的損失。”楊子瑜指向東邊的一條路,“也是極有可能從這邊走。”

“你怎麽看?”對於朝中的事楊子瑜不熟悉,他轉身問向以安。

“陳正聿可信。”以安不假思索,“他與黃錚易一樣,雖意圖謀逆,但在外敵之事上不會倒戈,是個有骨氣的人。”

“侯爺。”以安看向楊子瑜,目光堅定,“南詔的大軍很可能還是從官道北上,泗安郡兵力薄弱,建議還是按原本的計劃進行,至於我。”

以安轉而看向東邊那條山道,“我領一隊輕騎前去這邊,以防他們從這裏直接攻進腹地。”

楊子瑜看了眼以安,突然向周圍人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眾人雖不明所以,但依舊退出了議事廳,大門關上,大廳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見楊子瑜站在以安面前,眼中少有地蘊含著怒氣,

“我不同意,此事與你無關!”

“江山的安危自然與我有關。”以安聲音不大,可楊子瑜從他的雙眼中看出了他的倔強。

“這個方位太過危險,若他們的重兵選擇此路,那豈是輕騎能擋得住的。”楊子瑜知道以安向來不吃硬,可若他示了軟往往管用,“你是流放至此的犯人,就算我讓你去,那南詔能信嗎?”

“那誰可去?”以安反問,“劉將軍與你都得不可妄動,朱將軍布下埋伏且等著京城的支援,而你此時若離開臨康必定會引起他們的警覺。”

“臨康府因黃錚易一派的壓制,將士本就不多,你也不必再勸。”

楊子瑜語塞,說起來他白長了這麽多歲,卻哪次也沒能夠說得過以安。

其實誰都清楚,以安的這個提議最為妥當,在剛才眾人都在之時,楊子瑜就該當機立斷地同意,可他非但沒有,反而心煩意亂。

“雖說這邊是條近道,想要從這裏通過絕非易事,在南詔眼中泗安郡已是門戶大開,那麽他們從這邊走的可能性極小,所以這邊不去攔截也罷。你與京城熟悉,不如直接去朱將軍那邊去迎歷都來的軍隊,畢竟此次已接到密令,皇上會親臨。”

以安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楊子瑜,那明顯閃爍的眼神都昭示著他心中其實並不是這麽想的。

以楊子瑜行事,他絕不可能將此地空放,無非是想將他先誆去朱將軍處,自行前往。

只是他說謊的技巧實在不夠高明,以安並沒有與他爭論,反倒突兀地問道,

“侯爺為何不讓我去。”

“為何……?”楊子瑜一怔,他說不清。

“明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為何要阻止。”

“因為……因為我視你為摯友,你本與此戰事無關,我不想讓你牽扯進危險之中。”這話說到後面,楊子瑜的底氣漸足。

對,就是這樣,他二人年紀雖差了許多,可在他心中以安的確占有與眾不同的位置。

與同生共死的將士不同,他是摯友。

“是……摯友嗎?”以安有些怔仲,喃喃道,“我也曾有摯友,雖然是直到他死後我才明白,可這感覺是不同的。”

楊子瑜沒聽懂,有些詫異地看向以安,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這是他第一次提起從前。

“在寒冢時我曾遇到一個人,他比我進去的早一些,也年長些,長著十分和善。”以安目光落在窗外,徐徐講著,“我開始的時候很害怕,也很依賴他,因為只有他看起來親近且可靠。

“那時我一直以為他與那些人是不同的,直到在一次自相殘殺的混戰中,我親眼看著他毫不猶豫地向那些孩子們揮刀,直到那刀刃都卷了起來。””以安看向遠處重山,目光中看不出悲喜,

“他最後向我走來,我看出他很累,腳步都開始拖沓。”

“那他……”楊子瑜忍不住想問,卻又忍下了。

“我突然明白過來,如果不殺了他那我就得死,他剛殺了那麽多人已經沒了力氣,現在就是我唯一的機會。”以安的手逐漸緊握,“於是我舉起手中的刀大叫一聲向他沖去,一刀刺進了他的腹中,可我的力氣小,而他的刀偏了,只劃中了我的臉。”

“那一次只有我二人活了下來,再後來就算我殺人殺到麻木,卻始終忘不了第一次用刀刺進人身體的感覺,我問他為什麽我們會來到這裏,他說著是我們的命。”

“我當時十分不服,我說我的命當是養尊處優的少爺,我願意讀書就去考取功名,不願讀就當個紈絝子弟閑然一生,我的命不該如此。”

楊子瑜沈默不語,當初在為以安治那臉上的傷疤之時,他又是逗弄又是利誘,想問他這疤痕是哪兒來的,可那時的以安看到他就算不躲開,也會三緘其口,絕口不談。

什麽時候他們二人漸漸成了朋友,又從什麽時候開始,他感受到以安對他的信任,而他也在無法相見的時候,會開始想念。

“我當時以為他會嘲笑我,可他卻微笑著說對,你就該是個小少爺,所以你要相信自己有走出這裏的命。”

“所以他說中了,你真的從那裏走了出來。”

以安低下頭從身上解下來了一塊一直掛著的銅牌,

“要秘密離開之時我本來直接消失 ,但是我還是去找了他,其實我什麽都沒說,但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將這銅牌給了我。他說這是唯一一件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希望我帶在身上,就如同他也一同走了出來。”

“去做你的小少爺吧。”以安眉眼中帶著無法釋懷的笑,“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後來你去找過嗎?”楊子瑜的心突然揪成了一團,鈍痛不已。

“找過,他已經不在了。”以安將銅牌舉到眼前,靜靜看著,“我很少會有後悔的事,可我後悔為何走的時候沒問他姓名,唯有這塊銅牌上有一個‘何’字。而也在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即使沒人明說,我二人已視對方為摯友。”

“侯爺。”以安擡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一絲祈求,“想來我的摯友屍骨全無,唯一這一塊牌還隨我東奔西走不得安息,還請侯爺幫我尋一塊清凈之地將此牌葬下,讓他也能得以安息。”

“好……”楊子瑜接過了銅牌,上面還帶著些微熱的體溫,雖然以安與他說了這許多,可他覺得以安想說的不是這個。

以安看著楊子瑜將銅牌收好,又緩緩道,“正因我曾有過摯友,所以知道我於侯爺之心非敬非友,乃是……”

“是什麽?”楊子瑜還在打量手中的銅牌,研究上面的紋飾,“你若真想知道你朋友叫什麽,或許可以查查這銅牌,看起來不像尋常物。”

“侯爺。”以安似乎根本沒有聽到楊子瑜在說什麽,他靜靜地看著他,用盡量平靜地語氣道,

“我心中傾慕你。”以安微頓了下,“大約從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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