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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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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楊子瑜身為伯陽侯,而高長風是個郡王,但當皇弟的身份遠高於他,姿態放得可謂是極低。

可楊子瑜一聽到這三個字,即刻便勾起了深埋在心底十幾年的記憶,父親和眾將士慘死的景象猶如一個個重錘敲擊著內心,一股氣血直接湧到頭頂,在他反應過來之後,手中帶著血的劍已抵在了高長風的肩上。

楊子瑜身後的草叢驟然抖動,以安劍已出鞘,直逼楊子瑜後背,卻被高長風的一個眼神制止,楊子瑜微微向後斜了一眼,早也想到他不可能只身前來。

但以他的武功,剛才這一劍完全可以躲開,然而高長風微絲不動,似乎篤定了他不會即刻下手。

“你來做什麽,不怕我直接殺了你嗎?”

“侯爺不是那種不辨是非的沖動之人。”高長風雖面不改色,但卻言辭誠懇,“我既敢來,那必定是有讓侯爺放下刀劍的理由。”

眼前的人姓高,是當今皇上的弟弟,楊子瑜褪去了激憤逐漸冷靜下來,他反手將劍移開收入劍鞘轉身道,

“殿下剛才救了臣一命,你們即刻離開臨康府,臣也就當沒見過你們。”楊子瑜冷哼一聲,“若是讓其他將士們知道你們的身份,臣就不能保證殿下是否能活著走出去了。”

“我既來了又有何懼。”高長風道,“侯爺有沒有想過這麽多年可能恨錯了人?”

這句話如同一根細刺紮進楊子瑜的心裏,不疼,卻挑動了他敏感的神經。

楊子瑜轉過身來,直直看向高長風,

“此事早已蓋棺定論,殿下姓高不姓顧,又何必來臨康自找麻煩。”

“那侯爺認為,當年之事最大的受益者是誰,該是顧府嗎?”剛才楊子瑜眼中一瞬間的遲疑被高長風敏銳地捕捉到,他更是沈下心來,與他細細道來,

“顧家世代書香門第,顧清覃本可位極人臣,可他偏就只願做名言官,為天下不平之事直言。”

“當年的老侯爺忠心耿耿,為歷朝鞠躬盡瘁,可有人只為奪兵權而置江山安危於不顧,通敵賣國,以次充好將兵器送至軍營。”

“侯爺又可曾想過,當年所制的這麽多新兵器為何迢迢千裏全部送進了伯陽侯軍,而他薛羽離得最近反而一件都沒有。”

聽到薛羽二字楊子瑜心中一震,這與自己心中猜想不謀而合,他握住劍柄的手,骨節漸漸泛了白,

“說下去。”

“當年我外祖父察覺出了不對曾幾次諫言,眼看事情可能敗露,薛太後為保住薛羽將罪名盡數扣在了顧家頭上,最後的結果侯爺自然是清楚。”

“現下高靖南即位依舊仰仗的是薛家,眼見他高樓起,侯爺可甘心?”

“呵。”楊子瑜輕笑,“說到底不過是你們皇家之間的爭鬥,殿下不過是想找個上位的助力而已。”

“是,也不是。”高長風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依舊誠摯,“我不為刀俎便要當魚肉,更是不願見到將老侯爺和顧家害到家破人亡之人還能手握大權,逍遙自在。”

高長風看了眼一旁已經斷了氣的猛虎,又道,

“兇獸再猛,只要你我二人協力就能教它一命歸西。”

楊子瑜雙唇微動,沒有答話。

“說了這麽久,侯爺不請我去府裏坐坐嗎?”高長風微笑以對,“我這兒還有份大禮想要贈與您。”

薛家與西決國買下劣質的鐵礦,將伯陽侯兵器不利的消息透露給了南詔王,致使山河險些不保,十萬將士埋骨戰場,更是殘害忠良為其頂罪,致人全家百餘口命喪黃泉,高長風拿來的鐵證如山一般重壓而來,讓楊子瑜幾乎窒息。

“邀燾”

這麽多年,他不是沒想過其中不合理之處,可讓他沒想到是薛家居然如此大膽,為權為財竟到了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

他最引以為傲的父親,那些待他如親侄如親弟般的幾位將軍,他們不顧小家更不畏生死,一生所求不過是家國平安,卻沒想到人的貪欲竟恐怖如斯,父親至死都在自責,可他有何錯,無辜慘死的將士們又何錯!

回憶太過痛苦,自以為已心如硬鐵的楊子瑜也堵了喉嚨,酸了眼眶,他看向擺在案上的,高長風送來的“大禮”。

那是半枚兵符。

有了它,他就能名正言順地將父親的舊部糾集在一起,重振伯陽侯軍。

但這又如燙手山芋,他若接受了,就表示願為高長風馬首是瞻,助他謀逆奪權,然而他只有這一晚上考慮的時間。

楊子瑜盯著兵符看了許久,雙目都已布滿血絲,猶豫了片刻,最終伸手將其緊緊嵌入掌心,硌得生疼。

高長風三人不可久留,頭一日就是悄悄入了府,第二日天不亮就得離開,只是來時還心懷忐忑,走時已是談笑自若。

楊子瑜也卸下了一身戒備,恭敬中透著爽朗,

“此次殿下遠道而來,臣卻招待不周,實在罪過。”

“侯爺能想通,乃吾之大幸。”楊子瑜能與他同盟,乃是卸下了心中重擔,自此文有黃錚易,武有伯陽侯,到時將自己囤在周山的兵士並入伯陽侯軍,雖不足以薛羽的軍隊正面對抗,但也能牽制著他動彈不得。

“不過……”楊子瑜則看向了一直守在高長風身側,卻猶如不存在一般的以安,“這位小兄弟如果不著急回去,倒是可以多留下幾日。”

一向甚少被他人影響的以安難得地瞪大了雙眼,看了眼楊子瑜,又看向了高長風,眼中的不解顯而易見。

高長風心中也一凜,難道楊子瑜還要扣下人質不成?

