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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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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崔嵬的弟子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冷哼, 神情愈發輕蔑,打算說點什麽,但嘴皮子剛張開, 意識到不對勁之處。他偏頭一看攤主手中的彼岸火,又一看謝齡,明白過來自己中了圈套,瞪眼怒道:“你故意在擡價!”

謝齡表情無辜極了:“道友誤會,我是真心競拍。”

“道友已經得到了心儀之物,雖然價格高了點,但也莫要說這些話,傳出去不好。”越九歸上前來,把謝齡撥到身後, 盯著崔嵬弟子的眼睛,語氣帶著薄怒。說完把頭轉向謝齡, “師兄,咱們去別的地方逛逛,看還有沒有人出售彼岸火。”他作出一副不願再和這人共處一地的模樣。

謝齡點頭道“好”,順著這話挪動腳步。

越九歸隨之而動,離開前不忘向蕭峋致意:“蕭兄, 再會。”

蕭峋一拱手:“再會。”言罷大步遠去。

“我記住你們了。”崔嵬的弟子不信越九歸和謝齡的話, 半瞇起眼, 寒聲說道。

謝齡和越九歸沒有理會, 謝風掠亦離去了,攤前就剩崔嵬弟子一人,一直沒說話的攤主生怕這單生意黃了, 忙向這人示意:“道友, 請吧。”

對面的人面色更臭, 將一箱靈石丟向攤主,再一把拿走彼岸火,狠狠一拂衣袖轉身。

這時謝齡和越九歸已經走遠。越九歸回了一次頭,方才那小攤隱在人群中,幾乎辨不出了。

“師兄,你這樣擡一番價、把彼岸火讓與他,真的好嗎?”越九歸憂心說著。

謝齡也回頭看了一眼:“你怕他來找我算賬?”

越九歸一個勁兒搖頭:“當然不是,我是說彼岸火!那不是你很需要的東西嗎”

“先前你不是說,待東華宴之後,去西南找尋嗎?”謝齡應得淡然。

“啊……對。”越九歸一拍腦門,想起自己說的話,轉而還想道:“親自去一趟,或許還能有別的收獲。”

可過了一會兒,越九歸重回擔憂神色。他嘆了聲氣,對謝齡說:“哎,師兄,說實話,我的確有點兒怕他來找你算賬。”

“不怕。”謝齡鎮定一如先前。不過謝齡細細想了想,越九歸是個生意人,從他平日裏的舉止談吐和衣著打扮來看,家中生意做得應是比較大的,但他從沒借家裏的背景吹噓或是做什麽,大抵是被家裏丟出歷練的小輩。

謝齡斟酌著,對越九歸道:“若秘境中他針對我們……”

“他定然會針對我們。”越九歸也在思考,越想語氣越肯定。

謝齡用同樣的肯定語氣:“那我們就跑。”

“啊”

“……哦,好。”越九歸的表情從“就這”到勉強答應,頓了一頓,道,“但如果能打過他,倒也不必跑,不過以防萬一,我們去備點輕身符吧。”話還沒說完,便擡眼四顧,尋找起來。

謝齡被越九歸的認真惹得有些想笑。

“那裏有賣符紙的。”謝齡指了個方向,並且轉移話題:“之前你想說崔嵬什麽?”

越九歸清咳一聲,往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說:“崔嵬這個人……實力很強,為人很怪,聽說他喜怒無常的,特別不好相處。”

喜怒無常,不好相處。這話太具有概括性了,謝齡無法在腦中勾勒出具體輪廓,幹脆直接問出最感興趣的:“他和人間道似乎有仇怨?”

“他……我搜尋到的資料裏,他似乎確實挺針對人間道的人。”越九歸思忖一陣回答說道,“但具體是什麽原因,或許只有他和人間道清楚了。”

“這樣啊。”謝齡挑了下眉,心道這裏頭的恩怨糾葛,或許只能回去了宗門再尋了。

談話之間,他們來到符箓攤子前。越九歸開口便道輕身符和防禦類的符紙各來一百張,可惜這只是個個人的臨時小攤,攤主向附近同樣賣符紙的道者湊了湊,都不夠這般大的數量。

越九歸不免失望。

攤主安慰道:“道友,東華宴的秘境雖說兇險,卻也不至於擔憂至此,這些符紙應是足夠應付的了。”

越九歸笑容勉強。謝齡付了賬,買下他們湊來的所有符紙,將其中大半都分給越九歸。

“師兄,你給我的也太多了!”越九歸驚呼,欲將多出的符紙進行再分配。

謝齡笑笑,拂去他的動作:“既然你叫我師兄,身為兄長,我自然該照顧你一些。”

“哎,好吧。”越九歸撓撓頭,接受了這份好意,“若師兄不夠了,來我這裏拿便是。”

謝齡點頭。

兩人走過了大半個前坪,眼見著就要把所有的攤位走完,越九歸問謝齡:“師兄,你還有別的要逛嗎”

“沒有了。”謝齡道。

越九歸:“那咱們就去大殿上吧。”

