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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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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峋在樹枝間待得渾身不舒坦, 靠坐了一陣又直起身子,腿晃了一晃,一躍而下, 打衣袖裏一通翻找,找出個裝糕點的食盒,三下兩下換到盤中,大步流星走向花廳。

清吾山眾人中,唯有葉晚星及跟在她身側的長老入得花廳,其餘弟子皆立在外頭。謝齡不疾不徐而來,葉晚星沖他禮,待得謝齡點頭回禮,兩人落座。葉晚星身側那個眼角生了細紋、卻不失風韻的年長女子上前一步, 執禮道:“雪聲君,我等此次前來, 是為向雪聲君說親。”

葉晚星瞥了眼謝齡,端起茶盞、低斂眉目掩飾神情。

謝齡同樣飲了一口茶,嗓音低冷:“不必了。”

這名長老顯然料想到了謝齡會如此作答,笑了笑,勸說道:“雪聲君, 近些年來, 瑤臺境大從海上往陸面擴張之趨勢, 我們大陸上的門派, 都應提早做好準備和防範,兩派聯姻是上上之策。”

“清吾山雖不及人間道實力雄厚,但在江湖上也算盛名。星兒是一山之主, 您二人若是結侶, 對雙方而言, 都有利無弊。您在人間道的地位得以鞏固……”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謝齡打斷她的長篇大論。

謝齡對江湖局勢關註甚少,也無心關註,他在宗門裏不過是個閑散峰主,要聯姻要合作,找他那執劍長老師兄和宗主師侄去。況且人小姑娘也不願意嫁,滿嘴都在慷他人慨。

謝齡對這清吾山長老沒了好印象,正好蕭峋端著點心來到花廳裏,他一甩衣袖起身,道:“蕭峋,送客。”

蕭峋腳步一頓。

他自是聽見了方才的對話,心中不爽消散了大半,一連看了謝齡好幾眼。面上卻是不顯,甚至還疑惑地“啊”了一聲,隨後將糕點隔上桌,做出一副乖順神情,沖葉晚星比了個請的姿勢,道:“葉山主,請吧。”

葉晚星亦起身,拉下眉眼,柔柔地沖長老道:“鄭師叔,既然雪聲君不願,咱們走吧。”話音裏滿是被拒絕後的失落。

蕭峋又一次說了聲“請”。那長老一臉失望,留下一句“望雪聲君好好考慮”,執了一禮,跟在蕭峋身後走出花廳。

葉晚星晚她半步,就要踏上臺階時,偷偷轉回頭,沖謝齡感激笑了笑。謝齡向她點頭。

清吾山的弟子隨這兩人離去,聚在不遠處探聽的人間道弟子亦散了,練劍的練劍,溫書的溫書,無人在這時多嘴談論。

庭院安靜下來,謝齡沒有回去屋中。他打偏門離去,去了附近的林子裏。

蕭峋送完了人,找了一會兒將謝齡找到,手裏捧著方才那碟糕點,慢條斯理吃著,慢條斯理走向他,喚道:“師父。”

鏡川山清水秀,橫看是景,側看亦是景,謝齡正用目光框這些風景,沒搭理這人的喊。

“師父師父。”蕭峋又道。

“師父師父師父——”他拖長語調。

恰也來到謝齡身側。這一日山間風似乎不曾停過,謝齡的衣角在半空翻飛,蕭峋換了只手拿點心碟子,將吹到自己面前的、謝齡衣上的一根飄帶抓到手裏。

謝齡偏首過去,將這根衣帶給撈回來,語帶嫌棄:“擦手了麽?”

蕭峋回答說道:“沒有呢,師父。”

謝齡挑了下眉。

他細細看了看蕭峋的表情。這人方才還是一副不開心的模樣,眼下陰轉晴了,恢覆了往日鹹裏鹹氣的懶散調調,讓人忍不住給澆一瓢水,試試看他會不會翻身打挺。

就這樣不想他給他添個師娘?青春期少年的心思真難猜。謝齡暗暗搖頭。

謝齡松了手,那縷衣帶又被吹起來,蕭峋又抓住。謝齡不再管他,換了個方向,繼續“框”景。

蕭峋把點心碟子收起,給自己施了個潔凈術,將謝齡這縷衣帶一寸寸往手上纏。沒一會兒,他的食指和中指被這根衣帶完全包住,他便將之抽開,一點點理平,再重覆先前的動作。

這樣玩了約有半刻鐘,蕭峋擡起目光,眺望對面的山林,嘆了聲:“師父,明日便是東華宴了。”

“嗯。”謝齡應得隨意。

蕭峋嘆得比方才響亮:“我有點兒緊張。”

“緊張什麽?”謝齡奇道。這人以尋常之身對戰清靜境的前輩們時都不曾緊張過,這會兒竟緊張?