但轉念一想,以安的身份並未暴露,他如今看來不過是身邊一個算得上心腹的小侍衛,楊子瑜也不可能蠢到用他來牽制自己。

見諸人臉色皆變,楊子瑜灑落地一笑,

“我見小兄弟臉上這疤痕若是不治下就可惜了,我這臨康府別的沒有,就是這裏奇珍異草多,醫術與中原也有所不同。”

他又轉向以安,像是沒看出他的窘迫一般盯著他的那道疤,“我瞧當初這傷並未傷及深處,只是沒有好好治療才導致疤痕如此明顯,但這疤有些陳舊,毫無痕跡雖做不到,卻能淡到不這麽矚目。”

“不用你管。”以安將頭狠狠地扭開,躲過楊子瑜的視線,卻依然倔強地站在原地未動一下。他根本不在意面容上的事,從未覺得這疤有何不妥,也從不懼他人驚愕抑或可惜的目光,可這個楊子瑜既非好奇,亦非同情,似乎真的是想為他治病的醫者一般,反倒讓他起了難堪之意。

“年紀不大還挺有脾氣。”楊子瑜與高長風相視一笑,“你身為殿下身邊近衛,若留著這麽顯眼的一道印記,可不是什麽好事。”

以安聞言一怔,手不自覺地摸上那道疤痕,頭也轉了回來,看進了楊子瑜坦然的雙眸。

“以安臉上這傷也是我的一塊心病,若侯爺這裏真能醫好,留下幾日又何妨。”高長風拍了拍以安的肩膀,

“不過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以安看看高長風,又看看楊子瑜,最終手緊握著劍柄,點了點頭。

葉時雨日日困在這小小耳房,自知不是長久之計,他想脫困那就要控制住太皇太後,這說起來可笑,但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畢竟想控制住她的又不止自己。

“公公,用膳了。”柳旭如往常一般將飯菜端了進來,“今兒個聽說北境起了亂,那邊兵力不足有些僵持。”

“可有人領兵前去增援?”

“那自然是薛大將軍。”柳旭壓低了聲音道,“其實本也不用薛大將軍親自去,但聽說皇上許諾了薛將軍得勝歸來後封侯,這才去的。”

薛羽即將遠離京城?

葉時雨心中一動,一股緊張之意從背後升起,殿下拿到了兵符,薛羽帶兵出征,蕭念亭手握京城及皇宮的兵權,這一切似乎天時地利人和。

他能想到的,殿下一定也想得到。

但即便薛羽離開京城,這宮中還有一人會成為極大的阻礙,那便是太皇太後,即便現在高靖南與她生了些嫌隙,但根本不足以撼動她的地位。

當然,他也不可能。

這些時日他聽柳旭所言,高成樾的死本就觸動了不少敢怒不敢言之人,更遑論高靖南為了斬草除根,將原詹士府任職的官員殺的殺貶的貶,其中牽連了不少無辜之人,這讓朝臣私下起了不少的議論,人人自危。

提高賦稅與鹽價的弊端也已有顯現,只是暫時還能壓得住。而關於齊地大旱之事,連一向不理朝政的黃相都上書破口大罵,這讓天下人也議論紛紛,高靖南頭痛不已,但他能堵得上朝臣的口,又豈能堵得上天下悠悠眾口。

一晃又過了兩日,葉時雨依然是足不出戶的呆在寢殿的耳房,前日他叫顧林來看過,說身體已無大礙,可即便已好全,他卻無法走出這間房。

葉時雨有些失神地看著眼前的白粥,勺子在粥裏無意識地攪拌著。柳旭有些好奇地看著他,還當他是在屋裏悶久了,正打算出言提醒,卻見葉時雨將勺子一放,端起粥來就連喝了幾口。

“葉公公?”柳旭見他喝得有些急,便輕輕喚他,“這盤清炒蓮藕十分爽口,您要不試試?”

回過神的葉時雨將已喝了大半的粥放在桌上,轉頭看著盤中的藕條雪白清脆,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正欲送入口中,可腹中突然一陣絞痛讓他皺了一下眉。

只是這疼痛一閃而過,他頓了一頓,再次準備將蓮藕吃下,可又一陣如刀絞般的痛從腹中襲來,他手一顫,雪白的蓮藕掉到了桌下,冷汗立刻冒了出來。

“葉公公?”柳旭見他有些不對勁,忙將他手中還虛握的筷子拿下來,再一看葉時雨毫無血色的面色和痛苦的表情,他頓時慌了神,

“怎麽回事,是哪兒不舒服嗎!”

葉時雨感到自己被扶了起來,幾乎用盡了力氣才挪到床邊,一倒下去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企圖抵消掉這令人窒息的疼痛,可無論他怎樣緊緊地繃著自己的身體,疼痛卻只增不減!

柳旭慌了神,他連忙去外面拉住一人讓他迅速請太醫前來,自己則奔去書房去稟告皇上。

葉時雨雖痛到呼吸困難,巴不得趕緊暈過去,可他的神志卻一直是清明的,他能聽到柳旭焦急的呼喊,也聽到了高靖南厲聲的質問以及嘈雜的,太醫們趕來的聲音。

“中毒!?”

高靖南一聲厲喝劃破了嗡嗡的嘈雜聲,“什麽人膽敢在養年殿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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