他們加快腳步。

綢緞般湛藍的天空和流金般的日光被甩開拋遠,入得殿內,是一派盛大的流觴宴飲之景。

這是在山間,山色空蒙新麗,仿佛剛下過雨;桃林在天穹之下延綿,芳菲十裏;溪流沿山勢而來,蓮葉為托,樣式各異的酒樽置於其上,供人撈取。

不少道者行往溪畔取酒,品過之後露出讚許神情。

“這幻陣真是高明啊。”越九歸看了一圈,感慨道。

謝齡亦在往四下打量。說是幻陣,這裏更似另一方天地,每一處都是可耐得賞玩的景,比他以為的、從前經歷過的沈悶宴會要好上太多——好得簡直到了驚喜的程度。

不過宴席仍是設了的,山石旁青枝外,矮幾隨處可見,布了酒水菜肴點心。各門派弟子自發坐在一起,衣著幾乎統一。

這個“幾乎”,是他一眼掃見了某棵桃樹下的蕭峋。那家夥獨占一張小幾,紅衣張揚,神情散漫,在清一水白色道袍的人間道弟子中格外惹人註目。

——當然,謝齡和越九歸的衣飾也不曾統一,一個竹青色,一個橙衣。謝齡和越九歸都不在意這點,交談兩句,尋了個視野不錯的角落坐下。

“雪聲君沒來啊。”越九歸往人間道眾弟子處張望一陣,滿是遺憾說道。

謝齡心中微驚:“你認得他”

“雪聲君連畫像都不曾流出過,我這樣的無名小卒怎會認得他只是覺得沒哪個像他。”越九歸道出自己的見解,“再說了,人間道最上首的位置是空著的。”

“別的門派,幾乎都來了師長。比較之下,我感覺人間道的弟子們有些……可憐巴巴的。”他尋思好一陣,壓低聲音說出那個詞。

謝齡:“……”

越九歸說得對,除了如他二人這般在山下才拉幫結夥組建起的門派,各宗各派都有長輩坐鎮,而人間道卻只有一群小輩,面子上多多少少輸於旁人。謝齡心中生出愧疚之情,語氣有些幹巴巴:“雪聲君不來才是正常吧。”

這話越九歸竟信了:“說得也是……只是可惜了,本以為能遠遠瞧上一眼的。”

倒也不必可惜。謝齡在心中接話。

謝齡低下頭,嘗了嘗桌上的酒和菜,覺得還不錯,正借此轉移話題,同越九歸說幾句,聽得這人道:“這位蕭兄,當真鶴立雞群。”他的註意力還在人間道眾人身上。

“雞立鶴群還差不多。”謝齡小聲地、隨口應了一句。

越九歸噗嗤笑了聲,又將目光投向蕭峋,註視了一會兒搖頭晃腦道:“他真是受歡迎啊。”言語間甚是艷羨。

謝齡這才又擡頭。

好些人走去蕭峋面前,舉著酒杯很有結交之意,但都被蕭峋三言兩語打發走了。這些人裏有男有女,謝齡註意了一會兒,發現是年輕姑娘居多。

姑娘們懷的是什麽心思,謝齡能猜個八九分,可惜蕭峋態度冷淡。

這也是謝齡第一次如此遠觀蕭峋,遠觀他和旁人的相處,他所有的神情都能收進眼底,不耐煩的挑眉,應付人的扯唇,散漫的笑或輕嗤……也虧得他生了副好皮相,無論什麽表情,做起來都賞心悅目。

“因為臉好。”謝齡做了一番總結,對越九歸說道。

越九歸奇道:“既然臉好,那怎能形容為雞呢”

謝齡語氣很是自然:“山間野雞的顏色總是比較張揚。”說完再度斂眸,拎起酒壺往自己杯中續上酒水,再為越九歸滿上一杯。越九歸被謝齡的話逗得又是一樂,喝了口酒,拿起筷子開始吃菜。

越九歸終於不再同謝齡說人間道相關的人和事,聊起了其他。

兩個人誰都沒註意到蕭峋投過來的一記輕瞥,而蕭峋不僅向這兩人投來目光,還站了起來,走去溪旁取了兩杯酒。

他踩著慢條斯理的步伐,迎著山風與飄零的桃瓣,行至謝齡和越九歸所在的小幾前。

這裏和人群離得甚遠,卻又能輕易將人群收在眼底。幾上菜肴酒水都動過,糕點也少了兩三塊。蕭峋掃完這些細節,眉眼一彎,喊道:“陳兄,越兄。”

“咳,蕭兄。”越九歸還在飲酒,加上方才在背地裏說的人突然到了面前,差點兒嗆了一口。他趕忙放下酒杯、起身拱手。

蕭峋對他一點頭,看向謝齡,又喚:“陳兄。”

“嗯。”謝齡應得平淡,緩慢擡起頭。

蕭峋的嗓音生就是溫柔裏透著冷冽,若單單是同他說過幾句話的人,很難辨出他語調之下的深意。

但他說話的對象是謝齡。

幾乎是在察覺到他走來的一瞬,謝齡斷定出,這崽子聽到方才他和越九歸說的話了。再聽他說話,更加肯定這崽子在打鬼主意。

謝齡修煉演技已有一段時日,此情此景面色不改,面對蕭峋的視線更是不避不逃,甚至眼神還流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四眼相對,心思各異。蕭峋彎眼弧度更甚,在他對面坐下,手中杯盞遞向謝齡:“不知陳兄可願同我喝一杯”

“當然原因。”謝齡眉梢半挑,擡手去接酒杯。

蕭峋也挑了下眉,心說這人還真是有幾分意思。

他取來的是兩個玉樽,玉質細膩通透,謝齡手指伸過去,捏住玉杯的上端,再輕輕一提,從蕭峋手中拿走、端到面前。

山風回旋起疊,拂動衣角袖擺,落了桃花滿肩。蕭峋此刻無心風月,惦記著這人說他是山雞的事,琢磨著該如何捉弄一番,倏然嗅到一縷氣息。

一縷熟悉的氣息,融了梨花的清甜和檀木的清冽,輕輕地、慢慢地,從對面人的手腕袖口飄到他的面前,幽遠得仿佛隔世落來的雪。

是他喜歡的味道。

是他喜歡都在謝齡的屋室裏,燃起的香的味道。

作者有話要說:

蕭峋:“。”

蕭峋:“?”

蕭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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