蕭峋聽出謝齡話語裏的懷疑,擡頭仰望長天:“沒來由的緊張。”

謝齡:“……”

謝齡把這看作青春少年人的撒嬌,瞥了他一眼,拍掉他的爪子,下頜一指不遠處的空地:“那就練劍去。”

“哦。”蕭峋低低應道,耷拉下肩膀,滿身寫著不情願,但到底還是抽出自己的鐵劍去了。

謝齡看著他走過去,目光在他的劍上停留幾許,若有所思。

少年人開始練劍,劍花挽得快要飛出去,謝齡不打擾他,悄然離去。

這一下午,又有一些門派來客舍拜訪,謝齡一一推拒不見。到了傍晚,蕭峋提著山下帶來的吃食,來尋他吃飯。

謝齡本打算夜色更深時,便換上陳河的身份去竹林小屋,待明日與越九歸一道赴東華宴,哪曉得水鐘剛滴到戌時末刻,他這主屋的門被人推開一條縫。

有個腦袋探了進來。

這腦袋先是往左右瞅了瞅,對上書桌後謝齡視線後一笑,整個人擠進來。

是蕭峋。一頭銀發散在身後,比窗外的月光更勝三分。謝齡被他做賊似的神情弄得哭笑不得,故意1唇抿了一下,板著臉問:“你來做什麽?”

蕭峋來到他面前:“師父,我緊張嘛。”

謝齡擡擡眉梢,等待他下文。

蕭峋彎眼笑道:“師父,我想今夜同你待在一塊兒。”

謝齡:“……”

謝齡早有自己的計劃,如何能答應?冷冷淡淡說道:“有這般多同修在,不去找他們,找我做甚?”

蕭峋似沒聽懂謝齡話裏的逐客之意,湊到書桌旁,同往日裏在鶴峰那般坐到謝齡身側,攤開書伸了個懶腰。

謝齡屋子裏的燈都是他點的,先前離開時點的那根香業已燃盡,卻有餘香留存。揉雜了梨花氣息的檀木香,清淺幽然。蕭峋鼻翼翕動,輕嗅幾下,歪頭看定謝齡。

謝齡目光回到了書上,縱使臉繃著,但在暈黃燭光映照之下,多少添上了些柔和。燭火在跳,明和暗在交換,謝齡脖頸的線條起伏折轉,轉進衣領的陰影中。蕭峋看著看著,忽就有點兒口幹。他眨了下眼,接上先前的話,說:“因為……我喜歡師父啊。”

這話很輕,輕得就像一根羽毛,縱使伸出手接住了,也難察覺到重量。謝齡亦沒把這話放在心上,暗暗道了句自家崽子終究不能不管,擱置了先前的計劃,對他說了聲:“隨你。”

“多謝師父。”蕭峋應得乖巧。

他往椅背上一靠,同謝齡一道看書。他估摸著時辰,約過半個時辰,拖著慢吞吞的語調對謝齡道:“師父我困了。”

謝齡:“困便去睡。”

“哦。”蕭峋連連看了謝齡幾眼,放下書,挪開椅子、起身,“師父也早點休息。”

謝齡應了聲“嗯”。

他的態度隨意又冷淡。蕭峋知曉這聲“嗯”只代表“聽見了”,哄不動勸不動,獨自走進裏間,三下兩下換上寢衣,躺到床上。

這床寬敞,兩個枕頭並排,蕭峋先往謝齡睡過的那枕頭上一滾,隨後提起旁邊的被子,把自己從頭到腳猛住。

他害怕外間的謝齡察覺到他過快的心跳。

窗外有蟲鳴,曲兒唱得時高時低。夏夜的氣息如此濃郁,卻也濃不過他周身謝齡的味道,蕭峋強迫自己調整呼吸,費了好一陣功夫,心情終於平覆下來。

太丟人了。好歹也曾是游天下境的修行者。蕭峋暗暗說道,把被子掀開,盯著掛在床頭的燈看——是他送給謝齡的、雕著狼的燈。

滴答,滴答。

水鐘在響。一道人影打簾來到裏間,徐徐緩緩靠近床榻。他手裏拿著兩把劍,一長一短,正好分左右兩只手使。

這兩把劍尚未出鞘便生寒意,像夏夜裏突然多出了寒冰。

沒有哪個習武之人會不愛上好的兵器,蕭峋蹭的坐起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看劍,又看看謝齡。謝齡的意圖他明白了七八分,但不妨礙他裝出十分的疑惑,要謝齡親口說出來。

“師父這是做什麽?”蕭峋問。

謝齡把劍丟到蕭峋懷裏:“你不是還沒有劍嗎?”言罷走向一旁的屏風,將素凈的外衫褪下。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國慶快樂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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